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名臣琬琰録卷九
明 徐紘 撰
行省叅政陶安傳 失 名
陶安字王敬姑孰人少敏悟有大志博渉經史尤深於
易元季嘗試於有司為明道院山長再調髙節書院秩
滿避亂家居沉涵道藝賦咏自樂若將終身乙未夏六
月太祖起兵自和州渡江取太平路安與耆儒李習率
[009-1b]
父老出城近安見上狀貎謂諸父老曰龍姿鳯質非常
人也我輩今有主矣上召與語時事大悦安因獻言方
今四海鼎沸豪傑並爭攻城屠邑互相長雄然其志皆
在子女玉帛取快一時非有撥亂救民安天下之心今
明公率衆渡江神武不殺人心悦服以此順天應人四
行弔伐首取金陵以圖王業天下不足平也上曰諾授
安天下興國翼元帥府令史丙申秋七月己卯朔諸將
奉上為吳國公以元御史臺為公府置江南行中書省
[009-2a]
上兼總省事以安為員外郎晋叅幕府從克金陵㑹丁
母夫人憂服闋授行省都事尋陞左司郎中賛畫之功
良多上既得劉基宋濓章溢葉琛四人因問四人者何
如安對曰臣謀畧不及劉基學問不及宋濓治民之才
不如章溢葉琛上多其善讓癸卯黄州平上思得重臣
以鎮之曰無愈安者遂命知黄州至則寛賦税省徭役
民悦服之改桐城令尋移知饒州時方征伐急軍需安
勸諭率其民民皆樂輸而用不乏適閩冦至攻城安諭
[009-2b]
父老率子弟固守俟援兵至擒其衆諸將以鄉民多從
賊欲屠之安曰民為所脅耳奈何殺之由是民皆得全
四境以寧上嘉其功御製詩以示褒美遣使往勞明年
入朝命復守饒州民懷其徳建生祠事之吳元年初置
翰林院首召安為學士凡國家制度禮文之事多所定
擬御製門帖賜之曰國朝謀畧無雙士翰使文章第一
家戊申上即皇帝位建元洪武春正月詔修大明令公
為議律官是月辛巳安與中丞劉基言於上曰適聞倣
[009-3a]
元舊制設中丞令欲奏以太子為之上曰取法於古必
擇其善者而從之茍惟不善而一槩是從將欲望治譬
猶求登髙岡而却步渡長江而迴擢豈能逹哉且吾子
年未長學未充更事未多所宜尊禮師傅講習經傳博
通古今識逹機宜他日軍國重務皆令啟問何必效彼
作中書令乎上因謂詹同等曰朕今立東宫官取廷臣
勲徳老成兼其職老成舊人動有典則若新進之賢者
亦選擇恭用夫舉賢任才立國之本崇徳尚齒尊賢之
[009-3b]
道輔導得賢人各盡其職故連抱之木必以授良匠萬
金之璧不以付拙工於是以李善長等兼東宫官乃諭
曰昔周公教成王告以克誥戎兵召公教康王告以張
皇六師此居安慮危不忘武備盖繼世之君生長富貴
泥於安佚軍旅之事多忽而不務一有緩急罔知所措
二公所言不可忘也上一日御東閣安與中丞章溢等
侍因論前代興亡事上曰䘮亂之源由於驕侈大抵居
髙位者易驕處佚樂者易侈驕則善言不入而過不聞
[009-4a]
侈則善道不立而行不顧如此者未有不亡卿此論深
有契於予心古者今之鑑豈不信歟上與儒臣論學術
安對曰道之不明邪説害之也上曰邪説之害道猶美
味之悦口美色之眩目鮮不為所惑自非有豪傑之士
不能决去之也戰國之時縱横捭闔之徒肆其邪説㳺
諸侯諸侯急於功利者多從其説往往事未就而國隨
以亡此誠何益夫邪説不去則正道不興天下烏得而
治安曰陛下所言深探其本上曰仁義治天下之本也
[009-4b]
賈生論秦之亡不行仁義之過夫秦襲戰國之餘弊又
安得知此二月壬寅朔中書省臣李善長傅獻洎安等
進郊社宗廟議其圜丘之議若曰今當尊古制分祭天
地於南北郊冬至則祀昊天上帝於圜丘以大明夜明
星辰太歳從祀其方丘之議若曰今當以經為正擬以
今歳夏至日祀方丘以五嶽鎮四海四瀆從祀其宗廟
之議則若曰今擬四代各為一廟皆南向以四時孟月
及歳除凡五享孟春特祭於太廟孟夏孟秋孟冬歳除
[009-5a]
則合祭於髙祖廟其社稷之議若曰今宜祭以春秋二
仲月上戊日皆從之安又奏古者天子五冕祭天地社
稷諸神各有所用請製之上曰五冕禮太繁今祭天地
宗廟則服裒冕社稷等則服通天冠絳紗袍餘不用時
有御史言安隠㣲之過者上曰朕素知安安豈有此且
爾何由知之對曰聞之道路上曰御史但取道路之言
以毁譽人以此為盡職乎命黜之中書省臣進曰御史
職當言路言之有失乞容之上曰不然夫植佳木者必
[009-5b]
去蟫蠧長良苗者必芟稂莠任正大者必絶邪人凡邪
人之事君必納以小信而後逞其大詐此人常有所言
朕不疑而聼之故今日乃為此讒言夫去小人當如撲
火及其未盛而撲之則易為力不然則害滋大矣竟黜
之某年還江西行省恭政汪廣洋於山東以安代之時
江西諸郡縣初下安鎮定之有法軍民帖然得恩追封
其祖父父為姑孰侯祖母母為姑孰侯夫人某年安有
疾既劇猶草時務十事上之九月戊戍卒於官上聞之
[009-6a]
憂悼親為文遣使祭之時年五十九事載國史論曰自
古帝王之興伐暴救民以安天下雖其智勇神授動有
定畧要之艱難草昧之初人心未定所以啟廸淵宸者
亦不能無頼於英雄豪傑之助若董公説髙帝為義帝
發䘮誅無道秦之𩔖者是已然我太祖之興比之漢髙
抑又過之盖元主入統華夏百二十餘年衰亂之後我
太祖出而順天應人奠安中外當時奔走禦侮推誠効
力如徐鄧湯常李沐諸公勲業烜著然謨謀帷幄自誠
[009-6b]
意伯劉公之外如叅政陶公者亦不可多見方其避亂
家居賦詠自若樂將終身其與耕莘釣渭同一揆也及
其遇我太祖乃能審識真主首從義旗因説以弔伐安
天下為心一見之頃兩言而合不數年間削平禍亂登
斯民於袵席以立中國帝王萬世之業其視鳴條牧野
之役夫何異乎然則董公之説不足言矣曩嘗得公之
文集於當塗縣博張祐獲覩永樂間刑部侍郎劉辰所
進事蹟及銘山宫賛費先生序語因𩔖萃成篇庶㡬一
[009-7a]
覧得以仰見明良相遇之盛焉
文淵閣大學士朱公言行録 楊 亷
朱善字備萬江西豐城人國初仕至文淵閣大學士卒
年七十有二先生少聰穎不好弄好讀書十歳作文通
四書五經大義祖洞雲先生嘗指以示人曰吾是孫他
日必為令器壯年以經學授徒壬辰兵變隠居鄉里養
親教子之外惟著書立言以聖賢道學之傳為己任著
述有詩經觧頥詩經輯釋史輯等書奉繼母李氏克盡
[009-7b]
孝道壬寅亂劇扶母逃竄十餘日兩全無恙人謂孝感
所致聶鉉撰/墓誌
皇上平定天下開設學校豐城仍舊為富州州守强侯
憲中延公訓導南昌守許方延至郡庠皆有成效大府
以名聞於朝授職教授洪武八年起取赴京師廷試第
一除授翰林修譔署院事知制誥逾年以家屬不完謫
教遼東公畧無愠色方且日賦詩文有遼海集未至遼
城賜還鄉語子逢掖曰汝力耕以供賦役我取汝祖所
[009-8a]
著皇極經世等書而考証之十七年天子思用老成驛
使召公授翰林待讀十八年奉㫖校文禮闈撤棘之日
授奉議大夫文淵閣大學士是年九月遘危疾上命醫
治月餘疾増劇逢掖詣闕上訴蒙上賜告歸臨終起坐
加冠帶舉手加額曰感荷聖恩無以報效言畢而逝卒
之前鄉人望見有星如虹墜於所居之室衆咸謂文星
之墜以到家之日計之得九十日墓/誌
國子祭酒宋先生墓誌銘 劉三吾
[009-8b]
國子祭酒宋先生卒既往哭弔居數日博士吳守徳持
學正朱惟嘉所狀先生行實來曰先生嗣子麟疾在苫
次不得先以請兹將歸窆滑之永寧阡惟翰林兄長吾
於先生為同舍故懇銘焉尚憶走始來時㑹先生於春
坊先生曰得毋與劉長吾為晜弟耶不然何面貎之似
也相與感嘆久之嗚呼先兄以後至元丙子入監周旋
十有五年中間纔兩歸江南爾在監舍法以其同時為
晜弟以晜弟相知為世契則走於先生忍銘不忍乎按
[009-9a]
狀先生姓宋氏諱納字仲敏世本衛之山楊人後徙滑
家焉兩世繇貤恩贈嘉議大夫禮部尚書上輕車都尉
追封京兆郡侯諱徳仁其曽祖贈中奉大夫河北江南
等處行中書省恭知政事䕶軍追封京兆郡公諱宣其
祖官中奉大夫陜西諸道行御史臺侍御史贈推誠秉
義守正功臣通奉大夫江浙等處行中書省恭知政事
䕶軍追封魏郡公謚忠肅諱崇禄其父忠肅在元時敭
歴中外四十餘年五持憲節逮事七朝豐功盛徳所以
[009-9b]
燾後衍慶神道碑紀之悉矣先生濡染家教動以矩彠
雅性持重不妄言笑齒貴胄館以來所師宗工碩儒月
開日益卓然有成擢科登仕為時聞人中經繹騷乃被
褐懷寳以自韜晦皇明受祚徴詣公車召見次有言動
聽洪武之十二年也是冬除國子助教横經發難擊蔀
廓塞學如客得歸嘗同諸儒應制撰勑文畀僧道録司
領教事者十有六通操笔立成雅稱上意超授翰林學
士奉議大夫俄陞文淵閣大學士日見親信有所補拾
[009-10a]
㑹建太學成中外歳貢學徒日夥而職大司成者往往
選懦師生相訐教尼不行宸衷簡注擢為祭酒陞朝列
大夫以釐正前弊上自製誥詞至以尚父興周八百儗
之感惟眷遇所以提挈鏟磢不遺餘力師道既立皇心
載寧乙丑戊辰兩科得士大率三天下之二而龍頭魁
選恒在太學大被賞遇一日有疾上遣中使致諭其畧
曰卿禀天命之性發仲尼之誠施已之幽徳脩道教人
所以病不病而速差以其有神也天章下賁光輝儒紳
[009-10b]
恒謂祭酒骨格必夀適有畫工至命繪其像肖焉喜溢
天表然終老之以其子麟主望江簿特勅召之還俾便
侍養其被遇優渥𩔖此方倚之以棟梁我道楷式諸生
也不謂得疾旬日遽不可起病也尚醫來治卒也遣官
致祭其文悉上所自製故事文臣四品無給賞費者曠
典之舉昉自先生斯皆異數也居嘗飲食恒在廂房未
始一宿於家及是疾革麟等托諸監官懇請其還勵聲
曰是何風雲氣少兒女情多况在丁社兩祭齋戒中耶
[009-11a]
至是祭畢乃就舁歸一不口及家事及家氣絶焉二月
之三日昏暮時也嗚呼先生以八袠之年當易簀之際
而風雲為氣不少衰丁社兩祀始終齋戒是持非其平
日操存有素詎能方寸不亂若是哉可謂真大丈夫矣
取其平生所裒集先世碑銘傳紀曰紀徳録一集所自
著述曰西隠集十又七卷既號西隠復别號所居别業
曰白雲茅屋自法書名畫外他無所嗜好中朝名儒詩
若文讀一二過輒能記憶不减少時今皆已矣生以元
[009-11b]
至大辛亥十二月四日卒以今洪武二十三年春夀八
十配康氏先卒子三人長衎祖即麟擢進士第拜監察
御史出主望江簿次復祖鄉邑訓導次安祖女一人在
室孫男三恕慧懋女孫四曽孫男女各二皆㓜臨發柩
時上再遣祭舟車之費一出於官可謂生榮死哀也已
銘曰銅臺世家忠肅公挺生賢嗣遭時雍身逢堯舜接
䕫龍代言文淵掌辟廱感惟皇上倚注隆率先條約自
其躬風雲氣槩冰霜容教行六館諸生從金石文章錦
[009-12a]
繡胸蔚為海内諸儒宗譽髦多士振文風棟梁斯道伊
誰功夫何一疾逺罹㐫至尊為之惻淵𠂻命醫與祭恩
禮豐年登八十善考終歸定祖塋得幽宫銘阡者誰青
藜翁子孫世世其吉逢
吏部尚書陳公墓誌 解 縉
余奉詔纂修太祖實録觀自歳癸卯戡定陳氏彭蠡之
戰至動星象衆庶咸見而四方豪傑之士雲合響應輻
凑而爭趣之雖湯武之得士未能如是何其盛哉至歳
[009-12b]
甲辰即王位而浙江取次平若廣信陳公修太祖之尤
注眷者也是以首擢理官講畫律令崇寛厚而省繁苛
復倫要而黜姑息簡明正大四方翕然知有一統之制
作由此始焉繼而又謂兵刑之大者也唐世府兵之制
稍為近古而未精宻乃擢公兵部郎中而所以任將帥
飬士卒得内外相維之體兵農相資之意遂為萬世之
法而公之昭顯成徳益以著焉太祖初即位山東新下
念濟南重經王氏之亂民墜塗炭尤甚大將多練兵屯
[009-13a]
田其間非公莫可治也遂權濟南知府居二年而政成
太祖嘉之以天官六曹之長而明習經制建官均職惟
公是宜權拜吏部尚書引據古典參酌時宜審地劇易
制事繁簡貴賤踈數逺近寛嚴課功覆實賞錫黜陟之
𩔖皆公啟之未幾卒於位繼之者莫能移易也予嘗謂
太祖之治天下也其事有緒而若素定於畎畆之中誠
所謂天授之者而一時勛舊臣高才碩徳道全方備皆
非近世之所能髣髴其一二者也於戱盛哉今尚書公
[009-13b]
沒四十餘年始得其子九成為之狀求為之刻辭於石
按狀陳氏自彬始有聞於信之弋陽生應隆應隆生文
光號南隠贈廸功郎生萬里字徳甫號梅間任信州路
歴山長教授贈黄巖州知州生三子曰誼曰天驥曰敏
學字志仲號亦梅官至平江總管府治中生𢎞字仕逺
䕃韶州路乳源縣主簿公之父也母張氏公生至正辛
酉九月十九日沒於洪武辛亥七月十三日享年五十
又一塟梧桐塢夫人楊氏今年九十餘公没二年九成
[009-14a]
奉母隠居於桂徙南寧今家於貴縣之郭門有子三人
曰鏞曰銘曰鐸鏞之子璉銘之子瓉鐸之子瓛為之詞
曰廣信之山龍虎鬰盤弋陽九華連峯巑岏篤生偉人
逢時經綸審所宜歸乘運躍鱗聖人好生明刑勑法與
定章條惟存欽恤制兵之宜因仍歴世寓農講武經久
無弊山東初下兵民雜居朱轓皂盖往來撫綏期年政
成歸掌銓衡平均四海位冠六卿我納石室用纂六經
敬服徳業副其聲稱著之簡册復為此銘邦家之光閭
[009-14b]
里之榮
戸部尚書郁公神道碑銘 解 縉
國朝復先王之典禮所以付任才能用長舊典裁成輔
相以全天下之士保其初終恩兼新故大小之臣咸稱
職業班班有可稱道者豈惟天祐國家而賜之多賢亦
國家深仁厚澤有以積累克稱天心也嗚呼豈不盛哉
乃洪武戊辰歳予以年少擢進士為中書舍人直翰林
日侍講華盖殿中時時引選官居前講官不避即顧問
[009-15a]
可否輒以直對一日見鳯陽郡公於儕衆中資貎瓌偉
音吐濃暢威儀整齊知心異之上果賜名新即命戸部
度支主事度支掌内幣賜予内直所與文淵閣相邇也
㑹嘗與議論練逹經歴久相善也未幾公陞北平部郎
中先是戸部其屬有四是歳分為十二次有是命進階
奉議大夫二十四年超授嘉議大夫戸部侍郎毎奉事
廷中玉音顧問天下地理隂陽戸口遭運之數民間利
害無巨細皆嚮應無或遺謬在廷之臣莫不以為難而
[009-15b]
歉然毎事啟度其屬能者未嘗以精敏自多名位自高
人又莫不以為難及考滿遂陞尚書益寛大得體不為
鎻屑授資善大夫䘮母歸塟鳯陽賓客至者數郡盖公
平生慷慨急於義饒財而好施尊禮儒生雅喜交遊從
不為冷熟變親戚有急難不避治家有法綜理㣲宻而
不傷於繁雖國家能曲成人才如公之才亦可謂難能
者也今永樂三年八月五日公卒於官上賜椁歛祭之
為素服輟朝一日士大夫咸以為榮公本蘇州吳縣人
[009-16a]
曽祖和祖仲瑜父字銘本母某氏祖父以洪武初遷
鳯陽公隨而家焉公娶嚴氏尤善理家公於家事不以
為言而井然有條無不舉公生至正丙戍正月十四日
年六十子彬字孟文將奉公之柩歸塟於鳯陽臨淮公
嘗托予銘其墓而神道之碑亦不可不刻也乃序而銘
之詩曰泰運肇開賢彚生巨細咸具勲業成有奮布衣
位六卿寛欲强敏豈惟承有善不伐責已盈人道不惡
天所矜有崇斯阡其永寧
[009-16b]
翰林學士劉三吾傳
劉三吾名如孫三吾其字也别號坦齋素以字行系出
宋楚國公之裔世為茶陵人大父平埜父芃翁皆宿學
兄長吾以上舍教宜庠存吾登庚午進士令臨武元末
俱死節三吾美鬚髯有雲鵬海鶴之姿性情警絶文藻
天縱方其未遇也以志節自厲陶冩性情自娛著表忠
𤼵㣲正氣諸書知非化鶴諸集流寓嶺南十有四年始
以鄉貢辟為廣右掾當壬辰癸巳流離饑饉之歲與芃
[009-17a]
翁父子兄弟自相師友雖在擾攘不廢文墨及我太祖
高皇帝定鼎金陵大召名儒三吾幡然應聘而起日與
宋濓詹同孫蕡輩侍上左右眷顧特隆朝廷設科取士
三塲四書經義論詔誥表判策三吾多所刋定因著學
業啟蒙嘗被㫖考正周禮纂書傳㑹選及諸功臣神道
碑銘多命三吾為之屢典文衡充讀卷官某省有進嘉
禾三吾時侍經筵首進嘉禾賦其辭曰皇上以一心之
和形而為庶徴之和年穀順成靈貺昭格天人合應逺
[009-17b]
邇騰懽蓋聞水陸草木之英為𤓰為蓮所茁必駢所毓
必雙矧是嘉禾為五穀之長文者異本而同秀質者同
本而異秀是謂仁卉其莖當輝芒而森森鋒起其穎當
結實而顆顆珠明莖之森也日出瑤空漏萬頃黄金之
鎻碎穎之結也露下璇室連一色碧玉之晶熒蓋天惟
發祥故特以是兆來歳之豐稔地不愛寳故以是開萬
世之太平也兹祥也其在成周則異畆同穎于地為陶
唐其在炎漢則一莖九穗於地為洛陽信地利之所鍾
[009-18a]
在天意之靡常往聖有徳必於往聖而感應今聖有徳
必於今聖而闡揚聖莫聖於大明朝之君靈莫靈於今
天子之都廬嶽效靈仙醫進劑聖躬奏效於萬安國祚
永綿於周世嶽靈假昔者而有言謂自今以往國家祥
瑞種種相繼信斯言也宜郡國所奏之禎祥前後不一
至而至皇上曰噫我兹開國不尚靈異惟民之安年之
豐乃為朝廷之盛事猗猗嘉禾惟穀之精其大盈箱恊
種禾莖昔生周朝今來明廷獻之廟堂以昭祖靈則以
[009-18b]
是禾昭格有廟者以生民命脉之所本有國生業之所
自也既告宗廟乃敕太官飯抄雲子供入御餐所以必
熟而薦者不敢虛其賜必昭受上帝也自今以始穫之
秷秷積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櫛以開百室此又可
見嘉禾之祥為豐年之兆而詠歌於良耜之什也抑兹
祥也其在唐宋必付書史館必繪而為圖今國家不圖
之圖而圖以九州四海一桑麻雨露之區不史之史而
徳澤在人心芳馨在史冊自有千萬世口碑之紀遂為
[009-19a]
之歌曰天心降祥兮萬宇雝和地靈效珍兮所在嘉禾
自今國其有年兮維此之瑞不厭其多斯豈不愈於漢
廷赤雁之賦芝草之歌洪武二十年二月甲辰上命儒
臣書洪範掲於御座之右朝夕觀覧欲自為註三吾時
為左春坊賛善
[009-19b]
明名臣琬琰録卷九
[009-20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名臣琬琰續録卷九
明 徐紘 撰
吏部尚書忠肅王公言行録 楊 亷
王翺字九臯直𨽻鹽山人進士歴仕永樂成化間官至
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卒年八十四諡忠肅
公授大理寺正左遷行人宣徳丙午廬陵楊文貞公薦
陞監察御史乙夘陞僉都御史正統丙辰奉勅鎮守江
[009-20b]
西植良善抑奸貪風彩凜然官民畏愛
提督遼東軍務總兵以下庭謁公詰所以失機之由命
左右曵出斬之再三哀請得釋於是三軍股栗莫敢不
用命至廣寧不逾月廵邊自山海關直抵開原髙牆垣
深溝塹五里為堡十里為屯烽燧斥堠珠連璧貫千里
相望簡閱行伍老弱者更之貧窮者賑給之鰥寡者婚
配之謂邊境不可以法律治詞訟無問輕重量情以布
穀粟贖罪雖人命亦以物抵償公在邊十數年間措置
[009-21a]
積銀萬餘兩糧數萬石馬千餘匹邊用充足器械鮮利
軍士飽煖人樂於戰所舉總兵叅將如施聚焦禮輩皆
自衆中拔起為敵人所憚
景泰壬申總督兩廣軍務自總兵以下悉聴節制公威
望素重蠻夷聞公至大懼公畧去兵威一意推誠撫諭
叅將范信有才畧因事革職公奏復其官信卒以能將
名癸酉遷吏部尚書嚴考察公銓注抑倖進杜請託李
文逹公以事黜補外任欲用公公力辭薦所知上問李
[009-21b]
賢何如人公頓首曰賢與臣處乆終始如此本分人也遂
復賢于閣大見親信公之力也上每用人必詢於公公
亦以用賢報國為己任嘗言北方人老實可用故北方
進用多公推轂然未嘗使其人知為己功姚䕫撰/行狀
辛巳曹欽反夜執李文逹于東長安砍傷其首血流滿
面奔公卧所求救賊併執公公曰朝廷何負汝汝乃反
耶殺他人寧殺我賊素畏服公因謝曰豈敢殺長者耶
遂上馬去李乃得釋並行/狀
[009-22a]
公出而撫治于名方岳窮邊塞南若江右廣海摧沮豪
俠寧帖蜑獠西若關陜羌戎服其令東若碣遼部長懾
其義惟西與東嘗附和北方其勢滔天而凡公之所在
屹若鉅防可遏懐襄之漸盖皇朝因公跡踐三陲而譽
逹四邊於是召正銓衡閱景泰天順成化紀年屢更而
公任遇無改然而柄雖重門無私謁禄雖厚家無濫積
可謂玉潔不汚金真不燬者焉劉定之撰/送致仕序
公為人端方强毅清白儉約立心制行循禮守法一毫
[009-22b]
不肯茍且事無鉅細一經渉歴終身不忘有所當行寢
食不遑坐以待旦第宅三十餘年不改於舊公餘退宿
朝房非朔望時令謁先祠未嘗歸家門無私謁苞苴不
敢近權勢嘱託婉而拒之故人畏而不怨累遭變故無
他虞公於恩讐一不介意嘗曰吏部豈報恩讐之地耶
李文逹曰臯陶言九徳王公有其五亂而敬擾而毅簡
而亷剛而塞强而義又曰王公凡處事則無渗漏行/狀
國初孔廟城隍皆木主今雖太學亦皆以塑像為常不
[009-23a]
知其自何時始也豈亦流俗傳襲之弊然乎頗聞廣州
城隍舊設木主景泰中太子太保左都御史今冡宰王
公易塑像云水東/日記
惟忠肅公松栢之姿鐵冠岳岳都憲攸宜三撫外服亦
理戎機晚登太宰乃位宫師淡然無欲不識姜姬而况
苞苴莫我敢施古三不惑於公見之彭韶/撰賛
少保李文逹公言行録 楊 亷
李賢字原徳河南鄧州人進士歴仕宣徳成化間官至
[009-23b]
少保卒年五十九贈太師諡文逹
公美姿貌年十八始入學讀書登進士第使山西見河
津薛瑄講論淵源心悦之益學不厭始為驗封主事轉
文選郎中公餘閉户讀書五經要義多所自得景泰即
位公進正本十策曰勤聖學顧箴警戒嗜慾絶玩好慎
舉措崇節儉畏天變勉貴近振士風結民心陳敬宗見
之以為至論
石亨薦江西處士吳與弼上問曰何如人公曰與弼儒者
[009-24a]
之髙蹈自古聖帝明王莫不好賢下士徴䀻隠逸若陛下
行此一事亦本朝盛舉上乃命行人齎勅帛聘之上厭左右
招權納賂與公言及之公謂人君之權不可下移能自攬
取則彼之勢自消上曰然無此相礙何事不順吾五更二㸃
起拜祖宗畢視朝循此定規定則不敢有誤退朝至文華
殿或有政事訪問大臣商確復省决章奏左右乃曰此等
奏章何必一一親覽亦不可送與閣下看奸邪不忠如此公
曰自古聖君修徳勤政莫不皆然願陛下持此不衰堅如
[009-24b]
金石可以為堯舜之君矣上一日又曰内官蔣冕雖曽效勞
其實䜛亂小人朕初復位即於太后前言曰皇后無子亦
當換朕即斥之及立東宫日復曰其母如何朕曰當為皇
貴妃乃止以此逺絶之公曰䜛說殄行自古帝王所深惡
者絶之最是禮部請東宫出閣讀書上召公謂曰先讀何
書對曰宜先大學尚書上曰書經有難讀者朕昔讀禹貢
盤庚周誥甚費力冩字亦須用心朕初習字時任意冩去
以此寫得不佳公曰二典三謨太甲伊訓說命諸篇可先講
[009-25a]
讀字亦不必求佳但㸃畫不茍且率易為善上召公從
容問政治得失公因極言錦衣官校肆出提抄罪人勢
如虎狼貪財無厭有司不勝其擾左右貴近譛公多妄
言上遂疎公復密察之皆得其實尤有甚于公所言者
遂召其指揮戒之而待公如初或謂招怨公曰若除此
弊怨亦不辭先是吏部舉布政賈銓可大用上命公觀
之以貌不稱名對乃以為副都御史天順四年會試舉
子不中者奏考官校文顛倒宜正其罪上見其所言疑
[009-25b]
而未定召賢問曰此舉子奏考官弊何以處之賢對曰
此乃私忿考官實無此弊如臣弟讓亦不中可見其公
上意方回乃命禮部㑹翰林院考此舉子驗其學多不
能答題意且奏其狂妄遂枷于部前以示衆羣議方息
五年四月上謂官軍一季俸闕銀十四餘萬兩賢曰自
古國家惟怕冗食今官軍有増無减如人只生無死無
處著矣自古有軍功者雖以金書鐵劵誓以永存其子
孫一再犯法即除其國豈有累犯罪惡而不革其爵者
[009-26a]
今若因循乆逺天下官多軍少民供其俸必致困窮不
可不深慮也上曰此事誠可慮當徐為之並天順/日録
吉祥之姪曹欽為變公被傷不出加太子少保時微有
動揺國本之意得公乃止今上即位歴陞少保華盖殿
學士尚書如故成化丙戍遭父喪乞終制不許公為人
孝友忠信謙恭嚴密居位號崇尚正學能容善𩔖得時
行志自三楊後莫能及之
河岳之英鍾為哲人體貌明粹踐履真淳潜心六籍濯
[009-26b]
舊来新不二以止乃翕而信受知英皇忠信日親密勿
帷幄人望如神太平宰輔定策元勲彭韶/撰賛
徳足以附衆量足以容物學問則師古而通今儀度則
淵止而山屹早貳秩于銓衡遽超居于密勿聳百僚之
具瞻偉朱衣而赤黻預斷國是十有餘祀而寵恩孰得
而比肩位列三孤禄享萬鍾而富貴獨得以兩全蒼生
素望乎霖雨賢才多頼乎推遷履險如夷卒免危顛盖
惟小人之間不行而君子之論具在雖不永年抑亦奚
[009-27a]
害澄江/文集
刑部侍郎林公言行録 楊 亷
林鶚字一鶚浙江太平人進士歴仕景泰成化間官至
刑部侍郎卒年五十四公登辛未進士第明年拜監察
御史丁丑擢鎮江知府壬午當道者以鎮江事簡而公
才長于治劇請以蘇州知府姚堂兩易其地詔如其請
公在蘇州僅一年超拜江西按察使又三年即遷右布
政使尋轉左庚寅拜南京刑部右侍郎丁憂服除召為
[009-27b]
刑部右侍郎公始終歴六官再守大郡貳刑曹于兩京
出入中外卒稱官守其為御史時適朝方重臺諫一時
言事之臣捃摭或過其實公獨持大體畧細故有所不
言言必當其實時舉以總三法司奏按士論翕然推重
嘗監京府試大臣子有不預薦者意考試官故黜落之
以沽强直名誣其取士不公邑人林挺適入試在中列
疑公有私逮挺者考訊將中公以法及調所試考卷騐
皆如格事遂得白英宗復辟凡前日言事臣過許者卒
[009-28a]
左遷其官特召大臣擢其得大體者知大郡公得鎮江
陛辭召見諭以擢用之意賜膳太官兼給鈔為道里費
公至郡舉偏補弊凡前政之廢弛者次第興舉之未嘗
一言暴前人非惟曰必如是乃是及調蘇俗喜誇詐好
興作公一切鎮之以靜有所建革必詳審至再然後施
行蘇人以公有雅望責旦夕效於是頗有後言乆而是
公所處置事一一各有深意然後帖然大服鎮江漕河
經孟瀆頗險言者請鑿河自七里港引金山上流通丹
[009-28b]
陽以避之廵撫都憲主其議公以迂逺而多石且壊民
廬墓多言于大臣請按京口牐甘露壩故迹因而浚之
以通舟楫春夏以牐秋冬以壩則道里近而功力省從
其言果便至今人過者必指曰此林太守之功也蘇學
廟像歲乆多剥落者或欲因其舊而加以修飾公奮然
曰塑像非古我太祖於太學易以木主百年陋俗乃革
彼未壊者猶當毁之幸遇其壊易以木主有何不可或
以毁聖賢像為疑公曰此土泥耳豈聖賢耶孔子生於
[009-29a]
佛教未入中國之前烏識所謂泥像哉况古人席地而
坐政不如此也聞者莫不悚服亷憲江西一時僚貳分
廵各道者人異其見徃徃用已意出入於法公一正之
以律多所平反廣信民妄傳天神夏尚書等逺近驚疑
公榜諭之且戮其魁其怪遂息又嘗以歲飢奏减恒賦
十五萬石禁樂户買良家女為娼遏嶺南洞冦不使入
境江西士大夫至今稱良方面者必歸公焉在刑部三
年罪無大小必加研審其或未當從容請于大司冦務
[009-29b]
得其情合于法而後已故獄經公者稱咸無寃云邱濬/撰墓
誌/
公事事之暇輙危坐閱書史臨古帖作楷書夜分乃止
五鼓輙起率以為常聞人有異書必求之既得手自校
讐有未安者訪善本是正奉身儉薄甚簡言語嗜好待
下過嚴而于交逰不苟合事母程淑人尤極其孝敬母
性嚴終日侍立未嘗少假以辭色有所不愜意則跪請
移時雖中夜不敢離左右家事大小一以咨决焉嗚呼
[009-30a]
若公者豈古所謂篤行君子者歟墓/志
初林公之在刑部年未五十地望已駸駸出諸公右人
方冀其大用而遽止于是其殁也予與黄公實治其喪
圖籍之外囊槖蕭然今其子薇雖以恩補國子生而生
業僅僅噫官至三品而家無百金之積産無一畝之増
古所謂官居亷雖大臣無厚蓄者公真其人矣謝鐸題/神道碑
後/
吏部尚書文靖魏公墓志銘 葉 盛
[009-30b]
成化七年八月戊辰上御奉天門顧禮部臣曰魏驥壽
及百齡兼有徳望朕深嘉悅其勅遣行人存問賜羊酒
有司月給米三石贍之未臨浙公先以是年九月薨于
里第有司已得請如例祭𦵏既而其家以公遺言上臣
驥死無憾愧無以報朝廷恩恤之典乞辭免上若曰老
臣清儉固爾死尚然邪不可不以成其志其諾之哉於
乎兹兩事前所未有也夫君臣之間仁之至義之盡雖
古昔盛時聖賢相遭曽不是過盖曠千百年而一日焉
[009-31a]
孰謂世道可誣哉公子完以公門人禮部尚書鄒君幹
所為狀請銘盛嘗辱知愛于公不敢終辭按狀公魏氏
諱驥字仲房紹興蕭山人也永樂四年㑹試乙榜為松
江府學訓導遷太常寺博士甲辰從征國有大事公悉
與聞遷吏部考功員外郎陞太常少卿尋為行在吏部
左侍郎以老辭調禮部又辭特改南京吏部示優待焉
九載入見乞致仕不允陞尚書景泰庚午已四乞骸始
得歸時年七十有七自承事郎累轉至資善大夫天順
[009-31b]
甲申詔下進階榮禄大夫嘗纂修永樂大典聘考江西
鄉試者二同考㑹試者三奉勅廵視畿甸持節慶代府
册封郊廟耕藉諸禮典無不預公為人以端重祇慎簡
黙亷動為本頗好别白君子小人嘗曰孟氏不云乎無
是非之心非人也學者可忽哉品量之下人信服之同
列有後進公事越職公面折之即止雖怨誹不恤也其
少舉于鄉聞父病不俟撤棘而回耄年事其兄教諭先
生騏愈益恭謹在學校嚴師道與諸生衣冠相對不間
[009-32a]
寒暑莅官所至崇正抑邪務大體山川壇獲雙白兎浙
内升瑞麥皆却弗奏渪陽復漢循吏祠復立洪武望祭
北鎮碑昌平立狄梁公祠在吏部有進士未終制来欲
為考功者同官可之公曰選法下可擅又可上欺邪己
巳之變公在南都寢食靡遺率諸司條陳禦敵安民之
策多見施行法司因旱恤刑有王剛惡逆訴寃或以其
年少欲緩之公曰此婦人之仁天道不時正此謂也獄
遂决翌日而雨又戍卒四人牧馬三人互毆一人死之
[009-32b]
有司却拷訊三人内一人當之公曰罪一人則情可矜
罪三人則律不合宜上請幸得㫖二人各杖有改戍邊
他多𩔖此里居二十年無事不踰戸閾而逺邇敬禮候
問者相属於道公遇鄉人言孝友忠信遇有官者言勤
謹和緩布袍糲食不别治生其清修苦節人或難之不
忘憂國與民語及輙蹙額以為常其鄉故多水患有揚
龜山湖隄遺跡牐堰塘瀝倡率修築一方迨今頼之求
文者不絶苟可與言不為厭倦篇章之富石刋板刻幾
[009-33a]
徧天下有南齋集若干卷松江志水利切要理學正義
等傳于世先公薨旬餘一夕大星隕其隣王文政庭中
公忽就枕口占云平生不作欺心事一㸃靈光直上行
既然薨而復語意不亂翛然而逝訃聞識與不識莫不
嗟悼松人士相率走弔于門制服哭奠哀感尤深云公
之先居河南五世祖宋江淮制置司制幹文昌始家臨
安常徳路判官有聲元臨平務副使應其髙曽也祖毅
廣東鹽課提舉父希哲上髙知縣以兄伯雅無嗣命公
[009-33b]
為後公既貴毅伯雅皆累贈正議大夫資治尹南京吏
部左侍郎妣皆淑人公配戴氏累封淑人側室邱氏子
男四闕/ 完鴻臚序班女五孫男十人曽孫二人完以
某年某月某日𦵏公齊家塢之樂丘盛又聞公家營𦵏
之使既至邱氏趣其子行曰若忘而父之言乎由是完
匍匐詣闕得中輟之命又以知公之徳之盛平日所以
刑于家者如何也嘗觀夫七八十年来名臣舊徳所謂
三楊二王蹇夏師黄胡于諸公其于公或為舉將或延
[009-34a]
子師或相益友皆禮重無間以至門生故吏如陳少保
循蕭宫師鎡李文達賢翰林楊君珙尹君鳳岐周君叙
劉文安定之祭酒陳君詢自餘方州學職多不勝數然
淪謝畧盡知徳者寡矣後生晚出景慕公者如監察御
史梁昉知縣李鞏輩不少也公未襄事李鞏復以公行
應諡法言特賜諡曰文靖於乎公孝友行于家信義重
于鄉居官為良吏典教為明師為六朝名卿為一代達
尊生軫帝思沒歴國諡銘其宜哉銘曰于嗟乎公公官
[009-34b]
八座人不以為過于嗟乎公公壽百齡或猶以為斯人
之不乆生于嗟乎公厥聲隆隆厥位崇崇實繁其衆孰
如文靖公公也何為一徳初終于嗟乎公永世清風
廣西按察僉事鄭先生墓碑銘 王 㒜
先生姓鄭氏諱觀字允巽初字尚賓常州武進人曽祖
諱闕/祖諱通甫考諱銘以公貴贈文林郎江西道監察
御史妣戴氏贈孺人三子先生其季也天賦敏頴甫能
言見母將食河魨魚遽止之曰兒聞此魚有毒能殺人
[009-35a]
家人驚異知其不凡既而考妣相繼殁伯兄允孚長育
之延師教之弱以兄命居蕭田别業治隰田數百畝躬
率僮僕播種歛穫區别疆里井然有緒雖甚勤苦而學
無怠廢時郡著姓嚴斯道死有遺孤女其妻孫氏守節
求得壻能終養者聞先生賢遂詣其兄請而館焉先生
日具甘㫖事孫如母暇則親賢取友以相切劘信國湯
公之孫仲光延居家塾訓廸其子逺近聞而至者先後
數百人至席不能容先生皆隨其才質造就之永樂辛
[009-35b]
丑縣鄭溱將薦于朝懇辭弗就洪熙改元朝廷遣進士
齎勅訪文儒于常蘇松三郡郡守熊侯觀以先生應詔
同舉十一人試天曹以先生為首㑹仁廟上賓不果用
太傅安逺侯栁公昇遂請于朝以為子師栁公殁子溥
嗣先生上疏辭歸特㫖授訓導仍館其家盖列侯之第
有訓導者自先生始無何禮部尚書胡公薦陞廣東道
御史轉江西道自冷局陟顯官如先生者亦前此不多
見也先生于是盡舉平日所存以措諸行事凡分所當
[009-36a]
為為之一無顧忌初廵天財庫繼廵畿甸兩奉璽書整
飭西北諸關隘所至威惠並施士卒趨赴恐後事有未
便悉更張之還奏稱㫖正統庚申廵南北運河兼檢關
津所輸舟船稅鈔以均給于逺歲鹽商人人稱平壬戍
出廵山東首劾藩司之正佐各一人臬司都司之長吏
之蠧政者二三人罷黜之郡邑庶僚以貪墨者去又未
可指數武弁干紀至于勢撓先生切責之不少貸疑獄
積歲未决者悉為剖斷盖一循乎公法而無恤利害魯
[009-36b]
賢王聞之每宴必舉觴相属且親書中復堂字以賜乙
丑用太常卿蔣公薦陞廣西按察司僉事分廵蒼梧諸
郡其行事無異齊魯猺獞猖獗兩奉命叅賛副總兵田
公勦平之朝廷亦兩遣使齎金豸襲衣寳鏹為賜時柳
侯方開府廣右見先生執弟子禮每事必請先生亦隨
問而答咸有規益至于饋送之禮則深拒弗納景泰庚
午入朝遂乞休致時年六十有一天順甲申援詔例進
階朝列大夫盖在途者二十年北歸林下又二十年以
[009-37a]
成化庚寅十二月二十七日卒春秋八十有二卒之前
夕猶命諸子具酒飲至丙夜不寐飲罷命具紙筆為鄉
先達丁紬之作賛口占授冡子畏曰爾第書之吾不能
親書矣黎明命輿至中堂危坐瞑目而逝諸子始扶就
寢閱三日始歛容色儼如平時噫兹非所謂俯仰天地
間浩然無愧者乎先生為人稟性方剛識量恢宏自處
困乏以至貴顯始終一致華美之服珍玩之器皆性所
不好也既謝事即别創一室貯粟百斛名存餘倉將以
[009-37b]
供祀謂常存其餘乆之遂以周貧每歲訖無餘輙復繼
焉有假貸不責其償人有患難亟援之不待其請親友
過從欵洽無厭睦宗和族恩義逾篤然于教子孫則一
以嚴毅子三人垂白侍側不假辭色遇諸卑㓜隨事箴
戒肅然栗然無不拱服見之者卒能銷沮其奢豪蕩泆
之心而即之者熏炙其温厚和平之氣嗚呼老成邈矣
典型猶存晚生後進豈不獨有聞風而興起者乎先生
祖塋故在郭北三里許塋側有田纔數十畝始自壯歲
[009-38a]
經理開拓積五十稔至贏二頃營搆廬舎移家居之盖
舎在墓右居之左為祠堂三間其西北隅𦵏從姑洎外
母孫亦構堂三間匾曰雙節堂右有燕毛亭頥壽堂務
本堂大抵皆從樸素俾子孫可以世守故既植碑刻賜
勅其上復為規戒如世所謂遺言者勒之碑隂使頋諟
焉周匝墓廬環植果木竹樹動以萬計居嘗暇日曵杖
逍遥其間因自歎曰凡此墓業皆先世所有而失之者
于吾中葉僅能興復因取易復之六二中行獨復之義
[009-38b]
自號中復學者咸稱中復先生云先生博覽經傳而尤
熟于史為詩文冲澹簡易不事刻琢所著有中復存稿
休耕閒話至于篆楷書法亦臻其妙配嚴氏妾孫氏王
氏五男畏成謹嚴出黙孫出存王出二女孫男四綸經
維緯女三初先生之歸也畏方舉賢良為建寧府經歴
謹中鄉薦任贑州府通判獨成侍左右未幾畏亦謝事
歸比先生沒而謹亦致仕鄉人榮之畏敦尚古道行已
接物動必以禮人謂其綽有父風先生既卒之明年十
[009-39a]
二月某日其諸子奉柩𦵏所居杜巷村先塋之次今十
年矣建寧頃持其從弟知灤州鼐所述来属銘惟吾兩
家居同里閈先君子長公一紀嘗同仕于朝同歸老于
家而予亦從其諸子逰篤世契故不辭其請而序以銘
之銘曰世降俗偷士鮮聞道與時推移出處異操維公
卓然古訓是師徳義孔時窮養逹施任有偉蹟帝有寵
賚歸不待年惟義所在杜巷之圃林木茂繁相羊扶攜
亦蕃子孫亦有世禄以供滫瀡壽考令終俯仰無愧封
[009-39b]
域隠隠其安其藏盟誓耿耿有碑其旁咨爾後人毋食
是訓嗚呼先生無窮之聞
明名臣琬琰續録卷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