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1a]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二十六
宋 李明復 撰
文公
程頥曰文公名興僖公子襄王二十六年即位文諡
也慈惠愛民曰文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謝湜曰君薨未踰年雖𦵏嗣子不稱君一年不可二
[029-1b]
君故也已踰年雖未葬嗣子亦稱君歳已更始不可
無君故也
胡安國曰即位者告廟臨羣臣也國君嗣世定于初
䘮必逾年然後改元書即位者終始之義一年不二
君縁臣民之心不可曠年無君按書載舜禹終傳位
之事在舜則曰月正元日格于文祖在禹則曰正月
朔旦受命于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夫于文祖神
宗則告廟也率百官若帝之初則臨羣臣也自古通
[029-2a]
喪三年其以㓙服不可入宗廟其以吉服則斬焉在
衰絰之中不可既成而又易之也如之何而可子張
問于孔子高宗諒隂三年不言何謂也子曰何必高
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縂已以聴于冢宰三年則
告廟臨羣臣固有攝行之禮矣按商書稱太甲元年
伊尹祠于先王則攝而告廟之証也百官總已以聴
冢宰則攝而臨羣臣之証也其曰祇見厥祖者言伊尹
以奉嗣王之事祗見太甲之祖也至三祀十有二月
[029-2b]
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則免䘮從吉之証也然顧命康
誥記成王之崩其君臣皆冕服何也當是時成王方
崩就殯猶未成服故用麻冕黼裳入受顧命已受命
誥諸侯而後釋冕反䘮服者于是成服而宅憂也或
以為康王釋服離次而即吉則謬矣
朱熹曰胡安國説春秋公即位終是不通且踰年即
位凶服如何入廟安國却説是冢宰攝行他事可攝
即位豈可攝且如十一月乙丑伊尹以冕服奉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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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十有三祀却是除服了康王之誥蘇軾道是召公
失禮處想古時是這般大事必有箇權宜如借吉之
例
二月癸亥日有食之天王使叔服來㑹葬
謝湜曰諸侯薨天王遣大夫會𦵏明君父之㤙也明
君父之㤙所以責臣子也
胡安國曰凡崩薨卒𦵏人道始終之大變也不以得
禮為常事而不書其或失禮而害于王法之甚者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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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則有削而不存以示義者矣
夏四月丁巳𦵏我君僖公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
謝湜曰諸侯嗣位必請命于王王錫之命然後繼世
守國文公請命之禮不行而襄王反使毛伯以命來
錫責魯失臣子之道也毛伯諸侯為王卿士者以禮
曰錫以㤙曰賜
胡安國曰諸侯終䘮入見則有錫歳時來朝則有錫
敵王所愾則有錫韍冕圭璧因其終䘮入見而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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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也禮所謂䘮畢以士服見天子已見賜之黻冕圭
璧然後歸是已車馬衮黻因其歳時來朝而錫之者
也詩所謂君子來朝何錫予之雖無予之路車乘馬
又何予之𤣥衮及黼是已彤弓玈矢因其敵愾獻功
而錫之者也詩所謂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賔
中心貺之鐘鼔既設一朝饗之是已今文公繼世䘮
制未畢非初見繼朝而獻功也何為來錫命乎故榖
梁子曰禮有受命無來錫命來錫命非正也餘見綱/領中
[029-4b]
吕祖謙曰此毛伯恐不在畿内大抵諸侯即位必禀
命于天子而後立劉氏權衡此叚論得好
晉侯伐衛
謝湜曰衛成怨晉不朝故晉襄伐衛
叔孫得臣如京師
謝湜曰王使叔服㑹𦵏王使毛伯錫命然後得臣修
聘于王不恭之大也
衛人伐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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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湜曰晉之伐衛也衛人有辭不服故衛復伐晉
秋公孫敖㑹侯于戚
謝湜曰戚衛邑㑹于戚左氏謂疆戚田大夫以君命
出㑹諸侯臣子之職也大夫以權勢之盛出㑹諸侯
臣子之不道也文公以後列國政在大夫故大夫出
㑹諸侯自敖始
吕祖謙曰晉侯疆戚田故公孫敖㑹之想欲以其地
與魯故公孫敖㑹之
[029-5b]
冬十月丁未楚世子商臣弑其君頵
謝湜曰有父之親有君之尊而商臣背之天下大惡
未有甚于此者也商臣書世子著其絶尊親之道也
州吁不稱公子無知不稱公孫者黜其親而誅其惡
以杜公孫恃寵之心也商臣稱世子商人稱公子者
顯其親而著其逆以示大禍𤼵于骨肉之間春秋或
立例于初以示法或變例于終以起義州吁無知去
公子公孫所謂立例于初也商臣商人存世子公子
[029-6a]
所謂變例于終也子之愛父臣之愛君天性也為世子
為公孫者耳不接善言目不親善行友順日消㓙忍
日積由是良心化為逆惡而德性沈于豺狼之域矣
禍害之𤼵豈復顧君父之重哉故商臣書世子以為
君父之戒也
胡安國曰書世子弑君者有父之親有君之尊而至
于弑逆此天理大變人情所深駭春秋詳書其事欲
以起問者察所由示懲戒也唐世子𢎞受左氏春秋
[029-6b]
至此廢書嘆曰經籍聖人垂訓何書此耶郭瑜對曰
春秋義存褒貶以善惡為勸戒故商臣千載而惡名
不滅𢎞曰非惟口不可道故亦耳不忍聞願受他書
瑜請讀禮世子從之嗚呼聖人大訓不明于後世皆腐
儒學經不知其義者之罪爾夫亂臣賊子雖䧟穽在
前斧鉞加于頸而不避顧謂身後惡名足以係其邪
志而懲于為惡豈不謬哉持此曉人可謂茅塞其心
意矣若語之曰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義者必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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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陷篡
弑誅死之罪聖人書此者使天下後世察于人倫知
所以為君臣父子之道而免于首惡之名誅死之罪
也則世子𢎞而聞此必將戄然畏懼知春秋之不可
不學矣學于春秋必明臣子之義不至于奏請拂㫖
而見酖矣傳者案也經者斷也考于傳之所載可以見
其所由致之漸豈隠乎嫡妾必正而楚子多愛立子
必長而楚國之舉常在少者飬世子不可不慎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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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潘崇為之師侍膳問安世子職也而多置宫中降
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鮮矣乃欲黜兄而立其弟謀及
婦人宜其敗也而使江芉知其情是以不仁處其身
而以不孝處其子也其及宜矣楚頵僣王慿陵中國
戰勝諸侯毒被天下然昩于君臣父子之道禍𤼵蕭
墻而不之覺也不善之積豈可掩哉君不君則臣不
臣父不父則子不子春秋書世子弑其君者推本所
由而著其首惡為萬世之大戒也然則商臣無貶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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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父與君之賊其惡猶待于貶而後著乎
呂祖謙曰楚太子商臣弑成王其所以見弑之故亦
必有由商臣既是蜂目豺聲之人當須擇賢師以教
之可也今却用潘崇以傅之崇曰能行大事乎商臣
初間亦未敢有此意却是崇教之崇之惡又浮于商臣
矣師傅之不得其人此成王之見弑一也太子在成
周時或有事用兵亦不過所掌之國子今楚太子之
宫却自有兵甲所以啟其篡弑之禍此成王所以見
[029-8b]
弑二也成王之見弑亦有數端其他常在少者之類
左氏之言分明今不復論觀僖三十三年太子商臣
譖子上王殺子上至文元年商臣弑成王以子上之
死成王之弑皆以初間謀立太子訪諸令尹子上之
故易曰君不宻則失臣臣不宻則失身二者必居一
於此
公孫敖如齊
二年春王二月甲子晉侯及秦師戰于彭衙秦師敗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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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頥曰越國襲人秦罪也忘親背惠晋惡也晋經人
之國以襲雖憤無以為詞矣故其來不稱伐晉不諭秦
而與戰故書晉及忿以取敗故書敗績
謝湜曰秦以殽之役出師伐晉故晉襄禦之戰于彭
衙忿兵任力不可以取勝故秦師敗績晉為戰主罪
其以戰為事也秦出師乃報殽役故不書伐
胡安國曰及秦師戰于彭衙秦戰而言及者主乎是
戰者也夫敵加于已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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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故不忍忿怒者謂之忿兵按左氏秦孟明帥師伐
晉報殽之役此所謂忿兵疑罪之在秦也而以晉侯
主之何哉處已息争之道逺怨之方也然則敵加于
已縱其侵暴將不得應乎曰敵加于已而已有罪焉
引咎責躬服其罪則可矣已則無罪而不義見加諭之
以詞命猶不得免焉亦告于天子方伯可也若遽然
興師而與戰是謂以桀攻桀何愈乎故以晉侯為主
者處已息争之道寡怨之方王者之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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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祖謙曰孟明之罪也是三子皆徃何故獨説孟明
之罪如前不以一𤯝掩大德可見
丁丑作僖公主
謝湜曰親既葬孝子逆神而反諸室乃立木主以依
亡者之神而承事之是故既𦵏之後有虞主既期之
後有練主上以附祖考之神而下以繫子孫懷慕之
心也禮曰先王既𦵏設虞祭必于是日也接不忍一
日未有所歸也僖之𦵏十有一月公始作主而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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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孝子寕親之道矣書作僖公主著其緩也
胡安國曰作主者造木主也既𦵏而反虞虞主用桑
期年而練祭練主用栗用栗者藏主也何以書僖公
薨至是十有五月然後作主慢而不敬甚矣夫慢而
不敬積惡之原也以為無傷而不去至于惡積而不
可掩所以謹之也
又曰春秋尊嚴廟制而謹于祀禮夫祀國之大事也
故緩作主世室壞則書于䇿以貶不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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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乙巳及晉處父盟
謝湜曰公朝于晉晉使陽處父盟公以恥之處父晉
大夫也朝聘禮事之吉者也君在而使大夫盟公恥
之大者大䘮未畢而出朝惡之大者盟不書公公如
晉不書諱之也盟為公諱朝為公諱而公之恥惡由
此見矣莊公未釋哀而求婚文公未釋哀而朝晉其
惡一也高傒處父盟不書公其諱一也春秋之義不以强
陵弱不以枉勝直修朝禮魯之義也以大夫辱諸侯
[029-11b]
晉之不義也故處父貶族不書所以屈晉而伸魯也
胡安國曰及處父盟者公也其不地于晉也諱不書公
者抑大夫之抗不使與公為敵正君臣之分也適晉
不書反國不致為公諱恥存臣子之禮也凡此類筆
削魯史之舊文衆矣
吕祖謙曰晉人使陽處父盟公以恥之古者公侯不
與伯子男㑹經書處父去氏以貶損處父不能正君
之失
[029-12a]
夏六月公孫敖㑹宋公陳侯鄭伯晉士縠盟于垂隴
謝湜曰垂隴之盟晉為盟主謀伐秦也士縠晉卿卿
不可先諸侯故列鄭伯下魯以晉恥公故公孫敖㑹
盟
呂祖謙曰書士縠堪其事也杜注非卿盖晉有大司
馬又有司馬如司馬子魚是小司馬不是正卿子魚
為左師已自是卿了但兼為司馬耳如大司馬固乃
是卿此即是大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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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
謝湜曰不雨凡八月田苖損傷盡矣文公上不慮天
時下不恤民政非若僖公逐時以不雨為念也直書
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著其無恤民之心也隂陽
和則雨不雨以隂陽不交也隂陽不交及一年則隂
陽之氣絶矣隂陽不交及八月則隂陽之氣于此幾
絶矣隂陽無絶之道故春秋書不雨止于八月
胡安國曰書不雨至秋七月而不曰至于秋七月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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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盖後言不雨則是冀雨之詞非文公之意也夫書
不雨至于秋七月而止即八月嘗雨矣然而不書八月
雨者見文公之無意于雨不以民事係憂樂也其怠
于政事可知而魯衰自此始矣
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廟躋僖公
程頥曰大事即是祫言大事于太廟躋僖公即合食
閔僖二公之義
程氏學曰大事于太廟躋僖公大事謂禘也為躋僖
[029-13b]
公大其事也僖公閔公庶兄而立位在閔下而躋之
紊亂宗廟顛倒禮經莫此為大三傳同云逆祀非禮
明矣故定公八年冬從祀先公著復正也從祀者順
祀也彼順則此逆尤可知矣
謝湜曰魯人奉閔為君則僖公嘗為閔之臣矣奉僖
繼閔之後則僖公嘗為閔之子矣僖雖閔庶兄以兄
繼弟其始雖不順然國人奉以繼閔則閔為之父僖
為之子其位不可易也文公恭修大事而升僖公位
[029-14a]
于閔上是乃以子先父以臣先君以閨門之私恩廢
朝廷大義也父子易位而尊畢失序矣書曰躋僖公正
其亂也躋越次之詞也自下而躋之上自卑而躋之
尊昭穆之序亂矣大事禘也祭事莫大于禘故禘為
大事書曰大事而不曰禘著其亂大事也葬十有一
月而作主䘮二十有一月而大事緩于主速于大事
不孝之大也
胡安國曰有事者時祭大事祫也合羣廟之主食于
[029-14b]
太廟升僖于閔之上也閔僖二公親則兄弟分則君
臣以為逆祀者兄弟之不先君臣禮也君子不以親
親害尊尊故左氏則曰祀國之大事而逆之可乎子
雖齊聖不先父食乆矣公羊則曰其逆祀先禰而後
祖也糓梁則曰逆祀則是無昭穆也無昭穆則無祖
也閔僖非祖禰而謂之祖禰者何臣子一例也夫有
天下者事七世諸侯五世説禮者曰世指父子非兄
弟也然三傳同以閔公為祖而臣子一例是以僖公
[029-15a]
父視閔公為禮而父死子繼兄亡弟及名號雖不同
其為世一矣
朱熹語録或問諸家多謂躋僖公故夫子不欲觀禘
此説如何熹曰禘是于始祖之廟推所自出之帝設
虚位以祀之而以始祖配即無昭穆之序王者有禘
有祫故周禘帝嚳以后稷配之諸侯有祫而無禘此
魯之所以為失禮也
呂祖謙曰大事于太廟如禴烝嘗是常祭止謂之事
[029-15b]
如禘祫非常祭則謂之大事又曰禮無不順凡是禮
事事無不順况祀是國之大事豈可不順今而逆之
豈可謂之禮又曰湯不先契文武不先不窋契與不
窋不是不肖但較之湯文武少劣耳宋祖帝乙鄭祖
厲王猶上祖也如帝乙與厲王雖不肖猶尊而上之
以為祖此處最要看知得子不以己之貴而恥其祖
之賤
冬晉人宋人陳人鄭人伐秦
[029-16a]
程頥曰秦以憤取敗晉可以已矣而復伐秦報復無
已殘民結怨故貶稱人
謝湜曰襄公既敗秦師于殽又敗秦師于彭衙今又
合四國之衆伐秦著其連禍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四國伐秦報彭衙之役則皆國卿
也其貶而稱人者晉人再勝秦師在常情亦可以已
矣而復興此役結怨勤民是全不務徳専欲力爭而報
復之無己也以致濟河焚舟之師故特貶而稱人
[029-16b]
公子遂如齊納幣
程氏學曰二年冬公子遂如齊納幣四年夏逆婦姜
于齊卿佐納幣微者逆之固為失禮而未為重者也
春秋之義㣲顯闡幽其在乎此文公禫未除而納幣
違禮而隐者也女在其父母家之所稱也故逆皆稱
女以未成婦也文公之圖婚也以既禫為䘮終以納
幣為未成理固幽而難辨也非聖人誰眀之特書曰
逆婦姜于齊言納幣則已成婦矣不書至者不告廟
[029-17a]
也娶夫人所以奉宗廟而不告之其不恭也大矣若
宣元年公子遂如齊逆女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謂
不侍貶絶而惡見者也先儒謂婚姻不當使公子而
不述其所以葢公子公孫于國事皆惟臣禮而已惟
婚姻之禮則于家人有尊卑之序若俾尊者從事則
非順也卑者行之何有于不可哉
謝湜曰不待既祥而大事于廟不待釋禫而納幣于
齊忘哀之早也
[029-17b]
胡安國曰婚烟常事不書其書納幣者䘮未終而圖
婚也夫娶在三年之外矣則何譏乎春秋論事莫重
乎志志敬而節具與之知禮志和而音雅與之知樂
志哀而居約與之知䘮非虛加之謂也重志之謂也
此皆使人私欲不行閑邪復禮之意
呂祖謙曰襄仲是莊公子文公叔此是至親者所以
委之
春秋集義卷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