KR1b0011 夏氏尚書詳解-宋-夏僎 (master)


[022-1a]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詳解卷二十二
             宋 夏僎 撰
立政
周公作立政
 此書之作盖周公當成王即政之後慮其恃天下之
 已治而忽于任人使小人乗間而至則君子不于朝
 而政自此不立所以盛陳任人之説也而名篇以立
[022-1b]
 政者盖深言任人乃所以立政也林少頴謂周公作
 無逸作立政其意一也當成王即政之初天下既已
 太平垂衣拱手不動聲色而享此治安之效周公之
 心懼夫成王驕怠之心易以萌也于是乎作無逸之
 書以戒之又懼夫姦佞之人乗間而易以進也于是
 乎又作立政之書以戒之無逸之書言修徳之不可
 逸也立政之書言任用之不可非其人也常人之情
 治至如此往往忽之惟周公大聖人也則能念及乎
[022-2a]
 此故序書者直以周公作無逸周公作立政言之不
 復重複其辭者盖謂惟周公乃能有是言也
立政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
曰王左右常伯常任凖人綴衣虎賁周公曰嗚呼休兹
知恤鮮哉
 此立政二字舊竹簡所標之題也周公若曰史官以
 周公之意言之也是時成王初即位周公率羣臣將
 進戒于王于是賛之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盖
[022-2b]
 謂羣臣皆再拜稽首將有所告于嗣天子今已為王
 矣不可以沖幼自恃也周公既率羣臣而前賛于王
 謂羣臣皆再拜稽首將有所告于王羣臣于是因周
 公之賛遂皆進而告於王曰王之左右大而常伯常
 任凖人小而綴衣虎賁皆不可用非其人常伯常任
 凖人諸家説不同先儒以伯訓長謂常所長事乃三
 公常任謂常所委任乃六卿凖人平法之臣乃獄吏
 王氏則以常伯為庶官之長在位者也常任為任事
[022-3a]
 之臣在職者也凖人非伯非任吾所取法者然不如
 蘇氏謂牧民之長曰常伯任事之公卿曰常任守法
 之有司曰凖人盖二百一十國以為州州有伯則州
 牧為伯明矣以顧命考之當時有芮伯彤伯則皆以
 公卿兼收是常伯亦在王左右也夫王之左右牧民
 之長任事之公卿與守法之有司既皆得人則是在
 位在職無非端人正士矣然宫禁之内侍衛之臣又
 不可非人故又在于慎選綴衣虎賁之人也綴衣幄
[022-3b]
 帳也如幕人掌舍司裘之類虎賁衛王之臣猛如虎
 之奔走者虎賁氏旅賁氏之類也此雖微官乃朝夕
 于王之側者故不可不求其人也羣臣既戒成王使
 慎選此王者周公于是因羣臣之咸戒而嗟嘆其言
 之善曰嗚乎休茲知恤鮮哉然此有二説先儒則謂
 嘆而言美哉此五䓁之官乃立政之本務也然如憂
 此官宜得其賢者少也林少頴則謂此五等之官誠
 不可用非其人然當艱難擾攘之時能以是為憂者
[022-4a]
 未足為難至于休美之時盈成之世而能知以是為
 憂者天下鮮矣詳考二説林説雖有意味但于經文
 不順故不如先儒之説為順經文今當以先儒之説
 為然
古之人廸惟有夏乃有室大競籲俊尊上帝迪知忱恂
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
事宅乃牧宅乃凖兹惟后矣謀面用丕訓徳則乃宅人
兹乃三宅無義民桀徳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徳罔後
[022-4b]
 周公既嘆此事之美而知恤者少于是遂述古事以
 為證謂古之人有道者惟有夏謂禹也乃有室大競
 籲俊尊上帝迪知忱恂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后
 者先儒謂夏禹之時乃有羣臣卿大夫皆是賢人室
 家大强猶尚呼招賢俊之人與共立于朝尊事上天
 禹之臣蹈知其誠信于九徳之行者乃敢告教于君
 張横渠則謂禹時有室之卿大夫皆相競于籲俊將
 以尊上帝故既廸知忱恂于九徳之行之人乃始敢
[022-5a]
 告教于君使用之林少頴謂古之所謂有道之主者
 莫如有夏其王室所以大强者惟其能招集賢俊之
 人以尊事上帝禹既以籲俊為心則其臣亦以薦揚
 為務必迪知其果能忱恂于九徳之行者然後告于
 厥后詳考三説少頴最平穏有味但以王室大强本
 于籲俊則籲俊之後王室方强而下文不應又説迪
 知忱恂于九徳之行切謂此乃大禹用賢不己之意
 雖王室大强猶不忘于用賢方且招集衆俊以尊上
[022-5b]
 帝盖賢俊之人乃天之所生以畀人君如詩言天監
 有周昭格于下保茲天子生仲山甫則賢俊之生信
 不偶然宜乎籲俊所以能尊上帝也惟禹以籲俊為
 心故當時之有人迪知于九徳之賢者忱恂于九徳
 之賢者盖謂九徳之賢在彼而吾能以道而知之則
 知此人者非茍知之也吾能以誠而信之則信此人
 者非茍信之也其意則謂禹有心于籲俊故當時有
 知賢信賢之人乃敢告教其君曰拜手稽首致敬于
[022-6a]
 君謂君已為后矣今當使此九徳之人居汝事謂使
 之居治事之任即上常任是也居汝牧謂使之居牧
 民之任即上常伯是也居汝凖謂使之居守法之任
 即上謂凖人也王誠能用此九徳之人居此三䓁之
 官則王之職業盡矣故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兹
 惟后矣然用此九徳居三䓁之官雖足以盡君道又
 當謀面用其大順于九徳者斯足以宅其人謂使之
 安其位也謀面猶言見賢焉而後用之也盖臣既以
[022-6b]
 其人告其君君當與對面而謀之知其果順于徳而
 後用之則用必得其人也此皆迪知忱恂之人告教
 其君之辭也兹乃三宅無義民以下則言桀不能用
 人之意謂此于三宅之位皆無義之民謂小人在位
 桀之徳于是不能興作謂不能使徳日起而大有功
 也自是以往凡所任用者皆是暴徳此所以滅亡而
 無後也故曰往任是惟暴徳罔後
亦越成湯陟丕釐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
[022-7a]
曰三有俊克即俊嚴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
用協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見徳嗚呼其在受徳睯
惟羞刑暴徳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習逸徳之人同于
厥政帝欽罰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萬姓
 此又言商之興亡亦本于用人也周公謂桀既任暴
 徳無後亦及于成湯之時自諸侯而升大治上天之
 明命謂有天下也盖天命湯以天下而湯能保其明
 命而不失故謂之丕釐上帝之耿命湯既有天下之
[022-7b]
 後于是用三等已有所宅之人謂常伯常任凖人三
 等已居位者而此三䓁之人皆能就其所居謂各就
 其職以共乃事也既用此三等人居其職又恐三者
 之中或有所缺于是又選擇于賢才之中求其有俊
 異之才可以待此三者之用者而稱説之謂稱説其
 有此三䓁之俊才可以待異日之用而三等之人果
 能就其俊謂其才果足以副其所稱譽也湯既用三
 宅而三宅既能副其所用舉三俊而三俊又能副其
[022-8a]
 所舉而湯猶未敢恃能知人而忽之方且嚴而思惟
 之大以其人為法謂既用其人在朝又一心思惟取
 法其為人故此三宅三俊所以樂為之用而湯遂能
 克用之也惟湯之用人如此故在一邑則利在一邑
 而邑至于用協恊謂其邑皆和恊而無敢傲戾也在
 天下則利在天下而天下至于大法其徳大見其徳
 此盖湯用人之効也周公既稱湯用人如此其効又
 如此故復嘆而言紂之用非其人以至于亡謂在受
[022-8b]
 之時其徳以强明自任桀紂皆言徳者盖經史中徳
 字有訓道徳者有訓所為者此如君奭言惟乃知民
 徳與語孟言小人之徳草皆謂所為也則此受徳暋
 者乃謂紂之所為以强明為務也先儒乃以受徳為
 紂字然前言桀徳豈桀字乎紂之强明自任如史記
 所謂矜人臣以能髙天下以聲者是也惟其如此是
 故賢人君子紂則恐其不能順已遂不用而所用者
 惟進于刑罰以暴虐其徳者則與之共其國進于刑
[022-9a]
 罰葢謂日進于刑罰其意常在于殺戮者也又與衆
 慣習于縱逸之徳者同其政事其意謂紂之用人惟
 好殺者則揭國以與之好逸者則揭政以付之若共
 宰天下則同邦之謂也共治政事則同政之謂也牧
 誓所謂是崇是長即此所謂同厥邦也是信是使即
 此所謂同厥政也惟紂用人如此故上帝于是欽以
 罰之罰謂之欽罰者見天不輕罰如須暇五年而稔
 惡不已方始殄戮則其罰可謂欽而不輕矣天既罰
[022-9b]
 紂于是乃使我周家有其中夏用商所受之天命而
 同治天下之萬姓奄甸謂之同治猶言皆治也盖謂
 舉天下皆属我周家也下乃陳文武用人之事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以敬事
上帝立民長伯立政任人凖夫牧作三事虎賁綴衣趣
馬小尹左右擕僕百司庶府大都小伯藝人表臣百司
太史尹伯庶常吉士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夷微盧烝三
亳阪尹
[022-10a]
 上既言殷所以亡周所以興此遂言文武所以得人
 之意謂周之所以興者亦于文王武王之時能知三
 宅之心又灼然見三俊之心知見無淺深但互文耳
 以此敬事上帝葢三宅三俊皆天為時生文武既能
 知見其心而任用不疑則天生賢之意人君能當其
 意矣此其所以能敬事之也文王武王之意既在于
 用賢以事天故于此立其人而為民之長伯立政任
 人與凖夫以牧民為事者以作此三事之臣所謂三
[022-10b]
 事即上常伯常任凖人是也立民長伯即常伯也立
 政任人即常任也凖夫牧即凖人也常伯謂之民長
 伯者也伯亦長也此職最于治民官長中又為之長
 也常任謂之立政任人者常任所以任政事謂此職
 乃治政事所任之人也凖人謂之凖夫牧者凖人平
 法之吏不可専任法以齊民當有仁政以養民也此
 三職在夏謂之乃事乃牧乃凖至文王謂之長伯立
 政任人凖夫牧至成王謂之常伯常任凖人盖時既
[022-11a]
 不同則官名随時而變也然文武之時非特三事得
 人自其朝廷而言則雖虎賁侍衛之士綴衣幄帟之
 吏趣馬掌馬之官小尹謂小官之長及左右擕持器
 物之僕與百司若司裘司服之属庶府若内府太府
 之属此皆在王室及朝廷之上者言此以見文武之
 時近而朝廷無不得人也非特朝廷得人雖逺而都
 鄙之間亦得人如大都之内有小伯小伯謂小長亦
 如朝廷之常伯但其勢位卑于朝廷故謂之小伯藝
[022-11b]
 人謂以才藝任事于都邑亦如王朝之常任其勢位
 卑故謂之藝人表臣謂執法于都邑以表倡其民亦
 若王朝之凖人但勢位卑不可與王朝同稱故謂之
 表臣然亦若王朝有百司故再言百司太史即周官
 太史掌邦之六典八法八則之貳者都鄙亦有之王
 朝不言者王朝官多不能徧舉故統言百司庶府以
 不勝其分别故不言都鄙官寡故縷數之所以及太
 史亦所以互見王朝亦有太史也尹伯尹正也謂尹
[022-12a]
 民之長也庶常吉士謂衆有常職之善士盖統包都
 邑之衆官也此葢言文武之時都鄙邑之間無不得
 人也然非特王畿之内都邑得人雖逺而侯國大國
 三卿如司徒司馬司空及次卿衆大夫亦無不得人
 非特侯國得人雖逺而如蠻夷之内属者文武置長
 以尹之而其尹亦無不得人夷微盧烝之衆也謂夷
 國之衆及三亳之地歸文武者與凡阪險之地文武
 皆置長以尹正之其官謂之尹亦無不得人是雖逺
[022-12b]
 而薄于夷狄之地所任亦無不得人也皇甫謐謂三
 處之地皆名亳䝉為北亳穀熟為南亳偃師為西亳
 故謂之三亳文王未嘗伐紂亳民不應歸之盖雜陳
 文武時事故及之也
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茲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徳
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
違庶獄庶慎文王罔敢知于茲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
敢替厥義徳率惟謀從容徳以並受此丕丕基
[022-13a]
 上既總言文武得人之盛此又分而結前意謂文武
 所以得人如此之盛者亦惟文王能善處其心盖人
 惟能處其心不以外物蔽之則情偽不得而亂邪佞
 不得而惑故所以能立此常事司牧之人皆賢俊而
 有徳如上文所陳衆官皆有常事于朝而主牧養于
 民者故總而言之則謂之常事司牧人也惟文王能
 宅心而用得其人故文王之為君所以能優㳺無為
 無所兼于庶言庶獄庶慎之事惟有司之牧夫者訓
[022-13b]
 之以用所當用違所當違而已盖庶言庶獄庶慎之
 事文王皆不以身兼其職但教有司者使權時度宜
 以用違之而已庶言謂國之衆號令也庶獄謂國之
 衆獄訟也庶慎謂國之衆禁戒儲備也凡此皆有司
 之事人君特任有司不必身兼之也然文王又非特
 不兼而已既不兼其職而悉付之有司故庶獄庶慎
 之事文王且又不敢預知于其間盖不兼則猶知之
 特不兼事耳至于不知則若未嘗知有其事盖任人
[022-14a]
 之甚専也上言庶言此不言者葢號令出于君有不
 容不知者故也既説文王得人由于能宅其心故此
 又言武王得人由于能率循文王之行事謂亦于武
 王之為君能率循思惟文王撫安天下之功于是不
 敢廢棄文王之義徳惟其不敢替義徳故凡賢者之
 才足以戡定禍亂者武王無不用之能率循思惟文
 王經綸天下之謀于是從文王有容徳惟其従容徳
 故凡賢者之才足以計安天下者武王無不用之惟
[022-14b]
 文王行之于前武王率惟于後此所以前父後子並
 受莫大之基業也一説以此義徳為賢才之有義徳
 者容徳為賢才之有容徳者謂武王循思文王安天
 下之功故于人之有義徳者用之而不敢廢循思文
 王治天下之謀故于人之有容徳者從之而不敢違
 盖欲弔民伐罪當仗義而興故敉功言義徳有大量
 者能就大謀胷次淺狹則謀不及逺故謀言容徳此
 説尤長以其切于立政任人之意故也
[022-15a]
嗚呼孺子王矣繼自今我其立政立事凖人牧夫我其
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亂相我受民和我庶獄庶慎時則
勿有間之自一話一言我則末惟成徳之彦以乂我受
民嗚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繼自今文
子文孫其勿誤于庶獄庶慎惟正是乂之
 周公上既歴説禹湯文武得人之事至此遂嘆而戒
 成王曰汝年尚幼弱乃是孺弱之子今已為王矣繼
 續自今以往凡我國家立政與立事之際于凖人謂
[022-15b]
 平法之吏牧夫謂牧民之夫只言此二官者盖前已
 詳説故此略舉之謂于此等之官必當灼然知其所
 順順謂所趨向也凡賢愚能否各有所趨向也必灼
 然知其所趨向然後方大使之致治以相助我國家
 所受于天之民以爕和我國家所有之衆獄訟及衆
 當戒慎之事相謂若舜所謂左右有民也和謂每事
 和恊之使合于理不可悖理傷道也時則勿有間之
 謂于是則不可使小人離間于其間惟當誠心委之
[022-16a]
 也雖一話一言之間在我惟當終思得成徳之美以
 治我所受于天之民盖小人所以能間君子者以人
 君不以得人治民為念故輕信小人之言而易于逺
 賢若常思民不易治非得賢不可則小人安得而間
 哉如唐憲宗亦非有過人者特急于平淮蔡故委任
 裴度雖皇甫逢吉輩皆其素所信者間之而終不行
 則人君之心可不以天下國家為念此一節言我雖
 出于周公皆周公指成王而言非周公自謂也而説
[022-16b]
 者或以我則末惟成徳之彦為周公自謂誤矣龍舒
 謂一話乃言一事之始終一言則一句而已此説有
 理周公既言人君惟當以得賢安民為心于是又嘆
 而言曰予旦已受人之徽言謂前所言禹湯文武得
 人之事皆至美之言又非已説皆平昔所以受于人
 者今皆已告于孺子王矣諸儒皆以孺子王與嗣天
 子王謂孺子今已為王惟龍舒謂周公稱成王為嗣
 天子王與孺子王非謂其已為王然以此言咸告孺
[022-17a]
 子王矣觀之則龍舒之言似有理也周公自謂已所
 告成王者皆所受于人之美言故又告成王謂自今
 以往凡為文徳之子文徳之孫者謂成王也謂文武
 有文徳為文徳之子孫當不悮獄慎之事惟用正人
 是治之諸儒以正是為正是之道謂正則無邪是則
 無非此説亦通
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凖人則克宅
之克由繹之兹乃俾乂國則罔有立政用憸人不訓于
[022-17b]
徳是罔顯在厥世繼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
用勱相我國家今文子文孫孺子王矣其勿誤于庶獄
惟有司之牧夫其克詰爾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
至于海表罔有不服以覲文王之耿光以揚武王之大
烈嗚呼繼自今後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
 周公既欲成王勿誤于獄慎之事當用正人至此又
 再述成湯與文王用人之事謂自古以来如商人謂
 成湯亦及我周家之文王其于立政立事之際其所
[022-18a]
 用之人如牧民之夫與平法之人皆能使之居于其
 位然後用之思其為人果賢邪于此方使之致治盖
 謂成湯文王凡所用人既使之居其位又推誠以用
 之而不疑又因其行事而思其為人然後方使之致
 治也周公既言成湯文王用人如此之詳審于是告
 成王謂為國之道無有立政而用憸利之小人者盖
 利口之人不順于徳茍用之無所顯聞于天下謂無
 善政善譽可稱述也然則成王今日當如之何繼續
[022-18b]
 自今以往凡所立政當勿用憸利之人惟求吉善之
 士用之以勉力輔相我周家可也周公既欲成王用
 吉士于是又呼成王為文子文孫謂成王乃累世文
 徳人之子孫雖孺弱已為王矣當勿悮于庶獄惟慎
 擇其所主養民之吏盖獄訟之情難以一人之見億
 度惟得人用之則必當其情而無誤也此篇數言勿
 悮于庶獄庶慎以獄慎之事誠不可不慎故也若果
 能用得其人不誤于庶獄則罰必當罪而人畏法不
[022-19a]
 敢妄為以干天誅而汝于是可詰責尔之兵戎謂戒
 約之使不得妄殺伐侵掠于人但按兵徐行以踐行
 于大禹昔時所歴之迹萬方所行之處自天下以至
 海表極逺之地無有不服者用此可以見文王明徳
 之先盖文王明徳之光及于海表成王未之見今可
 以因其方行之際而見其所及之逺也又可以發揚
 武王之大功盖武王定天下今成王能撫萬方如此
 是發其潜徳之光也此盖極言不悮庶獄之効終必
[022-19b]
 至此也周公告成王之事至此美矣盡矣故又嘆而
 言曰自今以往非惟成王當如此雖更為後王于立
 政之際亦當能用常人常人謂常徳之士如臯陶所
 謂彰厥有常者是也
周公若曰太史司冦蘇公式敬爾由獄以長我王國茲
式有慎以列用中罰
 周公上既詳言庶獄不可不慎之意是時太史主記
 言將受公言而編之于冊公乃呼而告之史官因而
[022-20a]
 編于此周公謂司冦蘇公乃蘇忿生國于蘇都于温
 以蘇公入為司冦能敬慎用刑周公因言庶獄不可
 不慎乃稱蘇公能故刑之事謂蘇公用能敬其所用
 之獄獄既能敬則時無寛民而王國之祚于是長久
 周公既言蘇公之功如此故謂我于此用能敬慎其
 事凡獄訟之間皆條列其罪狀悉用中罰可也此葢
 伸前不誤庶獄之意
周官
[022-20b]
成王既黜殷命滅淮夷還歸在豐作周官
 按大誥與微子之命叙言則黜殷命乃周公東征之
 後命微子之前已黜絶之矣不應至此又再黜之也
 然此叙又言成王既黜殷命者盖三監之叛淮夷寔
 同惡相濟周公既誅首惡之管叔與武庚而淮夷之
 民皆降其命而不誅是雖黜殷命而淮夷則未滅也
 奈何至成王即政曽未幾時而淮夷乃與徐奄之民
 復扇叛逆如逸書成王政之序所言則淮夷再叛可
[022-21a]
 知矣夫淮夷徐奄本與三監共叛中問雖已誅武庚
 黜殷命而餘黨則未盡撲滅是殷命雖黜而餘孽猶
 存未得為盡黜也雖小人日稔其惡自取殱夷再扇
 叛逆使聖人之仁有不能容踐之滅之則餘孽掃盡
 昔之黜者今可絶其本根不復再蔓而所黜者盡無
 餘矣故此序所以又言成王既黜殷命滅淮夷者正
 所以結前説以見前日之黜尤有不忍之意尚貸其
 餘孽庶幾其自新今既生之而不能自謀生全之道
[022-21b]
 至煩再黜此所以不得不再舉而滅淮夷也盖淮夷
 徐奄之再叛亦必以復殷鄙周為言故雖滅夷踐奄
 亦可以黜殷命為言也成王既滅淮夷之後還以其
 事告于文王之廟所以歸而在豐是時在豐因而董
 正治官故此書所以謂之周官也唐孔氏謂周禮每
 官言人之員數及職所掌立為定法授與成王即政
 之初即有淮夷叛逆未暇以立官之意號令羣臣今
 既滅淮夷天下清㤗故以周官設官分職用人之法
[022-22a]
 以告羣臣以此考之則此書乃成王以周公所制周
 官六職頒示羣臣故以此告之也
周官惟周王撫萬邦廵侯甸四征弗庭綏厥兆民六服
羣辟㒺不承徳歸于宗周董正治官
 此史官序成王所以作周官之端也周王即成王也
 史官謂成王撫臨萬邦謂為君也言成王自即位以
 来乃廵行于侯服甸服所謂廵侯甸非謂直廵此二
 服也特泛言其即位之後廵省于侯國故且以侯甸
[022-22b]
 言之成王既廵于侯甸其有不庭者成王于是四面
 而征之以正其罪不庭先儒謂庭直也不直謂叛逆
 王命其他諸儒皆謂諸侯朝王皆于庭下故不朝者
 謂之不庭二説皆通以經考之成王即位即有淮夷
 徐奄之變成王之征特踐奄滅淮夷乃東南一隅耳
 安得謂之四征唐孔氏謂廵守天子大事史官大言
 之耳然成王之征亦豈喜攻好殺而為是舉哉特以
 諸侯負固不服割害下民征其害民者乃所以安民
[022-23a]
 耳故史官所以謂成王之征不庭乃所以安其衆民
 耳惟成王之征不在于喜殺而在于安民故義師一
 舉而六服之内皆知成王非威我乃寧我也故六服
 之衆民無不承奉成王之徳盖以懐徳而服非畏威
 而服乃心悅而誠服也此即謂踐奄滅淮夷之後四
 方肅清萬國効順天下無事成王于是還師而歸至
 于豐邑即文王之廟宣示天下以周公所制作之法
 于天下故謂之董正治官盖周公制作周官其間所
[022-23b]
 建之官所職之事豈皆能如文武之舊必有所釐正
 因革于其間所以謂之董正盖謂董督而釐正其治
 事之官也唐孔氏謂宗周者言周為天下所宗王都
 所在皆得稱之故豐鎬洛邑皆可言宗周此説是也
 唐孔氏又謂檢成王政之序與費誓之經知成王即
 政之年奄與淮夷又叛即往伐今始還歸多方云五
 月丁亥王来自奄至于宗周與此滅淮夷還歸在豐
 為一事此説極然
[022-24a]
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曰唐虞稽古
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萬
國咸寕夏商官倍亦克用又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

 自此以下成王作周官辭也若助辭猶如也若昔大
 猷謂如古之大道也成王謂如古之大道于天下之
 治則制之于未紛亂之初于邦國則保之于未傾危
 之先其意盖以為政事當于未紛亂之前制之既亂
[022-24b]
 則無及邦國當于未傾危之始保之既危則無及此
 乃古之大道如此成王既言古之大道如此于是更
 端而言曰唐堯虞舜惟能稽考此古道知治之所以
 能至于不亂邦之所以能至于不危者特在于建官
 得人而已是故建立其官其數惟百所謂惟百非惟
 止百人也乃大略言之耳成王既言其官之數如此
 不欲盡舉其名數于是略舉其大者謂唐虞所謂惟
 百者其内則有百揆以揆度百官而為長四岳以掌
[022-25a]
 方岳諸侯為之長是内之建官其尊且大莫過此也
 其外則每州立一牧以總管二百一十國而五國又
 立一長而謂之侯伯言其為諸侯之長也是外之建
 官其尊且大莫過此也惟唐虞考于古道而知治當
 制于未亂邦當保于未危遂建此内外之百官故當
 時内外相維果能至于庶政之惟和則其治果不亂
 矣萬邦之咸寕則其邦果不危矣則此二句盖所以
 繳前意也唐虞之後如夏禹商湯之時亦知此理故
[022-25b]
 其時雖去古既逺事業叢多用人不得不廣至于倍
 唐虞之數然而用得其人亦能至于治所謂克用治
 者謂其政和國寕不减于唐虞也夏商所謂倍特泛
 言其數之倍于唐虞耳非謂唐虞一百而夏商二百
 也而明堂位乃有有虞氏五十夏后氏百商二百周
 三百之説妄矣成王既言唐虞夏商建官之意如此
 故遂言大抵明哲之王凡于立政之際不惟其官之
 多寡而惟在于得人盖謂唐虞夏商大略如此人君
[022-26a]
 正不可泥其數必取其備惟得人則必可以治盖當
 時周公定周官之制又詳于夏商故成王言此所以
 謂建官不可以多寡為疑茍得其人則多亦治寡亦
 治也
今予小子祇勤于徳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時若訓廸厥
官立太師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論道經邦爕理隂陽官
不必備惟其人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貳公𢎞化寅亮
天地弼予一人冡宰掌邦治統百官均四海司徒掌邦
[022-26b]
教敷五典擾兆民宗伯掌邦禮治神人和上下司馬掌
邦政統六司平邦國司冦掌邦禁詰姦慝刑暴亂司空
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
阜成兆民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廵考制度于
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成王上既陳唐虞夏商建官之大略故此遂自謂我
 小子以此之故敬勤于所為蚤夜之間不敢懈怠仰
 思前代之事而是順之即謂仰思唐虞夏商建官之
[022-27a]
 意也以此而教訓啓迪于衆官即謂下文所謂三公
 三孤與六卿所職各有常事也立太師太傅太保茲
 惟三公自此以下即成王訓廸之辭也以其師法于
 王故曰師以其輔助于王故曰輔以其保安于王故
 曰保然必以太言者以其亞有少師少傅少保故以
 大言見其職大于三孤也成王謂我仰惟前代之建
 官如此其至于是立此太師太傅太保三職此謂之
 三公謂其公于國家而無私也然三公之職尊不當
[022-27b]
 屑屑于事為之末故惟在于講論治道以經緯邦國
 謂論其治道因革之宜損益之節以此經緯國事不
 屑屑于興事造業也所以然者以三公之職尊將以
 和理隂陽使三光全寒暑平不當叢脞于小務故論
 道以經緯邦國使國安則民和民和則天地之和應
 而隂陽自得其調理矣是隂陽所以能爕理以其能
 論道經邦也三公之職既如此之尊而所任之事乂
 如此之大故其官則不可徒備具惟得其人則以任
[022-28a]
 之無其人寕闕以待用不可取其具官充數而用非
 其人也此成王訓迪三公之意也三公之次則有三
 孤謂其上有三公之尊則易以曲從故欲孤特自守
 所以謂之三孤三孤謂少師少傅少保也謂之少者
 以其貳于三公之職視公為次故謂之少也成王所
 以立此三孤者將以副貳于三公而𢎞大其道化而
 敬明于天地之理盖三公之職將以燮理隂陽隂陽
 者天地之氣也今三孤將以貳公𢎞化若不明于天
[022-28b]
 地之理何以貳公燮理哉此所以必在乎敬明天地
 之理也由是言之則燮理者若有所裁成輔相于中
 至于寅亮則特明其理而已不能預力于其間也此
 成王訓迪三孤之意也三公三孤所職雖不同然皆
 所以輔相于人君故成王總而訓之曰弼予一人盖
 謂公之燮理孤之寅亮皆以輔我一人也三孤之次
 則有六卿六卿之長謂之冡宰冡者山之頂也謂至
 髙也言冡宰與六卿雖分掌一職而其官則尊于衆
[022-29a]
 卿故以冡言六卿之事雖各司其一而冡宰得以兼
 制之故以宰言冡宰以分職言則掌治典惟冡宰兼
 統六卿故百官皆其所統而四海皆待其均統謂統
 而率之也均謂平定之使逺近多寡各得其平也林
 少頴謂有倫有要作綱作紀使各得其序非統而何
 或逺或近或多或寡咸得其正非均而何司徒者教
 官之長也教官謂之司徒謂無乗騎而空行者皆主
 以教之也司徒所掌者邦之教惟其掌教故君臣父
[022-29b]
 子兄弟夫婦朋友五常之教司徒當有以敷布之兆
 民之不順于五品者司徒當以此教擾勸之使改其
 故習而得其順故司徒所以言敷五典擾兆民宗伯
 禮官之長也禮官而謂之宗伯宗尊也禮所以尊事
 天地人鬼而此為之長故謂之宗伯然六卿皆以司
 言惟冡宰宗伯不言司者以冡宰天官天與地對則
 天尊地卑故冡宰不可言司示其尊異于地官也宗
 伯春官春與夏秋冬對則春先而夏秋冬後故宗伯
[022-30a]
 不言司亦示其尊異于後之三官也春官掌禮故言
 掌邦禮然禮施之于祭祀則所以事天神地祗人鬼
 故謂之治神施之于人事則有吉凶軍賔嘉之異故
 謂之治人勉之于交接則有君臣父子兄弟長幼上
 下之分不可瀆亂故謂之和上下司馬政官之長政
 官謂之司馬政所以正不正謂軍旅之事也軍旅之
 事莫急于馬故以司馬名官謂所主在馬也以司馬
 之職考之如憑弱犯寡則眚之賊賢害民則伐之
[022-30b]
 暴内凌外則壇之野荒民散則削之負固不服則侵
 之皆所謂政也故此司馬之職所以言掌邦政統六
 師天子畿内六卿一卿一軍故司馬職在於統率六
 師以平邦國邦國謂諸侯也諸侯有驕蹇叛上而不
 平此有以削平之故謂之平邦國司冦刑官之長刑
 官謂之司冦者羣行攻刧曰冦刑官主治此事故謂
 之司冦司冦掌刑不言刑而言禁者林少頴謂治于
 已然未若沮于未然刑于已至不若戢于未至先王
[022-31a]
 之立刑法惟慮天下之人入其中而不能自出故明
 示利害之端使之知有如是之罪必陷如是之刑有
 如是之惡必麗如是之辟有所畏懼無蹈機穽此司
 冦所以言掌邦禁也詰奸慝刑暴亂者奸詐慝惡乃
 暴亂之未著者暴虐為亂乃奸慝之已著者故奸慝
 特窮詰切責而已暴亂則加之以刑焉此皆刑戮之
 事故司冦掌之司空事官之長事官而言掌邦土謂
 其掌空土度之以居民邦國之事莫大于此也惟司
[022-31b]
 空在于度地居民故士農工商四民司空當有以居
 之然居之又不可以無所養故地之所生各有其時
 司空則又當因其時而使民之種植以時而獲其利
 故謂之時地利成王既條六卿之職于上于是總而
 訓迪之曰六卿分職謂六卿各分其職以掌其一也
 然事不能獨治故又轉相副貳而每職有属六十則
 各率其属以共治之此盖言六卿各掌一職當各自
 率属以治乃職也然所職雖異而均在利民故六卿
[022-32a]
 之職離而言之雖分職率属各自不同至于任事于
 内以倡率于外共九州之牧以阜成就其衆民則一
 而已矣此又成王訓廸六卿之辭也成王上訓迪三
 公三孤又及六卿與其六属則訓迪在内者至矣故
 又及于諸侯焉謂爾諸侯六年則五服各一朝謂五
 服每一年一服入覲一年則各休于其本國故六年
 則五服各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廵謂十二年五服各
 二朝天子乃以四時而廵省于四方四時謂春東夏
[022-32b]
 南之類然天下萬國人君豈能徧至故特四方方岳
 之下考其國之制度如舜同度量協時月之法而諸
 侯則各朝于其方岳之下如東廵則諸侯畢朝于東
 岳西巡則諸侯畢朝于西岳也人君則于其畢至考
 其制度有功則陟而升之謂加地進律也無功則黜
 而責之謂削地貶爵也此又成王訓迪諸侯之辭也
王曰嗚呼凡我有官君子欽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
行弗惟反以公滅私民其允懐學古入官議事以制政
[022-33a]
乃不迷其爾典常作之師無以利口亂厥官蓄疑敗
謀怠忽荒政不學牆面莅事惟煩
 成王上既條列三公三孤六卿并諸侯等所職之事
 而一一訓迪之至此又總告凡有官君子謂凡有一
 官一職名在仕版者無不訓迪之也盖上既各因其
 職而訓之此則又總訓之盖詳之至也成王謂凡我
 有官者當欽敬爾所司之職謂典禮者敬于禮典樂
 者敬于樂也謹慎爾所出之令盖命出于王臣禀之
[022-33b]
 而布宣于天下則謂之令謂出是令以布宣于天下
 則不可不慎也令既出于汝口則務在必行不可使
 之至于反反謂前令不行而乃到反制出令以改前
 令也惟公理滅私欲則民乃誠信歸服于我盖私則
 知有已不知有人知有已則知利已不知有人則不
 知利人人而知利已不知利人則人且怨我豈有信
 服之者惟夫有是私心而即以公理滅之使私欲不
 作則必能與天下同其利同其安同其富人豈有不
[022-34a]
 信服者哉此盖訓迪有官君子以出令行政不可不
 慎且公也學古道以備知前事之得失前代之廢興
 使事之利害民之休慼政之當否了然于胷次然後
 入官以治事既入官治事而于講論當世之務則又
 酌以先王之制度為法而不敢决于一已之私如此
 則先王已試之効而今日遵行之施之于政是已騐
 之方豈有不能療疾政不迷錯而燦然條理豈不宜
 哉此又訓迪有官君子使執古以御今也其爾衆官
[022-34b]
 須當以典法之常行為之師法不可自矜其便利之
 口説而以側言改厥度遂至于亂其所主之事此又
 訓迪以守法也有疑則問若蓄蔵于心而不決則敗
 其所謀之事當行則行怠惰忽略略則荒廢其所行
 之政學古則見博不學則如面牆而立一無所見以
 之臨事則不知所當先後勞而無功必至于煩悶其
 心此又訓迪以決疑勤政學古之道也此盖總告有
 官君子雖三公三孤六卿微至一事一職無不訓迪
[022-35a]
 之也然六卿其職則又尊其任則又重故下又特戒
 之自戒爾卿士以下特戒卿士也
戒爾卿士功崇惟志業廣惟勤惟克果斷乃罔後艱位
不期驕禄不期侈恭儉惟徳無載爾偽作徳心逸日休
作偽心勞日拙居寵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推賢讓
能庶官乃和不和政龎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
惟爾不任王曰嗚呼三事暨大夫敬爾有官亂爾有政
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萬邦惟無斁
[022-35b]
 此又呼卿士而特戒之也功謂捍大灾禦大患興大
 利如禹之治水者也業則其職之成效如䕫之達于
 樂伯夷之達于禮是也欲其功之崇髙非志之髙者
 則不可如禹之鑿龍門闢伊闕以成萬世之功此豈
 小志所能至故功崇必惟志也至于職業則不過就
 其所職而増修之非黽勉而積累豈能至于廣大故
 業廣必在于勤也功業既在志與勤故惟臨事當官
 而能果敢決斷以有行而無狐疑猶豫之失則功崇
[022-36a]
 業廣必無後患此葢訓迪卿士以决于崇功廣業也
 人君以卿士處汝者以汝能了卿士之事故以是位
 處汝非期于以是位而驕傲于人也以卿士之禄養
 汝者以汝能了卿士之事故以是禄飬汝非期于以
 是禄而侈靡于自奉也故為卿士者惟當知處此位
 者不期于為驕而恭以處之知享此禄者不期于為
 侈而儉以用之而所以為恭儉者則又常出于誠寔
 篤行之徳不行之以聲音笑貎之偽盖功儉而本于
[022-36b]
 徳則所以為恭者出于自然而非作偽之足恭所以
 為儉者出于自然而非作偽之詐儉如是則不期恭
 而恭不期儉而儉以心則不勞故逸而且日有休美
 恭儉而出于偽則所為恭者詐偽之恭也所以為儉
 者詐偽之儉也若是則文奸飾詐惟恐人覺其偽心
 安得不勞不惟心勞而且所為日自拙惡以其無諸
 中則不能掩諸外也此又訓迪以恭儉為尚也人之
 常情居人君之寵榮則必侈然自大不念其髙易危
[022-37a]
 惟居寵則思其髙而易危而無所不謹畏則可以得
 其榮不能謹畏則黜辱踵至豈不入于可畏之地乎
 此又訓迪以居寵之道也人有所長得人稱譽之舉
 揚之無有不喜吾之知已與我相好者故人有賢吾
 能推之使在已前人有能吾能讓之使處已上則互
 相推讓無有不相悅而和睦者故衆官所以至于和
 若不能推賢讓能而自露已長則官不和恊而政因
 以龎亂此又訓迪以互相汲引也爾所舉之人若果
[022-37b]
 能其官謂了其所職則能其官者雖在彼而亦爾之
 能也盖彼有能非我舉之則無所顯其能是彼之能
 官者乃所以為我之能也若所舉非其人謂舉不當
 才也舉不當才則不能其職雖在于彼而乃所以為
 我不任職也盖彼之不能任職由我所致故也此又
 訓迪以慎于選舉也成王既總告有官君子而于中
 又特戒卿士則戒之者至矣而成王之意猶以為未
 也而又嘆而呼三事及大夫謂上自三公下及衆大
[022-38a]
 夫是又總告之也謂爾等自今須當敬爾所有之官
 不敢慢易以居位治爾所有之政不敢廢怠而至于
 龎亂此不過申言前意盖言之不足又重言之也惟
 當思所以佑助其君以長永安天下之衆民則萬邦
 當不厭于我周之徳矣此葢申言前意其終則以國
 家休慼竦動之也
成王既伐東夷肅慎来賀王俾榮伯作賄肅慎之命周
公在豐將沒欲𦵏成周公薨成王𦵏于畢告周公作亳
[022-38b]

 此亡書之序也次當在此故先儒附之于此唐孔氏
 謂成王既政之初東夷皆叛成王既伐而服之東北
 逺夷其國有名肅慎氏者以王戰勝逺來朝賀也王
 賜以財貨使榮國之伯為冊書以命肅慎史録其事
 故以賄肅慎之命名篇此東夷即徐奄淮夷叛時東
 方諸侯同叛者此孔氏以意解賄肅慎之命之序也
 亳姑之序唐孔氏謂周公既致政于王歸在豐邑將
[022-39a]
 沒遺言欲𦵏成周以成周是已所營示終始念之故
 欲𦵏焉及公薨成王𦵏于畢以文武之墓在畢示不
 敢臣周公于是以𦵏畢之義告周公之柩故作亳姑
 之書此序言告𦵏之意而篇名亳姑名與序不相允
 㑹唐孔氏謂成王既踐奄將遷其君于蒲姑是周公
 之意今告𦵏必并言及奄君已定于亳姑故以名篇
 書亡義不可知孔氏姑以意料之恐未必然也然又
 不可强為之説姑且存之
[022-39b]
 
 
 
 
 
 
 
 尚書詳解卷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