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1a]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三十五
宋 李明復 撰
成公
程頤曰成公名黑肱宣公子定王十七年即位成諡
也安民立政曰成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二月辛酉𦵏我君宣公無冰
謝湜曰寒氣嚴肅則水凝為冰月建丑而無冰冬傷
[038-1b]
温也天地之氣應則萬物和天地之氣不應則萬物
病故春秋書無冰以明燮理失其道
胡安國曰寒極而無冰者恒燠也按洪範傳曰豫恒
燠若此政事舒緩紀綱縱弛之象成公幼弱政在三
家公室不張其象已見故當固陰沍寒而常燠應
之古者日在北陸而藏冰獻羔而啟朝之禄位賔
食喪祭冰皆與焉此亦爕調愆伏之一事也今既寒
而燠遂廢凌人之職然䇿書所載皆經邦大訓人有
[038-2a]
微而不登其姓名事有小而不記其本末雨雹冰雪
何以悉書天人一理也萬物一氣也觀於隂陽寒暑
之變以察其消息盈虚此制治于未亂謹於微之意
也每謹於微然後王事備矣
三月作丘甲
謝湜曰作與建之名甲甸賦也成公初易舊制使丘
出甲故書作財用不足故初税畝軍旅不足故作丘
甲書初書作皆以著其所起也古者度地以養民度
[038-2b]
民以養兵一甸之夫凡五百七十六所出長轂一馬
四牛十二甲士三步卒七十二而已方是時扞難討
暴無不足於用者故民常裕而力有餘兵常足而用
不匱後世征討無常干戈四出由是軍旅不足而丘
甲所由興也丘甲之法行而民困於兵矣故春秋養
兵以甸法為正
胡安國曰作丘甲益兵也古者九夫為井四井為邑
四邑為丘四丘為甸甸之地方八里旁加一里為成
[038-3a]
所取於民者出長轂一乗此司馬法一賦之成也為
齊難作丘甲益兵備敵重困農民非為國之道其曰
作者不宜作也唐太宗問李靖楚廣與周制如何靖
曰周制一乗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以二十五人
為一甲凡三甲共七十五人然則一丘所出十有八
人積四丘而具一乗耳今作丘甲者即丘出一甲是
一甸之中共百人為兵矣則未知其所作者三甸而
增一乗乎每乗而增一甲乎魯至昭公時常蒐于紅
[038-3b]
革車千乗則計甸而増乗未可知也楚人二廣之法
二乗至用百有五十人則魯每乗而增一甲亦未可
知也賦雖不同其實皆為益兵其數皆增三之一耳
先儒或言甲非人人之所能為又以為丘出甸賦加
四倍者誤矣
朱熹語録或問都鄙四丘為甸六十四井出車一乗
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不審鄉遂車賦如何曰鄉
遂亦有車但不可見其制六鄉一家出一人排門是
[038-4a]
兵都鄙七家而出一兵在内者役重而賦輕在外者
役輕而賦重六軍只是六鄉之衆六遂不與六遂亦
有軍但不可見其數侯國三軍亦只是三郊之衆大
國三郊次國二郊小國一郊或説車一乗不止甲士
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此是輕車用馬馳者更有二十
五人將重車在後用牛載糗糧戈甲衣裝見七書如
魯頌公徒三萬已具其説或又問侯國亦倣鄉遂都
鄙之制否曰鄭氏説侯國用都鄙法然觀魯人三郊
[038-4b]
三遂及孟子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則當
亦是鄉遂
吕祖謙曰丘甲是丘出一甸之賦蓋一甸六十四井
出長轂一乗馬四疋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
二人計五百十二家七人以上可出一人一丘止十
六井計一百二十八人乃三人出一人蓋四倍於常
矣司馬法二十五人為一甲一車七十五人正是三
甲胡春秋論此已詳但司馬法大率與周禮不同蓋
[038-5a]
當時更革非一次所以不同也如駟介百乗徒兵千
便是不同
夏臧孫許及晉侯盟于赤棘
謝湜曰齊為魯難故
胡安國曰初宣公謀以晉人去三桓歸父為是見逐
而奔齊矣今季孫當國恨齊人之立宣公納歸父又
懼晉侯之或見討也故往結此盟赤棘晉地也其稱
及魯所欲也盟非春秋所貴而惡屢盟者非惟長亂
[038-5b]
亦國用民力所難給也成公即位之初方經大故未
有施舎已責逮鰥寡赦乏困之事也為齊難既作丘
甲矣聞將出楚師又逺與晉尋盟豈固本保邦之道
乎書及晉侯盟于赤棘非特備齊懼晉蓋三桓懐忿
懟君父之心將有事於齊而汲汲欲之者罪可見矣
秋王師敗績于茅戎
程氏學曰王師敗績于茅戎不言戰者王者至尊天
下無敵書曰王師敗績于茅戎自敗也王者不能以
[038-6a]
義征四方迺徼戎以致敗豈不曰自取之乎聖人立
法以垂後世示之以意而已一書王師敗績于茅戎
而尊王之義與王自取敗之道咸得而見矣
謝湜曰王者無敵於天下其師有征無戰故東面征西
夷怨南面征北狄怨定王失此道矣義不足以征戎
而以詭道徼戎師不足以服戎而以干戈敵戎此其
所以取敗也然則王師之敗非戎能敵王而敗之也
其敗乃王自取之而已春秋敗不書戰以明王師無
[038-6b]
敵也師以自敗為文以明王之自取也王之在鄭也
書出以正其失道矣書居則以尊之也王之不利于
戎也書敗績以正其失道矣不書戰則以尊之也春
秋著時王之失明王徳於天下其法皆如此而已矣
胡安國曰程氏曰王師於諸侯不言敗諸侯不可敵
王也於外域不言戰外域不能抗王也不可敵不能
抗者理也其敵其抗王道之失也桓王伐鄭兵敗身
傷而經不書敗存君臣之義立天下之防也劉康公
[038-7a]
邀戎伐之敗績於徐吳氏而經不書戰辨華夷之分
立中國之防也是皆聖人筆削非魯史之舊文也然
筆於經者雖以尊君父外域然為義而君父所以尊
外域所以服則有道矣桓王不以討賊興師而急於
伐鄭康公不以惇信持國而輕於邀戎是失其所以
君天下禦四夷之道也書敗績於茅戎者言自敗也
其自反亦至矣
冬十月
[038-7b]
二年春齊侯伐我北鄙
謝湜曰魯衞曹皆惡齊故齊侯來伐
胡安國曰初魯事齊謹甚雖易世而聘會不絶也又
與晉侯盟于斷道而後怨隙成再盟於赤棘而後伐
我北鄙齊侯之興是役非義矣魯人為鞌之戰豈義
乎同曰憤兵務相報復而彼此皆無善者則亦不待
貶而罪自見矣
夏四月丙戌衞孫良夫帥師及齊師戰於新築衞師敗績
[038-8a]
謝湜曰齊侯伐魯北鄙師之還也衞孫良夫帥師戰
之衛師敗焉故新築之戰以孫良夫主戰而罪之
胡安國曰齊師侵虐而以衞主此戰何也衞侯初與
晉同盟于斷道矣又使世子臧與晉同伐齊矣又使
孫良夫石稷將侵齊矣及與齊師遇石稷欲還良夫
不可曰以師伐人遇其師而還將謂君何若知不能
則如無出今既遇矣不如戰也遂戰于新築故齊師
雖侵虐而此戰以衞主之也春秋善解紛貴逺怨而
[038-8b]
惡以兵刃相接故書法如此
六月癸酉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帥師
會晉郤克衞孫良夫曹公子首及齊師戰于鞌齊師敗
績
謝湜曰頃公即位十年初未嘗一與會盟侮盟主病
諸侯斷道之盟四國將以伐齊也頃公不知自反且
又伐魯北鄙敗衞于新築結怨諸侯甚矣故四國會
師攻齊而敗之于鞌晉之敗齊也至欲以蕭同叔子
[038-9a]
為質使齊之耕者盡東其畝然則諸侯怨齊其深可
知也雖然齊為不道晉率諸侯討之義也乃若問罪
不明大義不舉務以攻戰為心使齊人至於積尸流
血而後已失弔民伐罪之道矣故鞌之戰戰不書伐
其戰也以四國主戰而罪之也魯書四大夫帥師罪
其逞怨也
胡安國曰大國三軍次國二軍魯雖大國而四卿並
將是四軍也當此時舊制猶存尺地皆公室之士也
[038-9b]
一民皆公室之兵也上卿行父與僑如嬰齊各帥一
軍會戰而臧孫許如晉乞師又逆晉師為之道本不
將兵特往來晉魯兩軍之間與謀議耳成公初立主
幼國危為季孫一怒掃境内興師而四卿並出肆其
憤欲雖無人乎成公之側有不恤也然後政自季氏
出矣將稱元帥略其副屬詞之體也而四卿皆書者
豈特為詳内録哉堅氷之戒亦明矣經之大例受伐
者為主而此以四國及之者以一笑之微殘民毒衆
[038-10a]
㡬獲其君而怒猶未殆焚雍門之茨侵車東至海故
以四國主之為憤兵之大戒見諸行事深切著明矣
又曰鞌之戰齊師敗績遣使致賂若以例言當曰來
盟于師春秋特變其文曰及國佐盟于爰婁何也晉
人欲以蕭同叔子為質而使齊之封内盡東其畝國
佐震怒憤其侵侮請合餘燼背城借一當此時晉郤
克以八百乗之衆連魯衞之黨乗戰勝之威屈於一
言反與之盟而不能復也聖人特書曰及以明國佐
[038-10b]
之功以抑郤克之横以示天下後世忠臣義士克敵之
方在於曲直不以彊弱分勝負也
秋七月齊侯使國佐如師己酉及國佐盟於袁婁
謝湜曰齊師敗績於是頃公使國佐以紀甗玉磬與
地聽命于師四國乃及國佐為盟齊雖數侵諸國然
未若荆楚之暴也四國雖以報怨興師然未若齊桓
伐楚之義也故袁婁之盟與召陵之盟其不同逺矣
齊侯使國佐如師非齊服我而來也齊以賂求晉而
[038-11a]
紓厄也及國佐盟非齊以義求盟也晉受齊賂而與
之盟也使國佐如師則其盟未定也與來盟於師異
矣及國佐盟則盟出於晉也與屈完來盟異矣然則
春秋之盟能使敵國自服而來者未有若召陵之美
也
胡安國曰齊國佐如師與楚屈完來一也然陘之役
則曰來盟於師盟于召陵鞌之戰則曰及國佐盟於
袁婁何也荆楚暴横慿陵諸夏齊桓公仗義聲罪致
[038-11b]
討威行江漢之上不待加兵而楚人悦服其書來盟
于師者楚人自服而求盟也盟于召陵者桓公退舎
禮與之盟也在春秋斯為善矣若夫袁婁則異於是
齊雖侵虐未若荆楚之暴也諸國大夫含憤積怒欲
雪一笑之恥至於殺人盈野非有擊强扶弱之心國
佐如師將以賂免非服之也晉大夫又不以徳命使
齊人盡東其畝而以蕭同叔子為質夫蕭同叔子齊
君之母也則亦悖矣由是國子不可請合餘燼背城
[038-12a]
借一揖而去之郤克使魯衞之使以其詞為之請逮
乎袁婁而與之盟則汲汲欲盟者晉也故反以晉人
及之若此類見曲直之繩墨矣是故制敵莫如仁義
天下莫大於理而强有力不與焉亦可謂深切著明
矣
八月壬午宋公鮑卒庚寅衞侯速卒取汶陽田
謝湜曰汶陽田本魯地鞌之敗晉人使齊人反魯侵
地而歸之書取以其因攻戰而得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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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國曰汶陽之田本魯地也取者得非其有之稱
不曰復而謂之取何也恃大國兵力一戰勝齊得其
故壤而不請於天王以正疆理則取之不以其道與
得非其有奚異乎然則宜奈何攷於建邦土地之圖
若在封域之中則先王所錫先祖所受經界世守不
可亂矣不然侵小得之春秋固有興滅國繼絶世之
義必有處也魯在戰國時地方五百里而孟氏語慎
子曰如有王者作在所損乎在所益乎經於復其故田
[038-13a]
而書取所損益亦可知矣
冬楚師鄭師侵衞十有一月公會楚公子嬰齊于蜀
程頤曰楚為强盛凌轢中國諸侯茍能固疆圉要結
鄰好豈有不能自存之理乃懼而服從與之會異時
盟稱人以見其衰弱責諸侯則魯可知矣
胡安國曰按左氏魯衞受盟于晉從於伐齊故楚為
陽橋之役令尹子重曰師衆而後可於是王卒盡行
二國稱師著其衆也侵衞則書侵我師于蜀致賂納
[038-13b]
質沒而不書非諱也書其重者則莫重乎其以中國
諸侯降班失列下與荆蠻之大夫會也季孫行父為
國上卿當使其君尊榮其民免於侵凌之患而危辱
至此特起於憤忮肆其褊心而不知制之以禮也書
曰必有忍其乃有濟懲忿窒欲徳之修也不忮不求
行之善也躬自厚而薄責於人逺怨之方也季孫忿
忮弗能懲也而辱逮君父不亦憯乎
胡宏曰以周公之裔宗卿之嗣至貨賂乞盟其棄禮
[038-14a]
義人民辱國家也著明矣
丙申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陳人衞人鄭人齊人曹人邾
人薛人鄫人盟于蜀
謝湜曰楚以四國伐齊故嬰齊率鄭師侵衞將以救
齊也嬰齊楚卿帥師者嬰齊也不書嬰齊而書楚師
者以著楚國威勢之盛也以楚國威勢之盛故宣公
出會嬰齊公及列國大夫皆相率受盟于蜀也蜀之
盟嬰齊貶稱人黜荆楚之强也自秦宋至於薛鄫其
[038-14b]
卿皆貶稱人罪其從楚人也是時晉為盟主諸侯同
心附晉則威力固足以制楚而攘之矣魯衞曹邾有
斷道之盟臧孫許有棘之盟三國復賴晉以敗齊師
晉於諸侯固有力矣四國棄信背義不旋踵受盟于
夷以至列國大夫紛然四起從之何以振華夏之威
哉信義中國之紀綱也諸侯無信義以從大國之晉
則中國之紀綱壊矣故列國之卿皆貶而人之所以
尊中國也卿貶稱人則公之惡不待貶黜而見矣蜀
[038-15a]
魯地盟在魯地雖外為主亦書及賔主之辭也嬰齊
始稱師以著其强終書人以著其貶中書名以著其
人春秋立言之法也
胡安國曰盟而魯與必先書公尊内也次書主盟者
衆所推也此書公及楚人則知主盟者楚也公子嬰
齊秦右説宋華元陳公孫寧衞良夫鄭去疾皆國卿
也何以稱人楚僭稱王春秋黜之不齒列國晉雖不
競猶主夏盟諸侯茍能任仁賢修政事保固疆圉要
[038-15b]
結鄰好同心擇義堅事晉室荆楚雖大何畏焉今乃
西嚮服從而與之盟不亦恥乎夫召陵城濮之事故
府可按也乃是之從亦為不善擇矣經於魯君盟會
不信則諱公而不書不臣則諱公而不書蜀之盟棄
晉從楚書公不諱何也事同而既貶則從同同正始
之義也從荆楚而與盟既諱公於僖十九年齊之盟
矣是以於此不諱而人諸國之大夫以見意也
三年春王正月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伐鄭
[038-16a]
謝湜曰晉討楚鄭侵衞故伐鄭蜀盟之後晉侯伐鄭
而四國復從則晉國之力固足以合諸侯而用之也
景公能明信義以懐服邦國則楚安有今日之暴哉
蜀盟之後繼書晉侯伐鄭與之也先君未𦵏而宋共
衞定以成君會伐書爵著其惡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諸侯伐鄭討邲之役也遂東侵鄭
公子偃帥師禦之覆諸鄤敗諸丘輿夫討邲之役則
復怨勦民非觀釁也遂東侵則潛師掠境非以律也
[038-16b]
覆而敗諸則専用詐謀非正勝也度彼叅此皆無善
也略而不紀勝負微也晉侯稱爵而以伐書何也初
為是役必以鄭之從楚也附荆蠻擾中國則盟主有
詞于伐耳宋衞未𦵏曷為稱爵背殯越境以吉禮從
金革之事也
辛亥𦵏衞穆公二月公至自伐鄭甲子新宫災三日哭
程氏學曰三年二月新宫災三日哭春秋宗廟之事
得禮者不書凡書者著其失也廟災而哭於禮合矣
[038-17a]
此何以書乎曰廟災之所以哭者為神靈之所止而
遭變焉斯人情之所宜哀也新宫者宣公之宫也不
曰宣宫者神主未遷也何以知其然曰丹桓宫楹刻
桓宫桷皆舉諡以目之此而曰新宫故知其未遷也
宣公喪終當遷于廟宫成而主未入遇災而哭此何
禮哉宣公薨至此二十八月緩於遷主兹可知矣言
災則不恭之致亦自見矣
謝湜曰新宫宣公之宫也桓宫僖宫稱諡宣宫獨曰
[038-17b]
新宫者以宣公神主未遷也先君三年喪畢主歸於
廟宣公薨二十有八月矣主猶未遷蓋可知也宫廟
親之神靈所在也宫廟遭變則神靈失其所安孝子
所宜致哀也廟災三日哭哀之至也新宫神主未入
也新宫遇災則親之神主未有害也神主無害而哭
之哀哭不得其道矣書新宫災著其不敬也書三日
哭著其非禮也成公之不得於親宣公之不祐於天
其義皆見於此矣
[038-18a]
胡安國曰廟災而哭禮也得禮為常事則何以書緱
山劉絢曰新宫者宣宫也不曰宣宫者神主未遷也
知然者丹楹刻桷皆稱桓宫此不舉諡故知其未遷
也宫成而主未入遇災而哭何禮哉宣公薨至是二
十有八月緩於遷主可知矣言災則不恭之致亦自
見矣此説據經為合或曰禮稱焚其先人之室則三
日哭新宫將以安神主也雖未遷而哭不亦可乎曰
先人之室蓋嘗寢於斯食於斯會族屬於斯其居處
[038-18b]
笑語之所在皆可想也事死如事生故有焚其室則
哭之禮也神主未遷而哭於人情何居
乙亥𦵏宋文公
胡安國曰按左氏文公卒始厚𦵏益車馬重器備君
子謂華元樂舉於是乎不臣攷於經未有以驗其厚
也數其𦵏之月則信然矣天子七月諸侯五月大夫
三月士逾月以隆殺遲速為禮之節不可亂也文公
之卒國家安静外無危難曷為越禮逾時逮乎七月
[038-19a]
而後克襄事哉故知華元樂舉之棄君於惡而益其
侈無疑矣夫禮之厚薄稱人情而為之者也宋公在
殯而離次出境從金革之事哀戚之情忘矣顧欲厚
𦵏其君親此非有所不忍於死者特欲誇耀淫侈無
知之人耳世衰道微禮法既壊無以制其侈心至於
秦漢之間窮竭民力以事丘隴其禍有不可勝言者
春秋據事直書而其失自見此類是也豈不為永戒
哉
[038-19b]
夏公如晉鄭公子去疾帥師伐許公至自晉
胡安國曰宣公薨至是三年之喪畢矣宜入朝京師
見天子受王命然後歸而即政可也嗣守社稷之重
而不朝於周以拜汶陽田之故而往朝於晉其行事
亦悖矣此春秋所為作也公行多不致其書公至自
晉何其至也必有以矣
秋叔孫僑如帥師圍棘
謝湜曰棘汶陽邑至於圍之則取之不以其道故也
[038-20a]
胡安國曰按左氏取汶陽之田棘不服故圍之復故
地而民不聽至於命上將用大師環其邑而攻之何
也魯於是時初税畝作丘甲税役日益重矣棘雖歸
故國所以不願為之民也歟成公不知薄税歛輕力
役修徳政以來之而肆其兵力雖得之亦必失之矣
吕祖謙曰圍棘汶陽之地亦縁其他皆服惟棘不服
所以圍之
大雩晉郤克衞孫良夫伐廧咎如
[038-20b]
謝湜曰廧咎如左氏謂赤狄餘類
冬十有一月晉侯使荀庚來聘衞侯使孫良夫來聘丙午
及荀庚盟丁未及孫良夫盟
謝湜曰公如晉故荀庚來聘公為衞伐鄭故衞孫良
夫來聘二卿來聘而又與之盟堅二國之好也聘而
後盟我及之盟也非來盟也故二盟皆書及魯與二
卿各為盟故盟不同日盟在國則公為主可知故不
書公
[038-21a]
胡安國曰劉敞曰諸侯有聘無盟聘禮也盟非禮也
庚與良夫不務引其君當道而生事専命為非禮不
信以干先王之典故不繫於國以見其遂事之辱非
人臣之操此説然也其言及者公與之盟而不言公
見二卿之抗也盟者春秋所惡於惡之中又有惡焉
者此類是也
鄭伐許
程頤曰鄭附於楚一年而再伐許故夷之
[038-21b]
謝湜曰鄭與楚比一嵗再伐許君臣嗜好皆與狄類
矣書鄭狄之也
胡安國曰稱國以伐外之也晉楚争鄭鄭兩事焉及
邲之役於是乎専意事楚不通中華晉雖加兵終莫
之聽也至此一嵗而再伐許甚矣利在于晉則從晉
人利在於楚則從楚人而不擇於義之可否以為去就
其不見齒於列國宜也况又馮弱犯寡一嵗之中而
再動干戈於鄰國不既甚乎春秋之法有敢於為不
[038-22a]
義者則外之所以懲惡也以為告詞略而從告乃實
録耳一字為褒貶義安在也
四年春宋公使華元來聘
謝湜曰宋共公新即位故
三月壬申鄭伯堅卒把伯來朝夏四月甲寅臧孫許卒
公如晉
謝湜曰公比年如晉以會楚嬰齊及楚人盟于蜀召
之也故人君所舉不可不謹
[038-22b]
𦵏鄭襄公秋公至自晉冬城鄆
謝湜曰杜氏謂公欲叛晉為晉備
鄭伯伐許
程頤曰稱鄭伯見其不復為喪以吉禮從戎
謝湜曰先君喪未踰年悼公以成君之禮出伐書爵
著其惡也二年之間三伐許著其暴也
胡安國曰前此鄭襄公伐許既狄之矣今悼公又伐
許乃復稱爵何也喪未逾年以吉禮從金革之事則
[038-23a]
忘親矣稱爵非美詞所以著其惡也
五年春王正月把叔姬來歸
謝湜曰失婦道被出故書來歸
胡安國曰前書把伯來朝左氏以為歸叔姬也此書
把叔姬來歸則出也春秋於内女之歸其録之詳者
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男子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
生而願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而不能為之
擇家與室則夫婦之道苦淫僻之罪多矣王法所重
[038-23b]
人倫之本錄之詳以為世戒也
仲孫蔑如宋
謝湜曰報華元聘
夏孫叔僑如會晉荀首于糓
謝湜曰糓齊地左氏謂荀首如齊逆女宣伯㑹之然
則宣成之世大夫専恣有如此者
梁山崩
謝湜曰梁山髙大静重不宜傾壊者也梁山崩變之
[038-24a]
大者也山隂物其體安静積陽薄之則崩不書晉者
梁山繫天下休戚非獨晉異故也自後君道日陵大
夫日横小國日亡諸侯不知反身修徳則禍患之來
有如此者不可不畏也
胡安國曰梁山韓國也詩曰奕奕梁山韓侯受命而
謂之韓奕者言奕然髙大為韓國之鎮也後為晉所
滅而大夫韓氏以為邑書而不繫國者為天下記異
是以不言晉也左氏載絳人之語於禮文備矣而未記
[038-24b]
其實也夫降服乗縵徹樂出次祝幣史詞六者禮之
文也古之遭變異而外為此文者必有恐懼修省之
心主於内若成湯以六事檢身髙宗克正厥事宣王
側身修行欲銷去之是也徒舉其文而無實以先之
何足以弭災變乎夫國主山川至於崩竭當時諸侯
未聞有戒心而修徳也故自是而後六十年間弑君
十有四亡國三十二其應亦憯矣春秋不明著其事
應而事應具存其可忽諸
[038-25a]
秋大水冬十有一月己酉天王崩
謝湜曰天王定王
十有二月己丑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邾
子把伯同盟于蟲牢
程頤曰天王崩而會盟不廢書同見其皆不臣
謝湜曰蟲牢鄭地鄭服而從中國故盟于蟲牢蟲牢
之盟諸侯之貳於楚者復同心為盟以景公復能主
盟而合諸侯也故書同盟
[038-25b]
胡安國曰按左氏許靈公愬鄭伯于楚鄭伯如楚訟
不勝歸而請成于晉盟于蟲牢鄭服也鄭服則何以
書同盟天王崩赴告已及在諸侯之䇿矣以所聞先
後而奔喪禮也而九國諸侯㑹盟不廢故特書同盟
以見其皆不臣春秋惡盟誓於惡之中又有惡焉此
類是也
六年春王正月公至自㑹二月辛巳立武宫
程氏學曰禮王制曰諸侯五廟二昭二穆與太祖之
[038-26a]
廟而五祭法曰諸侯立五廟一壇一墠曰考廟曰王
考廟曰皇考廟皆月祭之顯考廟祖考廟享嘗乃止
去祖為壇去壇為墠壇墠有禱焉祭之無禱乃止去
墠為鬼然則諸侯宗廟古有彝則毁之不可復立武
宫其毁已久而輒立之非禮明矣書立者不當立也
定元年立煬宫同
謝湜曰諸侯五廟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五凡親廟
過則毁之不可復立也毁則歸之祧矣其廟二昭二
[038-26b]
穆先王酌逺近而為之制盡人子孝思而為之節也
過制則亂違節則不可繼然則諸侯廟數止五天下
之中制也武宫親已盡矣其毁亦已久矣公復立之
非禮也武宫書立以明不當立也
胡安國曰武宫武公之宫立武宫非禮也喪事即逺
有進而無退宫廟即逺有毁而無立故二昭二穆與
太祖而五者諸侯之廟制也曰考廟曰王考廟曰皇
考廟皆月祭焉曰顯考廟曰祖考廟享嘗乃止去祖
[038-27a]
為壇去壇為墠壇墠有禱則祭無禱乃止去墠為鬼
諸侯之祭法也武公至是厯世十一其毁已久而輒
立焉非即逺有終之意故特書曰立立者不宜立也
取鄟
謝湜曰鄟附庸國内諱滅故書取
胡安國曰鄟微國也書取者滅之也滅而書取為君
隱也項亦國也其書滅者以僖公在會季孫所為故
直書其事而不隠此春秋尊君抑臣以辨上下謹於
[038-27b]
微之意也人倫之際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故仲尼特
立此義以示後世臣子使以道事君而無朋附權臣
之惡於𫝊有之犯上干主其罪可救乖忤貴臣禍在
不測故臣子多不憚人主而畏權臣如漢谷永之徒直
攻成帝不以為嫌至於王氏則周旋相比結為死黨
而人主不之覺此世世之公患也歸父家遣縁季氏
也朝吳出奔因無極也王章殺身忤王鳳也鄴侯寄
館避元載也惟殺生在下而人主失其柄是以黨與
[038-28a]
衆多知有權臣而不知有君父矣使春秋之義得行尊
君抑臣以辨上下每謹於微豈有此患哉
衞孫良夫帥師侵宋
謝湜曰衞侵宋罪其違蟲牢之盟也諸侯違同盟而
主盟不能治晉之罪也
夏六月邾子來朝
謝湜曰以取鄟故來朝
公孫嬰齊如晉壬申鄭伯費卒
[038-28b]
謝湜曰鄭伯鄭悼公魯不會𦵏故不書𦵏
秋仲孫蔑叔孫僑如帥師侵宋
謝湜曰罪其違同盟
胡安國曰魯遣二卿為主將動大衆焉有事於宋而
以侵書者潛師侵掠無名之意蓋陋之也於衞孫良
夫亦然上三年嘗會宋衛同伐鄭矣次年宋使華元
來聘通嗣君矣又次年魯使仲孫蔑報華元矣是年
冬鄭伯背楚求成于晉而魯衞與宋又同盟于蟲牢
[038-29a]
矣今而有事於宋上卿授鉞大衆就行而師出無名
可乎故特書侵以罪之也左氏載此師晉命也後二
年宋來納幣請伯姬焉則此師為晉而舉非魯志明
矣兵戎有國之重事邦家人道之大倫聽命於人不
得已焉將能立乎春秋所以罪之也
楚公子嬰齊帥師伐鄭冬季孫行父如晉
謝湜曰魯懼難故夏嬰齊如晉冬行父如晉
吕祖謙曰文子如晉此是重禮而遣上卿往
[038-29b]
晉欒書帥師救鄭
謝湜曰鄭伯受盟蟲牢故嬰齊伐鄭魯衞大夫侵宋
而楚大夫伐鄭中國乃楚之不若也晉為盟主楚伐
同盟欒書帥師救之義之大者也
胡安國曰荆楚僭號稱王聖人屏諸四裔而不赦之
大一統以存周使民著於君臣之義也鄭能背楚即
晉是改過遷善出幽谷而遷喬木也嬰齊為是帥師又
因其喪而伐之不義甚矣經所以深惡之也書卿帥
[038-30a]
師伐鄭於文無貶詞何以知其深惡楚也下書欒武
子帥師救鄭則知之矣凡書救者未有不善之也而
伐者之罪著矣按左氏晉楚遇于桑隧軍帥之欲戰
者八人武子遂還則無功也亦何善之有曰此春秋
之所以善欒書也兩軍相加兵刃既接折馘執俘計
功受賞此非仁人之心王者之事故舞干而苗格者
舜也因壘而崇降者文也次于陘而屈完服者齊桓
也會于蕭魚而鄭不叛者晉悼也武子之能不遷戮
[038-30b]
而知還也亦庻㡬乎
春秋集義卷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