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1a]
欽定四庫全書
山東通志卷三十五之十九上
藝文志十九記上/
任城縣㕔壁記 唐/李 白
風姓之後國為任城葢秦之古縣也在禹貢則南徐
之分當成周乃東魯之邦自伯禽至於頃公三十四
年遭楚蕩滅國屬楚焉炎漢之後更為郡縣隋開皇
三年廢高平郡移任城於舊居邑雖屢遷井則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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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境七百郡有一十三縣任城當其要衝東盤琅琊
西控鉅野北走厥固南馳互鄉青帝太昊之遺墟白
衣尚書之舊里也土俗古逺風流清高賢良間生掩
映天下地博厚川疏朗漢則明王分茅魏則天人列
土所以代變豪侈家傳文學君子以才雄自高小人
則鄙野難治况其城池爽塏邑㞐豐潤香閣倚日凌
丹霄而欲飛石橋橫波驚彩虹而不去其雄麗瓌竒
有如此焉故萬商往來四方綿歴實泉貨之槖鑰為
[071-2a]
英髦之咽喉故資大賢以主東道製我美錦不易其
人今鄉二十六戸一萬二千三百一十七帝擇眀徳
以賀公宰之公温恭克修儼碩有立季野偹四時之
氣士元紆百里之才撥煩彌閑剖劇無滯鏑百發克
破於楊葉刀一鼓必合於桑林寛猛相須韋弦適中
一之嵗肅而教之二之嵗惠而安之三之嵗富而樂
之然後青衿向訓黄髪履禮耒耜就役農無游手之
夫機杼和鳴織罕顰蛾之女物不知化陶然自春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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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鋤縱暴之心黠吏返淳和之性行者讓於道路任
者併於重輕扶老携幼尊尊親親千數百年再復魯
道其神明博逺孰能與於此乎白探奇東蒙竊有取
焉遂書之於壁垂之將來俾後賢之操筆知賀知章
云
黃石公祠記 唐/李 卓
秦滅六國遂并區宇張良哀韓之亡怒秦之暴義感
天地降神於圯神授良之書良為帝之師滅秦報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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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遂志祠黃石於濟北穀城之山下葢謂是矣世
用其道傳祠此山惟徳之馨介福不替天寳嵗夏六
月旱既太甚遍走羣望密雲卷而復舒零雨濛而不
降太守河東裴公聚黃髪而咨謀曰山川神祇有不
舉乎聞斯行諸夙夜展祭祀事未畢感而遂通自寅
至未澤潤千里吁其靈也夫聖哲立法制君子修理
道莫不順承天則祇畏神明以天視無私神功不測
或殄覆昏暴或孚祐明徳與時推移未始有極葢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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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其善必聴於人昔夏之興也崇山降焉殷之興也
岯山次焉周之興也岐山鳴焉漢興有圯橋之事我
唐之興有霍山之異今古不爽謂之神志聰明正直
而一者也惟秦政滅徳用刑匱人從欲寃痛在下馨
香不登祚及二世毒流四海與天自絶惟神不蠲有
開必先祝降寳命故其書極天人之際備興亡之端
子房將有行也師焉而以言酌消息於盈虛通擬議
於變化楚漢之勢功利相百天威扶乗人謀協贊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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釁而動極深研幾發八難銷六國之印招四人定重
明之業以㫁天下之疑以奪敵國之計正乾坤之位
發日月之光所謂披堅執鋭其功狗也居守饋糧其
功人也運籌帷幄之中决勝千里之外其功神也此
其大者豈徒效社發祥於州里之間哉方今淳風允
塞庥徴薦臻意者謂宜上聞有以旌其異甞學舊史
敢記所知
張長史十二意筆法記 唐/顔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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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罷秩醴泉特詣京洛訪金吾長史張公請師筆法
長史于時在裴儆宅憇止有羣衆師張公求筆法或
有得者皆曰神妙僕頃在長安二年師事張公皆大
笑而已即對以草書或三紙五紙皆乗興而散不復
有得其言者僕自再於洛下相見眷然不替僕因問
裴儆足下師張史有何所得曰但書得絹屏素數十
軸亦甞論諸筆法唯言倍加功學臨寫書法當自悟
耳僕自停裴家月餘日因與裴儆從長史言話散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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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前請曰既承兄丈奬諭日月滋深夙夜工勤溺
於翰墨儻得聞筆法要訣終為師學以冀至於能妙
豈任感戴之誠也長史良久不言乃左右眄視拂然
而起僕乃從行歸東竹林院小堂張公乃當堂踞床
而坐命僕居於小榻而曰筆法𤣥微難妄傳授非志
士高人詎可與言要妙也書之求能且工真草今以
授之可須思妙乃曰夫平謂橫子知之乎僕思以對
之曰甞聞長史示令毎為一平畫皆須令縱橫有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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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豈非其謂乎長史乃笑曰然而又問曰直謂縱子
知之乎曰豈不謂直者從不令邪曲之謂乎曰均為
間子知之乎曰甞䝉示以間不容光之謂乎曰密謂
際子知之乎曰豈不謂築鋒下筆皆令宛成不令其
踈之謂乎曰鋒為末子知之乎曰豈不謂以未成畫
使其鋒健之謂乎曰力為骨體子知之乎曰豈不謂
䟐筆則㸃畫皆有筋骨字體自然雄媚之謂乎曰轉
輕為屈折子知之乎曰豈不謂鈎筆轉角折鋒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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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謂轉角為闇闊過之謂乎曰决謂牽掣子知之乎
曰豈不謂為牽為掣决意挫鋒使不怯滯令險峻而
成以謂之决乎曰補謂之不足子知之乎曰豈不謂
結㸃畫或有失趣者則以别㸃畫旁救之謂乎曰損
謂有餘子知之乎曰豈不謂趣長筆短常使意勢有
餘㸃畫若不足之謂乎曰巧謂布置子知之乎曰豈
不謂欲書先預想字形布置令其平穏或意外字體
令有異勢是謂之巧乎曰稱謂大小子知之乎曰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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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謂大字蹙之令小小字展之為大兼令茂宻所以
謂稱乎長史曰子言頗皆近之矣夫書道之妙煥乎
其有㫖焉字外之奇言所不能盡世之書者宗二王
元常逸少曾不睥睨筆法之妙遂爾雷同獻之謂之
古肥旭謂之今瘦古今既殊肥瘦頗反如自省覽有
異衆説芝鍾巧趣精細殆同始自機神肥瘦今古豈
易致意真跡雖少可得而推逸少至於學鍾勢巧形
容及其獨運意疎字緩譬猶楚音習夏不能無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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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悒未為篤論又子敬之不逮逸少猶逸少之不
逮元常學子敬者畫虎也學元常者畫龍也余雖不
習久得其道不問之言必慕之與儻有巧思思盈半
矣子其勉之工精勤悉自當妙矣真卿前請曰幸䝉
長史傳授筆法敢問工書之妙如何得齊於古人張
公曰妙在執筆令其圓轉勿使拘攣其次諸法須口
傳手授之訣勿使無度所謂筆法也其次在於布置
不慢不越巧使合宜其次紙筆精佳其次諸變適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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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捨規矩五者備矣然後齊於古人矣敢問執筆之
理缺/ 長史曰予傳授筆法之缺/ 彦逺曰吾聞昔
日説書若學有工而跡不至後聞於禇河南曰用筆
缺/ 如印泥畫沙思所以不悟後於江島遇見沙地
平凈令人意悦欲書乃偶以利鋒畫其勁險之狀明
利媚好乃悟用筆如錐畫沙使其藏鋒畫乃沉著當
其用鋒常欲使其透過紙背此功成之極矣真草用
筆悉如畫沙則其道至矣是乃其迹可久自然齊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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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矣但思此理以專想工用故其㸃畫不得妄動子
其書紳余遂銘謝再拜逡巡而退自此得攻書之術
於兹五年真草自知可成矣
鄆州刺史㕔壁記 唐/馬 總
唐受天休命用古道理仁覆徳載與二侔大𢎞煦丕
冒與三並曜繼明嗣睿萬葉其始於十一聖聖謨熙
載千祀其初於十四嵗嵗二月丁巳平巨冦復齊魯
地三月己丒乃命臣總授節分閫撫安餘衆且理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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鄆而觀察曹濮故荷皇澤來濯汙俗人既沐浴咸以
潔清物無夭傷各遂性命不化化不楙楙感盛徳也
豈待守臣施諸政術而革訛正謬乎於以見周公太
公之遺風仲尼之禮教有所不冺者焉何以言之先
是元兇事猶未順惟此邦衆向或率從及顯逆謀多
不為用其所寵任皆亡命之徒與皂𨽻耳故義聲一
呼厥衆咸應乃知斯人可與為順不可與為逆此其
明驗與夫州郡㕔事之有壁記雖非古制而行之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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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其所記者不惟備遷授書名氏將以彰善識惡而
勸戒存焉其土風物宜前政徃績不俟咨耆訪耋搜
籍索圖一升斯堂皆可辯論原兹邦域其來逺矣曰
太昊之墟曰魯之須句曰漢之東平曰今之鄆州其
地一也武徳中為總管府亦為都督府而并曹戴濮
兗五州𨽻焉貞觀初廢府復為州八年始自鄆城移
於是就高爽也自逆師攘據罔率訓典改易升降名
稱溷淆葢無取焉今以平冦之初魏博田公奉詔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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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勾當則位同正牧宜書為首亦春秋始魯隠公賢
之也其國初以來刺史名氏及遷改之次既遭蔑棄
難以究詳訪諸史官異日備於東壁
李白酒樓記 唐/沈 光
有唐咸通辛巳嵗正月壬午呉興沈光過任城題李
白酒樓夫觸强者靦緬而不發乗險者帖薾而不進
潰毒者隠忍而不能就其鍼砭摶猛者持疑而不能
盡其膽勇而復視其强者弱之險者夷之毒者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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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者柔之信乎酒之作於人也如是翰林李公太白
聰明才韻至今為天下倡首業述正學天必賦之矣
致其君如古帝王進其臣如古藥石揮直刃以血其
邪者推義轂以輦其正者豈憑酒而作也憑酒而作
者强非真勇太白既以峭直矯時之狀不得大用流
斥齊魯眼明耳聰恐貽顛踣故狎弄杯觴沈溺麴糵
耳一滛雅目混黒白或酒醒神徤視聴鋭發振筆著
紙乃以聰明移於月露風雲使之涓潔飛動移於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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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禽魚使之妍茂騫擲移於邊情閨思使之壯氣激
人離情溢目移於幽巖邃谷使之遼歴物外爽人精
魄移於車馬弓矢悲憤酣歌使之馳騁决發如睨幽
并而失意放懐盡見窮通焉嗚呼太白觸文之强乗
文之險潰文之毒摶文之猛而作狎弄杯觴沈溺麴
糵是真築其聰翳其明醒則移於賦詠宜乎醉而生
醉而死余徐思之使太白疎其聰决其明移於行事
强犯時忌其不得醉而死生也當時骨鯁忠赤遞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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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収其逸才萃於太白至於齊魯結搆凌雲者何
限獨斯樓也廣不逾數席瓦缺椽蠧雖樵兒牧豎過
亦指之曰李白甞醉於此矣
帝堯廟碑記 宋/李 昉
天地之徳不宰而功自成帝王之道無為而民自化
範圍易簡而取法權輿清淨而致理稽於萬古洪惟
一人其唐堯之謂乎若乃生有聖異肇自慶靈分華
胄於軒轅襲洪基於帝嚳茂本枝者百世則始封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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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敘正綂者五行而盛徳在火文思安安之道聰明
嶷嶷之姿妙用無方𤣥機莫測仁如天而廣覆智如
神而洞微日月星辰尚差於黃道江河淮濟未朝於
滄海雖在徳而可修亦惟賢而方又及羲和授職四
序由是平分鯀禹繼功百川以之同㑹躔次明而隂
陽正懐襄息而播種興欽若歴象之文茂立人倫之
本懸招諫之鼓揚進善之旌獬豸觸其奸邪蓂莢示
其晦朔下窺前聖絶跡後塵洎乎元凱登庸己熙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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績巢由避讓愈振直風諒黃屋以非心顧土階而何
陋疇咨四岳厭倦萬機明揚觀歴試之才穆清保怡
神之性聖中稱大命禹舜以居尊天下為公棄丹朱
之不肖禮興禪代曠古無先道庇生民於今受賜蕩
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其斯之謂矣
我應天廣運聖文神武眀道至徳仁孝皇帝應昌運
肇丕基飛龍得位以在天神馬負圖而出水豐年報
瑞和氣儲休敷景祐於羣黎咸躋夀域告成功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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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屢享圜丘至感必通無文咸秩繇是遐宣明命僉
謂前王在聖謨而可稱於祀典而未載率皆崇其廟
貌豐以豆登仰尊如在之神以介無疆之福爰於汶
水重廣堯祠揆時不奪於農功蕆事盡資於官給嵗
月未幾土木惟新垣牆四周庭廡中敞正殿巍巍而
嶽立崇軒隠隠以洞開列侍從以成行邈儀刑而塑
像珠旒儼若如觀端冕之容華衮煥然似見垂裳之
理名臣列於配饗羽衛森於長廊竭其所能不愆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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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是知性近習逺者徒際㑹於一時異世同功者必
潛符於千載所以共工負庸違之譴仲尼興祖述之
言我國家欽慕盛猷䖍修墜典丕融帝運烱若神交
師治道而化成奉威靈而報本大君有作豈徒然哉
亦猶闕里致祀葢尊師儒豈比甘泉望祠但饗神鬼
以古况今諒無慙徳下臣不佞再拜為銘曰於穆堯
帝其惟聖人仁以天喻徳猶日新欽若穹昊司牧黎
民羲和授職舜禹為臣平章百姓和洽萬國神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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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蓂草非植至道何階皇猷允塞萬古垂休百王取
則星辰合度江漢朝宗自我而化其誰之功化也伊
何觸類咸通功也伊何與世無窮大宋開基聿師化
理典禮克修廟貌斯具彩繪相宣輪奐盡美勒在傳
芳無疆之祉
新修東海廣徳王廟碑記 宋/賈黃中
惟堯之聖就如日望如雲而下民罹洪水之患惟禹
之徳聲為律身為度而盡力有濬川之勞垂利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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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惠斯大然而究其本末論乎委輸茍疏鑿不便於
朝宗渟蓄非由於善下則堯欲濟難虚罄知人之明
禹無成功徒施焦思之苦夫成二聖之丕績冠乎古
今解萬方之倒懸免其墊溺滿而不溢大無不包則
其惟東海廣徳王乎若乃驗五行之用習坎推先紀
四溟之序東方稱首太昊是都於析木大帝實館於
扶桑限蠻夷以分疆興雲雨而成嵗其廣也盡天之
覆助元化以無私其深也載地如舟使含生而共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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綂元氣以資始擅洪名而不居滌盪日月之精推斥
隂陽之候物惟錯以穪富潤作鹹而興利龍門導其
九曲吸為安流鰲峯聳其八柱鏁為巨鎮禍滛如響
駈山豈足以加威福善必誠航葦皆期於利涉是故
毳冕之制異其章以著明罍水之潔法其左以定位
信夫太極兼之以生萬物資之以成九州因之以平
百谷賴之以傾至若不以汙濁分别見其仁也不以
寒暑増損全乎義也卑以為體合乎禮也深而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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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乎智也潮必以時著乎信也如是則象止可以目
覩神莫得而智知三王之際已嚴祀典萬世而下率
修舊章徳若非馨罔有昭答祭或如在必聞感通惟
品彚之盛衰繫時風之隆替允屬昌運遐光令猷應
天廣運聖文神武明道至徳仁孝皇帝覆載羣生照
臨下土飛龍正在天之位丹鳯效來儀之姿負斧扆
以朝諸侯登紫壇而欵太一執玉帛者萬國防風無
後至之誅舞干羽於兩階有苖悛不恭之罪九流式
[071-15b]
敘七徳用成化洽雍熙美溢圖史然後較步驟之優
劣論禮秩之等夷聲教所通人神具舉東萊之地海
祠在焉嵗月滋深規模非壯豈稱集靈之所徒招偪
下之譏葢累朝以來中夏多故垣墉雖建誠異於可
杇牲牢雖設或乖於掩豆噫太平之難遇既如彼褻
黷之成弊又如此惟大聖以有作眷皇明而燭幽經
久之圖自我為始於是大匠頒式百二獻能暗叶占
星豈煩兼并不資民力葢示於豐財無奪農時誠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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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悦使長廊千柱以環布虚殿中央而崛起窻牖迴
合其寒暑金碧含吐其精熒衮冕尊南面之儀羽衛
圖永逺之制節内外以嚴關鍵寛步武而闢軒庭固
久極物表之瓌竒盡人間之壯麗且黃金為闕止是
虚談紫貝開宫何甞目覩於是祝史舉册而致命徹
侯當祭而為獻肅肅廟貌雍雍禮容牢醴載陳而有
加光靈拜賜以來格斯葢答貺於穹昊屬意於黎元
使俗被和平物消疵癘於以隆治道於無窮若夫信
[071-16b]
徐市之言將逰方丈惑文成之妄欲訪安期意在虚
無事皆怪誕校其得失何止天壤哉宜乎九譯來庭
不覩揚波之兆三時多利屢臻大有之年膺寳歴以
永昌率羣神而授職般詩考義遐播無疆之休望秩
陳儀長垂不刋之典昔汾洮二水左傳尚紀其始封
涇渭兩川馬史猶書其命祀况兹廣徳王之盛烈焉
可闕如爰詔下臣俾文其事雖逢時備位固絶乗桴
之嗟而為學甚蕪愈增持翰之愧迺勉為銘曰在昔
[071-17a]
洪水下民其咨惟天命堯當數之奇惟舜命禹救時
之危賴二聖之有徳導萬流之東馳納而無所功將
安施以聖翊聖無為而為幽鑒不昧聰明可知既載
既奠以京以坻運有否泰時有盛衰崇其秩望俟乎
雍熙我后之明照臨寰瀛我后之徳覆載蠻貊乃豐
禮秩乃盛嚴祀乃薦牲幣乃潔樽彛宫室羽衛王者
之規衮冕劍佩南面之儀眷彼平野蔓草如東既圖
既剗樹以嘉木眷彼舊址壊垣相屬既經既營峙以
[071-17b]
華屋𤣥貺斯答皇明斯燭神之來兮君受萬福廟貌
惟赫享獻惟肅神之來兮臣荷百禄疵癘消於八埏
和氣浹於羣生披衣勒石超三代之英開寳六年嵗
次癸酉六月癸未朔十二日甲午建
興隆寺記 宋/王禹偁
佛滅度後末世一切衆生並䧟業障法有輪柅而不
轉魔有網結而高張積覆簣之邪峯乃峻極浸濫觴
之苦波乃尾閭是諸凡夫煩惱不㫁是諸世界虛妄
[071-18a]
大行地水風火攻之於外貪嗔愛慾冦之於内大則
金玉滿堂垂子孫之計小則錐刀競利務衣食之源
末俗於是難移真如以之不競幻身有酒寧知牛乳
之方火宅將焚孰信鹿車之論則有悟電泡之非久
識生死之有縁以慈悲喜捨為身謀以因果報應為
已任謂財能賈禍我則輕之若浮雲謂福可濟身我
則捐之為彼岸者其惟京兆杜公乎公慤愿理躬淳
和賦性出言有信重於千乗之盟立事去奢笑彼三
[071-18b]
家之僭自謂出太平之代飽歌頌之聲兵革不聞伏
臘無懼上則知其帝力熙熙常陟於春臺下則依彼
空門世世期臻于凈土始念劬勞未報風樹纒哀耕
山起曾子之歌陟岵動詩人之嘆堂雖肯搆畜五㹀
以成家養就弗能奉三牲而何益爰思追薦是用修
崇出兹潤屋之財飾彼布金之地興隆者東兗招提
之甲也先是三門建於大中年間兗海沂密等州連
帥劉公莒之所立也位歴數朝時踰百紀風雨所漂
[071-19a]
簷楹不完等衆羞之思所整葺而力未支也公乃革
其舊址立以新基易之以金鋪搆之以直閣他圖日
亟蕆事靡遑丁丁伐褒谷之材隂疎烟葉落落輦他
山之石翠㫁雲根役夫憧憧車轍轔轔繩者墨者陶
人圬人繼踵接武其來如雲因為揆日之期特起凌
霄之勢乃日有其材而無其工則材將棄矣有其工
而無其首則工乃隳矣疇其代我魁以董之乃得藏
主大徳洪昭尸其事且戒季子航以左右之由是無
[071-19b]
晦暝無風雨是剞是劂以圬以墁畚鍤之影齊來雲
生東岱追琢之聲互動雷殷南山板榦畢興土木交
作惟知日入而息豈俟定之方中加以勞來有常趣
督忘倦工不敢怠人豈知疲星灰始周功績告備莫
不拔地若湧掀空欲飛金碧交光爍亭午之日欒櫨
互映過崇朝之雲複道排虚龍蟠夭矯之狀重簷截
漢鵬運扶揺之風崢嶸而始謂鰲擎來從碧海峭拔
而終疑蜃吐飛出紅塵其或春雨絲紛秋雲羅散夏
[071-20a]
引清颷而凄楚冬涵皓雪以溟濛憑欄成懐望逺送
目前對孤桐之岫杳靄凝嵐左連浮磬之川縈迴凈
練足以作魯邦之勝槩為法門之雄觀者與事既畢
公乃慶良縁㑹大衆且以香花落之故得觀瞻之衆
雲趨讚祝之音雷動飛聲走譽自邇及逺縁事有成
福徳無量亦何必持長者之葢方表修行拾畫師之
金始為利益者哉公欲紀兹功徳思所銘刋猥顧菲
才俾揚善績其或敘如來之教法則内典詳矣陳伯
[071-20b]
禽之土風則禹貢具矣是故書嵗時而不敢畧語修
建而無愧辭秉筆成文尤謝簡栖之作拂石為碣永
留寳積之名太平興國七年記
重修靈巖寺記 宋/張公亮
泰山西北阯羣山擁翼連屬百餘里摩空干雲秀拔
萬狀曲如列屏削如立壁矗如攢劒鋭如植圭幃幌
掩映城堡環遶虎兕奔突龍蛇盤屈崟為靈谷岈為
洞穴㫁為谿磵引為林麓峰卓嶺聳巒跳巘疊翠木
[071-21a]
䕃蔚飛泉激越中有川焉厥土衍沃齊魯通道出於
其間左一山特起曰雞鳴縁北路絶澗循峪口上東
北二十里險盡地平山勢圍抱四面峭絶如堵牆蒼
巖之下紺殿崛起峻塔齊雲寳樓結瑶高門嵯峨長
廊連延逺而望若畫圖中物即是寺也按圖經本希
有佛出現之地後魏正光年法定師始置寺有青蛇
白兔雙鶴二虎之異我朝景徳方錫今額先是舊制
質略率意締搆因地任材行列不次景祐中主僧瓊
[071-21b]
環在即衆坐東架殿兩層龜首四出南嚮安觀音像
文楣藻拱頗極精麗設虞刻鯨以警昏曉後主事者
復置殿之兩楹闢土壘石墳澗為迴廊庭除顯敞乃
為大壯寺有石三門千佛殿與釋迦殿辟支佛塔皆
古制塔無長松狀若偃葢背有一峰聳起百丈北望
正方青璧削成如䍪羯玉半有石龕金容儼然西尖
峰可登下視深谷千仞前有洞東西三門相通中設
羅漢像西南望一山壁穴如車輪午達晴日在南飛
[071-22a]
光透徹講堂東石壁下一泉曰錫杖又東南五步一
泉曰白鶴一見一否又東北二百步一泉曰甘露門
西百步一泉曰黃龍皆為絶景神宗章聖甞錫御書
琅函鳯篆輝映巖谷皇上復降御篆飛白為賜天文
炳煥雲日相照寺之殿堂廊廡厨庫像房間總五百
四十僧百行童百有五十舉全數也每嵗孟春迄首
夏四嚮千里居民老幼匍匐而來散財施寳惟恐不
及嵗入數千緡齋粥之餘羨盈積多以至計司莞𣙜
[071-22b]
外臺督責寺僧紛擾應接不暇大違清凈寂滅之本
教慶歴皇祐間薦饑舊供者千百無一二至僧徒解
散僅有存焉繇是官禁亦弛雖財貨所殖非若曩時
之盛而方袍圓頂得以晏坐噫天其或者俾釋氏徒
復其本與東北崖上平處古殿基宛然石柱礎鐵像
下體尚存葢法定始置於此處後來者遷之也川中
有一易之田十夫屋千楹嵗租月僦以足經費唐相
李吉甫纂十道圖以澖之棲霞台之國清荆之玉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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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兹寺為四絶慶歴三年予為長清尉寺居封内周
覽絶景不知屬厭餘三則未之見也爾後十二年之
官于承道復過寺主事僧重凈以記見托暇日因具
道山水竒偉經始肯構盛衰本末附勒於石俾來遊
者見之一覽如目擊且使知靈跡巨麗信為妙絶又
得以較雄勝於三者云
新建范公祠記 宋/韓 澤
古之治天下所謂不賞而民勸者非謂絶而不賞之
[071-23b]
也賞一善而百善進也何哉自京師至於郡縣郡縣
至於鄉黨其間有徳行節義可稱者取而旌之生爵
於朝廷死表其門閭如此風俗莫不勸勉也漢唐之
間雖不及於三代而亦號為治者此道素行也且今
之天下何異於古之天下而風俗未厚於古者得非
此道之廢與故文正公范希文之於於陵也豈特徳
行節義而已哉夫公家世姑蘇幼則孤弱無父所怙
而後隨其母氏來居兹土留而不去遂為邑人及其
[071-24a]
長也卓有所立鄉人奇之甞廬於長白日自諷誦雖
刻苦不暇毎患其寡友一日超然遐舉四走方外求
老師巨儒以成就其業不數日間大通六籍聲名傾
動世祥符中㑹明天子詔天下舉賢能者公素擅鄉
閭之譽為卿大夫之所賓興一上而中殊科尋補職
任驟歴臺諫丕謨碩徳恩加乎生民鯁議讜言忠許
於當國天下之人無賢不肖不謀而同辭曰范公若
登輔相太平何邈及乎領邊郡握兵權談笑樽爼之
[071-24b]
間折衝方面之難威聲逺播坐鎮獷俗以致疆塲塵
清投烽釋警敵不敢犯邊盜不敢入冦天子倚之如
金湯視之如腹心何患乎西陲何憂乎北塞時以海
内既安邦國無事乃擢二樞府參預機務天下之人
驩然相語曰范公用矣但翹首跂足以待太平爾公
自是負上重責謂其功不可亟成必待馴致故其所
為志在逺大移風易俗釐革奸弊下緝臣儀上禆衮
職欲行之以久而冀效於後也夫易稱漸以正邦公
[071-25a]
實用之矣惜乎其不能終之而薨茍設使終之則周
召伊傳曷以過此嗚呼天之生公將以輔世功未及
宣何遽奪之詩云彼蒼者天殱我良人此之謂也公
没之後也里無傳焉噫古之人有徳行節義取而旌
之猶能以勵其風俗况有功於天下者乎治平中澤
出宰是邑訪公之跡得公之實因謂邑中諸君子曰
范公爵位如此其高功烈如此其顯豈非兹邑之盛
事耶何久而不為之祠諸君從容而語曰今日之議
[071-25b]
允符夙昔之願葢邑民素有是心而患爵位者未甞
注意既聞澤言翕然樂從爰飭梓人構堂宇命繪工
圖儀形一之二之日經始三之四之日告成材斂餘
羨用不漁民既而修建成謁偉像洋洋乎威靈如在
使夫十室之民朝夕耳傾而目屬自非嵬𤨏之類得
無聳激薄者敦懦者立如是何患風俗之不及古也
故曰不賞而民勸謂此矣愚之所以建公祠者非止
為乎公也為民也非止為乎民也為天下也澤竊邑
[071-26a]
滋久慙無異政聊述其美以傳於後公之能事大參
歐陽公褒賢之碑詳矣此不覼縷舉其梗槩而已
五賢堂記 宋/孔道輔
五星所以緯天五嶽所以鎮地五賢所以輔聖萬象
雖列非五星之運不能成嵗功衆山雖廣非五嶽之
大不能成厚徳諸子雖博非五賢之文不能成正道
繇是三才之理具萬物之情得故聖人與天地並高
卑設位道在其中矣所以尊君徳安國紀治天物立
[071-26b]
人極皆斯道也然天地有否閉日月有薄蝕聖人之
道有屯塞若天地否則聖人建大中之道以開泰之
聖人之道壅則五賢迭起而輔導之先聖生當戰伐
之世法令禨祥巫祝之弊缺/楊墨之迂誕莊列之恢
詭窮聖汨常三騶孫田術勝於時則我聖人大道為
異端破之不容於世也而孟荀繼作乃述唐虞之業
序仁義道徳之源俾諸子變怪不軌之勢息聖人之
教復振其功甚大矣後至漢室圯缺楊子惡諸子之
[071-27a]
舛詆訾聖人獨能懐二聖三王之迹譏時著書以尊
大聖使古道昭昭不冺者楊之力也西漢之後皇綱
弛紊六代喪亂文章散靡妖狂之風蕩然無革文中
子澄其源兆興王之運韓文公治其末廣尊道之㫖
致聖化益光顯夷夏歸正道雖諸子譊譟或欲攘其
法戕其教榛其途蕪其説弗可得已然賢者違世矯
俗能去難者葢寡矣孟不免齊梁之困臧倉之毁荀
不免齊人之讒楚國之廢楊不免劉歆之侮投閣之
[071-27b]
患王不免隋氏之抑羣公之沮韓不免潮陽之竄皇
甫之譖其間或譏其作經或短其修史彼徒能毁之
弗顧已之弗逮也達者以爵位為虚器太過者人猶
疾之况抱道徳富仁義立終古之名寧無惡乎天地
雖否無傷於體日月雖蝕無傷於明聖賢雖困無損
於道得其時則堯舜禹湯之為君臯陶伊吕之為臣
功濟於當世非其時則孔聖之無位五賢之不遇道
行於後世亦猶嵗旱則澤之益甘夕暗則燭之益明
[071-28a]
世亂則賢者益固歴代以斯為難也孔聖之道否則
五賢振起之今五賢湮蔽振之者無聞焉道輔學不
及前哲而以中正容於帝皇幸不見黜而與進冀以
賢者必輔於時躋於古以兹為盛矣方事親守故國
為儒者榮甞謂伏生之徒以訓傳之功象設於祖堂
西序而五賢立言排邪説翊大道非諸子能跂及反
不及配缺孰甚焉因建堂収五賢所著事圖其儀敘
先儒之時薦庶幾識者登斯堂觀是像覽是書肅然
[071-28b]
革容知聖賢之道盡在是矣
王彦章畫像記 宋/歐陽修
太師王公諱彦章字子明鄆州夀張人也事梁為宣
義軍節度使以身死國葬於鄭州之管城晉天福二
年始贈太師公在梁以智勇聞梁晉之爭數百戰其
為勇將多矣而晉人獨畏彦章自乾化後常與晉戰
屢困莊宗於河上及梁末年小人趙巖等用事梁之
大臣老將多以讒不見信皆怒而有怠心而梁亦盡
[071-29a]
失河北事勢已去諸將多懐顧望獨公奮然自必不
少屈懈志雖不就卒死以忠公既死而梁亦亡矣悲
夫五代始終纔五十年而更十有三君五易國而八
姓士之不幸而出乎其時能不汙其身得安其節者
鮮矣公本武人不知書其語質平生甞謂人曰豹死
留皮人死留名葢其義勇忠信出於天性而然予於
五代書竊有善善惡惡之志至於公傳未甞不感憤
歎息惜乎舊史殘畧不能備公之事康定元年予以
[071-29b]
節度判官來此求於滑人得公之孫睿所錄家傳頗
多於舊史其記徳勝之戰尤詳又言敬翔怒末帝不
肯用公欲自經於帝前公因用笏畫山川為御史彈
而見廢又言公五子其二同公死節此皆舊史無之
又云公在滑以讒自歸於京師而史云召之是時梁
兵盡屬段凝京師羸兵不滿數千公得保鑾五百人
之鄆州以力寡敗於中都而史云將五千以徃者亦
皆非也公之攻徳勝也初受命於帝前期以三日破
[071-30a]
敵梁之將相聞者皆竊笑及破南城果三日是時莊
宗在魏聞公復將料公必速攻自魏馳馬來救已不
及矣莊宗之善料公之善出奇何其神哉今國家罷
兵四十年一旦元昊反敗兵殺將連四五年而攻守
之計至今未决予甞獨持用奇取勝之議而歎邊將
屢失其機時人聞予説者或笑以為狂或忽若不聞
雖予亦惑不能自信及讀公家傳至於徳勝之㨗乃
知古之名將必出於奇然後能勝然非審於為計者
[071-30b]
不能出奇奇在速速在果此天下偉男子之所為非
拘牽常算之士可到也每讀其傳未甞不想見其人
後一年予復來通判州事嵗之正月過俗所謂鐵鎗
寺者又得公畫像而拜焉嵗久磨滅隠隠可見亟命
工完理之而不敢有加焉懼失其真也公善用鎗當
時號王鐵鎗公死已百年至今俗猶以名其寺童兒
牧豎皆知王鐵鎗之為良將也一鎗之勇同時豈無
而公獨不朽者豈其忠義之節使然與畫已百年餘
[071-31a]
矣完之復可百年然公之不冺者不繫乎畫之存不
存也而予猶區區如此者葢其希慕之至焉耳讀其
書尚想其人况得拜其像識其面目不忍見其壊也
畫既完因書予所得者於後而歸其人使藏之
超然臺記 宋/蘇 軾
凡物皆有可觀茍有可觀皆有可樂非必怪奇偉麗
者也餔糟□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飽推此
類也吾安徃而不樂夫所謂求福而辭禍以福可喜
[071-31b]
而禍可悲也人之所欲無窮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
有盡美惡之辨戰乎中而去取之擇交乎前則可樂
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謂求禍而辭福夫求禍而
辭福豈人之情也哉物有以蔽之矣彼逰於物之内
而不逰於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内而觀之未
有不高且大者也彼挾其高大以臨我則我甞眩亂
反覆如隙中之觀鬭又烏知勝負之所在是以美惡
横生而憂樂出焉不亦大可哀乎余自錢塘移守膠
[071-32a]
西釋舟楫之安而服車馬之勞去雕牆之美而庇采
椽之居背湖山之觀而行桑麻之野始至之日嵗比
不登盜賊滿野獄訟充斥而齋厨索然日食把菊人
固疑予之不樂也處之期年而貌加豐髪之白者日
以反黒余既樂其風俗之淳而其吏民亦安予之拙
也於是治其園圃潔其庭宇伐安丘高密之木以修
補其破敗為茍完之計而園之北因城以為臺者舊
矣稍葺而新之時相與登覽放意肆志焉南望馬耳
[071-32b]
常山出沒隠見若近若逺庶幾有隠君子乎其東則
盧山秦人盧敖之所從遁也西望穆陵隠然如城郭
師尚父桓公之遺烈猶有存者北俯濰水慨然太息
思淮隂之功而弔其不終臺高而安深而明夏凉而
冬温雨雪之朝風月之夕余未甞不在客未甞不從
擷園蔬取池魚釀秫酒瀹脱粟而食之曰樂哉逰乎
方是時余弟子由適在濟南聞而賦之且名其臺曰
超然以見余之無所徃而不樂者葢逰於物之外也
[071-33a]
蓋公堂記 宋/蘇 軾
始余居鄉有病寒而欬者問諸醫以為蠱不治且殺
人取其百金而治之飲以蠱藥攻伐其腎腸燒灼其
體膚禁却其飲食之美者期月而百疾作内熱惡寒
而欬不已纍然真蠱者也又求醫醫以内熱投之以
寒藥旦朝吐之暮夜下之於是始不能食懼而反之
則鍾乳烏喙雜然並進而痔疽癰疥眩瞀之狀無所
不至三易醫而疾愈甚里老父教之曰是醫之罪藥
[071-33b]
之過也子何疾之有人之生也以氣為主食為輔今
子終日藥不釋口臭味亂於外而百毒戰於内勞其
主隔其輔是以病也子退而休之謝醫却藥而進所
嗜氣完而食美矣則夫藥之良者可以一飲而效從
之期月而病良已昔之為國者亦然吾觀夫秦自孝
公以來至於始皇立法更制以鐫磨鍜鍊其民可謂
極矣蕭何曹參親見其斵䘮之禍而収其民於百戰
之餘知其厭苦憔悴無聊而不可與有為也是以一
[071-34a]
切與之休息而天下安始參為齊相召長老諸先生
問所以安集百姓而齊故諸儒以百數言人人殊參
未知所定聞膠西有蓋公善治黃老言使人請之蓋
公為言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推此類具言之參於
是避正堂以舍蓋公用其言而齊大治其後以其治
齊者治天下天下至今稱賢焉吾為膠西守知蓋公
為邦人也求其墳墓子孫而不可得慨然懐之師其
言想見其為人庶幾復見如公者治新寢於黃堂之
[071-34b]
北易其敝陋達其壅蔽重門洞開盡城之南北相望
如引繩名之曰蓋公堂時從賓客僚友逰息其間而
不敢居以待如公者焉夫曹參為漢宗臣而蓋公為
之師可謂盛矣而史不記其所終豈非昔之至人得
道而不死者與膠西東並海南放於九仙北屬之牢
山其中多隠君子可聞而不可見可見而不可致又
安知蓋公不徃來於其間乎愚何足以見之
雩泉記 宋/蘇 軾
[071-35a]
常山在東武郡治之南二十里不甚高大而下臨城
中如在山下雉堞樓觀髣髴可數自城中望之如在
城上起居飲食無時而不見山者其神食於斯民固
宜也東武濱海多風而溝瀆不留故率常苦旱禱雨
於兹山未甞不應民以其可信而恃葢有常徳者故
謂之常山熙寧八年春夏旱軾再禱焉皆應如響乃
新其廟廟門之西南十餘步有泉汪洋折旋如車輪
清凉滑甘冬夏若一餘流溢去達於山下兹山之所
[071-35b]
以能常其徳出雲為雨以信於斯民者意其在此而
號稱不立除治不嚴農民易之乃斵石為井作亭於
其上而名之曰雩泉古昔謂吁嗟而求雨曰雩今民
吁嗟其所不獲而呻吟其所疾痛亦多矣吏有能聞
而哀之答其所求如常山雩泉之可信而恃者乎軾
於是愧之乃作吁嗟之詩六章以遺東武之民使歌
以事神而勉吏云吁嗟常山東武之望匪石巖巖惟
徳之常吁嗟雩泉惟山之滋惟水作聰我民所噫我
[071-36a]
歌雲漢於泉之側誰其尸之涌溢赴節堂堂在位有
號不聞我愧於中何以籲神神司其昧我職其著各
率爾職神不汝棄酌山之泉言采其蔬跪以薦神神
其吐之
刻秦篆記 宋/蘇 軾
秦始皇二十六年初并天下二十八年親巡東方海
上登琅邪觀出日樂之忘歸徙黔首三萬家臺下刻
石頌秦徳焉二世元年復刻詔書其旁今頌亡矣特
[071-36b]
其從臣姓名僅有存者而二世詔書俱在自始皇帝
二十八年嵗在壬午至今熙寧九年丙辰凡千二百
九十五年而蜀人蘇軾來守高密得舊紙本於民間
比今所見猶為完好知其存者磨滅無日矣而盧江
文勲適以事至密勲好古善篆得李斯用筆意乃摩
之石置之超然臺上夫秦雖無道而所立有絶人者
其文字之工世亦莫及皆不可廢後之君子得以觀
覽
[071-37a]
顔樂亭記 宋/蘇 軾
顔子之故居所謂陋巷者有井存焉膠西太守孔君
宗翰始得其地浚治其井作亭於其上命之曰顔樂
亭昔孔子以簞食瓢飲賢哉顔子而韓子迺以為哲
人之細事何哉蘇子曰君子之於人也必於其小者
觀之自其大者容有偽焉人能碎千金之璧不能無
失聲於破釡能摶猛虎之暴不能無變色於蜂蠆孰
知簞食瓢飲不改其樂為哲人之大事乎乃作顔樂
[071-37b]
亭記以遺孔君正韓子之説且以自警云天之生民
為之鼻口美者可嚼芬者可齅美必有惡芬必有臭
我無天逰六鑿交鬬騖而不反跬步商受美哉我師
安此微陋𣺌然其身中亦何有孟賁股慄虎豹却走
我求至樂千載無偶飄然從之忽然在後
三槐堂記 宋/蘇 軾
天可必乎賢者不必貴仁者不必夀天不可必乎賢
者必有位仁者必有後二者將安取衷哉吾聞之申
[071-38a]
包胥曰人定者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世之論天者皆
不待其定而求之故以天為茫茫善者以怠惡者以
肆盜跖之夀孔顔之厄此皆天之未定者也松栢生
於山林其始也困於蓬蒿厄於牛羊而其終也貫於
四時閲千嵗而不改者其天定也善惡之報至於子
孫則其定也久矣吾以所聞所見考之其可必也審
矣國之將興必有世徳之臣厚施而不食其報然後
其子孫能與守文太平之主共天下之福故兵部侍
[071-38b]
郎晉國王公祐顯於漢周之際歴事太祖太宗文武
忠孝天下望以為相而公以直道不容於時葢甞手
植三槐於庭曰吾子孫必有為三公者已而魏國文
正公旦相真宗皇帝於景徳祥符之間朝廷清明天
下無事之時享其榮名者十有八年今夫寓物於人
明日而取之有得有否而晉公修徳於身責報於天
取必於數十年之後如持左契交手相付吾是以知
天之果可必也吾不及見魏公而見其子懿敏公素
[071-39a]
以直諫事仁宗皇帝出入侍從將帥三十餘年位不
滿其徳天將復興王氏也與何其子孫之多賢也世
有以晉公比李栖筠者其雄才直諫真不相上下而
栖筠之子吉甫其孫徳裕功名富貴畧與王氏等而
忠信仁厚不及魏公父子由此觀之王氏之福蓋未
艾也懿敏公之子鞏與吾逰好徳而文以世其家吾
是以為之銘銘曰嗚呼休哉魏公之業與槐俱萌封
植之勤必世乃成既相真宗四方砥平歸視其家槐
[071-39b]
隂滿庭吾儕小人朝不及夕相時射利遑䘏厥徳庶
幾僥倖不種而獲不有君子其何能國王城之東晉
公所廬鬱鬱三槐惟徳之符嗚呼休哉
滕縣公堂記 宋/蘇 軾
君子之仕也以其才易天下之養也才有大小故養
有厚薄茍有益於人雖厲民以自養不為泰是故飲
食必豐車服必安宫室必壯使令之人必給則人輕
去其家而重去其國如使衣食菲惡不如吾私宫室
[071-40a]
弊陋不如吾廬使令之人樸野不足不如吾僮僕雖
君子安之無不可者然人之情所以去父母捐墳墓
而逺逰者豈厭安逸而思勞苦也哉至於宫室蓋有
所從受而傳之無窮非獨以自養也今日不治後日
之費必倍而比年以來所在務為儉陋尤諱土木營
造之功欹仄腐壊轉以相付不敢擅易一椽此何義
也滕古邑在宋魯之間號為難治庭宇陋甚莫有葺
者非惟不敢亦不暇自天聖元年縣令太常博士張
[071-40b]
君太素實始改作凡五十有二年而贊善大夫范君
純粹自公府掾謫為令復一新之公堂吏舍凡百一
十有六間高明碩大稱子男邦君之居而寢室未治
范君非嫌於奉已也曰吾力有所未暇而已昔毛孝
先崔季珪用事士皆變易車服以求名而徐公不改
其常故天下以為泰其後世俗日以奢靡而徐公固
自若也故天下以為嗇君子之度一也時自二耳
齊州北水門記 曾 鞏
[071-41a]
濟南多甘泉名聞者以十數其釃而為渠布道路民
廬官舍無所不至潏潏分流如深山長谷之間其滙
而為渠環城之西北故北城之下疏為門以洩之若
嵗水溢城之外流潦暴集則甞取荆葦為蔽納土於
門以防外水之入既弗堅完又勞且費至是始以庫
錢買石僦民為工因其故累石為兩崖其深八尺廣
三十尺中楗析為二門扄皆用木視水之高下而閉
縱之於是外内之水禁障宣通皆得其節又無後虞
[071-41b]
勞費以熄其用工始於二月庚午而成於三月丙戌
董役者供備庫副使駐泊都監張如綸右侍禁兵馬
監押申懐徳二人者欲後之人知作之自吾三人者
始也來請書石故為之書時熙寧五年壬子也
齊州二堂記 宋/曾 鞏
齊濵濼水而初無使客之館使客至則常發民調材
木為舍以寓客去徹之既費且陋乃為徙官之廢屋
為二堂於濼水之上以舍客因考其山川而名之蓋
[071-42a]
史記五帝紀謂舜耕歴山漁雷澤陶河濵作什器於
夀丘就時於負夏鄭康成釋歴山在河東雷澤在濟
隂負夏衛地皇甫謐釋夀丘在魯東門之北河濵濟
隂定陶西南陶丘亭是也以予考之耕稼陶漁皆舜
之初宜同時則其地不宜相逺二家所釋雷澤河濵
夀丘負夏皆在魯衛之間地相望則歴山不宜獨在
河東也孟子又謂舜東夷之人則陶漁在濟隂作什
器在魯東門就時在衛耕歴山在齊皆東方之地合
[071-42b]
於孟子按圖記皆謂禹貢所稱雷首山在河東媯水
出焉而此山有九號歴山其一號也予觀虞書及五
帝紀葢舜娶堯之二女迺居嬀汭則耕歴山葢不同
時而地亦當異世之好事者迺因嬀水出於雷首遷
就附益謂歴山為雷首之别號不考其實矣由是言
之則圖記皆謂齊之南山為歴山舜所耕處故其城
名歴城為信然也今濼水之北堂其南則歴山也故
名之曰歴山之堂按圖泰山之北與齊之東南諸谷
[071-43a]
之水西北滙於黒水之灣又西北滙於柏崖之灣而
至於渴馬之崖葢水之來也衆其北折而西也悍疾
尤甚及至於崖下則泊然而止而自崖以北至於歴
城之西葢五十里而有泉湧出高或至數尺其旁之
人名之曰趵突之泉齊人皆謂甞有棄糠於黒水之
灣者而見之於此葢泉自渴馬之崖潛流地中而至
此復出也趵突之泉冬温泉旁之蔬甲經冬甞榮故
又謂之温泉其注而北則謂之濼水達於清河以入
[071-43b]
於海舟之通於濟者皆於是乎出也齊多甘泉冠於
天下其顯名者以十數而色味皆同以予驗之葢皆
濼水之旁出者也濼水甞見於春秋魯桓公十有八
年公及齊侯㑹於濼杜預釋在歴城西北入濟濟水
自王莽時不能被河南而濼水之所入者清河也預
葢失之今濼上之南堂其西南則濼水之所出也故
名之曰濼源之堂夫理使客之館而辨其山川者皆
太守之事也故為之識使此邦之人尚有考也
[071-44a]
閔子廟記 宋/蘇 轍
歴城之東五里有丘焉曰閔子之墓墳而不廟秩祀
不至邦人不寧守土之吏有將舉焉而不克者熙寧
七年天章閣待制諫議大夫濮陽李公來守濟南越
明年政修事治邦之耋老相與來告曰此邦之舊有
如閔子而不廟食豈不大闕公惟不知茍知之其有
不飭公曰噫信其不可以緩於是庀工為祠堂且使
春秋修其常事堂成具三獻焉籩豆有列儐相有位
[071-44b]
百年之廢一日而舉學士大夫觀禮祠下咨嗟涕洟
有言者曰惟夫子生於亂世周流齊魯宋衛之間無
所不仕其弟子亦咸仕於諸國宰我仕齊子貢冉有
子游仕魯子路仕衛子夏仕魏弟子之仕者亦衆矣
然其稱徳行者四人獨仲弓甞為季氏宰其上三人
皆未仕季氏甞欲以閔子為費宰閔子辭曰如有復
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且以夫子之賢猶不以仕為
汙也而三子之不仕獨何與言未卒有應者曰子獨
[071-45a]
不見夫適東海者乎望之茫洋不知其邊即之汗漫
不測其深其舟如蔽天之山其帆如浮空之雲然後
履風濤而不僨觸蛟龍而不讋若夫以江河之舟楫
而跨東海之難測亦十里而返百里而溺不足以經
萬里之害矣方周之衰禮樂崩弛天下大壊而有欲
救之譬如涉海有甚焉者今夫夫子之不顧而仕者
則其舟楫之足恃也諸子之汲汲而忘返葢亦有陋
舟而將試焉則亦隨其力之所及而已矣若夫三子
[071-45b]
願為夫子而未能下顧諸子而以為不足為也是以
止而有待夫子甞曰世之學栁下惠者未有若魯獨
居之男子吾於三子亦云衆曰然退而書之遂刻於
石
王沂公祠堂記 宋/劉 敞
齊魯雖皆稱貴文學尚禮義之國然其俗亦與時升
降小白右功力任權數則其敝多匿智伯禽尊尊親
親至其衰也洙泗之間長幼相與讓其失葢以逺矣
[071-46a]
然仲尼稱之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由此
論之非英君賢師扶世導民孰能反其本哉五代之
亂儒術廢絶宋受命垂七十年天下得養老長幼亡
兵革之憂庶且富矣然未有能興起庠序致教化之
隆者也自齊魯之間絃誦闕然况其外乎丞相沂公
之初守青也為齊人建學其後守鄆也為魯人建學
繇是二國之俗始益知貴詩書之業而安其性之所
樂老師宿儒幼子童孫粲然自以復見三代之美禮
[071-46b]
樂日興刑罰日衰嗚呼君子之盛徳大業哉孔子所
謂至於道者非耶沂公薨於鄆且二十年鄆人愛慕
而悲思之僉曰不可使文正之徳不享於世前太守
錢公子飛聞之因即學宫而建祠堂以稱士大夫之
義錢公去位之五年堂乃成其廣若干修若干崇若
干凡皆錢公之素也甘棠之詩曰勿翦勿伐召伯所
茇亦諸侯之正風哉敘其語於石以詔後世又作登
歌一章并刻之曰文武維周天命郅隆孰相其成周
[071-47a]
公太公周公冡宰太公尚父遜厥碩膚恵於齊魯維
此齊魯聖賢之緒尊徳樂道四方爰茹不振不競靡
則靡定既晦而明在我文正天子是毗諸侯是師賦
政於外俾民不迷乃設學校乃敦詩書翼翼齊魯若
周之初二公之位文正履之二公之治文正以之周
歴千嵗二公實使之文正之功後亦將似之徂徠之
松新甫之栢我作此堂以告無斁
東平樂郊池亭記 宋/劉 敞
[071-47b]
古者諸侯雖甚陋必有苑囿車馬鼓鐘之好池臺鳥
獸魚鼈之樂然後乃能為國非以娯志意崇不急也
以合士大夫交賔客賢者而同吏民也蟋蟀山樞車
鄰駟驖有駜之詩是已不然則觳觳者墨術也不侈
於禮樂不暉於度數人我之養畢足而止亦瘠矣夫
東平葢古之建國又有州牧連率之政於今為重其
地千里其四封所極南則梁東則魯北則齊三者皆
大國也其土沃衍其民樂厚其君子好禮其小人趨
[071-48a]
本其俗習於周公仲尼之遺風餘教可馴以詩書而
不可詭以朱墨詭以朱墨鄙矣鄆故有負城之園其
廢葢久士大夫無所於逰四方之賔客賢者無所於
觀吏民無所於樂殆失車鄰駟驖有駜之美而况於
蟋蟀山樞之陋敝以謂非敦詩書節禮樂之意也據
舊造新築之鑿之擴之營之闢之有堂有臺有池有
榭有塢有亭有館有南北門堂曰燕譽臺曰陳䱷池
曰芹藻榭曰博野塢曰梧竹亭曰玩芳館曰樂游南
[071-48b]
門曰舞詠北門曰熙春其制名也或主於禮或因於
事或寓於物或諭於志合而命之以其地曰樂郊所
以與上下同樂者也其草木之籍松栝槐栢榆栁李
梅桃梨棗栗梬柿石榴林檎木𤓰櫻桃葡萄泰山之
竹汶丘之篠嶧陽之梧雍門之荻蒲圃之檟孔林之
楷香草竒藥同族異名洛之牡丹呉之芍藥芙蓉菱
芡蘭菊荇茒可玩而食者甚衆孟子曰賢者而後樂
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吾其敢自謂賢乎抑亦庶
[071-49a]
幾焉後世將必有追數吾過者矣吾請以此謝
披雲樓記 宋/陳無已
曹故周之成國亡而為陶之故城是也陶之西南有
丘焉禹貢所謂陶丘墨子竹書紀年所謂釡丘圖記
所謂南右山而州人所謂南魯太師之墓者也漢哀
帝由定陶王而為天子尊其父恭王為皇帝置寢廟
如祖宗周丘而城以為陵邑今州治是也州之北數
里而近兩丘相屬六國魏王之墓也有岡自東北屈
[071-49b]
而西南隠如伏龍魏之所以葬也擇地而葬尚矣而
曰魏隧王墓者以其始隧而葬也其後名州曰左城
墓曰左山岡曰左岡記曰左山其下多左姓故名然
莫得而考也余謂爾雅邱再成為陶釡者負也猶陶
也而皇甫謐云舜陶河濵而名郭璞又云在定陶城
中者皆誤然則州之所治猶曹國之舊也朱公謂陶
天下之中諸侯四通貨所交易班氏亦謂堯作逰成
陽舜漁雷澤湯居亳故其土有先王之遺風重厚多
[071-50a]
君子好稼穡惡衣服以致蓄藏秦漢去今未久而幽
僻荒虚商旅不出其塗五代承唐之亂田里壯少棄
本業酒食歌舞馳狗馬飾冠履强悍喜攻刼佩刀引
强指人之藏以為費至殺吏士冒城郭皆與古異世
亦多變矣故常選用武吏重法厚賞撃伐斬殺獄市
無虚日號曹濮為盜區吏常日夜計掠證驗省文書
出購募調兵選將期㑹赴告不得休息故郊無臺池
苑囿而府無門館賔不勞贈吏無燕賜號為輔州大
[071-50b]
府而威重不彌豈上所崇極而下所觀聴者哉曹近
京師皇化所先承平百年風俗移易金鼓不作獄市
屢空吏始於其間興築除飾以待四方之賔與閭巷
之士而來者繼焉堂館相望如諸侯居而連簷曲室
坐者揮汗毎盛夏常閉閣謝客於禮猶有闕也朝請
大夫郭侯之為是州不忍盜賊其民必以仁恕而人
益勸振其綱目百職具舉而府益無事又連嵗大穰
稼有藏積其明年之春始因其舊廣而新之為披雲
[071-51a]
之樓其地之宜與登望之樂棟宇之制為一州之勝
而其費葢不及民也夫人不可以久勞亦不可以久
逸逸者所以代勞也勞逸相濟然後身安而事治禮
曰仲夏之月可以居高明可以逺眺望昔吕不韋與
其客記其所聞以為月紀則居高眺逺乃先王之政
也而世之吏道致期㑹程文書以為治葢亦其一焉
臺池苑囿燕射田漁雖非政之所先亦非其所不為
也今失先後之序與不勤其事而受其養者則有愧
[071-51b]
矣雖然吏之所以能有此者豈非世之承平嵗之豐
穰而政之暇豫也耶則居其職者可不知乎余甞從
侯而登極目四顧則昔之范蠡慎到穰侯寗武子與
夫漢魏之墓也其人非萬乘之君則其相也其功譽
富貴文學辯議皆驚世而絶俗而今日之風霜荆棘
狐貉之與穴也河濟之間禹之所治聲烈赫然而通
川廣澤皆失其故處使人悲傷慷慨而興起葢可採
而賦者顧吾老矣力不足以及此
[071-52a]
鄆學新田記 宋/尹 遷
鄆有學其盛始沂國王文正公其時天下郡國庠序
未設鄆雖有之而小陋貧空儒雅缺然王文正公以
故相為吾州以為士不知道義果不足用道義顧安
出則大作學買田聚書所成就士為多而學遂以盛
吾州之人歌祠之至今其後亦數有名守臣頗寵厲
士學然學舍之不治則久矣能慨然悲其廢復廣而
新之者自澶淵井公季能之為轉運使於東部也井
[071-52b]
公既作新學閎碩邃麗居者悦喜其明年改元元祐
詔以龍圖閣學士光禄大夫呉郡滕公為鄆州公熙
寧初甞以翰林侍讀學士來為吾州矣能教民使本
西漢為文章拔孝秀之民一人曰王大臨為學者迎
師使授經增弟子之數實得其人心去且十年上知
東人之思公也復以為鄆公下車即入學延見其舊
諸生問政所設施諸耆老儒生爭言新學成顧苦在
貧有田磽瘠食不能百人游學之士或自罷去公聞
[071-53a]
太息曰教學養徒而無食可乎則厚為廩餼諸生問
其所無而與之嵗時齎金錢衣物載殽酒從之勞饗
為禮相與周旋士更感勸貧無歸者得卒學忻忻紓
樂其翹然秀出者使學官以其業來書其姓名府中
將薦寵之故一時英卓悉出俗化粲然興於學先是
汶水之陽東山之下有美田畆一金宜桑柘麻麥官
與大豪而薄其賦弊根深牢旁小民嵗嵗訟不解公
曰吾學適貧不若盡以與之即為奏請得田二千五
[071-53b]
百畆有竒與民耕民嵗輸錢百萬是為新田諸生言
凡新田之入實三倍於其舊亦盛矣又舊田浸久逺
籍書散亡昧不可究公使明直吏行視盡得之田亦
開治豐好出粟賦錢皆厚以饒遷甞承乏學官畧計
一嵗大概新田之入已足供之而舊田止可為齋祠
釋菜鄉射飲酒投壺絃歌閒燕獻酬之費耳始公請
田章五郤而士不知其後詔可諸生徳公而不謝知
公非以為名也公以文章忠孝為天下第一兩為吾
[071-54a]
州學是以大興既去又自大書學榜以榮邦人士至
學門趨而入如望見公無敢不敬者是嵗東郡大饑
公活流人幾百萬口急農事務徳原屏盜賊輕刑辟
哀貧窮褒詔亟下其大功傑美又數十皆可頌歌然
遷方記新田得畧而不書公諱元發字達道五年九
月十五日門人須句尹遷謹記
琅邪顔魯公廟記 宋/曹 輔
唐魯郡顔文忠公有廟在琅邪之費曰諸滿村室宇
[071-54b]
卑陋嵗月將圯祀典弗著神不顧饗元祐六年𢎞農
楊君元永建言於州曰按祭法能禦大災能捍大患
則祀之以勞定國以死勤事則祀之方魯公守平原
時禄山逆狀未萌公能測其端及反河朔盡䧟獨平
原城守具備與其兄常山太守杲卿首倡大順河北
諸郡倚之以為金城可謂能捍大患矣其後為姦臣
所擠臨大節挺然不屈竟殞賊手可謂以死勤事矣
今廟宇不能庇風雨願聞於朝少加崇葺俾有司得
[071-55a]
嵗時奉祀知軍州事梁侯彦深即具聞太常議典禮
以上春官氏曰宜如請公之逺祖青徐二州刺史盛
始自魯公居琅邪之臨沂孝悌里故今子孫在琅邪
者衆其十一世孫安上者言於縣謂廟地僻在荒棘
祈自出緡錢買地祊河之東以徙置之庶幾子子孫
孫與其邦人奔走承祀弗懈是年冬廟成楊君以書
抵京師曰史氏稱顔公英烈凛如嚴霜烈日可望而
仰今廟碑將立無文以刻之懼不足以表忠義勸來
[071-55b]
世夫子其勿辭焉余考顔氏葢出於邾武公之後其
子友别封郳為小邾子遂以顔為氏孔子之門人達
者七十有三而顔氏有其八囘得復之初九不逺復
無祇悔之義以為門人冠其後衣冠不絶間出聞人
然則公之知義明信道篤其淵源有自來矣夫人生
死之變亦大矣而君子處之裕然得其所者葢有以
權其義之輕重而已若夫義有重於生則不必幸其
生生有重於義則不必致其死故曰非死之難處死
[071-56a]
之難若魯公者學行充衍閎肆以發見於事業非獨
一時奮不顧死以取名故前抗禄山之師後拒希烈
之命不惑於生死之際而以明君臣之大義可謂真
知輕重大丈夫者哉百世之下聞其風者雖亂臣逆
夫將消縮摧沮不復萌蘖於其心矣楊君欲發明公
之義烈以昭後世不諉於文學之士而猥以見屬豈
以余為知言哉乃為誌其事而系之銘曰屹屹魯公
剛實積中學奥問博涵衍擴充孝友施家發為公忠
[071-56b]
直道以行孰顧我公讒口猰㺄徃罹其鋒禄山一呼
逆熖熾天炎於崑岡沸於百川杯水輿薪勢且莫抗
屹屹魯公忠誠是仗大義凜然奮裾首倡一清士門
數斬偽將十有七州同風順嚮力窮功隳英聲獨暢
屹屹魯公不戒於剛婉孌媢嫉假手虎狼公在臲卼
得出之義有嚴分守卒隨吾志屹屹魯公風於百世
泰山之祊魯廟翼翼孰作新之守令其職禋祀苾芬
子孫是實惟廟暨孫有圯有息屹屹魯公與山無極
[071-57a]
陽穀縣重修廟學記 宋/王 平
崇寧壬午詔天下州縣咸治學以承神宗美意十一
月戊辰奉儀郎南陽蔡蕃以鄆之陽穀奉詔相㢲之
隅革故鼎新為殿耽耽以奉聖師為堂潭潭以崇經
講加以爽塏之庫以貯書史以儲籩豆兼以高明之
舍以居師長以聚生徒庖厨有所湢浴有室外饌有
齋賔客有次凡為屋七十楹有竒經始於癸未嵗二
月丁夘㫁遷於四月戊辰學成請雅儒四人典其事
[071-57b]
而學者之至雲集輻輳然因命中立齋王平文其事
以侈聖上大建天下學宫之意平甞謂人性有天物
蔽則昏人心有神事動而愚天下之患甞於小人勝
而君子負公平之見忠義之心不得其事則鄉為身
死而不受者物得而移之矣分聖分狂惟正是舉别
白羣疑訓迪天下使其神心不翳性天澄霽于以入
聖域而游泳於堂奥之間使剽竊涉獵之學雕蟲篆
刻之文不得害吾性命道徳之正論焉吾君之賜神
[071-58a]
考之美意也盛徳形容宜有以告於神明平拜手稽
首而作頌詩請刋於麗牲之碑其詞曰於皇神考齊
聖廣淵作事以經十九斯年濟濟多士神考以寧穆
穆神考多士以興亹亹哲宗維緝維熙祇遹神考徳
言俱依紹聖有述熙而未凝假以溢我迄用有成執
競我皇繼序思不忘爾郡爾邑咸建學宫道徳我崇
風俗爾同經有定論學有官師詖辭邪説倚則麾之
藹藹吉士學則思之媚於天子君子有之藹藹吉人
[071-58b]
學則固之媚于庶人君子有之自邑而升邦作其成
由邦而貢賢關以評辨論官材邦家之榮執競我皇
邦家其刑之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陽穀有宫水亦
泮焉其芹藻茒可羞薦焉詵詵邑子縫掖其服沐浴
聖化式歌且舞既歌既舞我皇之徳我皇不居歸之
神考按王平係夀張人時為陽穀縣從學弟子員/受業中立齋故文内自敘云中立齋王平云
顔神鎮肖蓬瀛亭記 宋/李 桓
乗鸞跨鶴神仙之勝逰瀛海蓬萊洲島之絶境世之
[071-59a]
人喜道神仙中事然不過傳記所載聞而知之者耳
顔泉山水之富冠絶淄境巖居川觀葢千餘家而居
民之東幽谷有泉晝夜混混盈而不竭是為二女泉
衆泉合流穿雲透石潺潺焉瀉出於兩山之間是為
東谿山山之隂支分𣲖引不假疏導灌溉蔬圃五六
十區是為平流平流之側張君道源别業在焉南際
谷口東接水涯鑿池匯泉植蓮養魚洲渚其中甃以
巨石搆亭其上橋梁固而鯨背高畫舫迴而蓮渚碧
[071-59b]
極目周視烟嵐四圍凭檻俯觀花木叢翳隨所矚寓
皆足以滌塵襟而爽心目故能使人暫到忘歸每來
終日勝地若斯豈數見於人間世哉克肖蓬瀛信非
虚語其始鑿池余甞為賦詩今亭既成復屬余為記
夫惟處市㕓而有林泉之志厭俗囂而思物外之逰
自非性識明達宇量夷曠孰能與此道源其庶幾乎
天寧萬夀禪寺記 金/仲汝尚
琅邪之佛祠在郡治者凡六區其五為毘尼其一為
[071-60a]
禪那今普照是也當子城之西南有古臺巋然出於
城隅臺之西復有廢池流潦瀦焉耆舊相傳臺曰曬
書池曰澤筆其地葢東晉右將軍王羲之逸少故宅
也昔晉祚中缺元帝渡江臨沂諸王去亂南遷乃捨
宅為梵宫世祀緜邈真偽莫考往嵗甞得㫁碑於土
中字雖漫㓕尚髣髴可讀招提復興之代實自後魏
至有唐孝明皇帝即位之九年始賜額曰開元宋崇
寧初輔臣建言請詔天下毎郡擇律寺一更為禪林
[071-60b]
遇皇上誕彌之月為祈延景命之地制從之郡以開
元應選自是改稱天寧萬夀禪寺逮廢齊居攝專用
苛政理國之衆不附尤狹中多忌凡浮屠老子之居
曩日所嚴奉以祈福者一切廢革遂易天寧之號榜
以普照開元遺址因古臺為基下偪闤闠棟宇褊迫
在我法中所當有者皆廢缺未備不稱寳坊之制嵗
在丁巳妙濟禪師覺海始來住持入院之四年乃議
改作衆懼難成姑欲因陋經始之初異論蠭起拱手
[071-61a]
旁觀待其自敗師志先定屹如山立終不可揺時奉
國上將軍渤海高公召和式適守是邦與師昔於過
去刼在無量佛所值宿因至是機縁㑹遇針芥相投
公命首墮雉堞以達蔽阻又架石為梁跨望月湖南
臨廣路於指顧間已盡闢湫隘為空曠之境矣復召
百工授以成規自當陽聖位次及方丈逮僮𨽻所偃
息皆標立區所期盡新之益出已貨力往給經費且
示苦忍降伏偷情畚鍤斤斧所嚮輒以身先於是郡
[071-61b]
人感其誠莫不風靡逺方檀施亦破慳釋惰昉作大
縁憧憧徃來相踵於路以故貲用饒益魔失其便寒
暑未幾志滿初願師又於大雄殿之北創立廣厦聚
竺地所傳調御所説五千四十八卷之經為大轉輪
藏發機於地棲匭於輪鏤此岸旃檀諸香象須彌山
及阿耨池八方龍鬼出於水際各持金革現䕶法相
諸天寳宫彌覆其上一一天宫有諸寳欄楯一一欄
楯有諸寳天女執妙音樂歌舞讚佛復有無數化身
[071-62a]
如來坐獅子座為百億天衆放光顯瑞説無言法機
輪一動聖凡出没千變萬化金碧相錯耀人心目如
刼初時風激水沫湧為七珍蓮華藏世界不可説宫
殿以萬化成微妙奇巧工告訖事師擇九月辛未集
山東十八郡大長老洎傳戒宿徳建龍華㑹七晝夜
以落其成幢葢鐘鼓填溢衢市緇素數萬人遐邇咸
㑹覩是勝相皆讚歎隨喜請採石㫁碑紀述希有傳
信無窮求文於中陶仲汝尚以記其事汝尚曰先佛
[071-62b]
世尊不㓕鶴樹千有餘嵗至東漢二葉教流震旦訖
於梁氏始𢎞闡有為出世空術盡成名相我達摩初
祖自天竺西來救其末流俾湼槃妙心巍巍堂堂猶
星中月益光耀於家法自此天下之言禪者皆以明
道説理為宗不泥教律惟師生於西蜀棄萬金之産
來為沙門親近知識求無上道參承咨决已得法要
固當高提祖印直指人心乃建塔廟嚴像設同二乗
小果希人天福報此禪流後學所以竊議致疑於師
[071-63a]
也然汝尚甞聞師之言曰實際理地不受一塵佛事
門中不捨一法吾以如幻三昧逰戲世間雖化大千
盡為佛刹其中寳供最勝第一種種具足吾之妙用
未始有作也昔貞際之住東院不聴大檀越動一草
以廣其居是誠古佛用心然不可為叢林法吾懼末
世比丘喜虚誕者競為大以欺佛遂有假如來衣竊
信施食視法宇之成壊若行路之過逆旅曾不介意
或問其故輒謬曰古之人固如是也以至上雨旁風
[071-63b]
覆壓是虞乃挈鉢囊逡巡告去有如建化率有此轍
則實莊嚴道場往往鞠為茂草如來遺法其能久住
世乎汝尚唯唯於是刻諸石以告來者
魯兩先生祠記 金/党懐英
魯兩先生曰孫明復石守道氏宋祥符天聖間以仁
義忠孝之道發於文章為諸儒倡當世大儒如文忠
歐陽公文正王公皆尊禮之故其没也歐陽公為誌
其墓葢比之孟軻韓愈之流其羽翼聖經立朝行已
[071-64a]
治行終始偉如也初兩先生築室泰山下以為學館
屬大闢嶽祠壖基甫迫乃北徙山麓而以舊館為栢
林地嵗分施錢為養士之費學者至今賴之而鄉人
指以為上書院者則其所徙地也大定間嶽祠火越
明年有詔營建乃命更新廟學已而諸生相與言曰
昔兩先生宦學汶上汶學祀之不忘吾儕居其鄉食
其徳乃遂已乎於是兩先生諸孫聞其言更出所有
作為祠堂於大門之左以成學者之意石先生之孫
[071-64b]
震使其姪翊走京師屬其門婿党懐英書其本末將
刻諸石懐英曰兩先生之道垂於後世炳如日星奚
患無傳雖然有一言焉方孫先生以春秋之學教於
魯石先生葢師事之時給事孔公道輔聞其名自兗
來謁孫先生既出應客而石先生執杖屨侍其左右
升降拜伏皆扶之其往謝也亦然繇是魯人始識師
弟子之禮士風為之一變近世士尚剽竊以從師親
友為恥忠厚之道不著久矣國家尊經養士將使人
[071-65a]
人為鄒魯固當師承鴻碩因文以入道徳之奥而後
游兩先生祠下而食其餘庇可以無愧矣
貞節先生范丹祠記 金/范 拱
昔漢之延熹中桓帝事黃老悉毁諸祠特詔密縣存
卓茂廟洛陽留王奐祠二公有功於民皆享廟食無
足怪者今丹雖有萊蕪命遭母憂不到官安得邑有
其廟是必有徳足以動人者議者謂丹以當時欲為
侍御史因逃遯於徐沛之間徒行敝服賣卜於市適
[071-65b]
遇黨人禁錮遂推鹿車載妻子以行或寓客廬或宿
樹䕃如此者十餘年迺結草室而居所至簞陋窮居
自若及黨禁解為三府所辟乃應司空命又辟太尉
府竟以疾不行中平二年年七十四卒於家臨終謂
其子曰吾生於昏暗之世值滛侈之俗不得匡世濟
時何忍自同於人言訖而氣終即斂衣足蔽身棺足
周體於是三府各遣令史奔弔大將軍何進遺書陳
留太守累行論謚法清白首節曰貞好亷自克曰節
[071-66a]
諡貞節先生㑹葬者二千餘人刺史郡守各立碑以
表墓焉此萊蕪所以有廟也昔范蔚宗作獨行傳引
孔子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今列范丹於此
傳亦取其偏至之端而已然丹豈不賢於中道哉觀
其狷不能從俗常佩韋於朝而性不克改故列於獨
行焉大定十二年萊蕪令高永孚既新丹祠供於是
作詩以侑其詩曰甑中生塵漢之史雲史雲之徳化
及魯人弦歌以咏其樂欣欣簞食瓢飲陋巷安貧釡
[071-66b]
中生魚公在萊蕪萊蕪之邑密邇邦都洙泗之風被
之鄉閭千古之下莫不宗儒
博州重修廟學記 金/王去非
夫有國家者欲成長久之業建不拔之基莫大乎厚
風俗厚風俗之道莫大乎興學校葢學校者教化所
由出也孟子曰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皆所以明人
倫也昔孔子欲行是道而不得其時乃修六經以詔
後世孔子既歿之後楊墨于戰國火于秦佛老于晉
[071-67a]
宋齊梁然其道揭日月掀宇宙天下遵之以為先聖
自京師至郡縣咸立廟於學春秋釋奠與社稷通祀
今不能易者何也耶葢自暴秦之後二千有餘嵗其
間願治之君有能遵夫子而行其道者效著於當時
澤流於後裔若推其極堯舜之治亦不是之過也畧
以近古治化最隆者言之漢唐之興莫不以敦尚經
術開設學校為先務而繼體承流者復能守而不失
其有守臣居外亦知學校是崇漢之文翁唐之常衮
[071-67b]
皆能知學校為重所以漢唐之治庶幾三代及其季
也先吏治而後徳教政令因而失序禍亂相仍遂有
外夷内侮之虞而國祚獨能綿綿不已至於三四百
年之久者豈非人被先王之澤至久而不能忘耶即
是而觀由其崇學校以宣教化有國者不可以學校
為緩也本朝興太學於京師設祭酒司業博士之員
以作新人材又興天下府州縣學文宣王廟許以公
府泉修治舊有贍學田産有侵占没官者亦復給於
[071-68a]
學此國家崇儒重道之意也州縣能體朝廷之意而
奉行之幾何人哉能如王公之居東昌興學校崇先
聖之道者葢鮮矣公由太子司經來倅博州兼提舉
廟學事既下車謁宣聖廟是時惟大成殿始新而未
完餘屋皆敝塑像頺壊公聚諸生侍立而問其故有
曰始徐大夫崇廟學置贍學之資逮兵火悉為灰燼
天眷間趙大夫為學官以此地創建幾於茍完今敝
若此適太守完顔允節復修崇之新大成殿俄而去
[071-68b]
郡厥功弗集公聞而嘆曰今不嗣續其功殆非體上
意而昭吾道也於是確乎以興作為己任乃請於州
賴太守金吾劉公賢明樂善欣從其請於是正其地
而垣之廣袤五畆有奇鳩材募工自大成殿塗墍潤
色役不踰時而制作燦然宣聖之貌則取乎闕里之
像顔孟之容則法乎秘閤之本皆作藻井華葢以尊
嚴之升堂之像自衮而下繪壁之像自鷩而下皆循
其禮制而飭之其贊則有唐名臣之文講堂雖仍舊
[071-69a]
而增檁以廣其制使寛而容儀門改作增土以高其
基使翼然而正從祀賢儒之廡經籍祭器之庫肄業
之舘庖厨之室高下相對皆創建而一新之壯麗宏
敞合禮應圖以至堦序之布列垣墉之環繞水竇之
濬治花木之栽植如式如制計其費無慮五百萬皆
贍學之贏也公之意以為徒有修學之名而不知教
化之源亦不能啓之也昔漢之文翁為蜀郡守乃選
明敏有材者親自飭厲毎行縣學官諸生明經飭行
[071-69b]
者與俱吏民榮之由是蜀地學比齊魯于時人材有
至郡守刺史者唐之常衮由宰相為福建觀察使治
臨於閩至為設鄉校民有能誦書作文辭者與客主
鈞禮俗一大變嵗貢士與内州等是時歐陽詹獨秀
出學舉進士登第與韓退之輩同中選謂之龍虎榜
今王公東漢彦方之苗裔家聲赫奕文采風流則與
文翁常衮不相上下王公亦能課諸生以文奬其勤
以勵其惰尚其能而勉其未至其有承口講指畫為
[071-70a]
文者皆有法度可觀博州號為上州從來服儒冠道
先王語登科舉不乏人今又化王公之徳將見豪傑
之士應時所選比肩繼踵而出亦必如蜀閩人材之
盛去非耄矣無能為也感諸君之知待不敢以鄙拙
辭葢自徐公之守是邦當元豐戊午距聖朝辛丑葢
百有餘年矣歴官者不為不多能推至誠興崇廟學
者不一二耳方今朝廷尊崇先聖之道建立學校移
風易俗葢欲追蹤三代之治為守臣者不可不知皇
[071-70b]
上崇儒重道之徳意學者亦當勉力已學以資時用
使風俗益厚教化大行不負在上者作興之意也公
名遵古字元仲好學守道天下目為遼東夫子其為
政也知所本故所至稱治云
重修李白酒樓記 元/陳 儼
濟州古任城也任城古秦縣也廢興相尋城復于隍
人非而鶴亦非邑改而井不改所謂太白酒樓又突
兀在目中孰謂世之閲人多者獨魯靈光邪抑太白
[071-71a]
不亡者存固不與物之成壊相為隆替也邪至元乙
酉冬十有一月予與客登其上諸峯東來出没於烟
雲之表者鳬也繹也波濤洶湧與閘上下者汶也泗
也日麗沙明川揺天動海岱之偉觀橫陳青徐之勝
槩疊出樓之美於是為最方太白之觴之也騁心逰
目是迭為尊爼間酬酢物所謂落月滿屋梁猶疑照
顔色隠在吾目俯仰之間去為傳舍沈光謂瓦缺椽
蠧者宜無迹可尋今樵兒牧豎又知指名曩之凌霄
[071-71b]
香閣俱為烏有先生祇有樓中風月無恙耳客揖予
曰是可記予曰古今蘧廬也倐來倐去等陳迹耳彼
無所寄記將安施雖然予為汝妄言之汝亦妄聴之
矣夫達人大觀葢能齊物我一修短遺世而立於獨
也議者謂太白狎弄杯觴沉溺麴糵正恐貽顛踣耳
太白風塵表人物也豈若是者乎死生得喪如晝夜
相代乎前要亦順受其正而已尚奚託是而逃哉使
生之不辰者皆築聰翳眀而淪於濡首則其禍不至
[071-72a]
於滔滔之烈不熄也昌黎公讀醉鄉記云吾悲醉鄉
之徒不遇也予於太白亦云客曰太白逰於方之外
子索於方之内子束於教惡乎知予曰彼亦一是非
此亦一是非其有辯乎無辯乎太白不可作吾誰與
期乃作歌招之凡登樓飲酒者請歌此以酹歌曰公
昔去兮乗龍窅雲氣兮蓬萊宫襟青霞兮佩明月橫
四海兮焉窮濟水兮無波泰山繚兮鬱嵯峨思故國
兮神逰怳臨風兮浩歌醉而生兮醉而死曩孰非兮
[071-72b]
今孰是千鍾百榼兮彼且奚適操一瓢兮聴其止擥
春風兮折瓊芳援北斗兮斟桂漿浩𡨕𡨕兮徙倚以
望歸來歸來兮舉我觴
㑹通河記 元/楊文郁
光孝皇帝在位之十七年江南平薄海内外罔不拱
北臣順奔走率職乃置汶泗都漕運使司控引江淮
嶺海以供億京師自東阿至臨清二百里舍舟而陸
車輸至御河徙民一萬三千二百七十六戸除租庸
[071-73a]
調道經荏平其間苦地勢卑下遇春秋霖潦牛僨輻
脱艱阻萬狀或使驛旁午貢獻相望負載底滯晦冥
呼警行居騷然公私以病為日久矣皇帝方圖収太
平之功立尚書省一新庶政百廢具興士有出意見
論利害者咸得自效夀張尹韓仲暉前太史令史邊
源相繼建言引汶水屬之御河北陸運利相十百時
詔廷臣求其䇿未得要便以仲暉源言為然遂以都
漕運副使馬之貞同源按視之貞等至則循行地形
[071-73b]
商度功用參之衆議圖上曲折備言可開之狀政府
信其可成於是丞相桑哥合同寮敷奏且以圖進上
俞允賜中綂楮幣一百五十萬緡米四萬石鹽五萬
引以給庸直備器用徴旁近郡丁夫三萬遣㫁事官
忙速兒禮部尚書張孔孫兵部尚書李處㢲洎之貞
源同主其役二十六年正月己亥首事起須城安山
之西南夀張西北行過東昌又西北至臨清達御河
其長二百五十餘里吏謹督程人悉致力渠尋畢功
[071-74a]
益加濬治以六月辛亥决汶流以趣之滔滔汨汨洪
通順適如迫大勢如復故道仍起堰閘以節蓄洩完
隄防以備盪激濵渠之民老幼擕扶縱觀徊翔不違
按堵之安喜見泛舟之役於是須城聊城兩縣父老
各詣所治致辭謂幸生長明時獲瞻仁政納大臣經
濟之謨興官民悠久之䇿宜録紀成績被之金石治
渠使者以父老之言為請於時大駕幸臨上都驛置
以聞明詔翰林院其為運河命名且文其碑臣等乞
[071-74b]
賜名㑹通百拜稽首而屬辭曰謹按書以食貨為八
政之首易稱舟楫有濟川之利此古今不易之定理
而京師所係為最重故大舜命禹既平水土定九州
之貢賦皆浮舟達河以入冀都功冠三代為萬世法
自兹以降漢用鄭當時之言引渭至河以利西都唐
用劉晏之䇿由汴入河以濟關輔葢京師者四方輻
凑兆姓雲集六師所依以彊百司所資以辦不豐儲
積政將奚先我國家新大邑於析木之津建萬億年
[071-75a]
無疆之業規模宏逺治具周密若夫漕運流通國之
大計舟楫致逺功力懸絶所宜亟講而行雖費而不
可省勞而不可已者臣竊迹近代遼氏金源氏皆甞
立國當時經度曾不是思豈不以興王之功非僻陋
者所能與而前修弗逮乃所以啓盛時也與先儒有
言聖人在上則興利除害易成而難廢欽惟皇上開
物成務邁舜禹而軼漢唐區區近代之君固無以議
為也臣備屬北門職在記事之成不敢以固陋辭仰
[071-75b]
奉明㫖志其嵗月且推衍輿誦昧冒論著至若深仁
濊澤普浸八荒資始資生上下與天地同流葢非纂
河渠溝洫者所能髣髴也
淄川重修文廟記 元/趙孟頫
三代而下諸子各以其道鳴君子亦未甞無取焉至
於明天理立人極身以之修家以之齊國以之治而
天下以之平惟孔氏之道為萬世無弊有天下者恒
尊師之以春秋釋奠於廟登降薦獻一用周禮凡學
[071-76a]
孔氏之道者皆得與行事以教以養國家須人才則
於是擇焉今夫三尺之童雖下里委巷之人自入小
學舍孔氏之書則無以發其蒙而善其後由是而知
有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理由是而知有仁義
禮智之徳其上者可以為聖為賢為忠臣為孝子其
次為章句為文詞最下雖從事刀筆皆甞業孔氏之
書則皆孔子之徒也其所以成就之不齊則學者之
過非道之罪也明天子在上重道而崇儒郡縣皆得
[071-76b]
以立學而設教般陽為路古淄州也去京師千餘里
而學校庳陋之甚至元二十九年亷僉事趙公璧分
治此府下車之初覩廟學而嘆曰學校者禮樂風俗
之所由始也而庳陋若是無以重報本矧吾以興學
校為職何以坐視其壊而不以高大之使人有所瞻
仰乎乃與郡侯宣差阿覩赤總管移刺公等洎教授
范履道謀輟官吏之俸以給工材之費自九月至於
二月而告成增舊殿為六楹具嚴廟貌使人望之儼
[071-77a]
然知所尊敬講堂齋廡皆一新之役費一毫不加於
民昔有而今廣之者凡為屋二十七間昔無而今創
為之者屋十有二間為師者有講解之席為士者有
藏修之所而行禮者無風雨之慮秋八月釋奠於先
聖禮文燦然神人胥悦既又勸存書裒得三千卷貯
之學宫業於斯者有求不假三十年春趙公過濟南
命僕記其事孟頫竊謂公之用心可謂仁矣其所以
宣聖明之化有功於孔子之道可謂大矣况般陽實
[071-77b]
古齊地去魯不逺吾夫子遺風流俗猶可興起學者
茍能充趙公之心父詔其子兄諭其弟日孜孜文學
以求其修齊治平之實一旦朝廷取士使賢才於是
而輩出則庶幾無負有司之心云
曾子祠記 元/劉 銑
皇元混一天下世祖皇帝在位日久詔書毎下郡國
必以勉勵學校敦厚風俗為先二世相承教化大敷
及以明經修行取天下士人心翕然日趨于道於是
[071-78a]
山東臨沂縣遂起曾子書院舉秦漢唐宋以來千七
百年未有曠典何其盛哉夫天地之道非聖人則不
能久其力聖人之道非學者則不能久其傳夫子之
道雖與天地同流然論聖賢傳道之功則曾子為大
葢顔子與聖人具體而微然得於心而不示於人敏
於學而不傳諸書又先夫子而沒也志有所未就微
曾子立於斯道絶續之後則近而思孟何所據以傳
逺而周程何所遡而得哉是故周公之道非不大矣
[071-78b]
雖施於事者不必盡傳於言而周公之不逮夫夫子
者曾思為之繼也孟子所謂賢於堯舜此之謂與曾
子有功於聖門如此而臨沂為生聖賢之地求禮義
之邦至千七百年而不知設學以祀之迄於子孫廢
熄故宅遺基冺為民居莽為荆棘一旦乃有發其良
心善性慨然興起豈非聖朝道化極盛薫陶涵養之
至而後然與倡是舉者前副提舉管文通獨以為己
任和而起者凡十人有奇其急義如饑渴之求所欲
[071-79a]
而府若州縣之循其情又如影響之應上下合志不
日而成得請於朝省以曾子書院為額嗚呼美哉吾
儒幸生極治無事之時將見車書萬里絃誦連城葢
將杖䇿鄒魯觀禮器於曲阜之廟想春服舞雩之風
而後揖遜周旋以觀書院之新制究先聖之遺言補
其學之不足豈非一時千載之遇與
孟陽泊閘記 元/趙文昌
聖元以神武定天下遐邇率職來享大庭朝議江淮
[071-79b]
漕運商旅轉徙仕宦徃來非舟楫無以濟乃鑿㑹通
河比嵗山東河南阻饑商賈連船麥米自南而北首
尾不絶民賴以濟一水之利豈淺鮮哉河工告竣幾
二十年霖潦浸滛不無淤塞都水監上下巡行求其
利病見沛之金溝沽頭魚之孟陽泊沙深水淺地形
峻急舟不易行遇官物往來必驅河濵之民挽之斯
民勞苦衆咸曰水不厚不足以負舟土不厚不足以
止洩莫若立堰積水立閘通舟於是視地高下廣狹
[071-80a]
深淺從孟陽泊始為堰長十一丈中甃石為閘門高
一丈四尺廣八尺始於大徳六年五月落成於五月
漕運益利商賈胥悦予惟大元建都幽燕鑿㑹通以
為國脉今宣洩得所由嶺海至京師順風張帆鼓行
萬里卒無壅滯之虞信國家善治也豈直一閘之微
哉遂書之為記
警宵樓記 元/張養浩
皇元有天下若州若縣差以上中下而以堂為中然
[071-80b]
戸羨事殷常為他縣劇大徳乙巳春余由堂掾出尹
是邑剔蠧薅莠閲半載民乃帖然他日勸農㑹通鎮
長老遮馬言兹鎮介二漕渠曰臨清曰㑹通實朔南
轉輸襟喉民盈四千有奇違邑治百里逺豪猾宵聚
不逞隨發隨逸弗懲將熾於是檄所屬捕盜官議僉
謂戒夜莫嚴更漏然非樓無以漙其聞向也亦甞及
之第卜未定今其材具在遂胥地㑹通渠北為樓兩
楹二阿廣丈崇倍今集賢大學士張孔孫扁其額曰
[071-81a]
警宵且走書請記走也承匱邑長誼難他辭竊惟官
無卑循其分足以忠國事無小祛其弊足以惠人夫
夜士夜禁在周官已有之雖近代亦有以更漏分明
覘政得人者是殆不可蔑為末務也且恒人之情多
牿於昭昭弛於㝠㝠覯隙則欲生慎防則勢沮彼徒
知白日攫金為可禦殊不知奸宄之生暮夜者為尤
甚焉噫自道湮俗潰有司不知為民逺罪惟密其網
待之所以習尚日偷赭衣載路非民利災樂禍彼牧
[071-81b]
者葢有以使然也甞試徴諸父母之育其子惟其愛
之誠故億無不中教之至故慮無不周若乃一切不
恤而惟荆楚之臨將見子日以離而鞠育之恩隳矣
今觀捕盜官史周二君此舉其有見於兹與志有之
天下之善不必已出故余訢然贊其成并述其事若
此
醇徳先生王公祠記 元/李之紹
聖逺教廢異端乗間而起正塗壅底風俗大壊戰國
[071-82a]
而下迄乎隋唐大儒相繼代興遏欲於方熾雖施設
不同扶世贊道之功一也宋金之際流俗惑於老釋
牢不可破於是求其傑然首出表率末俗鄉先生王
公一人而已先生諱去非字廣道系出琅琊諸王世
自東䝉遷石硤遂為縣人先生蚤嵗業儒學為文章
不喜為科選計六經諸子百家之書無所不闚融貫
㑹通返中自信而力行之大定間講授鄉里以堯舜
周孔之道為諸儒倡四方之士翕然向風恒不下數
[071-82b]
百人隨材高下勉其所可至得聖門教仁教孝之㫖
人皆以為獨厚於已也來者不拒或怪其無擇則曰
善者吾進之不善者吾勉之誠均使入於道又奚擇
或問釋氏之戒定慧道家之攝生者對曰易之寂然
不動感而遂通中庸之中和詩之思無邪非定慧與
顔子之視聼言動務以非禮為戒與易之慎言語節
飲食孟子之養氣寡欲非攝生與甞謂君子得志則
行道不得志則明道明道者不可與邪説辯辯而勝
[071-83a]
猶激怒之其害道滋甚孰將闢之寧自翼之孰將毆
之寧自扶之邪説之勝久矣善衛道者其在扶而翼
之與未甞深詆佛老其徒自棄其學而學焉齊魯古
稱多儒復經陶鑄人材文物之盛遂甲天下高缺/
陞廟堂典詞誥隆名大節照映當世其次宰牧州縣
惠澤加於民人者不可勝數鄉鄰化服以不衣缺/為
恥童兒婦女徃徃知書有禮度鄉舊名安樂易曰缺/
賢著其行也晚節自號漢上翁生於建中靖國辛巳
[071-83b]
大定甲辰終於家諸生㑹議諡曰醇徳先生之道葢
與韓愈氏歐陽修氏相表裏二子達而顯故剛以决
先生窮而約故順以化禮曰有功於民則祀之先生
闡恢至道克紹昔賢厥功懋矣去世逾百年無祀於
其鄉之學大為闕然至元辛夘邑宰董繼昇始搆室
於右廡之南繪像祀之大徳乙巳教諭靳汝弼慮圖
像之易毁更之以塑設欄檻嚴扄鑰祠制既備請記
其事於石之紹高祖父古從先生學妻之以女㑹大
[071-84a]
父陽武府君諱可用乃所自出義不得辭按承㫖黨
公墓表先生行事若夫毁蠶室過鄰人之喪備籹資
嫁門生之女避惡少謝罪感其善心代貧人債息償
以私産罄贄幣以惠人守遺金而待主皆不詳錄掇
其關係名教之重者俾刻諸祠以告來兹尚嗣而葺
之無替至大改元春仲初吉謹記
修濟寧州㑹源閘記 元/揭徯斯
皇帝元年夏六月都水丞張侯改作濟州㑹源閘成
[071-84b]
明年春二月具功狀遣其屬孟思敬至京師請文勒
石惟我元受命定鼎幽薊經國體民綏和四海辨方
物以定貢賦穿河渠以逸漕度乃改任城為濟州以
臨齊魯之交據燕呉之衝導汶泗以㑹其源置閘以
分其流西北至安民山入於新河逮於臨清地降九
十尺為閘十六以達於漳南至沽頭地降百十有六
尺為閘十又南入於河北至奉符為閘一以節汶水
東北至兗州為閘一以節泗水而㑹源閘制於其中
[071-85a]
嵗久政弛漕度用弗時先皇帝以為憂延祐六年冬
詔以侯分治東阿始修復舊政南䟽北導靡所寧處
明年冬以及期請代弗許行視濟閘峻怒狠悍嵗數
壊舟楫土崩石泐岌不可持乃伐石區里之山轉木
淮海之濵度工即功明年皇帝建元至治三月甲戌
朔侯朝至於河上率徒相宜導水東行堨其上下而
竭其中以儲衆材撤故閘夷拗泓徙其南二十尺降
七尺以為基下錯植巨栗如列星貫以長松實以白
[071-85b]
灰槩視其地無有罅漏衡五十尺縱百六十尺八分
其縱四為門縱遜其南之三北之一以敵水之奔突
震蕩五分其衡二為門容折其三以為兩墉四分其
容去其一以為門崇亷其中而翼其外以附於防三
分門縱間於北之二以為門中央樹石鑿以納懸板
五分門縱去其一以為鑿崇翼之外更為石防以禦
水之洄洑衝薄縱皆三百三十尺爰琢爰甃犬牙相
入苴以白蔴固以石膠關以勁鐵冠以飛梁越六月
[071-86a]
十有三日乙卯訖功大㑹羣屬宴於河上以落之工
徒咸在旄倪四集酒舉樂作揮閘决堨櫂啓鑰水
平舟行伐鼔懽呼稱功頌徳雷動雲合且拜曰惟聖
天子繼志述事不易任以成厥功惟億萬年享天之
休是役也以工計石工百六十人木工千人金工五
人土工五人徒千四百二十人以材計木萬一百四
十有一石五千一百二十有八其廣厚皆倍於舊甓
二億一千二百有五十以斤計鐵二萬五千五百麻
[071-86b]
二千三百石之灰三億二萬三百三十有四以石計
粟千二百有五十視他閘三之視故閘倍之其出於
縣官者鐵若麻十之七石五之一粟五之三餘一以
便宜調度不以煩民初侯至之明年凡河之隘者闢
壅者滌决者塞拔藻荇禁芻牧隆其防而廣其址修
其石之岩阤穿漏者築其壤之䟽惡者延袤贏七百
里防之外增為長堤以閼暴漲而河以安流潛為石
竇以納積潦而瀕河三郡之田民皆得耕種又募民
[071-87a]
采馬蘭之實種之新河両涯以錮積沙北自臨清南
至彭城東至陪尾絶者通之鬱者澌之為杠九十有
八為梁五十有八而挽舟之道無不夷矣乃建分司
及㑹源石佛師莊三閘之署以嚴官守樹河伯龍君
祠入故都水少監馬之貞兵部尚書李粤魯赤中書
㫁事忙速祠三以迎休報勞凡河之所經命藏水以
待渴者種樹以待休者遇流殍則男女異瘞之餓者
為粥以食之死而藏饑而活者嵗數千人是以上知
[071-87b]
其忠下信其令用克果於兹役然古者三載考績三
考黜陟幽明故人才得以自見向使侯竟代去雖懐
極忠甚智無能究於其職是以侯之遇也惟此閘地
最要役最大馬氏之後侯之功為最盛故詳於是碑
以告後之人侯名仲仁河南人其辭曰昔在至元惟
忠武王自南還歸請開河渠自魯涉齊以達京師河
渠既成四海率從萬世是資朝帆夕檣垂四十年孰
慢而隳翼翼張侯受命仁宗號令風馳徴工發徒既
[071-88a]
滌既疏濟閘攸基先雞而興既星而休觸冐炎曦疾
者藥之死者槥之奚有饑渴拊循勞徠信賞必罰勿
亟勿遲十旬之間遹績於成知罔或遺洋洋河流中
有行舟若遵大逵舳艫相銜罔敢後先亦罔敢稽賢
王才侯自北自南顧盻咨嗟曰惟京師為天下本本
隆則固惟帝世祖既有南土河渠是務四方之共于
千萬里如出跬步聖繼明承命官選材惟侯之遇昔
者舟行日不數里今以百數昔者舟行嵗不數萬今
[071-88b]
以億慮惟公乃明惟勇乃成惟亷則恕汶泗之㑹有
截其閘有菀其樹功在國家名在天下永世是慶
都水分監記 元/揭徯斯
㑹通河成之四年始建都水分監於東阿之景徳鎮
掌凡河渠壩牐之政令以通朝貢漕天下實京師地
高平則水疾泄故為堨以蓄之水積則立機引繩以
輓其舟之下上謂之壩地下迤則水疾涸故為防以
節之水溢則縋起懸版以通其舟之往來謂之牐皆
[071-89a]
置吏以司其飛輓啟閉之節而聼其獄訟焉雨潦將
降則命積土壤具畚鍤以備奔軼衝射水將涸則發
徒以導閼滯塞崩潰時而巡行周視以察其用命不
用命而賞罸之故監之責重以煩延祐六年秋九月
河南張侯仲仁以歴佐詹事翰林太醫三院皆能其
官且周知渠事選任都水丞冬十有二月分司東阿
詔凡河渠之政毋襲故狃私毋阻勢怛威惟宜適從
敢有撓法亂政雖天子使五品以上以名聞其下隨
[071-89b]
以輕重論刑毋有所貸侯北自永濟渠南至河東極
汶泗之源滯疏决防凡千九百餘所咸底於理退即
所署治文書庳冗儉陋吏側立無所爰告於衆曰余
承命來此惟恪恭是圖顧以函丈之室制千里之政
役徒百工何以受職下官羣吏何以聼令鄉遂之老
州邑之長何以稟政荆揚益兗豫數千里供億之吏
何所視禁山戎島夷遐徼絶域朝貢之使何所為禮
朝廷重使何所止舍乃㑹財於庫恊謀於吏攻石伐
[071-90a]
材為堂於故署之西偏隅隩廓深周阿崇穹藻繢之
麗文不勝質几席之美物不踰軌左庖右庫整密峻
完前列吏舍於兩廂次樹洛魏曹濮三役之肆於重
門之内後置使客之館皆環拱内向有翼有嚴外臨
方池長堤隠虹又折而西達於大逵高栁布隂周垣
繚城遐邇縱觀仰愕俯歎其言曰惟侯明慎周敏惟
公罔私故役大而民弗知功成而監益尊監益尊而
政益行斯河渠之利永世攸賴爰稽在昔自丞相忠
[071-90b]
武王建議於江表初平之日少監馬之貞奏功於海
内一家之時自時厥後分治於兹者鮮不著勤悼勞
載於簡書而公署之役乃以待侯侯非樂侈其居榮
其名以夸其民所以正官守肅上下崇本而立政也
誠宜為而不敢後惟國家一日不可去河渠之利河
渠之政一日不可授非其人若侯者其人矣是役也
首事於侯至之明年某月日卒事於至治元年某月
日合内外之屋餘八十楹是嵗九月記
[071-91a]
滕縣學田記 元/虞 集
國家之制自京師㑹府郡縣皆有學學必有廟以奉
先師之祭祀學設弟子員有廩膳之給補葺之費故
學有田聖朝創制以來學田未有定制所在多有闕
者累詔天下俾有司得以閒田補之募人以耕嵗収
其入然田之蕪治租之有無廩膳之充歉繫於郡吏
之善不善用意與不用意耳滕縣之學右為廟有兩
廡有重門左為學東西有齋有庖有庫成於至元己
[071-91b]
丑則滕縣陳諶學正陳渥之所為也明年諶欽依詔
㫖以如市鄉地三頃除為學田大徳甲辰滕縣長吏
阿兒不思等復欽依詔㫖以如市鄉官地五頃與之
葢補其未足也然所佃之家租出於己未甞割耕於
中至治壬戌般陽李徳昭為學正滕守李元思所以
治學始取租於田而給之教養奉祀之外戸牖幕帟
之飭塈茨丹雘之工聖賢肖像衣裳之制殿宇垣墉
之嚴煥然而一新之然其所用固未甞乏其間郡吏
[071-92a]
無良民豪無忌侵占學田租入弗至生徒散去徳昭
有憂之而未能振適洛陽曹侯鐸以剛明通介之才
來守是郡乃以學校為先務教養為已任繼有監郡
公哈只同知拓跋旭暾判官劉復初都目張氏等皆
以清雅䟽通之士接武到學同寅恊恭思舉墜田之
見侵於豪家者始復歸於學而嚚訟輩詣言於司臬
謀有以撓侯等凡數反復而愈力㑹憲司副使趙公
行部至滕得其實始絶其誣詞因又以禮教鄉官地
[071-92b]
五頃增之計畆以定其租立石以表其畔猶懼後之
人或失之也又使徳昭請于憲司於中書禮部移文
以下之俾勿敢斁而復求刻石以為記嗚呼滕與鄒
魯兄弟之邦也聖賢之遺化存焉其人固易使也今
侯欲為久逺計將質契劵以待之孰若申明教化以
正人心美風俗人茍知禮義亷恥詎忍自欺跬步之
土而私圭撮之利哉不然文墨何足以制其豪强侵
奪如昔者耶是嵗朝廷命天下廟學以顔子曾子子
[071-93a]
思孟子並配孔子西面北上有司或憚煩不及奉行
而侯於滕縣獨更新設像如法其知本槩如此由是
推其善政于民者固可知已
天心水面亭記 元/虞 集
天歴三年春臣集臣泂臣九思得侍清閒之燕論山
川形勝臣九思曰濟南山水似江南殆或過之臣泂
之居在大明湖上壅土水中而為亭可以周覽其勝
名之曰天心水面可想見其處矣於是有勑臣集書
[071-93b]
其牓而記之臣集再拜稽首而言曰昔宋儒邵雍氏
之書曰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臣泂葢取諸此臣
聞雍之為道上達庖犧至於帝堯周文孔子之盛其
制作在皇極經世其性情寓於詩程灝氏之言曰就
其所至而論之可謂安且成矣斯二言者非隂陽動
靜之交乎按先天圖陽盡子中而姤生焉擬之為月
窟隂盡午中而復生焉擬之為天根以月窟臨天根
非隂陽之互交者乎㢲之為卦隂為主於物為風坎
[071-94a]
之為卦陽為主於物為水以風之初而行乎水之上
非動靜之始交者乎所謂一動一靜之間天地人之
至妙至妙者庶於此可見月到天心清之至也風來
水面和之至也人心有絲毫物欲之蔽則無以為清
拂嬰於揚則不能和流而忘返又和之過皆非其至
也是以君子有感於清和之至而詠歌之
性善書院記 元/虞 集
天歴庚午五月滕州守洛陽曹侯振父介前學正李
[071-94b]
徳昭至京師來告曰吾郡有性善書院者大徳四年
前守尚敏作義塾州治之南其屋四楹覆以瓦其齋
舍茅茨而已延師以教人之子弟出已俸以率州士
得錢五千緡貸諸人取子息以供師弟之食明年以
禮教鄉官地三頃給之延祐元年監察御史任居敬
言於朝曰昔滕文公甞聞性善之説於孟子宜表義
塾曰性善書院朝廷用其言性善書院列於學宫置
山長以為之師延祐二年前守鄭改築於滕之舊治
[071-95a]
其宫之地凡八畆右廟堂以祀孟子左講堂翼以兩
齋以居業張忙古歹繼成之又給以使相鄉戸絶地
二頃一十五畆如市鄉一十八畆而鐸之來也於學
校之士不敢後既為勤督其教養修完其宫牆屋室
治其器用之未備究子息之亡失地之見侵者悉經
理之增給禮教鄉官地五頃合其舊有凡為田十頃
三十餘畆使滕縣簿明安答兒山長滕昻霄行田表
其畔嵗非甚祲亦足以備用矣鐸代者且至將去之
[071-95b]
懼來者無所考謹伐石載始末請一言而表之予乃
為之言曰師弟子之講習於是者其亦甞致意於性
善之説乎息焉處焉亦有存其初者乎念慮之興酬
酢之頃亦有以察其幾而致其辨者乎有能一日用
其力於此庶幾賢太守之所以望於郡人者乎葢古
之人其初無不學者及其長也受田而耕而俊秀者
入於學以學乎修已治人之道耕者食人而不以為
勞學者食於人而不以為泰誠以學者有益於人之
[071-96a]
國家也學非其學而欲安坐以食則又何貴於人乎
吾聞之也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使
滕之人以侯之故而知學道焉亦何待執信於咫尺
之石哉滕昔為國今為守今之守昔之侯也孟子之
説布在方䇿傳之千載有民人社稷者孰不得而誦
之視其所聞有多於文公逺矣慨昔文公之為政於
斯也孰肯為汙暴之慢者乎繼曹侯而來者善擇師
惟明孟氏之説以教其人於久逺之道無大於此者
[071-96b]
孝思亭記 元/虞 集
國子伴讀茌平梁生為予言其邑之善士曰張氏兄
弟以孝友稱於鄉作亭於先塋之左手植松栢鬱鬱
成林為請於監察御史周君景逺得大書孝思二字
以表其處而求文以為記子甞聞之古之君子之為
禮也葢無墓祭夫祭者之於鬼神也求諸隂陽之義
備矣墓也者遺體之所藏也茍於是乎求之豈不可
哉而古之君子為禮也而墓無祭何也凡有國有家
[071-97a]
者必有寢有廟廟所以祭而墓非祭也有廟者必有
主主之始立也三祭以虞之歸必奉諸其廟嵗時祭
之曰是神明之所依也有禰之廟者自已之兄弟子
孫皆至焉有祖之廟者自父之兄弟子孫皆至焉有
曾祖之廟者自祖之兄弟子孫皆至焉有高祖之廟
者自曾祖昆弟子孫皆至焉有大宗之廟者凡族之
昆弟子孫莫不至焉者矣是合族之大法也而近世
士大夫家廟主之制或莫之考一再傳之後昧於世
[071-97b]
次者或有之矣况於民庶者乎是故君子之所深惜
也嗟夫古之不可復也然幸而猶有一焉今中原之
地平衍沃壤故其為塋兆也高曾而下凡子孫皆得
以次祔塟嵗時上冡則有得以知其處此為某親此
為某親拜於墓下者孰為某親之孫葢實有維持族
姓之意焉後之君子茍以義起禮則墓亭之設固在
所不廢也張氏兄弟拳拳於墓亭之意豈非知本者
乎其以孝友稱於鄉也宜矣
[071-98a]
存心堂記 元/劉逢源
滕與鄒隣壤文公問學於孟子其所啟沃者至深切
矣滕邑為善國後世景仰高風以配以享大徳間臺
臣獻言請建書院設山長創殿宇立廟記備祭器以
奉祀事歴世既久講堂學舍摧壊荒穢至正辛卯山
長丁振欲為重修適丁使州官僚或當代碩彦或進
士出身一時嘉㑹同心恊謀各分俸金以鳩材命工
壊者修缺者補凡殿宇祭器門牆牌額咸加賁飭燦
[071-98b]
然復新工訖扁其堂曰存心是嵗四月余客於滕因
請為文以記之余不獲辭竊聞孟子告滕文公教誨
之道多矣臺臣獻言惟以性善名其書院豈非性善
之説甚有補於世教者乎黙識而旁通之七篇之中
無非言性善也孟子一書集義養氣之類亦多矣今
獨以存心名斯堂者良以聖賢千言萬語只是令人
収其放心而存之誠慎思而精研七篇之中無非欲
人存心也以性善而名書院者固為知要以存心而
[071-99a]
名斯堂者尤為肯綮之㫖夫心性一理也論性不論
心則性之理無所寓論心不論性則心之所存者何
事故孟子言存其心養其性而又曰君子以仁存心
以禮存心仁與禮性也心則貫體用該内外綂乎性
者葢道體無為而人心有覺心能盡性性不知檢其
心然則欲復本然之性非存心不可心不存焉雖日
從事於學亦何所得哉於戲魯鄒山川鍾秀挺生孔
孟滕間鄒魯實聖賢教化浹洽之鄉其所以教化不
[071-99b]
過欲人存其心以復其性凡在書院者可不知所以
從事乎能存其心則能復其性雖孟子可學而至矣
春秋朔望官師講明於斯興學敦教導揚風化撫育
黎庶不負名斯院斯堂之義千載而下安知不追躅
祀享如文公者乎
九思堂記 元/呉 澄
予自中嵗聞御史申屠君之名敬慕而欲識而卒未
及見也至治三年予在京師識其子駉也他日諗予
[071-100a]
曰先人家東平晚愛高郵山水營墅焉甞謂君子有
思為立身之本毎以誨子孫駉上有三兄下有三弟
追惟先志名所居之堂曰九思而集賢大學士郭公
為篆其扁敢徴一語發揮其指朝夕觀省而有所警
悟庶其寡過而無沗所生已乎余曰唯唯子之先君
子所以淑其身而期其子孫者逺矣哉余之淺陋不
足以既其實也雖然不可不略陳其概謹按論語所
記思之目有九前之六思存心置身之要也後之三
[071-100b]
思明理克已之務也六者之思其聖學之根基與學
者所當學而未易也毋亦先以三者之思為務哉葢
欲之易誘者利為甚見得而思必不舍義而汙已也
情之難制者怒為甚當忿而思必不趨難而害已也
疑而未通必問於人彼不思而恥下問者寧終身而
不知疑而思問則理無不明思難思義則已無不克
理無不明已無不克則操心而心存檢身而身治聰
明温恭忠敬無所不能也思之功大矣哉程子曰九
[071-101a]
思各專其一謝子曰無時不自省察也子命余發揮
九思之㫖予竊誦程謝之説以復抑子之先君磊落
軒昻卓然自奮有古丈夫之風子求諸家法有餘師
而又稽聖訓立堂名以無改於父之道若兄若弟聚
處斯堂夫茍因九思之名詣九思之實隨所在而思
無須叟而忽忘怠惰也則卑可以賢高可以聖且將
煒華烜赫光有先徳其為無忝也蔑以加奚啻寡過
而已若夫動靜語黙間於九者不一一致思以允蹈
[071-101b]
其實而徒悦其名子之先君所期於子兄弟者殆不
然也御史諱致逺字大用除南臺都事江東僉憲翰
林待制俱不赴後以淮西僉憲終
祭鄒平范公祠歌記 元/張起巖
有際天人之學斯可以服天下之望有擴宇宙之量
斯可以成天下之務有堅金石之操斯可以任天下
之重隆然燁然震耀於世者則文正范公其人也夫
大聖大賢必曠世而一見天之降才不偶如此唐虞
[071-102a]
之盛邈矣孔子之聖而不能得時以行其道三代以
來惟伊尹周公之道能施於用下此則子房之於漢
祖不屑盡其用孔明之於漢室不克盡其用魏鄭公
裴晉公之於唐粗見於用而公於宋慶歴皇祐之間
雖用之而猶未完也然而公之精忠大節正言直氣
固已昭三光而徹兩儀亘千萬年昭然猶在若非學
際天人量擴宇宙操堅金石者其曷能與於此公諱
仲淹字希文范氏世為蘓州人蚤嵗讀書長白山祠
[071-102b]
于山之醴泉寺舊矣惟公功業在世名聲在人與天
地同不朽固無待乎祠而存而祠之屢壊屢葺閲歴
世如一日有以驗人之慕公之深而其講學之地來
遊來歌者慨其風烈有以興起則是祠也於名教風
厲甚大尚論公之平昔俾來者師法公勤學茹淡篤
志力行堅强刻厲壁立千載信道不屈守職敢言屢
貶屢復蹇蹇益勵絶迹凡近宅心高明窮達無間始
終一致其操其學為如何哉甞條政務至萬餘言迨
[071-103a]
其得位舉見於用立朝奏陳皆可垂憲崇化厚俗敦
尚風義救荒惠貧所部晏然出帥西師夷夏聳服西
羗來歸卒臣元昊及參大政明黜陟抑僥倖精貢舉
擇守宰均公田厚農桑修武備均徭役釋逋賦重命
令更䕃補之法嚴監司之選皆經國逺圖甞自誦曰
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其自任以
天下之重而力於成天下之務者為如何公輕財好
施尤厚宗族恩例俸賜常均及之置義田宅聚族以
[071-103b]
給在邉恩賫皆以上意分賜諸將坐吕相貶去及其
再起懽然相約戮力平賊其量為如何民饗公利以
范為姓公所履歴民皆立祠中國外夷莫不喜稱公
之姓字而樂道其善夏師之擾畿輔揺動聞其出鎮
人心遂安夏人謂公腹中有甲兵數萬至有破膽之
謡仁宗聞其往援定川喜曰吾固知范某可用也及
登政一以太平期之降手詔開天章閣賜坐趣條具
天下事天下之人視其去留以騐治否其所以繋天
[071-104a]
下之望者又何如哉葢甞論之公生於宋仕於宋而
其人品器量風節則偉矣三代之臣也宋儒言本朝
人物以公為第一葢確論之不可易者起巖濟西晚
生東瞻長白山不逺五舍逕拜祠下惕然興懐既條
其蹟復繫以辭俾歌以祀公其辭曰繄真才之間出
兮羗兩儀之效靈在地則為山岳兮在天則為列星
膺半千之名世兮必興運之是丁開一王之盛治兮
示四海之儀刑復隆古之泰道兮措羣生於敉寧惟
[071-104b]
公之生允無愧於是兮固已揭日月而奮雷霆績效
著於人心兮宜金石之勒銘威望振於外夷兮忠赤
簡於大廷不希世以詭隨兮惟大猷之是經上方軌
於三代兮下垂譽於千齡沒而凜乎不亡兮功烈賁
乎汗青復元氣於太虚兮佐𤣥造於㝠㝠尚歛福以
錫民兮驅疫厲而殄蝗螟睠故山之陳迹兮鑒醴泉
之清冷俯岫幌兮欵巖扄息風馬兮駐雲軿薦松醪
之醲郁兮擷埜之芳馨仰精爽之來下兮庶肅然
[071-105a]
之一聆儆鄙頑與貪懦兮將如寤而如醒恍神遊之
無方兮盼荒祠而涕零耿英靈之如在兮齊長白之
高崇
改作東大閘記 元/李惟明
泗别於滋陽兗道之汶支於奉符之堽城洸引之西
南㑹於任城㑹通河受之昔汶不通洸國初嵗丁巳
濟倅奉符畢輔國請於嚴東平始於汶水之隂堽城
之左作一斗門堨汶水入洸益泗漕以餉宿蘄戌邉
[071-105b]
之衆且以溉濟兗間田汶由是有南入泗淮之𣲖至
元二十年朝議以轉漕弗便乃自任城開河分汶水
西北流至須城之安民山以入清濟故瀆通江淮漕
至東阿由東阿陸轉僅二百里抵臨清下漳御輸京
師二十六年又自安民山穿渠北至臨清引汶絶濟
直屬漳御於是汶之利被南北矣始輔國直堽城西
北隅作石斗門一後都水少監馬之貞又於其東作
雙虹懸門閘虹相連屬分受汶水既又以虹石水易
[071-106a]
圯乃改西虹為今閘制通謂之東閘謂輔國所作斗
門為西閘後改作址高水不能入獨東閘受水汶水
盈縮不常嵗常以秋分役丁夫採薪積沙於二閘左
絶汶作堰約汶水三之二入洸至春全堨餘波以入
霖潦時至慮其衝突則堅閉二閘不聴其入水至徑
壊堰而西循故道入海故汶之堰嵗修延祐五年改
作石堰五月堰成六月為水所壊水退亂石齟齬壅
沙河底增高自是水嵗溢為害至元四年秋七月大
[071-106b]
水潰東閘突入洸河兩閘被其害而洸亦為沙所塞
非復舊河矣初之貞為沙堰也有言作石堰可嵗省
勞民之貞曰汶魯大川底沙深濶若修石堰須高平
水五尺方可行水沙漲淤平與無堰同河底填高必
溢為害况河上廣石材不勝用縱竭力作成漲濤懸
注傾敗可待晉杜預作沙堰於苑陽堨白水溉田缺
則補之雖屢勞民終無水害固知川不可塞也且曰
後人弗聼浮議妄興石堰重困民壅遏漲水大為民
[071-107a]
害重修堽城閘因自作記勒其言於石至是果如其
言閘壊岸崩碑沉於水為土石所壓是年九月都水
監馬元公來治㑹通河行視至堽城謂衆曰堽城洸
汶之交㑹通之喉襟閘壊河塞上源要害役有先於
此者乎於是用前監丞沈温公闢為一大閘之議命
濠寨官梁仲祥李讓計徒庸度材用量工程乃以狀
上從其請明年二月命工入山取石陶甓煅灰以濠
寨官王守恭董之市物於有司謀將以五月經始衆
[071-107b]
議以為兹役實大非朝夕可成暑雨方行必妨興事
曷以來年公曰霖雨天道豈可預必安能優游度日
待來年以已事諉後人乎乃親為經營揆度以舊址
敝于屢作改卜地於其東掘地及泉降汶河底四尺
順水性也袤其南北為尺百廣其東西為尺八十下
於平地為尺二十有二土木之工又入其下八尺上
為石基以承閘閘之崇於地平自基以上縮掘地之
深一尺兩壁直南北為身皆長五十尺其南張兩翼
[071-108a]
為雁翅皆長四十五尺其北短折以東西各附於旁
亦長四十五尺不為兩翼斂其前隘漲水也前盡基
肩岸受水欲其前也後遜基八之一壘石為崖承之
出基之南五尺長為尺二十有五五分基之廣濶其
中之一以為明入明三分身之一為金口廣尺深咫
板十有三方盈金口之廣長亘明入金口兩端各盡
其身上下以啟閉者十二其一不動閾以大石為兩
臬夾制其前郤始議叅用新舊石舊石皆薄小而新
[071-108b]
石少公因為度材所堪差别其用無尺寸之枉新遂
以贏又皆大石自基至顛凡十一疊舊不一用焉石
相疊比則以鐵沙磨其際必脗合無間故其締構之
工釦砌之密㑹通諸閘所未有凡用石大小以段計
二千六十有奇自方以尺計三萬三千六百五十甓
以萬計一千有六石灰以斤計四十六萬三千瓦礫
以擔計二萬四千木大小以株計一萬三百一十鐵
剛柔以斤計三萬九百一十五麻炭諸物稱是縻錢
[071-109a]
一萬七千餘緡徒役千人木石之工二百八十人始
事於五月七日畢役於九月十日閘既成衆請識其
事於石屬筆於予予曰汶古名川昔畢公馬公用之
則為轉漕之益為灌溉之利後人用之則有横潰之
憂有墊溺之患水性非異葢用之善不善也馬公既
善用之又碑其言以示來者其為慮深矣不有兹役
曷彰馬公之識其言已騐碑付於水而改作石堰之
碑尚存豈天忌馬公之言先發其機耶將使後人獨
[071-109b]
受其害而不䝉其利耶惟是雨暘時若漕運無愆天
其或者悔禍於人俾思馬公之言乎既不獲辭遂為
叙其始末以見堽城閘水利㗋襟且表馬公之言為
鑒
即墨先賢祠記 元/秦裕伯
古萃董侯治即墨之二年嵗豐民和改建先師孔子
廟學期而成乃以故廟西廡易簷改塗為先賢祠自
戰國及兩漢以功名著兹土者得九人焉即墨大夫
[071-110a]
三人安平君田單齊王田橫諫議大夫王吉吉之子
京兆尹駿膠東相王成不其令童恢皆假像而祀之
以少牢恐邦人不能悉知其行乃命裕伯記之謹按
禮有功烈於民以死勤事者配食於社我國家以忠
義詔天下凡聖帝明王忠臣烈士載在祀典者命有
司蠲潔致祭今即墨九賢之祀所以奉明詔尊禮經
也予於是而有感焉自東漢以迄於今寥寥千載鄉
賢如王吉父子者豈無其人特貧而在下不能自振
[071-110b]
於時者多矣邑治之良亦豈無如王成如童恢者乎
不幸處海邦之地其聲名不能自達於朝者亦多矣
不然毁言日至之大夫茍不遇齊威之明不見戮於
朝也幸矣其能有萬家之封乎此古今之賢者所以
不多見也董侯此舉所以表前修望來哲者深矣侯
甞為國子助教裕伯忝胄子在成均實與諸生之列
兹承先生之命謹摭九賢之槩而為之詩俾邦人歌
以祀之詩曰即墨古城實表東海有美多賢流光千
[071-111a]
載齊當田氏大夫三人史載其事名滅無聞時維威
王登崇俊良大夫侃侃以寧東方聲譽弗聞不阿以
正益封萬家以鴻厥慶湣王之亂燕軍來攻大夫百
戰以死其忠忠義在民不忍開關収合餘燼以起田
單單也實賢士卒同苦弗私其孥編於行伍火牛之
奔兵車夜觸齊城七十一朝而復乃輯其民乃迎其
君安平有爵莫賞其勲秦滅諸侯王建將朝大夫諫
止以保宗祧王卒不聼國滅身死大夫之賢奚愧青
[071-111b]
史劉頃之爭田橫乃王漢有天下橫不忍降殺身死
義衆客同亡高風滄海萬世允傷臯虞有城即墨下
邑山靈降祥乃生王吉為諫大夫氣剛以直有子曰
駿勉肖其徳擢居京尹比名趙張英聲義烈古今流
芳惟此即墨膠東王國在漢中興有相王成勞來流
民八萬餘口璽書封侯為循吏首縣治之西古城不
其東漢縣令姑幕童恢忠孝亷平信及猛虎有詔褒
榮擢居郡府凡此九賢勲載遺編生能濟世死舍其
[071-112a]
天載考禮經法當從祭廟享血食以訓來世維我董
侯氣剛色柔三年政教克配前修既作斯堂九賢允
集邦人屈指侯來其十我作歌詩請刻諸石春秋匪
懈祀享無斁
[071-112b]
山東通志卷三十五之十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