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名臣琬琰録卷六
明 徐紘 撰
蘄國武義康公神道碑銘有序/ 宋 濓
皇帝即位之三載混一華夏聲教所被罔間遐邇梯山
航海奉贄獻琛上念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東征西伐
宣力有年方將胙土分茅以定功賞而都督康公薨於
陜西上聞之嗟悼不已既勅有司穿土作室以寧體魄
[006-1b]
復欲昭其功勲於悠久詔翰林學士臣宋濓稽諸簡牘
所書文於堅石以垂示於億萬載臣濓謹按公諱茂才
字壽卿康其姓也世蘄州人曽祖文廣皇贈中奉大夫
恭知政事䕶國追封京兆郡公祖懋皇贈資善大夫中
書右丞上䕶軍追封京兆郡公父壽皇贈榮禄大夫同
知大都督府事柱國追封蘄國公母蕭氏追封蘄國夫
人當元之季四方雲擾未幾蘄州䧟公結義旅以捍蔽
為務授以長官俄遷為鎮府同諸將復九江擣蘄水黄
[006-2a]
連寨轉蘄州路同知總管府事屯戍和之裕溪太平之
采石使者考其功狀陞淮西宣慰副使同知元帥府事
又陞宣慰使都元帥嵗己未六月上帥師渡江將士家
屬尚留於臨濠陣人多效死於是數戰不克後數月常
忠武王遇春遣游邱虛撓之公連日𤼵軍以應王度其
力疲夜設伏兵質明殱其精鋭殆盡然猶収合潰散竪
寨於天寧州明年二月上命諸將以襄陽大砲破其寨
公奔行臺便宜陞淮南行省参知政事甫踰月上亦克
[006-2b]
金陵又奔京口舟師追及之公度天命有歸乃率所部
餘兵三千解甲來附免冠頓首言前日之戰各為其主
今日屢敗天數也事主於此死生唯命茍得生全尚竭
犬馬之力以圖報効上笑而釋之仍許統所部兵從征
又明年授秦淮翼水軍元帥守禦龍灣取江隂之馬䭾
沙八月偽吳張士誠犯我疆境公驅兵逐之獲其樓船
上賜名馬一匹黄金一錠嵗戊戍從廖楚公永安攻池
州取趙雙刀之樅陽遷都水營田使兼帳前總制親兵
[006-3a]
左都指揮使明年八月攻皖城偽將率樓船出戰公復
獲之又明年六月偽漢陳友諒傾國入冦攻䧟我姑孰
殺戮我吏民將窺我南京上召公謂曰爾不疑我乎公
復頓首
上曰汝既不相疑宜作書遣使偽降友諒為
内應招之速來仍紿告以虛實使分兵三道以弱其勢
友諒果如所言既至諸將同公奮擊大破之縳其士卒
二萬有幣帛白金之賜嵗辛丑八月上怒友諒來冦率
將士親征公領舟師行擊安慶破江州偽都友諒西遁
[006-3b]
遂下蘄州興國漢陽公沿流而下克黄梅某家寨十一
月取江之瑞昌敗友諒八陣指揮友諒之勢遂衰遷陣
前親兵副都指揮使明年九月復隆興又明年攻左君
弼於廬州四月友諒圍龍興上親往援公與諸將皆從
友諒聞上至亟解圍還七月大戰於彭蠡湖軍聲嘯呼
湖水為之立起浮屍蠢蠢動至數十里友諒遂至敗亡
又有幣帛之賜十月上親征武昌公從之嵗甲辰二月
下之友諒之子理銜璧出降三月進金吾侍衛親軍都
[006-4a]
䕶府副都䕶四月從大將軍徐公逹游攻廬州七月下
之八月㧞安豐繼取江陵及湖南諸州加賜幣帛明年
二月改神武衛指揮使五月進大都督府副使閏十月
士誠兵犯江隂京口上帥大將軍水陸並進公在行中
及至鎮江士誠兵已遁又明年正月追至巫子門擊取
其衆獲士卒二千公功為多四月擣淮安之馬邏港㧞
其水寨復獲士卒與艨艟無筭淮安平七月遂攻湖州
十一月破之進逼姑蘇姑蘇士誠偽都即遣鋭卒來迎
[006-4b]
□大戰尹山橋公持㦸督戰益力鋭卒盡覆乃進圍齊
門刀劍林立飛鳥不敢下大將軍命諸將合攻之吳元
年九月姑蘇平公取無錫州十月陞同知大都督府事
兼太子右率府使進階榮禄大夫洪武元年上以江南
之地入版圖乃遣大將軍經畧中原公從齊魯之地復
由黄河取汴梁下洛陽駐師陜州規運饋餉造浮橋以
渡大軍鎮河中善撫綏遺民為之立石頌徳絳解二州
則公所招徠蔽遮潼關秦人不敢東向三年復從大將
[006-5a]
軍征漢中奉詔還軍中道因疾而薨實八月之三日也
年五十有七上下羣臣議贈公推忠翊運宣力懷逺功
臣光禄大夫湖廣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柱國追封
蘄國公謚曰武義以九月二十一日塟於應天府上元
縣鍾山鄕之幕府山上親臨奠而百司繼之登幄相望
聮絡原野時人以為榮公娶方氏追封蘄國夫人繼室
田氏封蘄國夫人側室朱氏俞氏子男三人公通經史
大義事太夫人以孝聞輕財仗義意氣磊落而尤有志
[006-5b]
於事功值元祚將終其才弗克盡施然而真主龍飛於
羣雄之中公即能識之卷甲韜戈率衆臣附坦然而不
惑可謂上知天命下察人心者矣由是昭被寵眷倚之
以心膂用之為爪牙十餘年間屢從征討茂績竒勲著
稱當世存則安富尊榮加以爵位薨則䟽封賜謚賁及
九泉令名垂於竹帛重禄延於子孫公其可以不朽矣
臣濓謹拜手稽首述辭於碑係之以銘深懼不足以稱
上報功之意銘曰於赫大明受命於天如日之升照於
[006-6a]
八埏其/一於時康公江險之恃大軍西來視如平地其/二巨
礟轟雷物莫敢攖何戰弗潰何守弗傾其/三天人攸歸勢
何敢抗知機先來率衆内嚮其/四皇帝曰嘻有附匪䟽予
開誠心遇爾不疑其/五爾礪矛鋋爾部士卒助予四方以
寧萬國其/六公拜稽首賜死為生誓殫報効如無餘齡其/七
孰不為庭率師往討矯如翼如風馳電掃其/八東吳西楚
蹴陳駕張身經百戰兇豎始亡其/九大將北伐同取汴洛
出鎮於蒲恤其孤弱其/十蔽遮河潼以義為闗誰敢操戈
[006-6b]
睥睨其間其十/一𤣥龜負碑以頌遺愛民亦何心恩義斯
在其十/二從伐漢中迢迢西征有命班師中道而薨其十/三
帝念將臣血戰之苦將酧其勲錫以茅土其十/四孰不壽
考以樂承平公胡嬰疾隕魄泉扄其十/五帝情憫悼恩命
絡繹穿山為堂畢兹窀穸其十/六名垂於史禄延於家翩
然而逝公復何嗟其十/七史臣造文大書深刻以昭公勲
有永無極其十/八
縉雲伯胡公神道碑銘 宋 濓
[006-7a]
上天既革元命皇帝定鼎金陵遣大將下浙東諸郡而
婺衢處三州相繼平時當草昧之初上思得智勇之才
用之於是處之胡公仲淵躍然而起以自赴功名之會
入陪廟筭出鎮郷邦言聽計從寵遇無比浙東之俊彦
攀龍鱗而附鳯翼者皆自公始若公者可謂卓犖不羣
之士矣公諱深仲淵其字也係出漢安定宋初有諱棟
者自潤之丹陽遷處之龍泉因家焉棟生璠璠生文虎
文虎生竦竦生晟晟生滂滂生衢州録事参軍松年松
[006-7b]
年生郷貢進士應辰應辰生温州樂清令㻑㻑生江南
西路兵馬都監見大則公之曽大父也大父諱堂父諱
鈺仕元為征東行中書省左右司員外郎母趙氏生三
子公其長也員外府君蚤嵗宦遊京師公始十齡而大
母李夫人與母夫人相繼亡公侍大父奉繼母撫㓜弟
艱難刻厲以自植立未弱冠走京師侍府君適府君使
高麗復往候焉居久之府君棄捐館舍公﨑嶇萬里奉
柩南還舟行一日泊大厓下夜夢人語之曰此厓且崩
[006-8a]
宜急避驚覺趣移舟俄傾大雨至厓果崩聲如萬雷既
歸葬於縣北之圍原遂廬於墓左悉取諸子百氏天官
地志兵謀術數醫藥卜筮老釋之書而研窮之發為文
辭操筆可立就當元之季江淮俶擾蔓延閩淛間盗由
建之浦城松溪入龍泉公嘆曰制水東地氣白矣禍將
及乃集郷兵結寨於湖山已而處州之民相挺為盗江
淛行中書省調萬戸舒穆嚕公宜孫戍處州辟公参謀軍
事檄所𨽻諸縣募壯士為軍浹日間得數千引之屯竹
[006-8b]
口下令賊中曰爾皆良民也因驅廹故為亂棄仗即仍
良民耳賊以公長者其言不欺盡毁旗械肉袒請降温
州戌卒韓虎陳安國殺主帥據城叛行省命宣慰使恩
寧普公討之道由處州與公語意合帥府軍事復辟公
恭謀之公曰温城叛者唯一二人耳若破其城玉石必
俱焚如平民何遣辨士入城説其黨曰韓虎等悖逆亂
常今王師四集旦夕且攻城雖金湯無不破者若輩胡
為與賊守自取作虀粉耶將軍未忍即加兵茍能去逆
[006-9a]
效順悉從原宥或稔惡不悛城一破悔無及已其黨相
向泣曰吾屬自度旦暮鬼耳儻獲復至敢不唯命乃殺
韓虎等以城降温城瀕海民以魚為業時城閉者三月
民病甚公請𤼵粟賑之驩呼之聲載於道路宣慰欲列
公功於朝公辭既而宣慰以行省參政總兵征鄱陽復
邀公俱行戍無鉅細悉屬之青田潘惟賢聚衆為叛龍
泉長吏聞風遁去賊遂焚縣治公之師曰王䝘先生與
門弟子集義兵擣退而里中惡少年疾其功因害先生
[006-9b]
公在鄱陽馳而歸執害先生者盡殱之縉雲之黄邨松
陽之白岩遂昌之大社麗水之浮雲泉溪無頼之氓咸
為盗根勢蟠結不可禦行省丞相喀喇公承制以舒穆嚕
公為行樞密院判官分院鎮處州既至假公分院行軍
都士統兵討麗水攻泉溪賊寨拔之未幾又平浮雲白
巖賊懼遂乘降縉雲盗亦就平乃移師攻遂昌賊酋周
天覺方友元傾其精鋭出迎敵公望見笑曰賊若堅守
不出未易即殄滅今兹之來豈非天授我乎分部諸校
[006-10a]
以正陣接戰以竒兵夾擊之别遣㳺軍入山搜其伏匿
比戰賊三面受擊輒大敗斬首數千級生擒八百人獲
方友元梟之乘勝直攻大社周天覺降復移兵討青田
賊黨金徳安殺潘惟賢兄弟以降先是國兵取浙東婺
衢既下獨處州為舒穆嚕公所守不降嵗己亥今上皇帝
遣僉樞密院事胡公大海由間道取處州舒穆嚕公出戰
敗北大軍入城而分兵取屬邑未附者公時以假元帥
統龍泉慶元松陽遂昌四縣兵故閉關為拒守計四縣
[006-10b]
士民咸請於公願内附以全民命旦曰君治兵殆十年
勤勞至矣而朝廷無一命之錫國家負君君何負於國
哉公知時事已去乃解甲出見胡公四縣因不受兵上
素聞公名召至南京待以殊禮居無何擢中書左司員
外郎上日與公論天下事公有言未嘗不稱善也遂詔
公還處州招集舊所部將校兵卒以從征西上既平江
西命公以親軍指揮守吉浙東苖軍為變婺守將既被
害而處城亦為所據上遣公復處州比至城已復除公
[006-11a]
浙東行省左右司郎中總制處州軍民事郛郭甫被兵
民物凋瘵而山冦乘間竊發人情未固公隨方招捕凡
首惡者即誅之然猶慮戍兵之寡日募之獲勝卒萬餘
人諗於衆口兵少不足禦敵師衆又無以食之奈何衆
皆曰養兵所以衛民茍不為禦備計子女玉帛且不保
况於食乎公迺因民之産以權宜増賦之沿海軍素驕
横及是以復城有功横益甚公擇其尤無良者斬之衆
乃讋服江西食東浙鹽而有司十分税一販者鮮至公
[006-11b]
請以二十分収一商賈遂通城南枕大溪浮橋之廢已
久橋隄當水之衝亦為所齧蝕㡬盡公即上流比舟為
梁以濟行者州學敝壞講舍僅存用以貯官粟公撤而
新之薦新進士吳世昌為郡文學以司教事城中民廬
多為戎士所據混淆而處公度閒曠之地建營屋數十
區使别居之縉雲官田其税額甚重執役者恒私以粟
代賞公以新役入之田實其數其害乃除諸暨守將謝
再興叛兵犯東陽平章李公文忠擊走之公引兵為援
[006-12a]
建議以為諸暨浙東藩障若諸暨不守則衢處不支矣
乃度地去諸暨六十里並五指巖新築一城不旬日而
成樓櫓濠栅靡不畢備上聞諸暨叛遣使來議别為城
守計暨至城已完上嘆賞不已其後浙西將李伯貞大
舉入冦兵號二十萬至城下城堅不可攻敗績而去上
念公立城功以名馬賜之青田之廬茨地接閩徼人素
獷悍葉仲賢恃其險屢叛乘我師在外復來冦公怒還
軍深入擒其渠魁少壯者皆籍為兵二十年逋誅之盜
[006-12b]
一旦就平温州方明善攻我平陽公出偏師復之并復
瑞安所侵地而親統正軍攻温州明善勢蹙與其仲父
國璽議納嵗幣詔公還師明善繼以鹽若干來進貢上
命處州易銀以入内藏上怒銀色惡責守令使償公曰
此吾過也守令禄薄何能償乃售龍泉田以銀九百兩
代輸公尋入覲上欲晋公且柄用之以邊事未輯願還
守外上時已即王位乃擢王府參軍仍總制處州等翼
陛辭上諭之曰俟閩浙盡平當還汝中書矣福建陳有
[006-13a]
定擾邊公奉命征之遂取建之浦城而崇安建陽二縣
亦下上賜以所乘駿馬建之守將阮徳柔兵四萬屯録
江實出我師後公還兵擊之破其寨栅有定大愳帥鋭
卒亟圍我營公突陳與決戰馬蹶因被執有定既得公
頗禮遇之公具道天子仁聖四海歸心羣雄樂為之用
且援竇融歸漢事撼之有定初無殺公意會元使至督
迫之遂遇害於福州實嵗己巳之春也享年五十有三
上痛悼不已命使者即其家祭之復詔中書議加䘏典
[006-13b]
追封縉雲郡伯有爵而無階官職勲者有司之制未備
也公天資穎拔智識絶倫藝術弗學弗已學之則無不
精性倜儻好施予賢士有貧乏傾橐以周之弗吝也其
守郷郡凡五載馭衆一以寛厚用兵十餘年未嘗妄戮
一人恩惠在人甚多故其殁也聞者莫不流涕鄕人為
立祠宇祀之公元配同鄕項氏二子長曰楨宣武將軍
僉處州衛指揮使司事次曰樞繼室滁陽楊氏公既殁
之二年楨等乃刻木為象具衣冠以葬實祔於圍源之
[006-14a]
左塟已來徴濓為之文昔濓侍上於白虎殿忽顧問曰
胡深何如人濓對曰文武才也上曰誠如卿言浙東一
陣朕方頼之則上所以倚公者至矣然公亦知宸眷之
深而無以圖報嘗謂人曰區區承詔鎮處城皇靈覆冒
幸已寧謐誓將挈全閩之地以圖展犬馬之微衷奈何
功業未就而死及之其非命也夫濓辱交公者五六春
秋見公酒酣耳熱指揮三軍而雄姿奮揚不可遏及與
縉紳之流論文評詩則欿然布衣書生也濓未嘗不服
[006-14b]
其勇而愛其謙今公不可作矣敢用備著公之事掲諸
墓門以告世之知公者銘曰洸洸胡公萬人之英一劍
横空莫之敢攖浙河之東地氣盡白此為兵徴見於龜
莢爾衆荷戈來入我堡寘爾枕席拔爾水火公師如風
鼠冦如雲一鼓之餘散為埃塵節鉞出鎮涉歴三年將
鼔不驚雞犬晏然雖登叛人䧟我諸暨公遷其城冦至
輒敗皇用嘉錫使車絡繹天閑龍馬於公弗惜公感主
知酣歌慨慷誓提入閩以歸軄方旄纛所届勢如破竹
[006-15a]
天未厭亂三軍夜哭公材孔多公志弗阿月出如赭公
命奈何丈夫之澤流於異方孰能行之父母之邦匿公
之臨十里枯骴公雖止斯庶亦無愧廟堂有嚴肖像其
中精靈翕然上與天通括蒼之山其翠欲滴公名配之
有永無斁
御史中丞章公神道碑銘 宋 濓
嗚呼是為吾友龍泉章公之墓初予未識公時輒稔聞
其名及公應聘而起同赴於南京同館於青溪同出入
[006-15b]
禁署以備顧問如是者四三年私竊以為生我者父母
知我之志者唯公而已不知公何為棄予而遽死矣乎
有善孰予相孰知我瑕疵而攻之乎神道之碑公之子
特以為屬肝腸百裂其何能綴緝言辭乎相知之深者
不為之則鋪張君子之休美不識當屬之誰乎因抆淚
而叙之曰公諱溢字三益姓章氏處之龍泉人逺祖有
曰巖者仕宋以兵部尚書守泉州始家於南安至唐康
州刺史及又自南安遷建之浦城及生福州軍事判官
[006-16a]
脩脩生光禄大夫檢校太傅西北面行營招討制置等
使持節高州諸軍事高州刺史仔鈞娶練氏生子十五
人其第三子獻誠仕南唐為銀青光禄大夫檢校司徒
獻誠生文錫仕宋為秘書省校書郎文錫生都官郎中
重又自浦城遷於龍泉子孫遂為龍泉人重生吉吉生
順順生公琛公琛生世安世安生舉舉生宗宗生鄕貢
進士輔輔生文義文義生用之用之生强宗强宗生煥
文則公之高祖也曾祖諱斯立祖諱格父諱遇孫母某
[006-16b]
氏公之始生其音如鐘父母疑為不祥幾棄不舉及成
童嶷然莊重不習鄕井輕儇態諸兄出應科繇頗為儕
𩔖所侵苦公忿曰彼徒謂我弱爾吾不自厲豈為男子
耶乃往受事縣官即有曲者舉正理直之衆始愧服比
弱冠從鄕先生王叔剛遊從事於正心修身之學既又
聞金華為文獻之邦閒出遊以次叩其統緒浙東憲使
圖卜沁布哈請與語悦之已而改官陜西要公俱至虎林
心忽驚悸力辭而歸抵家父病已革越八日而逝人以
[006-17a]
為純孝所感至正壬辰蘄黄妖冦自閩犯龍泉公與從
子存仁避亂山中而存仁為冦所執公心計曰吾兄止
有一息不可使無後挺身出謂賊曰兒幼無所用我願代
之賊聞公名方出重購以求及得公大喜知賊帥欲問
計公正色拒之曰若等皆有父母妻子顧為此滅族事
耶賊怒擊之柱以刀磨其脅曰不降者且死公曰貪生
惡死固人常情然吾終不為不義屈賊愈益怒曰汝誠
不畏死耶公曰死即死何畏乎賊壯之不敢加害公夜
[006-17b]
紿守者乘間脫歸乃集里民為兵不旬日擊却之處州
府判官以兵來龍泉欲盡誅平民詿誤者舒穆嚕將軍宜
孫實總兵政公走麾下説曰將軍知賊之由乎曰不知
也公曰貧民迫於凍餒故相挺而從盗誠得一循吏招
輯之民即貧民耳今不出此而肆行剪屠是殆揚湯而
止沸也不識可乎舒穆嚕將軍曰善㣲先生言事幾敗即
檄判官母擅殺舒穆嚕將軍服公器識留幕下與議軍事
其平屬縣慶元及建寧之浦城松溪羣盜公有力焉上
[006-18a]
其功江浙行省丞相喀喇公承制授公將仕郎龍泉主
簿辭不受海冦起黄巖掠沿海郡縣行省命舒穆嚕將軍
守臺城臺之寧海民亦變攻圍臺城急舒穆嚕將軍飛檄
召公為援公方退居田里得將軍檄即起曰吾邦非舒穆
嚕將軍人且盡為枯骨今一旦有急政我報徳之秋也
集趫勇少年數百人晝夜行至城下約内外夾擊賊遂
潰海冦亦遁去寧海大饑豪氏吳甲蔣乙積粟不糶公
言於舒穆嚕將軍將軍因屬公行縣賑之公至縣即抵二
[006-18b]
豪罪發其粟賑餓夫其尤困者俚僧作糜食之公還龍
泉龍泉亦嵗儉大家有粟高其直且不發公先以私田
易粟貸里人乃行勸分之政民受其惠為多鄰邑青田
潘惟賢為盗而龍泉監縣保赫鼎貪虐無狀民因導潘
攻縣治保赫鼎棄印走公同其師王叔剛召豪傑與賊
戰敗走之縣治遂復行省給銀幣為賞保赫鼎懼棄軄
獲罪而愧公有功乃謀害公公方賛元帥和迪爾開府
處城未敢發會帥府問保赫鼎罪遂結季溪惡少拒命
[006-19a]
首害叔剛於家帥府檄兵擊之保赫鼎遁去於是處之
七縣盗皆蠭起行省移舒穆嚕將軍以行密樞院判官分
治處州公謂舒穆嚕將軍曰松陽小醜不速平將養成大
患耶將軍曰唯君處之公乃遣千戸曹勝安督兵授以
方畧一戰盡降之分院上其功行省陞承事郎松陽縣
尹又辭不受元帥葉君環攻鄭冦於麗水屢為所敗分
院調公及密樞院都事胡君深合討之公與胡君統軍
至浮雲賊衆來逆戰並山為長陣兵既接我軍張左右
[006-19b]
翼夾攻之賊大敗直擣其巢穴賊望見公來拜乞曰我
非為冦者待我殱此海蠻即降矣海蠻謂葉君所部海
軍也公曰吾不知他特捕反者爾為内外二砦公麾兵
踰外砦立壁或疑壁於兩砦間非利公曰非爾輩所知
我既踰外砦則内砦疑其已降而外砦亦計其疑已二
砦相疑賊破必矣壁未完賊突至相持未有勝負公麾
其竒兵横擊賊奔北即移兵圍内砦數重下令急攻遂
䧟之執鄭寘諸法外砦亦降行省復授福建行省檢校
[006-20a]
官尋又改除奉訓大夫處州路總管府判官皆不受南
行臺治書侍御史沁摩喇實分臺於婺長鎗軍判迫其
城治書遣從事楊迪徴師於公公勒所部軍就道長鎗
聞公至輒引去省憲交章薦於朝除武徳將軍僉浙東
都元帥府事又辭不受或疑為要名公曰吾所將皆鄕
里子弟使其肝腦塗地而吾獨取功名弗忍為也青田
賊吳英掠婺之金華永康東陽諸縣聚衆猖獗公議討
分院乃調兵屬公及胡君與戰屢戰皆敗之賊勢沮縛
[006-20b]
其黨張貴李興甫等出降遂昌㐫右戸閉糶土豪周天
覺嘯聚殺之元帥胡君往討天覺負固不服久之始請
降公曰此賊不殄必貽後患胡君不聽受其降已而天
覺果以復叛誅始天覺之未降也嘗執其黨與三百人
繫諸獄至是胡君欲盡坑之公執不可得生全者十六
七時天下日入於亂公結廬匡山上自號匡山居士屬
其子曰兵將至矣汝曹其保障州里乎己亥王師克處
州公又避地入閩中今上皇帝遣使以束帛召公公乃
[006-21a]
幡然而起與青田劉君基麗水葉君琛金華宋濓同召
至建業入見上問勞曰我為天下屈四先生耳然四海
紛紛何時定乎對曰天道無常唯徳是輔惟不嗜殺人
者能一之耳上曰卿等其留輔予矣亡何擢僉營田司
事巡行江東兩淮之境田荒蕪及耕墾者皆分籍之差
税頼之以便公以疾在身者久上時遣使存問及疾少
愈即入謁上見其來喜曰疾其瘳乎何遽出也一日上
忽念公詢於中書左司都事張來碩曰章溢日來康强
[006-21b]
否來碩對曰溢日夜念母不置而以主上遇之厚不敢
以言鬰鬰成疾耳上即命公歸省賜以白金文綺而留
其季子存厚於京師浙東始設提刑按察司即擢公僉
其事尋命還處州代總制胡君入朝而為存厚娶胡君
女賜賚優渥且俾存厚入侍皇太子以示親信胡君出
師温州復詔公還守處州饋餉供億規措無缺而民不
知勞及師旋即日以總制事付胡君而還其部王師平
荆楚設湖廣提刑按察司遷公僉事司公入見上慰勞
[006-22a]
之曰紀綱之事今屬卿矣公既至覩荆襄多廢地遂建
議分兵屯田且以控制北方計為便上曰所言甚善苐
未暇耳湖廣行省鎮撫囘囘怙勢作威輕重人罪以為
常公㢘得狀坐以法曽未幾河内道按察使宋思顔以
浙東憲使事不白下獄而浙東按察使孔克仁僉事王
璹亦以事被逮辭或連公公憂懼不知所為上遣大令
史劉君基喻公曰予素知章溢守法令毋疑也既而胡
君以兵入閩䧟没處之境皆動揺上命陞公浙東按察
[006-22b]
司副使往鎮之平陽瑞安浦城福寧軍民等事皆𨽻焉
公辭曰臣前任浙東無狀同列皆獲罪而臣獨蒙寛宥
今若加陞擢則益重臣過疆場之事臣身任之萬死且
弗避副使之命臣不敢拜上重違其志命仍僉浙東按
察司事比至山寨或已叛公宣布詔㫖軍民皆感動乃
誅其首叛者餘皆帖然青田夏清聞胡君敗與福建参
政范昌大合冦慶元龍泉時官兵盡戌浦城城中僅足
自守公召舊兵義兵使據要害列木栅為屯勢相聮絡
[006-23a]
别命元帥祁興季汝即龍泉縣治亦環植木城賊聞不
敢犯公長子存道初以元帥戌浦城及是有㫖命存道
提兵為遊擊而公即處城坐鎮之公謂父子相統於律
不宜乃上奏請罷存道官不允兵戌浦城者以食不繼
為病上以屬公洎浙東行省右丞李公文忠李公欲運
處州粮餉公以為舟車不通而軍中所掠粮甚殷請拘
入官而均給之兵食乃足青田税官金甲發其同僚白
乙匿官課乙既誅死而甲恣為奸利公訊之甲善口給
[006-23b]
辨不置公曰汝罪狀已明奈何欲以口舌撓法乎其辭
遂屈上知為公所鞫當不寃命斬之建寧守將阮徳柔
遣使來納欵人咸以為詐公曰陳友定據全閩勢必不
能容故徳柔為圖自全計非詐也以其事聞詔許徳柔
以元官守本郡命比下徳柔果為友定所并公因留其
使厚存䘏之温州茗洋周遂卿恃山險常為冦鄰邑皆
患之而郵傳之通平陽瑞安者亦為所要遮公命存道
合平瑞總督孫安之兵擒斬遂卿中書命處州造海舟
[006-24a]
若干艘并僉溪船户為水軍其戸凡一千既有領之者
而又𨽻於軍府役繁而事擾公上奏設水軍千戸所專
統之處多山而少田軍需恒不足胡君為奏免唯輸硫
黄白藤於朝而行省復有所科公屢以為言罷之水軍
千戸任惟淵朱仲欽共戌青田會冦至仲欽逆戰而惟
淵走還仲欽以無援故敗公斬惟淵以狥遣指揮何世
明擊冦走之惟淵乃胡君所任信者既伏誅部曲莫不
股栗浙江行省恭政朱亮祖總兵取温州公調何世明
[006-24b]
以軍從温州平公聞其掠人子女命鎮撫林理徴之各
部送還其家海隅既寧公請朝京師上報曰吾知卿在
邊良苦俟平吳當即召卿爾及浙西諸郡皆平上遣使
召公且命分兵征入閩而存道守處州公既入見上嘉
奬甚至上諭羣臣曰章溢雖儒臣父子宣力一方冦盗
盡平其功誠不在諸將後公再拜不敢當明日上召
問閩諸將何如公對曰御史大夫湯和由海道進平章
政事胡廷瑞自江西入此固必勝然閩中尤服浙江平
[006-25a]
章李文忠之威信若令文忠帥師從浦城取建寧此萬
全計也即日召文忠出師如公策處州之粮其舊額一
萬三千石有畸後以軍興加征至十倍民不堪命公言
之丞相丞相入奏上曰吾勞處民久矣詔從其舊温州
黄宗雲朱君逹來附各授以元帥之職還守其土及我
師征温失利輒叛去温既平君逹又請降公曰何物小
醜叛而復降納之是無法矣奏戮之浙江行省承詔作
大舟入海徴輸巨材檄處州與諸府同公曰處婺之交
[006-25b]
限以峻險縱有木道何從出且凋敝之民曷以勝此公
力言於省臣止之洪武元年正月上即皇帝位有事於
太廟公與執事畢越翌日召公及劉君基入見上御奉
天殿羣臣咸在上歴陳其功並拜御史中丞公辭不允
尋兼太子賛善大夫公務存大體不屑屑於細故或以
為言公曰憲臺百司之儀表居其職者當先飬人以亷
恥使人避而不犯豈直待搏擊為能哉上親祀社稷會
大風雨還坐外朝怒儀曹議禮不合以致天變將殺之
[006-26a]
公奏曰風雨已連朝無足怪者縱禮官議有未盡陛下
之誠自足以格神明願寛雷霆之怒上為之霽威上愛
公甚嘗語公及劉君曰二先生年向耄恐感霜露致疾
善自衞攝不宜早趨朝也存道部郷兵萬五千從李公
入閩閩平詔存道以兵從海道北征公持不可曰鄕兵
農人耳始命征閩許以事平歸農今復調之是爽信也
上不懌而罷公繼論奏曰兵已入閩者俾還州里昔嘗
叛逆之民宜籍為軍使北征一舉而恩威著矣上喜曰
[006-26b]
孰謂儒者果迂闊哉非先生為朕一行無能成兹者事
公受詔遂行比至處州母夫人已殁公馳還舍援例乞
丁憂詔不允丞相李諱公復貼書道上眷倚之意而遣
存厚還家公灑泣而出日治戎事惟謹鄉兵既集命存
道部領由永嘉浮海北行上章乞如律守制詔仍不允
已而章再上上覧之為惻然曰吾固知其情不可奪矣
但朕憲臺缺人耳遂可其奏存道至崐山走京師聼進
止上諭之曰汝父事朕則予汝嘉因授以處州衛指揮
[006-27a]
副使戌於上黨尋移平陽公自䘮母夫人悲戚過度居
常忽忽若無以自存者及營宅兆親負土石而感疾益
深子女見之皆相顧悽愴曰勿憂也吾父母幸以安厝
祖宗邱墓幸粗整飾嵗時薦饗幸有條序吾庶幾無憾
苐荷國厚恩未能報効此為慊耳臨終親友何璿來候
曰當収斂此心母有所執滯公曰吾久矣知之遂薨於
龍淵之私第實洪武二年夏某月某日也享年五十有
六訃聞上甚憫悼乃親撰文遣官即其家祭之以某年
[006-27b]
某月某日塟於某山之原公娶陳氏勤儉恭淑克盡内
助子男三人長即存道明威將軍處州衛指揮副使次
存誠次存厚孫子男四人集慶集恭集善集正公性篤
於孝友父䘮未塟而盗發里閈室廬被焚公稽顙籲天
火至柩所而滅事母夫人備極孝養毎事必得其懽心
與二兄别居已久既創第龍淵請二兄同居以奉母怡
怡之情藹如也先世有墓祠曰標慶菴公起其廢一新
之且益田供祀事而定祭享條序命子孫世守之其於
[006-28a]
宗族里黨患其子弟無所肄業則創龍淵義塾延碩師
以教之患其死者無所於塟則以玉峯西岡為義阡聼
其
瘞焉又以王叔剛實鄕郡之賢者而舒穆嚕將軍能
忠於所事即龍泉劒水之陽設祠宇祀之曰忠賢祠盖
凡可以聳善扶義者無不為也公狀貎宏偉器局夷曠
而撫世酬物一本於誠一循乎禮義外若和緩而其臨
大事則議論争辨不避權勢必折𠂻於理而後已其與
學士大夫談聖賢之道如味飴蜜丸篤尚伊洛之學嘗
[006-28b]
曰古人為學皆躬行實踐人倫日用之間無非學也今
人以記誦詞章為務特學之末事耳故公於章句之習
皆不以屑意而於綱常之大端有關於世教者恒切切
為人言之生平務在濟人利物嘉言善行人皆能道之
不可勝紀余竊聞之章為東南著姓自五季以迄于宋
代多顯者内則兩制八座外則州牧邑宰皆未嘗缺人
至親提師旅捍衛鄕州能成其勲名唯太傅公為尤盛
閩人至今道之公當元季紛擾羣盗四起磨牙吮血而
[006-29a]
桑梓為墟公談笑而起皆劓殄之無遺育處之民至今
思之於是聲光流顯上致萬乘之知持節諸部執法中
臺其功業視太傅公疑若過之此無他大傅之所遭者
衰也公之所際遇者有道維新之朝也古人所謂能光
前人者公其有焉予敢評隲公行勒諸堅珉以垂示永
久於戱金可銷也石或可泐也公之功不可忘也銘曰
五季之亂殺氣昬太傅雙手障南閩西巖結壘兵雲屯
羣衆偷竊方繽紛怒來欲以一氣吞隂功上聞帝為欣
[006-29b]
勑生蟄蟄千子孫白缺/ 牀如爛銀匡山繼之譽益振
方頥踈髯目電焞缺/ 鴻鬯鐘在軒蚩蚩赤子扇妖氛
額抹絳帕手握
嘯呼不異鬼鬼羣公起長驅汗且奔
一障仡立無邉塵較之太傅功或殷重徽疊照絶等倫
大明天子御紫宸濟濟萬國咸來賔束帛往聘東海濵
加以禄爵恩寵新庸田使者勞徕勤繡衣行部照青春
貪夫宵遁不待晨一朝南徼將星湮括山恍惚失嶙峋
狐狸跳舞騁妖神帝曰汝溢汝老臣整汝戎斾旋汝轅
[006-30a]
公車戾止集吏民導宣威徳語復諄有叛命者馘以狥
坐鎮鄕城如虎蹲大兒游擊左右巡四郊帖帖多柔馴
詔還執法居諫垣長跪敷奏嬰逆鱗萱堂風惨驚逝魂
上表陳情逹帝閽哀號負土自築墳因劬致疾亟返真
聞之誰不淚沾巾公知學術歸一原時㪺濓洛溉本根
所以不剉枝葉繁文事武備道乃存黄腸題湊藏山礬
大書遺行勒堅珉傳千百載期無諼
[006-30b]
明名臣琬琰録卷六
[006-3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名臣琬琰續録卷六
明 徐紘 撰
少保兵部尚書肅愍于公神道碑銘
倪 岳
憲宗皇帝紀元成化之初故少保兼兵部尚書于公之
子冕歸自謫所即銜哀列疏以訟父寃上聞而憫之追
復故秩遣行人司行人馬暶徃祭其墓其文有曰當國
[006-31b]
家之多難保社稷以無虞惟公道而自持為權奸之所
害在先帝已知其枉而朕心實憐其忠由是天下稱快
曰此誠天日開明公道暴白之秋也嗚呼休哉已而杭
之父老白于廵按監察御史請即公所居建祠祀公榜
曰憐忠遵制詞也今上皇帝紀元𢎞治之初訓𨗳儲衍
奏公功績宜賜贈諡立廟以祀言甚剴切禮部將上其
事㑹給事中孫孺復言古之節義則諸葛孔明張廵文
天祥今之節義則李時勉劉球與公宜一體報祀以勵
[006-32a]
後来廷臣合議以聞詔歲一祀公于鄉民所立祠未幾
冕以應天府尹致事歸復列公平生行業請如制贈諡
以慰泉下累數千言事下禮部議僉謂古今人臣能為
國家建大議成大功者生則有旌擢之恩沒則有褒恤
之典若前宋岳飛盡忠報國死非其罪其進諡祠祀在
宋具已舉行公受寃雖同而功業所就則大過之宜如
其子所請制可賜諡曰肅愍建祠于墓表曰旌功命有
司春秋致祭其文有曰逢時艱危安内輯外社稷之功
[006-32b]
世永不忘復賜贈誥其畧曰當皇祖北狩之時正國歩
難危之日乃能殚竭心膂保障家邦廽鑾有期論功應
賞不幸為權奸所搆乃殞其身輿論咸寃恤恩已錫兹
復贈特進光禄大夫柱國太傅用昭旌崇之典天語丁
寧垂之萬世盖至是而公之寃以白公之功以著矣於
呼休哉于是冕抵書京師謂岳在里姻之末又適官禮
曹親承徳音宜為具述其事勒之墓碑以昭示無極岳
不敏何足以知之按公狀諱謙字廷益姓于氏號節庵
[006-33a]
其先家河南八世祖某仕金為汾州節度使知開封府
七世祖某階朝請大夫延津令六世祖某定逺大將軍
沁水令金末兵亂譜諜散佚僅存官秩而亡其諱五世
祖諱伯儀金亡奉母遷雲中元初收括新附復遷蘇州
仕至朝列大夫太常丞兼法物庫使累贈禮部尚書上
輕車都尉追封河南郡侯妣晉贈河南郡夫人髙祖諱
䕫起家中書椽累贈中奉大夫河南江北等處行中書
省参知政事䕶軍追封河南郡公妣張贈河南郡夫人
[006-33b]
曽祖諱九思階中奉大夫湖南道宣慰使都元帥延祐
間為杭州路總管致仕遂家于杭故今為錢塘人祖諱
文大入國朝仕為兵部主事改工部父諱彦昭隐徳不
仕自曽祖而下皆以公貴累贈榮禄大夫少保兵部尚
書曽祖妣馬楊祖妣施妣劉皆贈一品夫人公生有異
質甫七歲僧蘭古春竒之曰此他日救時宰相也長游
邑庠領水樂庚子鄉薦明年登進士第宣徳建元丙午
拜山西道監察御史公風儀峻整音吐鴻暢每入侍奏
[006-34a]
對上必注聴院長都御史顧佐風紀甚嚴獨器重公廵
按江西奏白誣獄出數十百人于死劾治王府之以和
買害民者一道肅然比還復同錦衣衛官校徃理官船
之貨私鹽者公不避權貴河道以清上親征武定州罪
人既得命公數其罪公辭嚴義正肆口而成大稱上㫖
師還受賚與從征大臣等自是受知于上属意用公矣
庚戌河南山西災廷議必得大臣兼理之上親署公名
擢兵部右侍即賜勑以徃年方三十有三朝野榮之公
[006-34b]
感上知遇夙夜經畫遍歴梁晉間問民之所欲惡而興
革之民大感悅九載秩滿進左侍即公在鎮乆多善政
在河南者尤著若勸民糶粟官為收糴以備賑荒預擬
河患督採近地草束以備築堰公庾積乆易敗即减價
而糶旁省亦獲以濟征輸脫有贏餘即以鈔拆納官民
交以為便歲旱奏减存留糧草積誠以禱雨澤民忘其
災河流歲衛土城遂築大堤以障植栁以為固立舗設
夫役以備修補復植栁于道以䕃行旅鑿井以濟道渇
[006-35a]
迄今存焉時議者欲移山東薪炭及大名牧馬于河南
公抗疏止之山東陜西民流徙其地公為立里以居給
田以耕不使貽患地方後皆視以為法其在山西奏革
大同鎮將役軍耕種之弊盡入其地為軍屯復以大同
逺在北邊乞專差御史一員廵歴其地庶姦弊可革遂
永例議處修築鴈門軍役議派柴炭人夫通融有法仍
奏减七分之一以甦民困時災傷民流移公設法招徠
又恐復業者憚于徵輸無復固志即奏免所欠稅糧請
[006-35b]
著令有司考績以有無流民為殿最使知警焉其地霜
蚤田薄收當輸邊者多折齎金銀姦民恒竊以逃公奏
遣官解以懲其弊且請免煎銷以便分給尤為民利公
嘗自河南抵山西夜經太行山有羣盜持兵喊而前從
者駭愕公厲聲叱曰汝何為者邪盜聞公言大驚散去
其徳威所著如此有参議劉孔宗者律已甚嚴頗與流
輩寡合衆搆贓罪汚之公知其誣即奏白其事恒以盈
滿為懼請舉参政孫原貞王来以自代時中璫王振方
[006-36a]
用事有御史姓名𩔖公者嘗忤之意以為公遂乗機嗾
言者劾公擅舉自代罷為大理左少卿二省之民倍道
赴闕交章乞留親藩亦以不可無公為請乃復命廵撫
寔正統丙寅歲也明年復為兵部右侍即留理部事時
公考妣相繼殁皆命奔喪兩遣行人汪琰抵杭賜祭治
𦵏事懇乞終制不許又明年己巳北人額森攻獨石馬
營至秋勢益張上下詔親征公與尚書鄺公埜上言邊
防將士皆可托以制敵不必上煩六師且皇上宗廟社
[006-36b]
稷主無輕臨戎懇留不聴八月望日師次土木敵奄至
主將失律王師敗績皇輿北狩宣府懐来僅以自保縁
邊城堡奔潰一空京師大震時公獨任部事北望號泣
誓以滅敵將議集兵為守䕶京師計㑹皇太后命郕王
監國以係人心于時臺諫廷論土木之變罪歸王振王
始攝朝倉卒未有處分錦衣指揮馬順素附振意頗不
平衆起捽順擊死復索振所親信二内侍將擊之班行
諠雜無復朝儀王疑懼屢欲退諸大臣亦歛避公堅立
[006-37a]
不動時掖王請留且請降㫖宣諭羣臣無擅動振罪俟
請命於太后行誅順罪應死勿論命將軍亟擊二内侍
死衆乃定退朝漏過午刻公袍袖為裂吏部尚書王公
直執公手曰今日正頼公等若某百輩何能為公辭謝
不敢當進兵部尚書固辭不獲始就職公受任多事之
際首劾扈從失律者武臣顧興祖輩文臣王佐輩皆宜
議罪以聞庶後之任事者知所用命從之王嗣位尊上
太上皇帝號改明年庚午為景泰元年公入見泣對曰
[006-37b]
敵人不道犯我邊疆遮留大駕彼既得志將有長驅深
入之勢不可不豫為計邇者各營精鋭兵械且盡宜亟
募兵易漕卒以備調令工部分局治兵器以備用京師
九門尤為要地宜令都督孫鏜衛頴張軌張義雷通分
兵以守選給事中御史如王竑輩佐之列營于外以振
軍威徙郭外居民於城内隨地安揷無為敵所掠通州
所積糧數百萬挽運固難棄之或以資敵宜令在官食
糧者悉詣關支人以多寡受糧而歸坌集京師庶幾兩
[006-38a]
便大同宣府嘗經敵剽掠請𠡠各地守臣協力防鎮訓
練修飭務使有備至於選任人才尤為至務文臣如軒
輗者宜令廵撫武臣如楊洪栁溥者宜為將帥軍旅之
事臣請身任其責不效則治臣之罪上皆嘉納行之時
邊報絡繹訛言萬端公先事預防達權制變衆視公以
為安危時太監喜寜於土黙特之潰遂歸降額森因為之
用導之入侵敵奉車駕趨紫荆關京師戒嚴朝臣至有
挈家南奔者侍講徐珵因謬言占象倡議南遷事聞六
[006-38b]
宫人心動揺公為慟哭抗言于廷曰京師天下根本宗
廟社稷在此百官萬姓帑藏倉儲在此此而不守去將
何之一動則大勢去矣宋南渡之事可鑒也上是公言
守議遂定主將石亨復為異議欲盡閉九門堅壁以避
其鋒公言不可請率先士卒躬擐甲胄出營徳勝門外
閉門以示必死泣以忠義諭三軍人人感奮勇氣自倍
十月朔額森入紫荆關傳言送駕還京前驅突至我軍
堅不為動知我有備稍自引却額森次至城下對我壘
[006-39a]
而陳駕亦在敵營敵覘我軍嚴整不敢有加于我我亦
不敢向敵輕發一矢喜寧嗾額森邀大臣出議和且需
金帛萬萬計盖强所難從以起釁耳對壘凡七日是為
十月既望敵移蹕漸逺乃舉砲擊敵營敵死砲下者萬
計額森大沮宵遁京師解嚴時謂不戰而屈敵兵實天
生公以為社稷也論功加少保總督軍務固辭乆之乃
受嘗謂人曰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耻今日惟有聲罪討
之復還車駕乃臣子之職也復何言大同恭將許貴奏
[006-39b]
欲遣使議和以緩敵兵徐為討伐公謂去冬嘗遣都
指揮季鐸指揮岳謙厚齎金帛以徃敵輙深入繼遣通
政王復少卿趙榮徃議迎復亦不見鑾輿而回其譎詐
莫測和不足恃况與彼不共戴天之讐和則背君父而
忘大義理固不可萬一可和彼肆無厭之求從之則害
違之則變勢亦不可也莫若選將練兵養威蓄銳無輕
遣使以取其侮從之公以涿鹿真定保定易州皆京師近
地兵力单弱雖嘗遣都督劉安率兵廵視猶慮敵方逺
[006-40a]
遁或肆剽掠力弗能及即奏遣都指揮陳旺石端王信
王虹輩分益以兵徃為之援復請勅右都督楊俊節制
之民恃以安又以敵之深入必先攻犯白羊紫荆倒馬
諸關復奏撥京兵與其原守官軍互為應援俾無僨事
諜報敵偪總兵朱謙于關子口明日復報追石亨於鴈
門關烽火甚急逺邇騷動衆謂宜急發兵徃援公不為
動即奏上方略密授亨等仍令各營選調軍馬若將尅
日大舉者旋報敵已出境乃服公料敵之審公謂喜寜
[006-40b]
不除敵卒弗靖乃以計授楊俊擒送京師公廷劾其罪
誅之自是敵竟畏憚悔禍不敢犯矣辛未額森遣使入
貢請送大駕還京朝廷疑未之信下廷臣議公曰此天
意也君臣大義兄弟至親當速遣使奉迎以承天心萬
一彼果懐詐我有辭矣議乃决秋九月大駕至自邊庭
衆韙公一言之重時邊事稍寜公益修安内攘外之政
河間東昌諸處永樂門安置降人甚衆方敵入境時勢
欲乗機而動公因南征奏遣其有名號者以行遂留于
[006-41a]
彼以為潜消之計天壽山祖宗陵寢所在而無城郭敵
嘗犯其地乃奏起成山伯王通城昌平徙兵民其中以
衛陵寢且重邊關之援臨清漕舟所經商舶輻輳實喉
襟之地敵入侵時嘗有徃㨿之謀乃奏遣平江伯陳豫
築城以守遂為重鎮尋諜知為敵謀者乃我亡命小田
兒也適雜敵使中来瞰虚實公奏授計于侍郎王偉因
使大同道誅之初北邊獨石馬營八城為敵所據公謂
此不可棄即奏起都督孫安授以方略率兵度龍門關
[006-41b]
且戰且守由是八城復完公謂京兵分為五軍神機三
千諸營者雖各有總兵然不相統一或遇調發動相選
摘兵將不識卒難濟事乃議以諸營馬歩兵擇其精者
十五萬人分為十營各立名號每營以都督一員總領
之每五千用把總都指揮一員每千用把總指揮一員
每隊用𬋩隊官二員團結訓練體統既定兵將相識有
警當調某營則自其總領都督以下督率以行號令專
一行伍不亂兵制之善者也故其法迄今守之楊俊議
[006-42a]
奏盡出營兵併調三邊各路軍馬大舉勦敵可以得志
公執不可曰如此則京師各邊皆空敵或分兵牽制何
以應之非兵家全勝之謀也上從公言俊素跋扈時謂
公此議足以奪其心是時浙江福建則有鄧茂七葉宗
流廣東西則有黄蕭養肖乗時竊發殘破郡邑一時命
將出師皆出公籌畫雖逺千萬里之外懸制切中不啻
親歴其地卒用勦平貴州苗賊作亂侍即何文淵奏乞
罷布按司復置宣慰司以土官莅其地留都司以轄諸
[006-42b]
衛遣大將鎮之公謂貴州自祖宗開創餘八十年顧因
小冦遽墮成功况土地人民皆受之祖宗者豈可輕棄
事遂寢公念北方既平軍國之務可緩懇辭兵柄復以
天變乞罷皆不許初額森犯京師石亨因公成功驟躋
侯爵心不自安乃奏公功宜官一子朝廷即授冕府軍
前衛副千户累疏懇辭且曰欲為子求官亦不當假手
於亨不許既受命語冕曰我本書生當聖主憂勤之日
分以死報顧功微報腆爾宜砥礪名節毋忝恩命朝廷
[006-43a]
復於京師之西賜公第一區公上疏辭謂國家多事之
秋豈臣子安居之日况星文示變正宜貶損豈可厚享
以重咎愆不許乃以平日所得賜物盔甲袍帶之属移
置第内封識加謹時一徃視焉公素苦痰喘恒寓直房
以便朝謁一日疾作上遣太監興安太醫院院使董宿
来視云此非竹瀝不可愈安為上言具述公自奉儉約
上親幸萬歲山伐竹以賜仍命計公所用悉給自尚方
盖異寵也病少間復懇乞罷歸不許特降勅諭留免公
[006-43b]
朝叅屢遣中使促公出視事其為上所倚重如此公握
兵乆號令賞罰皆出於公言議所及宿將歛伏亨等不
能措一辭亨素貪縱尤為公所裁積成嫌隙亨姪彪本
驍將時皆慮其一門同握京兵公乃奏遣彪充逰擊將
軍徃戍大同二人不得遂所私益切齒于公思有以傾
之丁丑正月景皇帝不豫公同廷臣上章乞復皇儲未
報英宗皇帝復正宸極此實天與人歸之㑹亨等貪天
之功掩為己有即誣公等迎立外藩以為罪與大學士
[006-44a]
王文六七大臣俱下獄所司以金牌勅符俱存他無顯
迹可據亨等必欲置公於死㑹徐珵者以倡南遷為公
所斥乆不獲進因易名有貞尤銜公者廷鞫之日力言
大肆拷掠宜無不承文不勝忿力辨不已公曰亨等意
已如此辨之何益所司承亨風指乃以意欲二字附㑹
成獄盖即秦檜莫須有之故智也是月二十三日狀上
上猶豫良乆曰謙實有功衆未及對有貞直前曰若不
置謙于死今日之事為無名上意乃决時錦衣指揮劉
[006-44b]
敬方帶刀在宿衛目覩其事每言及未嘗不以為恨公
殁之日天日無輝朝野寃之太監吉祥麾下逹官托爾
者聞公死慟哭都市以壺漿酹公祥聞之切責焉明日
往哭如初此實忠義感激人心雖異𩔖而天理固不泯
耳先是杭之湖水竭土裂人驚異之孫原貞方以尚書
鎮浙語人曰賢才之生實鍾山川之秀今日之兆哲人
其萎乎盖指公也至是卒驗云公之生為洪武戊寅四
月十七日得壽六十而已惜哉所司籍公家自朝廷所
[006-45a]
賜外他無一物盖公平日自律之嚴也未幾陳汝言代
公為兵部以賄敗上命陳所籍物于大内廡下召大臣
入視且曰景泰間謙任事乆且專沒無餘物汝言未朞
何得賄無筭耶上色變乆之亨等俛首不敢動撫寧伯
朱永出謂人曰今日觀上意亨輩將無所逃矣一日邊
報甚急集廷臣議恭順侯吴瑾進曰于謙在邊患不至
此上為之黙然初公被害時皇太后未及知比聞嗟悼
累日上聞之益悟其寃深悔之既而有貞以罪逺竄亨
[006-45b]
等坐謀逆夷滅此皆上心有所懲而亦天道好還之明
驗也初公之遺骸頼都督陳逵憫公無辜密賂守者收
瘞踰年冕遣義兄康詣逵逵乃具棺衾俾康扶歸杭𦵏
于祖塋即今建祠地也公天性狷介不立私黨一以忠
誠結主知分謗任怨無所顧忌不貸贓吏而恒宥小過
急於薦賢不遺一善凡公所甄拔如孫原貞王来皆在
廵撫時所舉其他文臣武將功名顯著者尤多盖公知
人之明如此公所至聲績懋異遺愛不忘故江西祀公
[006-46a]
郡學名宦祠河南祀公開封庇民祠二省之民家有公
像飲食必祀皆至于今不廢及己巳之變軍旅方興中
外論事者紛然議下兵部公悉裁之以理可者行之否
則止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時克詰戎兵登崇智勇
卒之肅清大憝迎復乗輿以安社稷以固邊圉此誠不
世之功也歴事三朝位極人臣然故廬之在杭者未嘗
増飭尺寸丁内外艱歸蕭然不異寒士孤忠峻節夷險
弗渝可謂難矣平居好學手不釋卷為文有竒氣詩詞
[006-46b]
清麗在江西時和祭酒胡頥菴山居十詠在河南時和
馮海粟梅花百詠詩皆頃刻而就膾炙人口尤長於奏
疏至今視以為凖當政務旁午章日數十上累千萬言
揮筆如流皆切中事機人服公明决率推為天下竒才
焉平生著述甚多今僅存節菴詩文藁奏議各若干卷
禍變之餘盖千百之什一耳配董氏累贈一品夫人翰
林庶吉士永豐知縣鏞之女柔惠靜專克謹内助先公
十一年卒公年未五十遂不娶亦無媵侍人皆義之生
[006-47a]
子一即冕自副千戸改授兵部員外即進禮部即中南
京太僕少卿應天府尹文學政事無忝家法女一適錦
衣千户朱驥坐公累戍邊比宥還累官都指揮使掌錦
衣衛事孫女六嗚呼公之功業在天下公論在人心傳
在國史列聖眷恤恩命屢頒一時之屈萬世之伸一時
之寃萬世之雪公于此可以無憾也已岳生也晚雖自
童丱得之見聞之日乆然才力綿弱不能揄揚朝廷褒
忠録功之曠典與公忘身為國之大節姑即冕所述掇
[006-47b]
拾其槩俾之立石墓道以示後世以為他日為臣者勸
焉惟公諱與先考同未敢以私故闕而不書盖公之所
關者大也臨文悚然銘曰惟天純佑賢俊挺生實商昭
周為國之禎惟公之生允濟斯世雄才卓識孤忠正氣
始鎮兩藩迄司五兵民困畢甦邊塵肅清時方宴安敵
忽竊發皇曰徃哉執挺以撻公疏懇留六師已陳越關
而北曽未浹旬兵敢犯順皇輿逺狩公獨治兵痛心疾
首浮議譊譊公斥正之人心揺揺公鎮定之内决廷論
[006-48a]
外當敵衝一時安危萬目視公國歩載寧皇輿遂復名
髙毁来功大弗録公存以功公亡以寃於惟聖明克俾
昭宣萬世之名一日之厄失短獲長公亦何責穹祠顯
號報祀無窮西湖之壖岳廟攸同廟貌儼然公其如在
嗟嗟後人守視無懈
潁國武襄楊公言行録 楊 亷
楊洪字宗道陕西漢中人歴仕永樂景泰間封昌平侯
卒年闕/ 追封潁國公諡武襄公起行伍生長在邊陲
[006-48b]
有機變用詭道累立邊功歴陞將帥能用竒兵遇敵必
搗其虚或出其不意善于刼營人畏之呼為楊王在邊
校之諸將紀律嚴士卒用命為一時巨擘焉古穰/雜録
楊武襄洪為人雖尚權詭然有威嚴將士知畏之此其
所長不可掩者亦頼朝廷主張以成其名耳盖自宣徳
正統来已受知于上閣中廬陵楊公輩皆愛重之如初
為杜衡指揮所誣以魏尚書源復㫖而衡貶廣西繼為
部卒李友全等奏上以付洪自治頗𩔖宋太祖待郭進
[006-49a]
事水東/日記
正統十四年十月二十二日遣楊洪孫鏜范廣等帥兵
二萬擊敵之未去者二十五日破敵于固安得牛馬至
數百匹奪回人口萬餘十一月初八日以敵既退京城
解嚴降詔撫安天下十三日楊洪等旋師入見言敵衆
已盡絶其實不過百餘散掠各郡驅人畜以自擁衛望
之若萬衆官軍不敢逼其南去者各郡以漸捕獲之北
去者洪等逐至關殱焉猶殺官軍數百人洪子俊幾為
[006-49b]
所殺既奏㨗以洪為昌平侯否泰/録
孰闞王略直至便橋偏重勢成神器幾揺公徃當之以
却天驕堂堂侯封冠彼百僚兒童知姓兵氛潛銷回鶻
羅拜呼韓趨朝壯哉虎臣不數驃驍彭韶/撰賛
兵部尚書王公言行録 楊 亷
王竑字公度陜西河州人進士歴仕宣徳成化間官至
兵部尚書公賦性正直剛毅無絲毫詭隨人意自其為
給事時國運中否奸邪柄政公首率諸同官具章疏廷
[006-50a]
論其蠱政誤國之罪時有與奸邪為黨者不平其言從
旁沮止其論奏公勃然奮其忠直之氣手擊奸黨以死
由是萬口稱快而積憤消衆正和應而公道服而公之
名遂以聞于天下薛瑄戅/庵記
郕王監國于午門視朝百官彈劾奸臣誤國者方讀彈
文未起錦衣衛指揮馬順從旁叱各官起去給事中王
竑起捽馬順首此正姦臣當除去監國退百官拳擊馬
順死可齋/雜記
[006-50b]
公自給事擢陞今職適敵人入犯京師遂命公董師以
禦之公即戎服鞭馬赴軍號令區畫咸適機宜部伍行
陣應時整肅將帥協謀士卒思奮乃出竒折敵人之鋒
而奪其氣敵既奔北因驅逐盡境而還京師既解嚴而
逺邇遂以寧謐夫以公之聰明才辨過人百千等而有
為之才著于朝廷著于軍旅者卓卓如此戅庵/記
陞今官出鎮居庸敵方入侵邊兵訩訩公以大義開諭
之正色以率之沈靜以鎮之由是衆志帖然始定若是
[006-51a]
謂非負正氣所見大有異于人者不能也劉儼撰送/督運序
公始擢第年尚少慨然以經濟自許比官諫省立朝侃
侃無所頋忌土木之變摧奸禦侮忠義奮激以功超拜
僉都御史再遷副都兩奉璽書廵撫淮揚總督國漕威
行惠施自景泰初元迄天順末禩公名大振于中外今
上即位圖任老成登公入座馴致柄用而公已属疾矣
上每留之而公請愈力勇退急流脫屣冨貴王㒜撰/壙記
休菴詩曰王公菴居昔名戅拉摧奸臣九天上即今却
[006-51b]
以休為名無乃勇氣非少壯君不見徤帆髙掛乗剛風
一日千里無留踪歘然卸落艤洲島知進識退無途窮
丈夫處世當如此眷戀冨貴非英雄黄門領袖立殿前
烏臺副佐尤當權西邊戎畧萬貔虎南畿憲力孤鷹鸇
劉定之撰/休菴歌
明名臣琬琰續録卷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