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名臣琬琰録卷十四
明 徐紘 撰
河間忠武王張公神道碑銘 楊士竒
王諱玉字世美姓張氏世家河南開封之祥符曽祖某
祖某父天祐皆追封榮國公曽祖妣某氏祖妣劉氏妣
王氏皆追封榮國夫人王初仕元為樞密知院已而灼
知天命洪武乙丑自拔来歸我太祖髙皇帝禮遇甚厚
[014-1b]
玉感奮思效戊辰従征漁海子哈勒哈之地以功授濟
南衛副千戸又従勦布昆特穆爾至延安延州還陞明
威將軍安慶衛指揮僉事庚午從征永順散毛諸洞辛
未逐北敵之侵邊者至鴉寒山而還調燕山左䕶衛癸
酉追敵之黒松林甲戌征野人等處陞都指揮同知戊
寅朝廷用讒加兵親藩事急太宗皇帝不得已舉靖難
之師帷幄謀畫悉以任玉玉推誠致慮夙夜不懈事
可否進止衆論紛紜未定者玉正色數語決之咸中機
[014-2a]
宜故凡舉措必資於玉首用玉策辱北平九門撫順討
逆三日城内外悉定師將南出玉曰不先定薊州將為
後患薊平餘不足平時薊守州馬宣謀起兵迎拒上命
玉討之玉至諭之不下環城攻之宣率衆出戰遂執宣
殺之并執指揮毛某玉知其可用釋不殺送詣北平遂
撫集軍民是夜急趨遵化豫戒將士止殺曰師行以得
民心為本遂簡敢勇士四鼓登埤開其城門將士皆入
城中始覺守將率衆拒戰執其將斬之餘不傷一人將
[014-2b]
吏悉隨玉上謁遂移師永平密雲皆望風輸欵從至灤
河玉進曰都督潘忠楊松在莫州阨吾南路宜先擒之
上悦遂親發兵命玉為先鋒用其計取涿州雄縣生禽潘
楊時長興侯耿炳文率兵二十萬屯真定玉自請往覘
之還言軍無紀律且其上有敗氣無能為上至無極以
敵衆我寡欲試諸將勇怯召問今舉兵所向且度可必
勝否衆未有適説玉曰今當徑趨真定彼雖衆然新集
未齊我軍乗勝一鼓可破之上曰玉言合吾意吾倚玉
[014-3a]
一人足辦明日抵真定接戰耿炳文大敗幾被擒獲其
左副將軍馬都尉李堅石副將軍都尉甯忠及督都顧
成等斬首三萬餘級獲馬二萬復敗安陸侯吳傑軍上
召玉諭曰汝之功也非汝與吾意合不及此永平馳報
江隂侯吳髙等以遼東兵攻圍城急又諜報曹國公李
景隆引兵數十萬將攻北平城上與玉謀先援永平既
至髙等望風棄輜重遁玉從上追之斬獲甚衆玉言大
寜去此不逺請移軍襲之可免後顧從之遂從攻大寜
[014-3b]
自辰至午城破斬其都指揮朱鑑執都指揮房寛下令
安撫城中頃刻而定北平報李景隆兵圍城遂旋師玉
請先攻其營然後歸援從之徑擣景隆營大戰三日城
中亦鼓譟出表裏夾攻景隆軍不支大敗遁去從攻廣
昌蔚州進攻大同悉下諜報景隆收潰散卒號百萬且
復至玉言兵貴神速先事者勝請往駐白溝河以逸待
勞可必勝也上命玉率衆馳往駐三日景隆兵至玉以
精騎馳擊之斬馘無算景隆復大敗收餘卒退保濟南
[014-4a]
乗勝追擊圍其城既而解圍還攻滄州獲其大將徐凱
進攻東昌敵列陣決戰上以數千騎繞出陣後敵圍數
匝上以衝擊而出玉不知上所在突入敵陣大戰連殺
百數十人玉亦被創而歿十一月二十五日云春秋五
十有八上哭之慟既旋師諸將皆侍語及東昌事上曰
勝負兵家常事不足計所恨艱難之際失張玉良輔吾
至今寝不帖席食不下咽隕涕不已諸將皆泣上既正
大統行報功之典顧侍臣曰張玉才備智勇論靖難功
[014-4b]
當第一惜其蚤歿贈奉天靖難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
禄大夫右柱國追封榮國公諡忠顯進封其三代考妣
仁宗皇帝在春宫數與侍臣言張玉識見謀畧卓然老
成非諸將所及且端方匡直之益誠難得也既嗣位加
封河間王改諡忠武告於廟以配享太宗親製祭王之
文有秉義懐忠一心為國靖難之際發謀奮勇百戰當
前所向風靡大功垂成挺身陷陣惟義所在視死如歸
忠精貫於星日功烈揚於竹帛之褒盖王為人莊重果
[014-5a]
毅涉獵書史明其大義而識慮髙逺治家禮法秩然奉
命行師紀律嚴肅與士卒同甘苦未嘗妄戮一人毎語
麾下曰為將當濺血戰袍流芳汗簡葢其殉國之志素
定古名將何過焉配王氏樞密院判執中之女累封王
夫人子男三長輔起武功累進奉天靖難推誠宣力輔
運佐理武臣特進光耀大夫左柱國英國公太師監修
國史知經筵事功徳茂碩為國元臣次輗神策衛指揮
使次軏錦衣衛指揮同知女一永樂中冊為貴妃孫男
[014-5b]
六長忠授勲衛次鑑次瑾次斌次集余陪太師公在史
館經筵久以余永樂洪熙從臣實聞二聖所嘗論王者
應銘神道之碑乃敘而銘之銘曰文皇奉天中興邦國
桓桓忠武奮起羽翼帷幄密勿長策深畫上契淵衷魚
水之得義旗肇舉仗劍先驅
城九門功其權輿取薊
遵化如探穴雛執其抗鋒摧朽折枯龍馭既南大斾在
前連下雄鄭遄奮常山長河無險鐵城不堅撫降殱逆
徳威並宣決志敵愾遑恤厥躬精誠貫日勁氣吐虹聊
[014-6a]
城之鏖髮忽上衝先軫戰旗千載一忠王勞在國王績
在史王嗣象賢益閎以偉帶礪山河廷有明誓清廟陟
配逾千萬祀
成國朱公東平武烈王神道碑銘 楊士竒
天命仁聖為下民主必生文武材畧恢傑𢎞偉之士為
之輔翼相與協力一心靖暴亂致治平以建非常之功
夫肇創之績難矣中興尤非易也故前史賛勲臣率以
肇創中興並言若我太宗文皇帝龍興北藩安社稷於
[014-6b]
將危保皇業於永固其功葢又有難者以一隅之衆而
應四方强盛之敵靡堅不摧靡剛不馴固自天之所定
亦必有材畧恢傑𢎞偉之佐以效夫疏附先後奔走禦
侮之能是以大功之成勃然莫之能禦也若時東平武
烈王其偉然特出者乎王姓朱諱能字士𢎞世家鳯陽
之懐逺曽祖考某妣某氏祖考某妣某氏父亮從太祖
皇帝征伐有功累陞武毅將軍燕山中䕶衛副千户謹
持行善撫士有譽於時母某氏王生有令質自少喜讀
[014-7a]
書事父母至孝洪武甲戌襲父職事太宗皇帝於藩邸
小心慎恭未嘗少懈而撫恤下人一如其父甚為上所
信任朝夕侍不去側奉天靖難之師初興帷幄密議惟
河間忠武王與王預焉時北平三司之交搆造禍者王
與忠武建議率麾下首擒之遂奪城九門撫綏城内外
三日人心大定引兵攻薊州禽其將都指揮馬宣等遂
取遵化永平密雲從上攻灤河既還從充雄縣首破其
東門敵衆敗走追及於月漾橋執其總帥都督楊松潘
[014-7b]
忠等復追其餘衆于鄭州斬獲不可勝計乗勝長驅入
真定大敗長興侯耿炳文兵時王獨與敢死士三十餘
人追奔至滹沱河炳文衆尚數萬復列陣向王王奮勇
大呼衝入敵陣敵衆披靡自相蹂躙死者無算棄甲来
降者三千餘人上大悦賜書褒諭永平馳報汪隂侯吳
髙以遼東兵攻城急王從上赴援髙遁去王追及之多
所殺獲遂從定大寜戮其拒命撫輯其衆而還時曹國
公李景隆率兵攻北平城王從上至鄭村壩與景隆兵
[014-8a]
遇大戰敗之進攻其營又敗之景隆兵列營九門者連
敗之城中亦出兵夾擊景隆狼狽走王從攻廣昌蔚州
大同次第悉下景隆復收潰散之卒號百萬来攻上親
摧之王為前鋒午至白溝河敗其都指揮平安軍及申
又與敵兵戰大敗之明日王領左哨當前鋒又大敗敵
盡克其砦敵盡走保濟南王率衆迫之至鏵山敵嚴兵
列陣以待王連破之敵衆釋兵降者萬餘人王以聞上
悉撫而縱之葢自是敵兵戴徳皆願来歸無復鬭志然
[014-8b]
上得之即遣之不留王從攻滄州先破其東門入城斬
首六萬餘級敵震懼遂獲其總帥徐凱進攻東昌敵列
陣決戰上以數千騎出陣後敵圍上數匝王奮力翼上
以出進戰夾河王為竒兵先鋒大敗敵將盛庸兵又敗
平安兵於藁城追奔至真定戰其東門斬首萬餘級遂
彰徳及定州𠞰西水寨已而敗敵將李文於徳州遂克
東阿東平破汶上諸寨設伏淝河敗平安兵十萬餘進
戰小河為敵所乗稍却諸將遽請旋師獨王力勸上行
[014-9a]
曰用兵未必常勝豈可因小挫輒自沮項羽百戰百勝竟
亡漢髙屢敗而終興自殿下舉兵以来克捷多矣此小挫
何足置意但當以宗社為重整兵前進耳上撫掌歎曰爾
言深合吾意遂行至靈壁敵盛兵迎戰王先登陷陣大敗
之生擒其副總兵陳暉平安參將馬溥徐真及都指揮三
十餘人獲馬二萬敵衆死者屍蔽原野降者數十萬人悉
縱遣之進克泗州渡淮敗盛庸兵遂克旴𣅿下揚州從上
渡江入京師内難平諸王臣民推戴上承大統論靖難功
[014-9b]
王居首賜號奉天靖難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右
柱國左軍都督府左都督封成國公食禄三千五百石子
孫世襲賜誥劵追封三代考皆成國公妣皆成國夫人永
樂二年命兼太子太傅四年安南黎季犛弑其國主毒虐
下民拒遏詔使數諭不悛遂𤼵兵討罪命王總兵佩征夷
大將軍印率左右副將軍左右參將及神機横海驃騎游
擊鷹揚五將軍兵八十萬討之瀕行上親送之龍江師至
廣西上顧侍臣曰朕夜察天象西帥有憂其朱能乎然能
[014-10a]
足辦斯事朕第慮氣候非其所習耳踰旬訃聞上震悼輟
視朝五日一時同王從舉義者永康侯徐忠等十數人皆
入奉慰上洒泣曰方艱難時協心一力相濟能其首也且
其素存心行事皆應逺到曷遽止此言已益酸楚左右皆
流涕莫敢仰視盖王至龍州嬰疾薨十月初二日也春秋
三十有七上親為文祭之宸衷悲愴溢於言表讀者皆為
泣下賻恤特厚追封東平郡王賜諡武烈并加贈其三代
皆王爵仁宗皇帝臨御特詔王配享太宗廟廷賜祭之文
[014-10b]
尤極褒重盖當時元功之首也王頎然魁碩勇力過人器
宇宏博知識髙逺雍容端重辭氣温裕廣坐羣議王折衷
之詞簡理當無不心服善馭將士教訓撫恤親若父子紀
律明肅無敢踰越毎遇勁敵大呼馳鬭以一敵百敵皆望
風辟易懐綏降附恩惠周至出謀制勝靡有遺策尤善用
才人卒歸心雖古名將不過是也葬昌平北澤山之原配
王氏屢封東平郡王夫人子男若干長男襲封成國公
太子太保孫男若干永樂初某侍講禁林凡軍國事預
[014-11a]
陪廷議恒與王接知之有素至是太保公屬書神道之
碑敬叙而為銘銘曰明聖之興天實命之必有名世輔
翼攸資文皇大聖奉藩恭恪天將啟之内難奄作有不
得已義旗載揚彬彬文武風雲奮興于時東平雄才𢎞
畧夜寐夙興宻待惟幄刈違撫順式宣徳音環城中外
有截一心金戈所向漁陽風靡永平不固大寧傾圯復
顧無虞前驅翩翩折朽雄鄭摧堅中山益都追奔滄州
殱逆咸奮先登電掃霆擊青齊既帖踊躍而南持志决
[014-11b]
徃宗社為心靈璧疾下長淮飛渡茫茫圻甸有迓無拒
大江無險内難廓清翼龍升御天開日明國有元良遂
兼儲傅端肅之行寛仁之度南交弗靖奉命徂征師未
出疆大星墮營天不愸遺堂柱遽仆帝聞䀌傷䘏與隆
厚忠存社稷勲載簡編偉哉嗣興顯顯象賢河山有誓
追崇有詔皇明萬年永配清廟
定西侯涇國武勇蔣公神道碑 錢文通
蔣周公之𦙍以國氏漢末有諱子文者淮南人仕為秣
[014-12a]
陵尉逐盗至鍾山而亡大著靈異隆於祀典子孫散處
于淮代有聞人而公其裔也然未有如公之顯者公諱
貴字大富揚之江都人父從龍當元之季以義勇附太
祖起淮甸洪武十一年𨽻燕山中䕶衛侍親王之國即
太宗也公生有大志恒念父功屈人下甫冠即代後三
十一年舉義克雄縣攻大寧戰鄭村壩取廣昌蔚州白
溝河戰勝圍濟南囬取滄州戰夾河藁城克西水寨敗
敵將平安軍于肥河戰靈璧收泗州遂渡江入京師功
[014-12b]
成論次自十夫長陞至昌國衞指揮同知後征交阯四
征沙漠敗阿嚕岱于九龍口洪熈元年復至大松嶺禽
殺敵衆陞都指揮僉事調掌彭城衛事宣徳二年四川
松潘夷叛以公充右叅將率兵捕之首募鄉道從東路
險絶處攀縁而進賊驚曰兵從天上來耶一日戰十數
合以全勝聞賜𠡠有奪橋斬關如古良將之譽明年陞
都指揮同知鎮守宻雲諸闗畨夷復叛仍充叅將討之
尋陞左軍都督僉事充副總兵公謂夷性變詐非長驅
[014-13a]
撲滅患未可弭乃大閱士連破黒虎等四十餘寨斬首
千五百級生禽稱是投崖箐死者無算夷遂寧謐賜𠡠
奬諭陞都督同知充總兵官佩平蠻將軍印鎮守其地
凡事有利害悉奏罷行之就威州千户所建州治興儒
學使知所教列屯而耕易木柵以從逺近堡壘相望使
知所守廪庾以足人心大安正統改元召還陞右都督
時西儌偽王阿勒坦等冦丼凉邉將屢失利命公佩平西
將軍印率京營五千騎征勦凡陜西及丼肅凉州等處
[014-13b]
官軍悉聽莭制兵至鎮畨出魚兒海子哨還時部長巴
圗博囉率衆犯莊浪公命將禦之生縛博囉等百餘人
諜報阿勒坦屯伏河西遂躡踪倍道至亂山奮勇衝入且
追且殺至石城泉斬首二百餘盡獲其馬駝衣械時有
逃奴來言阿勒坦所在公議即徃副將李安沮之公㧞劍
厲聲曰汝任邉寄肉食且數年坐視其縱横不制尚掉
三寸舌以撓我師敢復諫者死乃䇿馬前馳見賊遂整
陣而前生禽男婦數十人送營諜復知其不逺令軍士
[014-14a]
疾走至烏魯斯猝見彼牧馬遂約衝馬羣以鞭擊箭櫜聲
驚之馬盡佚敵既失馬皆挽弓歩戰不决既令衆躍馬
揮刀齊入以旗牌手督之遂大㨗内擒一畨譯審自石
城泉敗衂止餘八百精勇者公得其情乃分為掎角勢
列五百騎為左右翼縱百騎登髙峻疑之既遇賊夾擊
轉戰逾九十里阿勒坦窘死西土遂寧㨗聞遣中官齎綵
段白金宴勞封奉天翊衛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
夫柱國定西伯食祿千二百石給世襲誥劵封追其曽
[014-14b]
祖三公祖八公父從龍皆定西伯曽祖妣楊祖妣杜妣
程皆伯夫人留鎮甘凉四年召還以雲南麓川宣慰思
任發屢㓂邉六年命公充總兵官佩平蠻將軍印賜蠎
袍銀盔甲以行公與總督兵部尚書王驥至雲南衆謂
瘴𤼵不宜進公謂尚書曰賊毒吾民甚可坐視耶遂遣
兵勦之賊勢稍却師集金齒分三路進而公與尚書從
中路合上江兵夾攻㑹南風大作縱火四焚矢石俱下
如雨公乃擐甲鼓勇而前賊大潰斬首一萬餘級地盡赤
[014-15a]
移屯騰衝賊據木籠山為連寨環山塞流又驅象為陣
合數十萬人于馬鞍山公悉破之勢如拉朽直擣巢穴
蕩無遺氛賊父子僅以身遁凱還詔户部侍郎王質持
羊酒迎犒臨清至則上親慰勞遣中官賜金幣羊酒于
家擇日御奉天門設教坊樂部勞平夷功陞定西侯三
代考妣復封如其爵賊父子既遁聞被擊于𬗟甸八年
命公與尚書下緬取賊仍寵賜以行時𬗟人數報送
至而濳以金樓船載賊離五十里而不至尚書謂公曰
[014-15b]
此紿我也遇江則絶我歸路且瘴癘將𤼵不垂此而翦
之可乎于是誘緬人聽賞公則徃焚其舟大戰一晝夜
其賊首已先去賊子思機發之在孟牙者亦遁去盡俘
其妻孥象馬以還破其寨二百餘處𤏡夷遂平九年還
上復親宴勞加禄二百石賜白金百兩綵段十表裏楮
幣一萬貫金酒器二副鞍馬一疋以寵異之公之子雄
見賊去亟率漢逺官軍三十人追殺不及而賊已阨其
後衆寡不敵某日刎沉于江時年二十四其十人亦從
[014-16a]
之死上嘉其忠勇贈懐逺將軍彭城衛指揮使十二年
烏拉遣使來朝諜者知托克托布哈及額森候使回即分
兵入冦上命公總兵禦之公至境嚴耀威武遂引去召
還嘉勞甚至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忽感風疾薨于家
距其生洪武庚申十一月二十九日享年七十訃聞上
震悼罷朝遣禮部尚書胡濙等諭祭前後十四壇及賜
齋粮孝布明器等物追封涇國公謚武勇命工部營兆
域于榆河鄉泥井里先塋之次而以其年七月六日葬
[014-16b]
焉既𦵏越月衛喇特復冦遂有土黙特之變使公在豈遽
至是哉其冬以公之孫琬襲爵掌左軍都督府事成化
初佩平羌將軍印充總兵官節制丼凉諸軍既而守備
南京管中軍都督府事忠毅簡亮克繩祖武而雅好文
學逹古今事變為時所倚重父𦵏後二十五年而隧道
之碑未立琬状公勲續來請予雖不獲接公然慕公
望久矣而與嗣侯交且久聞公性淳厚體貎豐偉平居
謙退如不能臨陣則奮勇敢前以一當百故起自徒歩
[014-17a]
建立殊勲追封三代列爵五等與國咸休也可不載諸
聲詩勒諸金石而使之顯示永久哉初公娶李繼李皆
贈封侯夫人子男五長義患足疾以琬封定西侯後公
七年卒次即雄次謙次讓次諫女五長適杭州前衛指
揮使李剛次適宻雲衛指揮使劉容次適後府左都督
長子馮㤗次適羽林前衛指揮使李秀次適富峪衛指
揮使張勇孫男五長璟蚤卒曰琬曰琰曰瑾曰瑜女五
武強伯楊能㑹昌長子孫璉永庸侯長子徐昌道化衛
[014-17b]
指揮使張璵其婿也銘曰皇明開天六合重輝繄惟蔣
公世際龍飛起自淮甸繼奮燕山義旗所指克濟于艱
天位既正屢進其職從定交南復征迤北維彼北方擾
我邦坰公徃禦之西凉以寧蕞爾麓邦負固連釁公復
勦之南荒以順爰自左樞超登五爵貂蟬峩峩為時李
郭龍章鳯誥三代同封鐵劵金書世永彌崇公之忠勇所
向無敵三邉之靖式昭帝極茂績方殷公忽長逝天子
興嗟有贈有諡有祭有𦵏有爵有嗣詒孫有謀以燕翼
[014-18a]
子生榮死哀時孰儷焉公雖云歿遺風凛然榆河之鄉
泥井之里琢石刻詞以彰來裔
翼城侯孫公神道碑銘 楊 榮
世之宏傑英偉之士遭遇聖明屢建勲績致有名爵老
而復能感激思奮竭忠賈勇力效勞勩𢎞濟艱難其光
烈著于當時聲華及于後世者吾于故應城伯孫公見
之公諱巖字闕/ 世家鳯陽之于皇里曾大父某大父某父
重四三世皆務本力穡周貧恤患鄉以善人長者稱母
[014-18b]
周氏有懿徳公生元至正己夘十一月十有一日㓜時
有術者異其狀謂其親曰是兒不凡宜善視之既長性
豪爽膂力絶人輕財好義為族里愛重元季兵興仗劔
歸太祖髙皇帝于淮甸在軍中以驍勇聞巳未從渡江
克采石定金陵取兩浙自是南取江廣北定中原咸與
有功擢金吾左衛百户調守鳯陽已而陞武徳將軍燕
山中護衛正千戸洪武庚申從太宗皇帝之國于燕公
誠直不欺甚見親信藩國之事多委任焉乙亥公引年
[014-19a]
致政而以子亨代己夘太宗舉義靖難以公宿將知兵
特起守通州是嵗南兵大至城圍數周起土山臨城攻
西門燬樓堞公率衆極力捍禦城頼以完未幾兩軍合
戰公操戈身先士卒大呼䧟陣士氣争奮追奔逐北斬
馘不可勝紀得饋運船三百餘艘貲粮無筭以功陞明
威將軍指揮僉事仍鎮通州辛巳兵復至攻城益急公
勵將士登城力戰矢石交下敵乃退走論功陞都指揮
僉事壬午春南帥平安督遼東兵十餘萬偪城公語將
[014-19b]
佐曰彼衆我寡若城守不出自示弱也不若及其始至
而擊之彼必敗亾乃率敢死士數百犯其鋒而城上亦
合勢大譟安衆大潰自是敵兵無復來攻者是嵗六月
太宗入正大位以通城屏蔽冀方使六師南進而無北
顧之憂者皆公之功于是進封奉天翼衛宣力武臣特
進榮禄大夫柱國應城伯嵗食禄千石給誥劵子孫世
繼自曽祖考而下勲號諸爵皆如公封曽祖妣而下悉
贈夫人永樂戊戌六月二十日以疾卒于正寢享年八
[014-20a]
十訃聞太宗悼念不已命有司給棺殮治墳塋遣官致
祭贈翼城侯謚威武嵗十月𦵏通州東馮家村之原配
劉氏封夫人先公卒子男六曰亨曰忠曰旺曰喜曰泰
曰榮亨由都指揮僉事襲公爵女二長適武徳將軍正
千戸徐亨次適昭勇將軍指揮使房斌孫男十五人英
傑敬玘貴瑀琳勉斌建禮智綱雲綸英襲父爵早世傑
今嗣為應城伯孫女十四人一適太師英國公男忠一
適金吾衛指揮桑華餘㓜在室曽孫五人公歿塟二十
[014-20b]
有二年傑奉公之事行謁予告曰傑頼先祖餘休嗣膺
封爵顧墓道之碑未立無以昭功烈垂不朽乞不靳而
畀以文庻後世子孫知先世成立之難兢愼自持不敢
廢墜厥家予昔獲侍太宗左右備悉公之勲績有可書
者今傑又具述公始終之詳謁請益堅義不容辭乃叙
次于右而系之辭曰明明太祖順天應人舊自淮甸汛
掃烟塵公于是時仗劍來附從多羣雄克用其武功成
位升弗究厥施武徳之階養鋭蓄威太宗龍潛天鑑明
[014-21a]
徳内難搆興皇恕斯赫乃張義旗乃舉義師起公于家
知公有為言言通城寔國屏蔽命公鎮之邦域之計維
公桓桓振我師干士勇民和戰克守完東兵之來其勢
十倍薄而擊之一鼓而潰京師既寧四方既平皇命報
功顯爵是膺礪山帶海金書鐡劵子孫繩繩碩大蕃衍
維公之功惟皇之徳世其承之有永無斁馮村之原峨
峨穹碑用詔後人刻此銘詩
[014-21b]
明名臣琬琰錄卷十四
[014-22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名臣琬琰續録卷十四
明 徐紘 撰
大學士彭文憲公言行錄 尹 直
彭時字純道安福人進士第一歴仕正統成化間位至
少保吏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卒年七十贈太師謚
文憲
公自少端重寡言不與羣兒相狎戯惟奮勵讀書治春
[014-22b]
秋從叔父僉憲及憲副二公學屬文輙有驚人語二公
喜謂他日必為宗公及領鄉薦入國監博學精思為海
内士所推服祭酒李文毅公尤以公輔器待之初入閣
與㤗和陳芳洲諸老遊公雖晚進積學素履殆無愧焉
後復入閣英廟方倚任李文達公有事數召面議文達
退即諮處於公輔益居多其有不可者每據理力争不
肯一詭隨初或意相忤乆之心服其公且明語人曰彭
公真君子也天順末錦衣衛指揮使門達甚見寵任忌
[014-23a]
文達與相軋隂中傷之上曰李且得罪行專用彭某中
貴以語公公矍然曰李公何遽至此因為力辨其誣語
聞文達得釋河南有衛官頗强横凌人刺事者誣其謀
反門達煆煉成之公曰人可輕殺耶具言於上竟得從
末减活其家數十人今皇帝嗣進吏部右侍郎兼職如
故是嵗秋同知經筵丙戌乞歸省詔馳驛往還太監許
安致道理費長隨張敬䕶送抵家未踰月手勅促還朝
丁亥二月至上慰勞之六月以四川宣府遼東地震上
[014-23b]
疏陳六事皆規切時政八月總裁英廟實錄成進太子
太保兼文淵閣大學士尚書如故戊子夏陳荘靖卒公
上疏言才識迂陋今冒居内閣首僚何以下副羣望乞
妙選出衆才賢擢居前任上曰卿輔導有年才識老成
何以辭為慈懿太后崩詔大臣議塟所衆相視莫敢先
發公曰梓宫當合塟裕陵主當祔廟此一定禮無可議
者具疏引漢文帝合塟吕后宋仁宗合塟劉后故事乞
念綱常之大體先帝之心必求其至當此實綱常典禮
[014-24a]
萬一有違在廷百辟将有言之宗室親王将有言之天
下之大萬世之逺亦将有言之豈能保其終無據理改
而從正者乎上猶重違母后之意未允公與在廷文武
羣臣伏文華殿以請或至嗚咽泣下上為之感動卒從
禮制是秋彗星見越三台公上疏乞痛加修省而謂外
庭大政固所當先宫中根本尤為至急望正名分均恩
愛以廣繼嗣為宗祀大計又言大臣進退皆宜斷自宸
𠂻不宜專任臣下如平昔察知其人或召吏部面議或
[014-24b]
召臣等恭詳庶權出於上皆嘉納之平涼土達滿四反
官軍連失利都御史項忠奉詔往撫捕之公料其必成
功而朝議洶洶咸欲再遣将出師公執不可或以危語
動公公不為動未幾獻俘至議者始服上嘉賜俘奴一
人己丑冬無雪上疏言自古旱災皆由下民困苦怨歎
之氣感動天變而致近日光祿寺之買辦各城門之抽
分掊尅太甚而獻珍珠寳石者私賄估直之人倍増其
直以規取府庫以萬民之供輸而為奸人之所侵奪伏
[014-25a]
望盡革其弊以惠生民上是其言京師為之踴躍辛邜
十一月彗復見上疏言徳政之要其一乞崇正道而母
惑於佛事其二乞謹命令之傳庶事出於一而無詐偽
其三請退朝之暇延接大臣面議政事兼問軍民之休
戚訪人材之賢否察治體風俗之得失其四言近聞嬖
倖無故而受金帛者多工匠無故而冒官職者衆是賞
太濫也或罪不應謫戍而謫者或罪不至死而死者是
刑太深也宜節賞慎刑以遵成憲其五乞以古之聖賢
[014-25b]
為法聼受羣言勿惡其切直勿忽其迂逺苟當理者宜
即行之其六言股肱之臣耳目之司近多至於奉承而
嫌於違覆直行己意而不加斟酌乞戒勵各官慎修厥
職職股肱者事有不可宜再三執奏母率意而行司耳
目者遇事為民病官為民蠧宜即劾奏母徇情而黙庶
百官奮厲興起事功其七乞清理三營草塲减退豪勢
庄田嚴有司掊尅之禁庶軍民得所邦國永寜上曰然
卿等宜益勉佐理
[014-26a]
太監劉永誠没言其有軍功宜追封為伯公力争之或
曰自古有封王侯者公曰此盛世事耶祖宗成憲具在
誰敢違之事遂寢壬辰天下水旱相仍復上疏言時政
闕失乞放歸田里不許乙未正月陞太保尋復病葢自
己丑以后凡七在告上輙命醫視疾遣内臣致豬羊鷄
鵞酒米之賜踰月不出則必再遣焉病革衣冠端坐徐
言曰死生常理不足驚但冒居天位上不能報國下不
能養老父耳無一語及私問之亦不應是夕遂不起三
[014-26b]
月二十二日也公資禀既異加以問學之純自少至老
敬謹如一日居閒無惰容行則兩手常端拱飲食不聞
匕筯聲尤不喜紛華先後䝉賞賚白金幾千兩綵幣數
百鈔十萬緡冠帯衣服書籍器玩鞍馬飲食之類有加
而公處之泊然終嵗不一二宴㑹㑹未嘗有音樂於物
尤愛惜雖片楮寸墨未嘗輕擲然非其義一毫不茍取
與接人色莊氣和無疾言喧笑諧謔聲至於論辨事理
則確然有不可㧞者交朋友乆而益敬人有善稱道之
[014-27a]
唯恐其不彰論薦人材未嘗私以語其人常一典應天
府鄉試一主考㑹試四為廷試讀卷官皆稱得人大臣
間為新進所媒蘖者必反覆辨析且以愛惜人材之意
上達言官以言語或微過被譴亦必委曲言其不足深
罪賴以全者甚衆並彭華撰行狀/商輅撰墓銘
尹直賛曰洵美文憲早躋木天粹温如玉沉静如淵歴
事三聖抒誠秉謙不大聲色浮敦躁恬化機潜幹豈徒
代言
[014-27b]
少保商文毅公墓誌銘 尹 直
成化丙戌冬詔起前兵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商公
於淳安山中至則復職仍叅宻務公辭不允乃感激就
任累遷太子少保吏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丁酉以
疾懇休上察其誠從之陞太保兼職如故賜璽書金幣
襲衣瑶鏹給驛以歸抵家十載始卒丙午七月十八日
也距生永樂甲午二月二十五日壽七十有三訃聞深
見悼惜贈特進榮祿大夫太傅謚文毅遣官諭祭者四
[014-28a]
命有司營塟如制嗚呼始終榮哀至矣公諱輅字𢎞載
號素菴姓商氏始祖諱瑗宋嘉祐間自西夏都知兵馬
使來歸賜地于邑之山子孫因家焉三世俱以䕃補官
至祖敬中考仲宣咸因公貴累贈資政大夫兵部尚書
兼翰林院學士祖妣胡氏妣解氏俱夫人公㓜頴敏卓
越宣徳乙邜以壁經發觧浙闈正統乙丑㑹試廷試俱
第一授翰林修撰尋命進學東閣務大期用繼選經筵
展書命遂進講己巳陞侍讀擢入内閣時英廟北狩國
[014-28b]
勢危疑妄有倡議南遷者公力沮之敵逼京城公與文
武元僚經畧戰守遣官撫輯甸居之衆徵各邊師選兵
入援揭牓其營購敵復偽為喜寜報誘擒額森書故遺
于敵營敵得牓與書故自相疑遁明年景㤗紀元之秋
往迎英廟回鑾於居庸闗草詔稱㫖賜酒果馬疋既而
錦衣盧指揮妄言南内事窮治不已公言此不足信獄
遂不竟壬申初議易儲公謂此國大事有皇太后在上
臣下誰敢議此明日有㫖㑹多官議附和者衆公争不
[014-29a]
可踰嵗鍾同章綸相繼請復儲下獄禍不測公因召對
力救綸竟得免丁丑春景皇帝不豫公即與陳公循倡
請命復儲以繫人心不允繼具疏公援筆増二語陛下
為宣宗章皇帝之子當立宣宗章皇帝之孫擬詰旦進
至期變作正月十七日也先帝復辟首召慰諭且問改
元公對當同循等具請裁定又明日權奸嗾言官招摭
再劾坐免朝廷尋知非辜欲復用不果公家居怡然養
母訓子杜門不出及復起首疏八事舉切時弊戊子以
[014-29b]
地震乞罷諭以方託調爕豈宜去是夏詔議慈懿皇太
后塟禮公同彭文憲公力言附陵祔廟理不可易至率
廷臣伏闕泣請卒從尋因彗星見言官有所誣詆公力
求退奉㫖朕用卿不疑何恤人言至詰責言臣曰唐太
宗用王魏朕用商輅何不可欲加譴調公言臣嘗勸優
容言官已荷嘉納如修撰羅倫復請召用今因論臣而
反責之如公論何特允所言召公至榻前勉慰再三尋
陞尚書仍兼學士蕃長滿四叛官軍往討未下廷臣規
[014-30a]
再出師邀功有危語公與同官執不從未幾㨗至上喜
賜公等俘奴各一己丑冬燠公陳時政之弊辛夘冬彗
見復疏八事壬辰以天下水旱相仍請省科歛减力役
寛兩稅弛利禁悉從之是冬奉敕修續資治通鑑綱目
乙未夏進兼文淵閣大學士丙申加太子少保改吏部
賜冠帯一品服時禁中建玉皇閣公論毁之又請建儲
尋因墨𤯝見極陳時弊丁酉兼殿學士時内臣汪直創
西厰刺事權傾中外公與同寅指斥激切即為革罷公
[014-30b]
亦决於去遂得辭公配盧氏封夫人先卒勅塟邑西山
之原子男三長良臣第進士仕至翰林侍講先公兩月
卒于京次良輔以公䕃授禮部主事孫男四汝謙國子
生汝順邑庠生汝晉汝㤗女四曽孫男四良輔将以卒
之明年某月某日奉公柩啟盧夫人之封而塟焉前事
以太常卿兼學士王臣所述事状屬銘直公門生素承
愛重方聞訃悲慨不勝銘何敢辭惟公丰儀山立襟度
淵澄詞氣温徐平居敬慎不懈接人恭遜早擅三元旋
[014-31a]
登内閣以經濟為己任以薦賢為己首務間論古今治
亂事機得失賢否亹亹不倦文牘盈案裁决如流中遭
誣間夷然不校權奸既敗事白復起倚毘益切建白良
多雖一時僉壬傾之舉無能為卒之身退名完徳業著
于當時風聲聳于後世視古名相碩輔如勃之厚重崇
之應變旦之沉靜亦何忝哉先後䝉賞賚金幣冠服書
籍鞍馬飲食之類頻腆而自處泊然嘗一主考㑹試五
為廷試讀卷官皆稱得士於書無所不讀為文渾厚雅
[014-31b]
贍詩主平淡不雕刻有集若干卷傳于家葢一代偉人
宗工銘以昭之宜矣銘曰天佑皇明川嶽鍾靈篤生魁
傑為時偉人有偉文毅早擅三元薦登内閣叅秉衡鈞
展志行道克濟中興尋遭變故東歸角巾坦懐泊慮
訓子奉親蝇玷自白寵命更新匪躬匪懈弼亮經綸因
天示變讜言屢陳宸衷孚契海宇義寜明良魚水今昔
奚頻羣比醜正力辨以貞松栢挺秀隂霾廓清倚畸方
切其如功成辭盈戒滿奉身完名涼風曝日洛社耆英
[014-32a]
慶延哲嗣澤在斯民諸福克偹始終哀榮流芳百世視
此銘文
副都御史魯公墓志銘 尹 直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魯公奉勅廵撫甘肅也甫下車即
嚴明號令簡閱部伍振張領目補剔利弊兵備咸飭聲
威逺著敵兵不敢南牧朝廷可無西顧之憂矣無何遽
聞父喪請歸守制屬邊務方殷代者不至弗敢輙離日
尚墨衰從事摧毁勞劬形神瘠耗疾作不可治卒于闗
[014-32b]
内道之公舘實成化丙午八月十日也有司歛襲如禮
歸其喪訃聞上深悼惜遣官諭祭命有司治瑩域䘏典
厚矣其孤以予為公同年素相善持同都副都御史李
克承所述事状來請銘按状公諱能字干之姓魯氏居
世寜國涇縣曽祖通寳國朝洪武初以民兵守禦宣州
有功陞總旗十七年調廣東新㑹縣守禦千户所子孫
遂為新㑹人祖諱保輗考諱真號素軒先生以公貴累
封户部員外郎妣周氏繼母陳氏俱宜人公資質端重
[014-33a]
性聰敏早嗜學素軒喜曰吾世武弁以儒業起家必是
子也遂遣從經師游年十六選補邑庠弟子員勤勵不
懈學大造詣景㤗庚午以書經領鄉薦甲戌登進士髙
第觀政冬曹時永興王薨公奉命營塟事提督有方事
如期集還朝除南京戸部四川司主事天順戊寅丁周
宜人憂辛巳服闋改戸部山西司初考績最推恩給勅
封贈父母成化丙戍陞員外郎明年以繼母喪去官辛
夘起復改江西壬辰考最給誥推封如制尋陞湖廣司
[014-33b]
郎中癸巳陞陜西布政司右叅議戊戌進左叅政庚子
陞右布政使尋轉左使甲辰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廵
撫甘肅公歴戸部曹務繁劇區畫綜理嚴宻而均適國
用以舒司徒多倚重之在藩時分守臨鞏二府清水縣
城乆圯敵兵卒至公親卒官民兵且築且戰城成敵自
遁去繼奉璽書總理各郡三邊糧餉都行三司屯糧徴
運以時逺近有等而民力不疲每嵗户部給來糴米銀
數十萬兩舊多乾没於權要公估直分糴龠合無虧而
[014-34a]
兵食以足創㑹計堂一所於公堂之左凡民徭邊儲洎
王府祿米所當預計者則集僚佐籌度其中務在均節
官民兩便故嵗雖祲無稽逋甲辰嵗郡亢旱不登民相
食公處禱郡望百方區畫古今救荒之宜舉行殆盡由
是多所全活雖間至死不怨而一方卒賴以無虞公之
力居多朝廷嘉公勞勩肆有廵撫憲臣之命是年十月
也公生宣徳戊申九月二日娶羅氏有淑徳子男二長
文衡次文鑑嗚呼公為人温厚坦易慎交際口不道人
[014-34b]
過失至論公事則執定見侃侃不回職所當為鞠躬盡
瘁歴官三十餘年位躋三品甘嗜淡素如布衣時葢志
在澤民安社稷而已銘曰嶺海之間清淑攸萃惟我魯
公頴越羣類早與計階甲科廷對薦歴民曺國賦充倍
出牧陜藩旬宣罔懈振張領目簡畧苛碎屬嵗大祲百
方振貸億萬生靈撫摩勞來民免流亡感激愛戴僉曰
微公此生豈再令聞以昭帝心簡在制曰爾能敵吾所
愾乃遷都憲凛凛風裁惠滿棠隂威行榆塞素志方伸營
[014-35a]
星奄墜䘏典既優弗壽奚慨勒詞貞珉昭示永代
工部尚書謝公墓志銘 尹 直
皇上臨御廿有三年既乆於總攬洞鑑羣情乃赫然渙
比純違更置一二大臣首召直於南都叅典宻務且起
致仕都憲劉公叔融正中䑓繼擢李公咨徳位冢宰公
位司空劉公召和為少宰黄公文昭貳宗伯吾江右士
夫素以剛介寡偶一旦聮陟輿論翕然稱快予輩感激
胥規誨矢心匪躬期不孤簡任而工部政務尤號猥冗
[014-35b]
公方去翰墨躬校案牘嚴勾稽剔蠧弊謹物料出納之
數正匠作逋匿之罰工師宿黠者悉逐斥之不得近左
右凡有營繕必計程期慮財用以授屬職亷能者董之
故費出有經力役無困明年春公得痰疾在告三月上
書辭俸優詔不允疾少間亟出視事病復作是夏五月
十九日夙興盥頮訖衣冠出坐小齋溘然而逝訃聞上
深悼慨特賜鈔萬貫贈太子少保遣官諭祭再命有司
治塋如制葢寵任方隆而遽不䘵惜哉其孤紀以刑部
[014-36a]
侍郎何公廷秀所述公事行丐予銘天順庚辰予同考
㑹試得公卷列之第三為天下書經魁進試于廷英宗
皇帝覧公所對䇿嘉恱之擢第一傳臚之旦褎然衆中
縉紳屬目閣老李公文達尤喜得人後有及第者輙曰
安得偉器如謝某者乎除翰林修撰同庶吉士讀中秘
書由是所學益慱而精上初嗣統進公侍經筵被賞賚
預修英廟實録據事直書得史官體書成陞左春坊左
諭德加賜銀帯尤腆繼修續通鑑綱目時預修者僅十
[014-36b]
有四人公分修元史凡所褒貶一依朱子書法多正前
史之繆既成進御陞翰林學士宴賚有加嘗因星變上
疏陳五事一正宫闈以端治本二親大臣以詢治道三
開言路以决壅蔽四慎刑獄以廣好生五戒妄費以足
財用忠懇剴切多人所難言者丙戌同考㑹試甲午主
考南畿鄉試鑒别精明得士居多戊戌皇太子出閣詔
簡儒臣侍講讀公與焉庚子陞禮部右侍郎凡制度儀
文多所裁定前所未有者必稽經據史叅以時制其為
[014-37a]
儀注務使考行一時同事者咸推公練達故遷司空政
績卓然有非迂腐者可比公諱一䕫字大韶姓謝氏其
先本晉太保文靖公安之裔世家南昌之古源祖永亨
避仇匿姻丈王氏家遂從其姓及公貴顯廼請于朝復
謝姓曽祖公政祖即永亨父得仁福建汀州府推官俱
累贈資善大夫工部尚書前母闕/安人母范氏俱夫人
郡推始授汀經歴以亷惠得民被薦陞推官讞獄明恕
正統己巳沙縣大盗起攻圍汀城勢熾甚郡推集民兵
[014-37b]
助閫帥守禦屢剉賊鋒圍既觧官軍誣執村氓四百餘
衆為賊又為力辨得釋民徳之尋卒于行營汀人建祠
焉公嘗得告歸省先塋因往汀祠祭奠遺民迎拜歡然相
愛皆嘆公賢貴信為郡推隂徳之所致歟公娶鄧氏累
贈夫人先公三年卒勅塟邑之闕/ 山之原至是諸子
卜以闕/ 年某月某日奉公柩合窆焉子男三長綱鄉
進士早逝次紀次經孫男五騏邑庠生驥國子生次鳯
驊騮俱習舉子業惟公天資温粹性樂易待人接物一
[014-38a]
本於誠未嘗有所忤故人無貴賤咸愛敬之尤篤於友
誼有悮罹法網不能自白者必語所司為辨之或材可
用而淪抑下僚者薦諸當道不幸客死為歸其喪或䘏
其孥又置義學以訓鄉族子弟置義田義倉以賑貧乏
皆仁厚之所推也公自少至老好學不倦所著述不為
竒崛雕刻之詞而温厚詳雅類其為人有古源文集若
干卷藏于家初公從侍讀尹鳯岐先生游先生語人曰
大韶他日所造吾不及也吾於父子間見之矣卒以大
[014-38b]
魁官學士位司空文行功業所成若此先生之言信哉
予少公二嵗先入翰林及公一蹴位予右顧以座主見
待不少違然同官同事朝夕洽比凡二十年予乃出二
春卿改南都暌隔乆之幸復同躋崇秩重期白首相周
旋孰意永訣予尚忍銘公之隧耶然匪予銘其誰宜銘
曰皇明傑魁多出江右有偉謝公早種靈秀經史慱通
義理精䆒先皇䇿士惟公實褎華秩崇資榮躋顯授論
思獻替蜚英騰茂纂書典禮正訛刋謬聖明勵精任人
[014-39a]
求舊賢碩彚興鴛行聮簉公陟司空剸裁紛紏宿弊以
清人望以副推公先君式遏亂冦開釋非辜隂徳實懋
公食報宜盡自天祐名位既崇胡勿遐壽壽雖弗遐䘏
典優厚天匪昧茫殆昌厥後勒銘賁幽永世無朽
[014-39b]
明名臣琬琰續錄卷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