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g0038 明名臣琬琰錄-明-徐紘 (master)


[015-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名臣琬琰録卷十五
             明 徐紘 撰
  昌寧伯壯敏趙公墓誌銘     尹 直
國朝膺天御宇百二十載内安外寧豐亨熙豫固由聖
明繼作於上而亦文武夾輔於下之所致肆惟英桓果
毅之才宏偉頎碩之資入則纓冠佩玉位保傅儀百辟出
則綰章持節總師旅敵王愾使朝廷有所恃而安逺方
[015-1b]
有所惮而不敢發者盖世有其人焉若太保兼太子太
傅昌寧伯趙公其一也乃兹已矣嗚呼惜哉公諱勝字
克功姓趙氏系出漢充國之裔世居河朔至伯父赤考
再興國初始徙家永平之遷安遂占籍焉太宗文皇帝
靖難師興赤以謀畧從征有功授永平衛百户歿于戰
陣無嗣再興襲陞千户永樂庚寅北征大破其帥巴雅
實哩殺敗阿嚕岱餘衆陞指揮僉事洪熙改元復以征
北功陞指揮使尋卒公襲甫髫齡賴母王夫人矢節教
[015-2a]
育底于成立恒思父遺言我生為壯士而志弗就爾長
須努力報國亢宗毋負竒男子也由是刻志勵行事母
極孝敬始終無違禮正統己巳北兵入京畿公率兵出
西直門扼其衝突躬履戰陣斬馘無等敵遂奔遁景泰
庚子擢僉都閫名以發聞英廟復辟録公舊勞加僉前
軍都督府事佩刀侍衛天順戊寅選管三千營操辛巳
秋曹孽叛逆公擒獲居多遷都督同知時北兵深入陜
西固原公闕/ 㕘將率師往𠞰敗之今上嗣統命兼勇
[015-2b]
營典操推恩給誥進封榮禄大夫褒榮三代成化乙酉
重建永天門公董軍應役既訖工適山西邊徼有警命
公佩平西將軍印統軍来援次鴈門闗報兵已遁乃還
明年秋往征延綏河北兵聞風渡河趨大同納欵入貢
師旋即命典操耀武營戊子夏故元兵暨海西諸夷弗
靖廷議請以公總鎮之乃佩北征前將軍印杖節以征
至則申嚴號令簡閱軍士調度有方屢奏克獲賜勅奬
諭辛夘春召回總典五軍營壬辰春調千三營是夏至
[015-3a]
甲午秋兩奉制勅佩印總帥北征敵輒逺却丙申總督
軍士濬築京城垣塹兼葺西直門城樓陞後軍都督府
左都督戊戌冬加太子太保癸卯秋勅封昌寧伯嵗食
禄千鍾丙午冬加太保兼太子太傅丁未春皇貴妃萬
氏薨奉勅董工造墳于天夀山之西南朝夕督視觸冒
寒暑遘疾輿歸遂不治是嵗七月朔也訃聞當宁惻然
哭悼特賻鈔三萬貫給麻苧白布有差輟視朝一日勅
所司為造塋域遣官諭祭者屢追封昌寧侯諡壮敏䘏
[015-3b]
典渥矣公生永樂庚子後正月之朏享年六十有八曽
祖寶山祖保父泊俱贈榮禄大夫同知都督府事曽祖
妣閆妣王及原配李繼冉俱贈夫人先卒葬昌平縣太
平鄉之原子男一瑄以舎人選侍春官詔賜冠帶先公
一年卒女二長適都指揮白壐次適定西侯蔣公仲子
騤孫男三長鑑恩授冠帶次鉞次錫女三曽女孫二俱
在室鑑卜以卒之秋八月二十日奉公柩啟夫人之封
窆焉前事具公世出行實請予銘維公早襲勲階㷀孑
[015-4a]
乃克篤志奮興閑習武畧涉獵儒書累膺簡命佩符建
節東征北伐英威勇譽聳聞中外所至敵輒聞風奔遁
靡敢抗迎乃不窮追逺襲僥功啟釁所謂不戰而屈人
之兵厥功𢡟焉矧平居總操督工簡教有方䘏撫周至
士卒感悦立朝行已慎重無違縉紳推敬朝廷倚重凡
奉勅遣出辭還見有白金文綺寶鏹餼醴之錫蟒衣玉
帶嵗節恩意尤多而卒也賻襚塟祭封爵加諡有隆無
殺始終榮哀何其盛哉余與公同朝久知公深去秋㕘
[015-4b]
典邦政兩偕公考閲武學官舎諸生相歡竟日益見公
之忠亮端凝信為國之干城而於古之名將奚忝然則
銘於予宜銘曰皇明奠安泰山盤石曰惟文武篤棐勵
翼桓桓趙公系出充國世有聞人儲休委澤粤若公考
早世充職從我文皇勛階累積公自㓜孤式克修飭武
畧究通體貌軒特兵㓂及郊慨然舉檄乃率虎旅乃肆
鷹撃乃僉都閫英譽炫赫先帝録勞崇登顯陟出則總
操入則侍直今上倚毗寵恩彌益屢佩印符屢奉制勅
[015-5a]
東征北伐所向無敵或聞風遁或受俘馘恬不邀功邊
不啟隙惠周司徒威讋逺域帝曰汝勝久樹勛績予維
汝嘉其進封伯公拜稽首曰敢忘徳報徳維何委身戮
力營星俄隕尚勞敦役訃聞九重良深痛惜䘏典渥優
哀榮何極太平之原鬰鬰松栢撮跡勒銘永賁窀穸昌
寧之號於昭千億
  户部尚書陳公神道碑銘    王 㒜
成化壬辰夏六月辛夘南京户部尚書陳公以疾終于
[015-5b]
位今制凡兩京文武大臣喪朝廷必遣官諭祭命有司
營𦵏至於勲業位望之炤灼者又益以賻贈之禮凡此
皆公所宜有而必得者南京户部既以公訃聞其叔子
鵠遂奉柩去歸其鄉以俟命焉公諱翼字冲霄鳯陽虹
縣人其先居朱陳村宋季徙彭城今居虹縣者又徙自
國初祖敬先考鑑皆以公貴累贈資政大夫南京户部
尚書祖妣妣皆夫人公㓜有異質先考尚書公指以語
人曰吾家世農業人知吾所治者稼而不知者種徳吾
[015-6a]
兒其稼之穫乎宣徳壬子中應天府鄉試宣徳丙辰㑹
試中進士第授行在户部主事嵗己巳北兵侵邊王師
北征命往永平等處偹芻糧永平圻内郡征輸繁重民
無宿儲公百方區畫民不厲而兵饒給還奏稱㫖復出
内帑金數萬兩命糴粟遼陽實邊廩竣事陞郎中尋奉
璽書督江西先是嵗賦皆卒伍漕輓朝廷因用武乃復
更以民有司承望風㫖嚴程趣辦民殆弗堪公曰賦無
後期足矣奚以亟為乃循行郡邑求得其富厚者俾具
[015-6b]
舟分漕且諭之曰此一時權宜爾師還當無爾勞衆樂
従焉景泰初上崇孝敬録忠義偹財用清贓罰申舊典
體羣臣六事未報聞尚書公訃乞歸三司御史交章留
之上命公卒事公遽已馳歸喪次聞命往督漕抵京師
乃復歸服㡬終㑹上命廷臣舉堪任方岳者僉以公對
即其家拜山西右布政使馳𫝊赴任公問民疾苦為蠲
其逋税至十餘萬石素民利五臺山木至是有禁公弛
之樵蘇自若鴈門既設兵守禦益戍以民咸釋之使歸
[015-7a]
農業公既厚民生謂可以役其力矣始於某暇日築忻
州城除道通平西嶺又感發其良心俾脩陽曲諸廟學
盖民不知勞而頌有徳者至多不容口英廟復辟召還
拜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給従二品禄巡撫寧夏時西邊
連嵗用兵民罷敝甚公拊循之又籍其貧甚者計口給
食奏蠲逋租之累里正者寛兩税抵輸布帛厥貢果實
皮革諸物皆乞權罷之其地故有宣聖廟祀禮與中州
等頃嵗儉行釋菜公曰其為費㡬何而用以化導邊氓
[015-7b]
其利溥矣俎豆之事吾何敢廢亟復之時西番入㓂邊
將失利其勢猖獗公乃檄諸部固城堡繕器械募材武
士為土兵㕘以官兵守要害既而朝廷命將出師敵始
引去西師解嚴公乃上章乞省墓不允然上亦念公在
邊久思有以少休之矣未㡬陞南京户部左侍郎今上
即位勅公總督京儲及屯田諸務公始至㑹臺臣建議
令諸司察舉其屬公首劾罷其不事事者數輩而薦用
其才且賢者廩庾廢壊其修復之資咸取具軍役而公
[015-8a]
有餘財則積以待敝公曰縻有用之物困無告之民吾
不能牽於吏議以隠忍於心也即日以便宜從事人謂
公一舉而能除數十年弊復因灾異上䘏民力録囚徒
裁省鹽糧俸鈔三事丁繼母憂賜葬祭旋命起復公懇
乞終制祥禫召還京陞南京户部尚書總督如故三年
乞奏最上以其兼領諸務止之賜誥命進階資政大夫
公至是功業既成精力向衰在他人若可以少自暇逸
而公感知遇期於盡瘁每晨興入公館治事食頃詣臺
[015-8b]
迄日旰未休屬僚文移趣辨不少貸卒之以此成疾疾
甚猶日省署不廢嗚呼必如公而後可謂無負於委任
矣公為人嚴偉立朝稜稜有風望自為郎署人已憚其
剛直無敢有忤之者及出更藩鎮入踐臺省位叙日髙
年徳日茂晚生後進以得公接納為幸而小官下吏趨
走聽令有莫敢仰視者矣公生於永樂甲申夀六十九
配李氏封夫人側室樊氏朱氏五男子鳯沂州判官鸞
虹縣隂陽訓術鵬義官皆李出鵠國子生樊出鶚朱出
[015-9a]
三女其長者嫁郭宣錢宗季在室孫男五公之卒也其
同年友南京吏部尚書崔公既經紀其喪復述公履厯
以授鵠俾持以乞文於予將立碑神道予雅辱公知愛
公之妣文夫人喪嘗忝執筆為銘今於銘公又奚辭其
葬以卒之年十一月壬寅其墓在邑西南沱河之陽銘
曰維古大臣以道事君道用於時惠利在民烈烈陳公
遭逢列聖煌煌兩疏詞嚴義正豈不公用人孰究知其
所知者公之緒餘秉徳懐誠初終一節何歉於公元侯大
[015-9b]
耋沱經夏丘爰墓其陽勒銘穹碑永永不忘
  副都御史盛公墓誌銘      丘 濬
英廟復辟之初權臣之冒功者朋比為奸鑿空起邊釁
欲樹竒功以盖其迹率師關塞即還敵因乘之而入十
三道御史欲有言同事有洩之者彼先入愬于上誣御
史中有與被繫内臣張永同族者欲為之報復以激上
怒即逮所誣御史下獄明日衆御史章始上上御便殿
召衆入盛氣待之擲章付御史誦之至半上曰止摘章
[015-10a]
中所條事析之令其分疏復諭之以終誦上意稍悟然
重違權臣意姑従輕典凡列名者俱謫外任其一人錫
山盛公也時掌河南道事出知保定之束鹿縣先是權
啟邊釁其勢熖可畏人無敢言者惟公首與同官涞水
張君鵬謀謂事干軍國某等官臺憲烏可畏禍不言張
公以為然即入謀之兵都給事中王鋐約以章交上機
事因之而失時聯官者皆未知也亟召入永平周公賓
倉卒誦所上章者音洪亮畧無阻滯及對上之言詞直
[015-10b]
理正天下聞而壯之而不知首啟其謀者盛公也同日
出補外者若干人其後惟盛公年最髙官最顯而能以
令徳終嗚呼天於忠臣之報固獨厚之耶公諱顒字時
望常之無錫人正統辛酉以尚書蔡氏傳得儁京闈在
太學十年所交皆海内知名士景泰辛未始登進士第
首擢河南道監察御史尋以老成掌道事時初經己巳
之變朝廷懲前政委靡之失稍開言路一時言事者毛
舉細故攻訐隂私以張直聲公獨顧大體惜人才掩其
[015-11a]
疵疾不為已甚善𩔖賴之嘗兩奉命出按淮時值嵗大
歉𤼵倉賑貧全活者甚衆按閩時適當大比㧞賢振滯
是科得人為盛及是首謀摧折巨奸直聲凜凜聞天下
其知束鹿也邑多顯宦往往怙勢為不法聞公至相戒
曰是嘗劾奏石總兵者其人不可犯也公變摶擊以為
撫循吏畏而民安之未㡬丁内艱去民留之不可俟其
服闋相率詣闕乞公公得再任不復用刑法有爭訟者
諭之以理輙叩首聽受不復辯鄰邑聞之訟多年不决
[015-11b]
者各来請判于公公折以片言各心服而去時人有清
如水明如鏡之謡邑介真保間四境之民雖非所治亦
聞趨赴郊外有荒地自然聚以城市邑人風因目為清
官店既去任民築亭為立去思碑請文士為作記至今
存焉嵗甲申推守邵武行所無事不動聲色而郡大化
既而巡撫都憲以延平民狡而事繁請于朝移公治之
延平與邵接境聞公政有聲素莫不革心向化巡按御
史録公兩郡政績請旌異于朝進公一階封贈父母及
[015-12a]
妻癸巳陞廣西㕘政専督糧餉丙申陞雲南右布政使
丁外艱服闋改陜西尋遷左時廣西殘破之餘公委曲
措注民夷賴以不擾陜西地臨三邊公在任日邊報無
虚月適嵗多歉公調度有方而餽餉不缺入為刑部右
侍郎佐其長以明刑恒舉歐陽公求生不得則死無憾
之語為寮屬告有深文巧詆者輒不樂之刑用是平僅
再閲月調公南京盖當道者之鄉人有欲得公處者或
以為言公乃曰吾南人往官于南固其所也明年山東
[015-12b]
旱飢盜賊將乘之而起廷議建遣大臣巡撫僉曰無如
盛時望者改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乘驛往命至公即
日就道甫下車禱于天雨即大至枯槁復甦公多方設
法凡前人救荒之政於今有益者次第舉而又因時之
宜條數十䇿行下所司民賴以賑濟䘏之餘所儲尚百
餘萬又有餘力以及於前代聖賢有功於齊魯者為之
建祠宇以報祀之公山東之政大抵以黜貪暴表忠良
除苛政以固民心為本在山東者三年齊俗翕然以變
[015-13a]
年近七十以老疾上章乞致仕上以其情詞懇切從之
馳驛歸至徐州適所部有大獄以公知其始終有㫖命
鞫之獄成後歸公自家食時家事一以付其弟頤至是
抵家伯仲怡怡友愛加篤公於家事一不問頤為之搆
方塘書院疊山鑿池蒔花植竹以為娛老之地公時静
坐一室焚香讀書以自適泊如也嵗丁未以上皇太后
徽號恩進公一階家居者六閲寒暑以嵗壬子正月二
十六日卒享年七十有五訃聞賜𦵏祭如例卜以是年
[015-13b]
臘月六日𦵏於惠山之原弟頤命其子虞持狀来京師
求予銘按狀盛氏常州右族世多聞人曽大父諱茂之
大父諱子實父諱文珪俱以公貴贈都察院左副都御
史祖妣呉氏妣馬氏俱贈淑人公配三娶殷氏贈淑人
顧贈恭人何封淑人子男二唐義官龍䕃補國子生女
三人孫男二銘釗女四曽孫男一女二銘曰公為循吏
仁中自義公為憲臣義中有仁公撫邦國變荒為熟公
佐邦刑於死求生撮其功業所在烈烈曰鉅而艱摧折
[015-14a]
大奸因銘及之補史之遺
  浙江按察使楊公墓誌銘    楊守陳
天順初英廟復辟時廣西道監察御史楊公印馬于畿
内民羣訴太監吉祥忠國公石亨奪其田若干頃公具
以聞併言其怙寵擅權之罪詔稱公敢言稱職命吏部
記之盖將以大任也既而還京彗孛連見祥亨二凶日
益張十三道御史謀劾之有私泄於亨者乃與祥合謀
上譛暨彈章入上震怒召諸御史詣文華殿俾誦彈章
[015-14b]
而厯詰之某道御史周賓與公同輩且誦且讀厯陳二
凶罪狀明甚然天意入先譖莫能回悉下錦衣衛獄逼
誣引大臣刑甚慘酷數瀕死卒無一語他及有司文致
坐公死而十三道長皆坐戍餘多坐貶奏上矣㑹京城
大風雹㧞木壊屋走正陽門下馬牌於郊外於是獄皆
從减死者戍戌者貶貶者復而公就戍遼東之鉄嶺道
遇赦還或謂公宜詣二凶謝庶免後禍公不可復謫戌
廣西南丹居五嵗二凶相繼以逆誅公被特㫖還里居
[015-15a]
今上嗣位以言官奏復公舊官改陜西道尋陞浙江按
察副使居父憂起復舊治巡海後陞按察使卒于官自
古亂臣逆黨必先淫刑重法以箝羣衆之口而懾服其
心俾莫敢不從然後逞其志此二凶所以必欲寘公於
死既而公幸生全二凶卒皆誅滅而公乃復于位由天
子之明足以别忠邪智勇足以定福亂故也公姓楊諱
瑄字廷獻南昌豐城縣人其始祖曰王君權唐季相南
平王累官金紫光禄大夫居南昌之武寧𫝊十有五世
[015-15b]
曽祖囘仲猶王姓國初徙豐城占籍始訛為楊盖其方
言王楊無異音故也公祖名髙不仕父子榮以鄉舉累
官蜀府左長史母周氏公以甲戌進士為御史僅兩期
而罹二凶之禍再起為御史嵗餘遂副憲于浙杭州衛
指揮陳鼎父子肆㐫惡海寧民管箎沈琦工詆誣皆莫
敢誰何公悉寘之法屬府造上供紙嵗若干萬工估價
每張銀一兩公計量纎悉减十之九嵗省銀若干萬兩
民徳之其巡海道以軍官多役戌卒嚴禁之立五日一
[015-16a]
操㸃之法以邊餉米糲而卒空為革勢豪攬粮之弊奏
増一通判専理以武臣多不學無諳為葺學延師教其
子弟凡城隍墩堠廨署舸艦兵甲皆以次繕葺之無遺
餘力及定海之城北捍海塘縣西走馬堤霩衢所之衷
外海塘徤跳所之海塘海塩縣之大海塘皆修築之以
奠邑居以興民利而海鹽塘踰二千三百丈工尤鉅禦
患尤大非公莫能為也在杭州以按察司卑隘逼塞廼
徹舊宇改創數百楹穹鉅偉麗闢其前衢廓然四達以
[015-16b]
西湖舊深廣能溉諸邑田至十六萬頃今湮過半奏請
浚深之如舊防於湧金門址闢水門放湖流入城河出
清湖閘抵海寧黄灣以溉十六萬頃田復於畏吾寺前
後建三橋以通水門俾小舟常入湖取淤泥以濬深可
久不湮功雖未就慮則深逺矣公巡海數嵗波恬風息
成化丁酉春忽報倭船數百犯邊公時在杭寮寀驚問
公徐曰彼果来犯吾將盡誅之乃出巡至寧波府衛已
戒嚴守令呼民壮授甲林立矣公謂曰海上甲兵自足
[015-17a]
内地不須虞安用民壮今農事方殷亟散之至定海數
日迺方倭僅兩船入貢耳於是皆服公之智量其為按
察司以憲度久弛力振之嚴門禁察吏奸斷訟明敏無
留獄禁官署毋桑蚕以争民利諸婦女毋入寺觀以隳
風俗甫半載而病作寮寀往問尚與論築海溏之法浚
西湖之利無片言及私成化戊戌七月朔日卒年纔五
十有四耳公疏爽有志節喜建功業又才足勝之視天
下事無不可為者然賦命不永而止此無不惜之公娶
[015-17b]
許氏封孺人生三男長源縣學生次淮次澗側生一男
澮最少卜以某年某月日葬某山原以余與公有雅持
憲副胡君濙狀請銘余讀狀至天順間二凶事為之慟
哭流涕不能已豈獨為公悲也哉嗚呼正統之末社稷
非景帝莫可保而一時竭忠殫勞者皆可謂社稷臣也
二凶于是時亦受恩不貲富貴極矣而勞蔑如逮景泰
末誠可謂惠懐無親者矣天下非英廟其誰歸而二凶
者貪天之功弁髦景帝魚肉其社稷之臣殆盡此余所
[015-18a]
謂慟哭流涕而不能已也嗚呼二凶是舉豈但要功以
固位而已哉盖以圖改玉之兆也於是勢熖炙天孰敢
一睚眦之而公露章顯斥濱死而不易辭可謂忠讜之
臣矣曽不數年而二凶者身刑家戮遺臭無疆而公乃
髙陟令終流譽千載豈直薫蕕之辨而已哉嗚呼使二
凶不自作孽則國家無釁而富貴延及于来𦙍未巳公
非以忠讜著則須有他表見豈能若今之焯焯後世决
不可泯哉是亦足為萬世人臣之至戒至勸矣余修國
[015-18b]
史既嘗書之然春秋之法辭之重言之複必有大美惡
焉故因源請重書之併及其勲業之著者其他文與行
皆畧之銘曰人與萬物生天地中惟厥性貴不與物同
父子之仁君臣之義是惟綱常允不可離有或離之以
肆厥欲宜兩其翅宜四其足䇿名委質以服事人有死
無二是名曰臣烈烈楊公事我明辟豸冠繡衣實有言
責視彼䟦扈害國殃民忍不能黜飛章奏陳彼日鴟張
志將改玉凶熖炙天莫或敢觸公草白簡以率其僚厯
[015-19a]
數彼惡願肆諸朝尺威之嚴國典之極濵死不渝厥心
惟赤為國之故以忘其身是曰忠讜庶㡬臣誠瀕死而
生入幽而顯帝心孔昭天道不逺公有巨才亦有嘉行
有學有文有繁厥詠我皆畧之不書于石獨揚一忠以
勵百辟華嵩可夷滄渤可湮惟忠讜臣億載不冺
 
 
 
[015-19b]
 
 
 
 
 
 
 
 明名臣琬琰録卷十五
[015-20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名臣琬琰續錄卷十五
             明 徐紘 撰
  懐逺伯襄毅山公神道碑銘   王 偉
書曰天惟純祐命則商實詩曰維獄降神生甫及申維
申及甫維周之翰是則上天眷祐人君必賚以非常之
佐然後可以成莫大之功有若故特進榮禄大夫右軍
都督山公殆所謂非常之佐者歟按行状公諱雲字闕/
[015-20b]
 父諱青洪武初隨侍太祖髙皇帝平定海内以功授
燕山左衛百戸已而從太宗文皇帝奉天征討歴陞中
軍都督僉事母闕/氏封闕/人永樂元年都督公以疾卒
于官公以冢嗣襲任金吾左衛指揮使節隨車駕征迤
北功為諸将先調府軍前衛掌印尋陞中軍都督僉事
宣徳二年奉宣宗章皇帝制諭充總兵官掛征蠻将軍
印出鎮廣西先是廣西溪洞猺獞叛服不常數為邊患
公至鎮之以静照之以仁嚴號令公賞罰親率官軍與
[015-21a]
叛賊韋朝列等前後十餘戰臨機應變能以身先士卒
故所向無前斬賊首凡一萬二千二百六十九降賊酋
三百七十七獲被賊抄虜男婦二千五百七十九俾各
寜家擒虎豹三百四十獻于朝築永平等九堡葺宣武
等四城剏舖舍五百二十七由是蠻夷懾伏居民按堵
天子嘉其功進公右軍都督同知賜紅織金羅衣一襲
仍下詔奨諭有亷能公正善撫軍民實副委任之語今
上皇帝嗣位念公守邊日乆厥績茂著廼賜以白金綵
[015-21b]
縀正統三年九月二十日公以疾卒于鎮有司以聞天
子嗟悼輟視朝一日遣官諭祭命工部營塜壙贈公卒
之明年二月六日歸塟先塋之次墓碑未及樹子俊以
疾不能任事白于朝以弟泉代厥官泉乃以碑文為請
嗚呼若公者可謂非常之佐者矣公姿貌魁梧善騎射
暁兵畧持己以亷慮事以慎甘苦與衆共之故臨戰人
皆出死力殱强圉若拉朽腐用以保障生民其卒也西
廣之人為之立祠塑像歳時祭之其得人心可知矣公
[015-22a]
生某年某月某日享年六十有四夫人吳氏金吾衛指
揮之女有懿行子男六人長即俊次即泉能嗣其業次
璽信義讓孫男三人嵩崟岩予雖未嘗識公然公名在
天下藉甚銘固不可辭銘曰桓桓虎臣為國之輔夙秉
忠誠動遵軌度粤嗣先秩擢長萬人侍從龍旂克清塞
塵繼握重兵出鎮西廣屹然保障下民是仰恩威并著
聲勢流聞智超百将勇冠三軍禦侮禽奸綽有竒畧號
令一施聞者膽落榮祿之秩亷正之褒宸章煜煜于以
[015-22b]
報勞西廣之人賴公之佑昕夕籲天祈公永壽天胡不
憗遽然而終訃聞于朝天子忡忡褒䘏之典特為優異
匪私于公以勸來裔公之義氣炳然丹青下則河獄上
則列星我作銘文勒諸神道百千億年永永有耀
  永寜伯譚公行状       尹 直
公諱廣字仲寵姓譚氏丹徒河間人也父諱添四當太
祖髙皇帝起義濠梁居戎籍從大夫湯克金壇常州攻
江隂又克蘇明等州遂留禦明州收捕蘭秀山以終時
[015-23a]
公年十四補父籍繼被選入補驍騎衛復調府軍為伍
長帯刀宿衛誥授詔信校尉燕山中䕶衛百户從征諾
爾巴哈轉燕山左䕶衛又征驢駒河黒松林諾延山等
處已而從太宗文皇帝奉天征討上知公驍勇有謀命
率百騎候東安涿州公生捕得還卒輙械以聞上益親
信遂從攻真定取永平下大寜還戰鄭村埧以功陞千
戸又取廣昌克蔚州圍大同鏖戰白溝河攻濟南陞正
千户及破滄州戰東昌定州夾河轉藁城進攻順徳皆
[015-23b]
竒功因留守保定陞指揮同知尋陞指揮使㑹都督韓
觀等率兵十二萬來攻公以孤軍晝夜相拒四十餘日
糧且盡公嚙指裂背左區右畫竟以飛礟擊走其衆陞
大同都指揮僉事永樂改元營建督運殿材紫金關七
年入見留北京領神機營從上征迤北封神機驍騎将
軍由𤣥㝠河追趕布尼雅實哩至静逺鎮殺敗阿嚕台復
征擒胡山還守大同十二年復從征九龍口敵騎數萬
憑厓而陣勢張甚公為前鋒以神箭手萬入射傷其衆
[015-24a]
賊驚潰顛坑骨木死者殆萬計公乗勝指揮兩翼以進
夾擊之繼以歩刀斫其馬足賊大敗去比還上指謂廷
臣曰廣之知勇雲長敬徳不足多也陞中軍都督僉事
有白金綵段駕馬襲衣之賜且俾中貴䕶至其門仁宗
嗣位陞左都督制充總兵官出鎮宣府時冬寒上念公
備禦於外追賜楮幣綵縀即掛鎮朔将軍印暨于宣宗
尤加褒異勅曰念卿總戎攄忠效謀躬勤夙夜有白金
綵縀之賜逮今上皇帝既御大寳勅曰卿祗事祖宗多
[015-24b]
歴年所出鎮邊疆厥績茂著特遣人喻意復賜白金綵
縀正統六月以征勦邊冦功詔封永寜伯七年給誥勅
意若曰爾中軍都督府左都督譚廣忠實能勤材智有
為事朕皇祖曽於藩邸翊清内難從征北方克振武威
暨事皇祖皇考至于今鎮守邊方幾二十載屹然長城
之固疆宇晏然念勞勤之既乆宜恩數之渙頒今特授
爾奉天翊衛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柱國永寜伯食
祿一千一百石仍與爾誓除謀逆不宥外其餘雜犯死
[015-25a]
罪免爾一死爾惟欽哉正統九年上閔公年老不忍勞
以事命武定侯郭公往代其任驛召公還未幾而告薨
上哀悼為輟朝一日遣官祭弔申勅有司治塟事王公
大臣咸有祭公為人長身玉立膂力絶人忠義之氣大
百餘戰戰必勝然未嘗妄殺愛人下士恒恐不及士卒
勤勩不啻在已寒為之衣飢為之食故公之去也人慕
之其薨也人哭之咸盡哀公初所統神機兵鮮明晃耀
進退有度人望見皆曰此譚家馬也上有所指揮亦曰
[015-25b]
譚家馬至敵人相戒亦曰慎毋犯譚家馬迨今猶以為
號所得祿賜一不以私贏均為學舍浮屠老子之宫
之用嗚呼若公者雖古之名将何以加兹公生于元至
元某年某月某日薨于正統九年某月某日曽祖諱某
祖諱某考諱添四皆贈榮祿大夫柱國永寜伯曽祖妣
某氏祖妣某氏妣某氏皆贈太夫人配王氏封夫人子
男三人表亨襲永清衛指揮使次商次髙孫男若干人
亨将以九年十月日奉公之柩歸塟保定某鄉之原泣
[015-26a]
請予状公行實用乞銘于太史氏某為公之門下士知
公頗悉故不辭而述其槩若此云
  工部尚書李公神道碑銘    楊士竒
太宗祖皇帝初奉藩北京建文中廷臣有因齊藩不法
遂建議凡藩國所在更置守臣於是擢張昺為北平布
政使昺日求王府細事将為不利其史李友直宻聞于
太宗義師既舉遂擢用友直友直質樸直諒知無不言
甚見嘉奨日益信任出理饟運入嚴城守率以命之殫
[015-26b]
力竭慮事卒蚤集而咸稱上㫖初授北平布政司右叅
議既建北京改布政司為行部陞左侍郎時初作宫殿
繕務殷繁經度提督躬任其勤勞蚤莫弗敢懈改行在
工部侍郎仁宗皇帝臨御嘉念舊勞陞行部尚書奉命
代祀周文武成康陵及秦愍王既還言闗中民瘼深
見嘉納賜誥命并追贈祖考妣請告焚黄遂立碑于墓
以侈上恩光昭先徳宣宗皇帝嗣位改雲南工部尚書
嘗奉命董採殿材於蜀設施有方撫綏有成勞者不怨
[015-27a]
自是朝廷凡有興作重役悉以付之其臨事有條理而
體䘏下情所行悉公是以人從事集訕誹不興而屢承
勞賜焉友直字居正為人坦夷闓敏雖不與物競而持
己正直不屈於物有恤人之心施濟弗惜與人言必歸
於忠厚有之官往辭公者必勉以愛民之政與人交悃
欵緩急率得其力度量有容屬司之貪詭者以公長者
數欺慢之公雖知弗校清議以是益重公春秋七十而
卒正統三年某月某日也訃聞上賜祭命工部營繕塟
[015-27b]
禮部賜祭公卿以下皆往祭之李氏之先隴西人元季
其曽祖山徙保定清苑自是以來皆隠處不仕而篤於
善行祖彦名父人義皆贈資善大夫北京行部尚書祖
妣臧妣杜皆贈夫人先十七年卒繼劉及王皆勤内助
子男三昉暉惕孫男四曽孫男四諸子将捧□歸厝清
苑先兆昉奉吏部尚書郭公所述事狀詣予請文於神
道之碑余嘗先銘其先塋矣然與公同事四朝雅相好
相知故不辭為叙而銘之銘曰遥遥隴西李所自來徙
[015-28a]
清苑屬元季曹穰之鄉栁荘里土剛水清毓和粹繇曽
大考暨祖禰積仁累厚襲休祉式生居正用奮起攄厥
純誠事藩邸義旅之興殫勞瘁髙城浚池固根底聮車
連轞給饟餽左馳左驅效智謀乾坤既正廓氛翳煌煌
天寵峻祿位藩垣超渉冬卿貳冬卿申陟極所至守身
涖務嚴劼毖肅肅在公靡怠易心信秉仁處當義恤窮
矜鰥急施濟量度恢豁内昭晰有詭罔之弗校計恭事
四聖誠一致七十全歸行靡愧必有繼述垂後世故鄉
[015-28b]
之墳歸率制疇其銘者太史氏
  禮部左侍郎李公墓誌銘    楊士竒
宣徳七年十月十五日禮部左侍郎李公卒于家訃聞
上遣官賜祭師傅六卿而下皆往弔祭卜明年某月某
日塟闕/ 縣某鄉某原其孤栗以治命奉翰林侍讀苗
君衷所述事状來請銘禮部尚書毘陵胡公申為之言
予與李公同事三聖凡三十年乃按状叙而銘之李之
先居平陽之臨汾大父諱仲智父諱師曽元季隨兄希
[015-29a]
賢宦游燕都遂占籍宛平縣而公生焉公諱嘉字允堅
天資凝重不妄言笑自㓜卓卓有立志事親孝稍長縣
大夫選邑學弟子員前大學士董公倫時為學教諭公
從受業旦暮自䇿勵所授書率誦讀數百過四書注釋
雖老不忘已而念家貧親老丐罷歸侍養為師者初惜
其去遂獻詩達意其辭懇切師憫而從之後選奉祠所
禮生事太宗文皇帝於藩邸敬恭祀事恒致其誠無幾
丁父憂哀毁動人終䘮不飲酒食肉覽父手澤未嘗不
[015-29b]
流涕而養母愛敬兼盡初世父希賢死於兵無子倉卒
藁塟公念及輙悲竟卜吉壤備禮而塟為文皇帝靖内
難預效守城勞時南兵逼城城外民有負母入城無所
依者公避舍以處之且食之粟民母子得全於急義率
類此内難平錄守城功召至南京有司奏授鴻臚寺班
數月上親擢為通政司叅議且面諭之曰以爾誠實故
擢寘要地必勤必慎毋忝朕命公益盡心力職一日奏
事畢自陳臣有老母在鄉里無兄弟侍側願躬迎母就
[015-30a]
䘵養從之既至時初建北京奉命董運木之役於河南
憚其智慮夙夜不懈後喪母哀毁如喪父詔賜棺及驛
舟歸其喪服闋仍前職遂扈從北将自是廵行皆預扈
從後坐累左遷鴻臚寺丞仁廟御極陞左通政使又坐
累左遷未行上嗣大統復通政使改北京行部侍郎念
其老不堪䌓務又改禮部侍郎公雖精力日衰猶勉强
從事未嘗少間再嵗以疾聞賜勅褒諭命致仕又數月
不起享年七十公持身端謹一介不茍取予剛方嚴毅
[015-30b]
人不得干以私其任職細務必親故所歴寡合終不為
變治家整肅教子係必務學而閒暇道說國初以來北
京名賢故老流風餘韻娓娓不窮聽者忘倦葢自是能
知而言者鮮矣其歴任散官自将仕佐郎積至通議大
夫以公貴再追封二代大父父皆至通議大夫禮部左
侍郎大母呉母榮皆淑人追封故妻蔡封繼室趙皆淑
人于男四栗直剛簡孫男四震謙泰㢲銘曰嗚呼李公
有孝有守遭逢龍興陟帝左右剛毅之資自信勿疑顓
[015-31a]
顓以特莫之或移納言之司宗伯之貳歴年三十終始
一致白髪蒼顔鞠躬竭誠三聖在上天鑒孔明奎章龍
文奉勅歸第象笏朱衣里閭迓拜從容優游以壽考終
綸音及門寵光隆隆嗚呼李公生死榮哀勒銘其藏永
示後來
  兵部尚書兼詹事金公墓碑銘  楊士竒
永樂十三年四月十五日兵部尚書兼詹事府詹事金
公得疾明日强入朝退疾劇又明日卒公世鄞人自少
[015-31b]
慷慨闊達負氣義壮遊京師遂遊齊魯趙魏以達於北
京居北京二十年上初舉義靖内難布衣入見署紀善
遂從征伐明年署長史又明年陞工部侍郎永樂二年
陞兵部尚書兼詹事府詹公事上敬慎小心毎被顧問
知無不言退未嘗泄以是益見禮遇而委任益篤焉輔
導儲君以正直自特言無不盡尤見優待遇同列論事
徑情直發不肯持兩端依阿而虚已服善沛然若决江
河注之海也兵部機務繁劇公嘗推讓同官之賢能或
[015-32a]
一事失當則必自引咎人有片善必稱之雖有素與公
異意者其有他善未嘗不稱也里人有數窘辱公公為
尚書時其人補吏來京師懼不為容公薦用之或曰彼
不於公有憾乎曰顧其才可用柰何以私故掩人之長
尤好奨掖善類士有得一官而往見公者必戒之曰國
家待士厚所望為民造福耳所至一以濟物為務聞人
出片言語渉暴刻輙艴然色變可謂公直慈厚者矣襟
懐坦夷神情灑落政務之暇朋從往來酒一壺棋一局
[015-32b]
詠歌談謔相得也事兄世華盡恭撫兄子如子篤交誼
朋友卒其子無依公為長育之亦有長育之而為之娶
婦者其他賙貧乏恤喪塟所濟尤多慱於史學毎論當
時成敗治亂之故娓娓千數百言不竭其源委曲折歴
歴如身親覩之者享年六十有三初病且革尚書蹇公
侍即盧公往候之問所欲言公曰命至此何言獨念忠
始以一夫見上歴數年位列六卿寵極貴盛而未嘗效
分寸之報忠即死能瞑目哉已而顧其襁中兒謂二公曰
[015-33a]
忠不能報上恩矣士竒必志上所以寵我者銘我庶幾
兒長而或有知也訃聞上為文祭之有曰殫竭心膐克
勤夙夜小心慎密始終無間皇太子為文祭之有曰能
盡乃心知無不言助益多矣又曰老成忠厚方資之為
輔而遽没焉嗚呼觀公君臣之際始終一徳生榮死哀
何其盛也公諱忠字世忠祖漢考文英以公貴皆贈資
政大夫兵部尚書祖妣樓氏妣馬氏皆贈夫人娶余氏
封夫人子男一達公殁時達生始六月明年二月元子
[015-33b]
復初奉公柩歸塟鄞之某鄉某原士竒素辱公知義不
可辭故叙而銘之銘曰神龍御天雲翕從之千載之㑹
特惟昌期金氏之先宅於東浙世篤善仁蓄涵未發如
種必獲迨公奮興明良相逢助自北京奉天靖難公侍
帷幄寅恭慎宻畀以心腹邦國載寜榮秩顯命爰貳冬
官遂掌邦政遂輔儲君宫臣之首公德多有公存孔厚
古之君臣有終不常偉公之終隆隆寵光難名如天維
帝之恩公没惓惓庶其後人鄞原之墳湖山鬰盤歸焉
[015-34a]
期藏永永其安
  新建伯榮僖李公墓志銘     楊 溥
公李姓諱玉孟輝字也先世居真定之曲陽至考士中
渉河間交河今為交河人髙祖誠曽祖徳榮志田園不
求聞達祖雄元上都萬戸士中有孝行樂賑施以醫藥
濟人所治輙效未嘗責報鄉人徳之皆以公貴贈中軍
都督僉事曽祖妣祖妣皆贈夫人母趙氏封夫人公生
而英敏異常見甫成童代父戍營州洪武己夘太宗皇
[015-34b]
帝舉兵靖難自大寜歸附從征所至皆㨗若鄭村壩白
河東昌威縣夾河藁城靈璧大戰皆有功隨駕至淮度
大江入南京及扈從北征至𤣥㝠河追殺敵人布尼雅實
哩由靜逺鎮出廣漠戍敗阿嚕台湖州草冦嘯聚奉命
率南京軍合陽所統武侯軍討平之上毎北征皆扈從
嘗命總後營宣宗皇帝征武定州總軍扈從北還命守
彰德復命從征烏梁海亦預有功公起行伍以奉天将
事士由總旗陞百戸再陞指揮僉事壬午冬陞真定衛
[015-35a]
指揮同知永樂庚寅以殺敵人功陞指揮使調府軍前
衛領功軍随侍皇太孫洪熙乙巳宣宗即位念公能陞
都指揮同知丙午陞中軍都督僉事己酉春進封奉天
翊衛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柱國新建伯嵗祿八百
石賜券誥是冬奉命徃陜西明年徃湖廣改調西安武
昌䕶衛正統初命總禁軍公歴仕四十年小心敬畏受
知列聖金帛甲胃器皿諸物恒有賜賚而能約以自處
人以是多之辛酉夏以疾告命太醫院給醫藥疾亟自
[015-35b]
序遭際恩榮愧無以報遺訓子孫永世無忘八月庚午
卒壽七十三訃聞上嗟悼輟視朝一日遣禮部尚書胡
公諭祭于其第勅有司給齋糧麻布治棺塋塟追封新
建侯謚榮僖配趙氏封夫人相成厥家族里稱賢子男
七長英次源先卒次海次賢次良次闕/闕/女二長適
府軍衛百户范達次在室孫男十二曰竒曰信曰佐曰
闕/曰倫曰儼曰徤曰稱曰闕/孫女三皆在室曽孫二曰
政曰闕/卒之年某月某日𦵏懐柔縣某鄉某原英奉中
[015-36a]
書舍人張𢎞所述行状請墓銘銘曰維公展也多才詡
歴事四朝勲日著厚祿榮封申眷顧貂蟬先接䕫龍武
越昔駿奔義旗舉風虎雲龍千載遇𤣥㝠河北廣漢城
瞻言白旄奮厥武歸侍東朝司禁旅有偉其體約以處
全而歸之有遺裕爵謚褒嘉駢錫與子孫振旅保厥緒
懐柔之原良膴膴千百億年安以固
   豐城侯茂國剛毅李公神道碑銘 楊 溥
公諱彬字文質姓李氏鳳陽定逺人父信善騎射少從太祖髙
[015-36b]
皇帝征伐以戰功累官明威將軍四川衛指揮僉事後以老疾
致仕公方弱齡補文官即知名成人上下交譽之洪武庚午率
所部兵從潁國公征北方歴諾延鴉兒諸山追襲敵人阿達實
哩至洮河兒獲人馬數十復歴黒嶺寒山諸處至熊皮
山追襲敵雙和爾罕時太宗文皇帝居潜邸聞公智勇
深嘉賞之明年公廵視宣府興河保安隆慶懐來諸邊
城尋以公父信為遼東都司都指揮使癸酉命公董率
築宣厯徳倦口城廵視邊闗明年復命公率兵築萬全
[015-37a]
懐安城又明年命公率兵征哨泥河營黒松林諸處至
哈剌之地乃還敵人逺遁庚辰文皇帝舉兵靖難命公
率兵攻薊州遵化克之以功陞指揮同知又攻雄縣莫
州克之陞都指揮僉事復克大寜城又克敵於鄭村壩
克廣昌蔚州大同諸城明年夏於白溝河大戰以功陞
都指揮同知進克滄州壬午於滹沱河單橋□城諸處
克敵追至彰徳出哨定州陞右軍都督僉事又於楊村
交戰被鎗止即遣醫視之賚予優厚俾還北平公辭曰
[015-37b]
臣本戰士豈以徼傷自餒願隨軍效犬馬之力上不允
命輪世子守城癸未命公率兵䕶中宫至京師永樂甲
申上以四方既平乃論功行賞念公之勞居多封奉天
靖難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柱國豐城侯食祿
一千石子孫世襲自是委托益重乙酉命鎮江西丙戌
命廵皂君山丁酉命征交阯有功加祿五百石己亥勦
平東海倭冦庚子督操江尋命往長沙討賊孝法良獲
之辛丑命捕福建海冦癸邜命佩都督前将軍邙總兵
[015-38a]
守甘肅大振軍威邊境讋伏丁未隨駕至京命佩南征
将軍印總兵守交阯逺人莫不仰徳畏威南倕晏然在
鎮六年以疾卒時永樂二十年正月十五日也交人莫
不罷市巷哭其徳澤及人深矣訃聞上為之震悼輟視
朝一日加賜賻儀追封茂國公諡曰剛毅遣官諭祭復
追封三代祖考皆上公妣皆公夫人子男四人長曰賢
故嗣封豐城侯次芳次恭次禎孫男二人長曰勇今嗣
封豐城侯次鉞嗚呼公以武士遭遇龍飛之運乃能建
[015-38b]
勛庸胙茅土東往西討迄無寜嵗可謂國之勞臣矣是
豈可以不銘輒因勇之請序而銘之銘曰桓桓李公慶
時之逢奮武揚威克效其忠統其父兵所向無敵長驅
敵巢左右摶擊烟塵既清武備是營飭彼邊城大振軍
聲靖難之師惟公義勇奉戴真人不震不悚通侯之爵
帝寵是加世澤之延與國無涯公復何心憚其智力奉
命周旋曽不少息或鎮邊方或殄强梁意氣之盛泰華
軒昻終于炎荒塟於畿土史臣勒銘光昭千古
[015-39a]
 
 
 
 
 
 
 
 
[015-39b]
 
 
 
 
 
 
 
 明名臣琬琰續錄卷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