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1a] 
罪惟録列傳卷之十四
諷諭諸臣列傳總論
說士之舌至後世而流為話家矣何則非時尚也戦國舌
在賢扵十萬師士立談而都卿相故揣摹之家其價驟貴
漢時猶有存其遺風者時六國無篆不足恣其縦横舌亦
平平無竒徃徃投之不克應自是失其真傳世故無能以
通矦賞士舌而士亦遂無望以舌市通矦汔宋以来士之舌
腐于理平淡于文鄙俚于塾即否誤于二民之喝倡咒詛
以自為恍愡而已是故國䇿之運不尊而天下之所以掉
此三寸者木强不任用余為存此數口以㽞一綫云
[014-1b]
[014-1b]
諷諭諸臣列傳
吴客
吴客失其名張士誠負固平江大将軍逹䓁築長圍困之
乆不下降将李伯昇係呉舊臣令呉客徃説士誠歸命士
誠嚴衛而湏之入揖上坐曰客何言客曰臣廼淂見大王
言便冝幸甚士誠曰孤徃折節士即何嘗拒客客曰所見
非所欲見臣安淂見大王士誠曰奈何客曰向者大王之
子弟官属親戚啓䖏尊門逺振旅者自以為韓白畫䇿者自
以為良平傲然視天下不復有人荒娱白日聲色炫耀為
謀旦夕不知長計而黄蔡葉三參軍以迂濶書生皷唇惑
[014-2a]
聼敗一軍不知失一地不聞大王㴱居飬優餙太平無事
之容臣故不能為新声熟面浪曵矦門安所淂咫尺容足
地奮麈大王前也士誠曰予乃今日見客矣客曰大王今
日見臣非臣意士誠曰非客意即何以辱教客曰大王以
十八人入髙郵元兵百萬伺城下大王起叱咤辟易退乗
勝破撃㩀三吳有地千里甲士数十萬南面稱孤使此時
臣淂進一言願大王不忘髙郵辛苦罷滛妖斥奢嫚收召
豪傑量才任使明歩伐嚴賞罰撫瘡痍謹斥堠以大力先
計固守江隂常州冝興諸全諸要害遣一介西與漢約合
力左右難金陵即不然乗洪都之救江左虗弱為疾走魏
[014-2b]
都故智猶可窃漁人之利畫江而覇與元運争衡此臣之
上願也嗟不及矣士誠曰今即奈何客曰臣有言恐大王
不從士誠曰死耳何言客曰死足成名利子孫千古不恨
且不聞漢友諒之大武昌乎跨有荆楚帶甲百萬鄱陽之
戰舉火欲焚江左天為反風身死師敗徒為天下笑何則
天之所興誰能廢之今師臣疲
芻餉寡竭大王恃湖州援
湖州失杭州援杭州失嘉興援嘉興失獨戀戀此尺寸之
地竊恐勢極患生変從中𧺫有奉大王為夀于吳廷者大
王欲死不淂生無所歸語云噬臍何及此之謂矣竊以為
順天之命自求多福走一介之使自陳金陵願淂從竇融
[014-3a]
錢俶故事而大王開門幅巾待命觀盛朝之所以待陳理
者當不失萬户矦大王知慱乎淂諸人復失諸人無損白
駒故歩昔之下䇿今之上計矣士誠仰首況慮良乆曰且
休吾
思之卒狐疑莫能决
論曰説不成舌在也
[014-3b]
秦𥙿伯
秦𥙿伯大名人元福建行省郎中慱辯善為詞説有声河
以北元末避地上海張士誠招之不至太祖下松江以礼
聘之對曰𥙿伯仕元二十年背之不忠母䘮不終不孝稱
疾固不𧺫上乎書諭之海濵之民好閗以𥙿伯智謀居此
恐有後悔遂入朝官之不受𣸪嚴諭乃伏受職侍制上嘗
與𥙿伯論學謂志勿滿量勿隘意勿驕聖人之學以天為
凖賢人之學以聖為則𥙿伯曰誠如聖諭復論武𥙿伯本
武經稱使詐使貪上不以為可䘚以諷辯聞子時
論曰𥙿伯無欲以諷辯聞也初所持忠孝二字奉嚴諭
[014-4a]
而始受職較青田軰出䖏尤可觀曰以詐貪二字塞明
問是其所以為諷辯也借縦横之觧以自浮況耳而䘚
不及禍
[014-4b]
李實王復/趙荣
李實字孟誠四川合州入正統乙丑進士為人恣便無拘
懐傾狡有口辯初為禮科都給事中已巳鹵也先䓁擁上
皇薄都城遣使言和詔禮部侍郎王復鴻臚寺卿趙荣走
羊酒劳軍不成禮篡歸上皇復出去鹵再遣使索迎不報
明年六月鹵令知院阿刺為書遣參政完者脱
等復至
寔慨然請行詔乃加寔礼部右侍郎同大理寺少卿羅綺
使鹵寔上事冝八上曰此難可以遥度也寔捧勅書遺可
汗者不過通好絶無迎復一語實訝之将詣白閣臣遇太監
興安安曰但奉黄𥿄翰事他何與寔遂偕綺通事指揮馬
[014-5a]
顯随鹵使完者脫歡北行也先营失八児秃實至宣讀勅
書既也先曰我送若皇帝還京而不以大臣迎而殺我奏
使張関保姚謙何以實曰太師名送駕而軍馬不由関入
且肆掠朝廷不能無疑殘使臣守関者坐不知勿罪也又
曰者盈不花二人何以不返寔曰自太師見蹂而後子㝷
父仇弟㝷兄执士積怒氣南朝著令獲一首級淂髙官無
南使伴行亦何以知太師所遣然則送差李寔至大同亦何
以不返寔曰無有既而曰知之矣近者夜不收言大同城
東八里從諸屍囊中淂文書乃是太師所遣邊軍畏不
敢聞即如今參政完者脱礼遇隆厚前使何以獨薄太師
[014-5b]
原之矣也先首許又曰殺喜寕亦不由朝廷指乎寔曰喜
寕負㤙以太師髙誼欲南還上皇喜寕輙再沮而教令内
訌殊失太師意朝廷明正典刑為後来不忠之戒也先喜
曰吾不怠爾皇帝晨夕知院伯顔帖木兒致恭敬即南朝
邀得我能如是乎寔謝則引見上皇上皇皮帳布幃帝地
寝惟見較尉袁彬餘丁劉浦兒僧人夏福三人侍牛車一
輌馬一匹為移营之具他無有寔等上紵絲四及糯米魚
肉煤鈔燒酒䓁物餘無所将上皇泣問三宫安否寔曰徃
上皇㴱居至尊祗以過任王振及此上皇曰振未敗卿䓁
無言振者悔何及卿苐歸語朝廷急復我守陵寝足矣即
[014-6a]
否編户楽也寔具請上皇引咎自責謙恭避位語貭直上
皇嘉許之䄂出二書一奉上聖皇太后一奉上一諭羣臣
時伯顔帖木児指之先㓜子曰此與朝廷議婣者也实不
敢對也先語寔速以大臣來大臣朝以至駕夕以彂且飲
寔為弹琵琶吹笱児按拍而歌寔故作好語楽之也先復
語實我留上皇無以為即豈可汗我乃若此去汝中國自
䙝與汝期八月之五日遣右丞抱秃同寔歸盡調還山西
大同優邉人馬以示信而瓦刺主普花已遣使入奏詔右
都御史楊善使鹵遇實懐来因悉鹵問荅俾應鹵弗貳實
歸朝五府六部数請遣鹵使把秃不報實乃上言臣和議
[014-6b]
事畢俘迎復日期出也先之口今失約和不成所憂匪細
詔以湏楊善復命遂促令把秃還鹵追善出塞進寔右僉都
御史上皇復辟後寔時廵撫湖廣中㫖奪職為民或謂寔
至鹵中見上頗倨而詞又戅上故啣之而趙荣者字孟仁
閩縣入正統間以楷書生員授中書舎人直文淵閣鹵薄
都城責迎駕羣臣相視莫徃荣與通政參議王復請行遂
以鴻臚寺卿同復岀大學士髙榖壮荣觧帶贈之也先與
其弟伯顔帖木兒環弓矢露刄湏之既朝見上皇也先以
其秩卑不頋却羊酒取勅視番字上皇取勅視漢字也先
謾語復必尔胡溁于謙䓁來上皇微曰彼無善意可速歸
[014-7a]
既歸辭前職不允改太常寺少卿直文淵如故嗣楊善出
迎駕荣以工部右侍郎随行同事千户湯㣧勣甌寕和孫
也荣方與鹵語不及答㣧勣輙先發時時于坐上箕踞岸
幘朗誦其所著平胡論伯顔帖木見色變㣧勣出脱脱普
花謂譯人曰彼髯何為哉頃恨不殺之上皇歸荣轉左及
復辟代江淵為工部尚書曺欽反荣騎而挺戈呼市中從
者数百人前行皷勇欽即日就擒論功兼支大理卿俸而
王復固安人𧺫家給事中陞通政司參議加禮部侍郎出
迎駕不果歸累陞通政使英宗復辟改兵部右侍郎成化
初以尚書出廵邊復改工部有中官為四衛乞胖襖褲鞋
[014-7b]
復駁止之語尚書余子俊曰衣褲以給應調征行之士使
其刻日𧺫程非此則給冬衣布花令軍妻自為之况恩岀
内侍國体甚䙝子俊歎服時法王國師死京師者例為营
造墓塔復奏國師故受賞賚不薄冝出已貲母濫官錢人
以為淂体卒贈太子太保謚荘簡
論曰幸黄帋無及迎𣸪居竒不成非寔口舌之能也
頋所以荅也先数語亦婉約入聼太上韋帳席地時
所言何如乃𣸪辟後中㫖輙奪寔廵撫夫引咎避位誠
此日合情之語頋坐是怏怏乎衰寔報追念振死天順
中両不平
[014-8a]
[014-9a]
楊善
楊善字思敬北直大興人也少𥙷諸生好為人䇿事多權
畧從燕王内難為引礼舎入及即位使為鴻臚寺序班善
儀観魁梧音吐洪亮不甚通經術而談諧不覊永樂初坐
事逮繋㝷得復官累陞鴻臚寺卿治第都城外有園亭花
木之勝諸公卿休沐時每集宴笑時稱善有鄭當時陳孟
公之風正統中遷禮部左侍郎從駕圡木繭足還年六十
五矣也先入犯以左副都御史佐于謙营門進右都是時
太上在漠北元旦猶循謁賀故事善獨流涕曷不念太上
無歲乎衆為感愧且止先是科臣李寔假卿佐徃也先通
[014-9b]
候也先曰奈何不大臣来是時瓦刺可汗普花復遣使皮
兒馬黒麻速逆駕盖可汗衆不及也先而知院阿刺衆又
不及可汗居臣鼎足外合而中離其内難也利歸也先弊
則均受故急思議和也先頗好名恥屈意但令可汗及知
院入使則諸大臣無敢任者善獨請行于是中書舎人趙
荣毅曰臣嘗如鹵識鹵情碩貳善行詔荣以工部右侍郎
從善與之勑頋絶不及奉迎事亦不與善一錢善乃悉已
貲不足遍貸中貴人治装從太上所遣還哈銘同徃既至
也先所也先使館件者來與飲帳中詫善土木之役為何
六師抑何孱也善曰當是時勁師方南征中貴人振欲邀
[014-10a]
太上幸其里初不為戦偹今者南征之士悉歸可二十萬
又募中外材官技撃淂三十萬悉教以神鎗机弩多子砲
藥箭両頭銃洞人馬腹透七札又用言者計沿邊委害皆
隐金椎三尺所值蹄立穿刺客林立夜度营幕若猿猱而
皆已矣置之無用矣問何以曰和議成則 飲若兄弟誠
無湏舘伴悉以語也先次日善入謁坐定也先曰都御史
為通好来抑為迎皇帝来善曰南北之好乆矣豈惟今日
顧我上皇荷太師鄭重我中國臣民無不口頌太師盛徳
是以舉鞭弭而惟太師也也先曰日者之釁汝中國自詒
之亦知悔乎曰悔之倘不為逆振所誘上皇身居九重即
[014-10b]
安得至此也先曰獨柰何啬我馬價予我帛則時剪裂幅
不足者善曰未尝嗇馬價也太師馬歲並增價亦不継頋
不忍拒是以㣲損之太師自度價所淂比前孰多也先曰
者者胡語所為是是也善復曰帛有一二剪裂幅不足者
諸通事為之也事露而誅矣即太師所使進馬亦有劣弱
而貂皮敝豈太師意耶也先又曰者者然則不與鉄甑而
閉之会同舘中柰何曰甑自嶺外非京師有一甑值二絹
使臣予半價閉而不鬻皇帝安淂知譬中國向使者買馬
馬價少使臣不與馬太師知之乎也先笑曰者者善因復
進曰太師之攻我両矣所磔殺刳剔以數十萬計而太師
[014-11a]
之部曲豈無有血吾刄者苦声呌天天胡不聞上天好生
太師獨好殺今和好不絶彼此俱逸不亦快乎也先益喜
曰者者因問皇帝歸還作皇帝否善曰已稱太上矣堯禅
舜兄禆弟一也知院伯顔帖木児在傍曰且留都御史問
還作皇帝則送之否不可也先曰我故湏大臣來大臣來
我安淂食言平章昂克謂善歸爾太上皇帝有重寳來購
乎善曰太師淂重寳而歸我太上天下後丗謂太師意重
寳也歸我太上而不索重寳我歸朝監修史書修載太師
仁徳垂名萬代不綦休欤即重寳安必不臚太師前也也
先大悦曰者者遂以善見太上于伯顔帖木児营善再拜
[014-11b]
進醪
問萬夀侍立不敢坐也先数目太上太上謂善太
師與汝坐則坐善頓首辭曰君臣之禮雖草野勿敢廢明
日也先邀太上其营行餞身弹琵琶令其妻三人行酒善
等侍飲執臣禮益恭也先嚙指頋其下中國爾爾禮数遂
以輕騎奉太上與善歸也先送出帳十数歩返時鹵人多
恋恋太上不能割各行餞而伯顔帖木兒数百騎䕶行皆
羅拜痛哭以别太上既歸而善以非上所遣㫖薄其賞僅
遷左都御史仍領寺事而于謙心許之多官其從行子弟
及易儲加太子太保善先事王振後更事吉祥而比石亨
既以奪門功封興濟伯兼禮部尚書賜號奉尺翼衞推誠
[014-12a]
宣力武臣特進光禄大夫柱國㝷加號守正文臣歲禄一
千二百石丗襲兼領左軍都督府嘗隂薦李賢於上亨與
吉祥忌之稍稍間踈無何卒仍故封進矦謚忠敬四子一
為勲衛一指揮僉事一千户一鎮撫孫増尚公主為駙馬
都尉
論曰善故機便責以方正矩幅不可淂嘗以事𬒳逮與
章朴同獄時挟方書者罪死善与朴暱朴偶言家有正
學文集善婉請讀之朴不疑出書則宻以聞扵是朴死
而善淂以生𣸪官観此則其比
振及曺石無疑頋無
此機便而徒矩幅知不䏻令也先者者且能隂薦李賢
[014-12b]
則諸比可無責爾矣
[014-13a]
康海
康海字徳涵號對山陕西武功人生數歲與群児嬉為嬉
師焉父鏞授之業輙退而嬉怒欲箠之明曰課所業無可
箠乃已就傅于牛生授以小學之莭使無嬉時病焉稍長
詔及牛傅未嘗不潜然泣也弘治壬辰状元及苐授翰林
修撰扵書覧而不誦嘗曰經籍古人之魄也有意焉吾淂
其䰟焉已矣在史舘三年凢諸著作必宗經次及子史以
宋人言為俚以唐為巧以秦漢為伯仲而有駁焉故同進
者忌偽以國老文就而正之海不疑筆削而授之十存一
二耳諸老咸病海與太監劉瑾同郷瑾以其文名欲親之
[014-13b]
海不與通時郎中李夢陽為尚書韓文草公䟽劾瑾瑾搆
夣陽獄必死之客曰念非康徳
無可以脱夣陽者夣陽
曰死吾安之何以累徳涵且徳涵必不屈瑾客強夣陽致
二語徳涵徳救我惟徳為能救我海淂書喜曰我屈
一瑾而活良友天下後世其許我即上馬馳瑾門門不為
通海呼曰我天下魁人也爾公郷里遂入瑾致上坐海不
少遜留飲海談笑睨瑾曰自古三秦豪傑㡬何瑾愕然曰
願先生教我海曰昔桓温問王猛三秦豪傑何以不至猛
捫虱而談丗務三秦豪傑舎猛其誰何温闇若此哉瑾面
發赤疑海諷已且問曰今三秦豪傑㡬何海黙屈指曰三
[014-14a]
人尔昔王三原秉銓衡進賢退不肖今則有宻勿親信秉
大鈞者意盖指瑾也瑾轉發喜色因復問其一人先生乎
無謂王猛在前而吾不識海曰公何謬及海此一入乃今
之李白也海何能為役瑾固問之海曰海不敢道昔曺操
憎祢衡假扵黄祖殺之奸雄小智也李白醉使髙力士脱
鞾可謂輕傲力士力士脱鞾而不辤容物大度也瑾俯首
思曰先生豈謂李夢陽哉夣陽罪當誅海即𧺫出曰海不
敢道者此也瑾謝曰敬聞命矣明日輙赦出之閱二年海
之毋殁李夢陽為表其墓有曰海誠有所以重夣陽何知
有瑾自是海守常秩如故瑾敗海方艱歸言官謝訥以海
[014-14b]
為瑾黨論罷海海帛居葛巾野服放情山水隱扵聲妓間
有東山遺風乆之大司馬彭澤欲薦海𧺫海荅書以見意
曰僕之不可扵用丗者有五而甚不冝岀就官秩者有二
性喜疾惡而不能加詳今諸公者皆喜明遜而隂譏此一
不可翰林雖皆北面事君而勤渠閣老門下者以為賢能
僕懶散畏出歲不能一造其户此二不可人皆好修餙偽
㳟假直而僕毎率意逄怒此三不可士大夫不務修身力
業俱呻吟詩文以為髙僕見輙有言而彼方望我以為羙
也此四不可與相好者接毎因其聀事加勉戒之詞多忤
其所好彼或未從即拒而絶之苟復見兵所爱者又不忍
[014-15a]
不告或又告之彼即又不從而僕又絶之此五不可執徳
不宏不能信之于人自入有罪者之籍扄閉淪落智髙萬
物之上名䧟九淵之下每於中夜竊自歎悔今又不儆而
欲仕乎此甚不冝出者一一時同黜之人固有不幸而𬒳
汚者彼莫不覬幸僕岀以為先容之地而時宰苟欲引其
私人必援僕為喻則是以賢者之身而為不肖者之資矣
此其不冝岀者二瑾同郷鄠縣有王九思者以詞林出部
長文選瑾敗罷歸与海同以風流自豪九思所作詞曲小
令秀䴡雄爽海親為奏之一座傾倒嘗大集名妓百入為
驩人各與牋詩去兵曹郎楊廷儀少師廷和弟也𧺫家還
[014-15b]
朝過海海喜置酒引酔自弹琵琶唱新詞爲壽廷儀徐謂
家兄居恒相念君但得一書吾為道地史局語未畢海大
怒罵若伶入我哉手琵琶繋之格胡林迸碎廷儀踉蹌走
免海遂入咄咄蜀子更不相見君子以是益知海之不能
降志瑾也海之論文曰古人言以見志性情状貌皆可求
而淂之孔子所以于師㐮淂文王也不自成家傍人門户
無乃類諸譯人也耶君子不鳯鳴而鸚鵡言陋哉常作樂
章求律于太常氏又自審定黄鍾而用之尤精于暦数隔
年求日月交食分秒不爽用掌鈐天時决傷寒人之死生
又明諸脉絡孔穴以䖏鍼熨藥餌悉不謬為所親䘮家葬
[014-16a]
者點穴隂陽家皆弗能駁也用六壬太乙占事知来輙驗
唯博奕薄而不為年六十四而卒所著有武功志及張氏
族譜對山文集
論曰對山使不為夢陽屈瑾勢必以不屈瑾大困盖氣
莭屼不可犯即非瑾時少師座中不易至也詘一瑾而
活良友䆒為天下後丗所許五不可二不冝是其自譜
非激忼語時有張志道者字孟獨以進士逰徳涵敏夫
二人間海卒後其所著率為孟獨挾去海有女工文詞
為蘭州孝亷張之渠婦早寡焚棄茟墨撫兒光孝成
立及光孝筮仕西華尚不知母能文時有表姊某夫
[014-16b]
人求為墓誌母不報母䘚光孝簡母遺奩淂二集撫
大哭以知對此文字傳扵女云式曰對山未進士時
以同郷一入瑾座瑾借以夸内廷嘗使人曲致瑾天
之有夏必冬以歛之有雷霆心雨露以濡之此消長
至理劉公正冝恩以濟其威瑾聞之憮然以爪搯其掌
曰瑾素不闻斯言康吾兄也他日康艱帰𬒳盗浮報所
司瑾廼槖二千金某知府代償之後寔坐此見黜寔未
嘗屈莭瑾
[014-17a]
李譚
李譚者龍州土舎趙楷之幸門客也楷両弑趙宗意且篡
州人購淂遺孤寳詣督府請以為龍州後督府台楷庭諭
之再四且曰吾令厚償汝楷不𣣔譚乃為寳説楷曰都卿
相與冨家翁孰楽楷曰卿相楽耳談曰不然卿相佐萬機
兢兢昕夕一不稱㫖斥戮随之冨家翁連田服賈以規羡
溢衵紈𥜗綺歌舞盈庭目不接稼穡之艰难心不涉案牘
之紏轕以此方之孰與憂樂楷笑曰然則卿相頋不如談
又曰語云入生行楽耳土官家法公所習聞也舉筯防毒
即枕慮刺出非甲胄不行入非扃鍵不居賔從無促膝之
[014-17b]
娱媵妾無更衣之侍一有戒心床夜五徙若此者不如牧
𥪡猶淂抱犢擁芻齁鼾逹曙楷曰吾聞之千金之子必重
垣三家之市必複户不為病也我土官襍襲彛風脱畧王
法徴兵不待符檄之㑹慮囚不煩律例之讞盻睐則蔀屋
生輝揮霍而壮士失色不官何以淂之談曰不然主家簮
纓而禅者夙丗矣遂天年無患㡬人也向為農夫以沒齒
豈有是哉語曰厲憐王夫厲悉疾也猶憐王者誠
生而
愓禍也楷知談劘切已為不答已而中動僉督府復諭遂
譲寳然䘚弑寳
論曰土官中亦讀書稱詞家乃作長短言相向乎
[014-18a]
唐文獻 周文郁傳缺
唐文献字元徴號抑所南直華亭人萬暦丙戌進士苐一
人授修撰頗清辯每注意本朝掌故及名臣風莭侍皇長
子講學曲譬為多晋禮部右侍郎歴都御史端居憂國提
奨人倫妖書事𧺫輔臣沈一貫與禮部正域議不合言官
逢一貫遂疑郭宗伯為之事不測文献曰四明頗好名冝
有以怵之率同志入四明坐坐定曰相公能賛天子喜怒
持國是幸甚四明蹙然曰不敢也曰相公不殺人人知之
相公不殺正人人知之矣四明以言激益警則又曰郭宗
伯海内交口清貭無他聞相公有意殺之幸暴其寔扵天
[014-18b]
下以見正人亦每觸不諱而相公之殺正人有辤也四明
驚色赭跼蹴不能自容曰無是曰固知無是也而諸臺省
所欲為具為相公承之則奈何四明揮茗洒地貭天一貫
尔尔有如此茗文献曰宗伯故不免文献軰不能持相公
茗告天下也曰奈何曰相公不力訊此獄即是有意興此
獄幸無以疑殺正人此関天下萬世口不細也曰此當以
緩淂之矣獄䘚觧華司理以抗稅璫𬒳誣詔獄李黄門訢
以論權璫觸怒廷杖文献俱為周旋調䕶䘚贈禮部尚書
謚文恪
論曰四明頗習事而不䏻扵同官鯉因及正域此明党
[014-19a]
之所由始也元徴即以危語中之頋不如温語待之曰如妖
言不冝問問則益増不如妖言不必問問益贅且夫不問乆
自露也以問使秘之非計以急問使酷秘之益非計設非
皦生光當作何下塲而元微頋未及此
[014-19b]
[014-19b]
沈自徴
沈自徴字君庸南直吴江人㓜佻逹父甲南京刑部郎中
鎻書室課嚴亱則穴竇出旦復㘴室中哦課辦所受父生
産浪且盡磊落自負䧺辯譚兵事酣九邉形勝握麈娓娓
詳略始末悉友有全史苦未易竟讀更畨置几上自徴每
至輙丹鉛之積久無不章句經評駁者友笑曰余書君竟
携去為攵㨿案直書格無定体尤長北詞崇禎三年遵永破
兵使者張椿引自徴幕府曲計復遵永不居功
時督師袁崇煥以失事中疑重兵壁城下不入朝大司馬
慮其激也檄自徴出見崇煥偵之與騎三百自徴曰無為有
[014-20a]
騎 之疑耳縋城单騎徃望袁营厲聲呼大司馬有話致
督師軍中以孑一人不戒㘴㝎従容曰天子新踐祚不次
擢公藉鎖鑰不可謂非知已崇煥引坐稍近俯首聼自徴
審崇煥無他因曰報知已有日勿以近状自墮崇煥聞此
語為氣息容與頗曲餙自徴曰孰以此遍悉在廷㢤而所
不釋然于在廷者公列营城外不尺一内陳諸士馬果公
能自為東西乎崇煥
然曰是何敢自徴益知崇煥中虗
乃復盡言萬一臺省舎沙司馬投杼即天子𣣔原公不可
得公寕不為門計且也島帥攵龍死至今天下惜之冀公
立功自贖而不然者何所恃以無恐嗟再嫁之女自言其貞
[014-20b]
夫誰信之不如自歸乞一靣收之桑榆僕所為加額惓惓
也崇煥改容謝請即日入朝自徴曰勿遽願先入白之設
廷論梢異同萬不能借公作好也于是百口司馬之堂天
子召見賜貂裘玉帶慰之䆒以罪不赦伏誅自徴居京邸
十年踪跡不一或名媛麗姬奏歌舞綺羅珍錯眩耳目或
獨卧敗席厨塩虀数莖或有見其峨冠大盖三公九卿前
席請教或又見其窮巷湫襍呼盧唱酬追逐鷹犬以為樂
終莫㝎其為何如人也晚年歸門营所居層甍叠棟雕欄
錦砌居然冨貴豪也以其餘分火知交不厭重複乆念母
氏早䘮盡捐其資産歸禅院資母宴福仍洗手為寠人隐
[014-21a]
太湖僻地茅屋躬耕以老庚辰大司成以賢良方正辟不
赴
論曰君庸其逰俠之林歟所草劇本為覇亭秋鞭歌
妓簮花髻合名為漁陽三弄又有冬青樹一劇聲情
激椘或以類文長徐渭云而不如其豪
[014-21b]
夏之旭
夏之旭字光𥘉浙江嘉興諸生也乙酉六月從吴易𧺫事
太湖潜走浙東請兵㑹國舅張國俊入杭間以為且就媾
于魯廷臣頗信之之旭奉吴易䟽廷争之事遂已先是陳
子龍司理紹興常以罪坐鄚遵謙外婦金弗赦至是子龍
将徃浙東𣸪使之旭釋怨於鄭義興曰徃者陳司理以執
法之故開罪将軍不能為将軍遂私情圖淂當今将軍以
隻手奠九鼎功在萬丗夫務逺者不恤近累噐大者不存
小釁而又側聞将軍之誓師也曰不存私仇今属戯下任
驅馳保無睚眦未好於将軍平日者哉尉少年而侯什方
[014-22a]
古人之所以為大度也義興曰諾僕方承教扵司理前事
何足云之旭還報於是子龍果擬東渡而越事敗矣明年
丁亥𣸪遊説扵北鎮松江吳聖兆曰臣從故吏科陳子龍
来敬賀将軍聖兆瞿然避席曰某事本朝無状日惴惴何
足賀之旭曰臣聞朝廷以将軍矢石功𢡟将軍爵土丗劵
無斁将軍獨不聞乎聖兆曰無之矣之旭曰嗟乎臣之梦
寐圖将軍而未淂其寔也夫古人一語告変食色萬户矢
以帶礪将軍以前朝雄鎮一旦委命百戦負創日闢彊土
而未蒙遼陽一較之償然則今朝廷之成将軍者大矣聖
兆頫首謝曰僕未究其説之旭曰語云功髙不賞厚徳不
[014-22b]
報誠以将軍之功冝進通侯南面十城左進趙女右列吴
姬珍賜稠叠勞苦有加所以 上勲而嘉擇主而有献計
於朝廷者曰関東之士即兠鍪下賤不失為扈從夫明君
誼辟無不厚故人而私扵其鄊誠以其素可信即肺腑無
二也今此殊林異薮葉其主而半道來歸即安知不以前
者視今一旦挾有尺寸自為風雲即不然趦趄擅制抗不
用命奏請無厭根㩀難㧞此時而果為子孫計不淂不勇
割前劳付之扵一擲是故早行裁制使淂僅保妻子終天
年報嗇而恩長故曰成将軍者大也聖兆曰功罪豈無㝎案
哉 過望亦何至是之旭曰嘻未也髙鳥良弓之聞
[014-23a]
之 矣彼韓彭之不終豈真有異志睨漢 黄
天下已無事此英雄未老誠可懼也聖兆曰彼皆不自善
故不及後貴而能謙所以長丗之旭曰臣之東家有女再
嫁彼自言吾割股為後夫食吾織髪為後夫衣貞苦過他
女而里閈不信何者重疑其中夜之所思也今将軍盡忠
於本朝可以矢日而本朝終不釋然扵将軍以将軍中夜
之有所思矣聖兆沉吟有間乃曰以先生言且若之何之
旭曰如臣之謀不冝聞四耳聖兆頋左右且退長跪靖教
曰先生卆何以教我之旭曰志士立功賢者務名以楊子
雲之才不免莾大夫之書君子傷其不卆果欲生荣名而
[014-23b]
死庙食不如决䇿擇所向而無與俗同今東南之人心未
去也操盾而自制者林澤皆是也将軍之所部皆故諸鎮
之選材逸歩也而田横之自完海上者尚数十部即建旄
廣地勇靖不律而未䝉厚報皆如将軍其初盡出不淂已
今欲行其一旦所淂為者可一二数也誠飲血嚙氷𣸪勝
國故年月掃地而𧺫約島兵㑹獵於金陵而使林澤之
盾者各戦其郡使不獲相救然後馳檄椘豫彂䇿閩粤使
應援聨諸壁於洛陽次第而進而間走平西俾持
是天下不足圖也而将軍為首功都王 寵
揚名於無窮漢之馬鄧唐之郭李
[014-24a]
一日以㣲故尺書召将軍 百口無
蒯徹之言而徒負萬世不諱之號身名僨敗為
天下笑頃者陳吏部之所以惓惓於将軍也聖兆于是與
子龍盟出粮艘海上陽為失風接濟島中乆之島将黄斌
卿張名振䓁約四月十七日島兵先至然後内𧺫㝷失期
敗事聖兆死索子龍急或告之旭常為子龍謀議當知某
䖏逮南都與四十三人同日遇害之旭别字寳謨
論曰寳謨平陳与鄭 㑹稽与左尹抵足論事左尹曰
足下能以武林戈倒吾服若舌寳謨曰依理而動服勢
而折彼誠不奪即唇齒豈尊于心按寳謨係華亭緩公
[014-24b]
之兄弟振茟珠璣兄唾喉鐘皷手口一家咸矢忠莭㦯
曰之旭國變衣冠死明倫堂㦯曰死明倫為夏發英字
寳木者也當是謁左尹改名之旭而寳謨即寳木之误
書非有両人
[014-25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