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5h0033 弘道錄--邵經邦 (master)


[032-001a]
弘道録卷之三十九相八
 智
  君臣之智
三國志琅琊諸葛亮寓居襄陽隆中躬耕畎
畆好爲梁父吟每自比管仲樂毅時人莫之
許也司馬徽清雅有知人之鑑同郡龐德公
素有重名德公常謂孔明爲卧龍德操爲氷
鑑故劉備在荆州訪士於司馬徽徽曰儒生
俗士豈識時務識時務者在乎俊傑此間自
有伏龍鳳雛備問爲誰曰諸葛孔明也
[032-001b]
 録曰愚觀諸葛孔明乃知東京所養不可
 以易而得也人徒見黨人戮辱以爲仁賢
 之禍而不知顧厨俊及乃長清德之風至
 孔眀能知靜以脩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
 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逺斯非龍德而隱
 者乎又曰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
 廣才非靜無以成學非終日乾乾者乎又
 曰慆慢則不能研精險躁則不能理往年
 與時馳意與歲去又非夕惕若厲者乎當
 時謂之卧龍良有以也然則三顧之勤乃
[032-002a]
 作新久錮之氣而時務之識其好遺標榜
 之稱也歟
備詣亮因屛人曰漢室傾頽姧臣竊命主土
蒙塵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義於天下而智
術淺短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志猶未已君
謂計將安出亮答曰自董卓以來豪傑並起
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曹操比於袁紹則若
㣲而衆寡然操遂能克紹以弱爲强者非惟
天時抑亦人謀也今操已擁百萬之衆挾天
子以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孫權據有江
[032-002b]
東已經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爲之用此可
與爲援而不可圖也荆州北據漢沔利盡南
海東連吴會西通巴屬此用武之國而其主
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將軍豈有意乎
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
成帝業劉璋闇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
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將軍既帝室之
冑信義著剠四海縂攬英雄思賢如渴若跨
有荆益保其巖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
好孫權内脩政理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
[032-003a]
荆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衆以
出秦川孰不簟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
是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先主曰善
 録曰愚觀孔明之告玄德與收用巴蜀還
 定三秦天下可圖同一見也而不能恢復
 帝業何耶蓋高祖之時三傑並用其禽魏
 取代仆趙脇燕東擊齊南㓕楚皆信之功
 也觀其言曰多多益善則與刺顏良誅文
 醜者大有間矣今發蹤指示固斯人也擊
 兔伐狐亦斯人也世豈能並濟哉加以操
[032-003b]
 之用兵彷彿孫吴而區區之蜀終老雲喪
 誰能爲之巨臂甫孔明能走仲達或亦晚
 矣此高祖所以嘆公知其一未知其二也
孫權謂吕蒙曰卿今當塗掌事不可以不學
蒙辭以軍中多務權曰孤豈欲卿治經爲博
士耶但當涉獵見往事耳卿言多務孰若孤
孤嘗讀書自以爲大有所益蒙乃始就學及
魯肅過潯陽與蒙論議大驚曰卿今者才略
非復吴下阿蒙蒙曰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
待大兄何見事之晚乎
[032-004a]
 録曰古之學何爲乎美質易得至道難聞
 學之所以爲誠也爲信也今之學何爲乎
 事欲求可功欲求成學之所以爲欺也爲
 詐也是故孫權未勸之前良心未鑿天理
 尚存何能見其刮目吕蒙既學之後役智
 任數呈功計能非復吴下阿蒙矣然則非
 子明之受益乃雲長之當損乎
孫權與陸遜論周瑜魯肅及蒙曰公瑾雄烈
膽略兼人遂破孟德開拓荆州邈焉寡儔子
敬因公瑾致達於孤孤與宴語便及大略帝
[032-004b]
王之業此一快也後孟德因獲劉琮之勢張
言率數十萬衆水步俱下孤請諸將咨問所
宜無適先對至張子布言宜遣使迎之子敬
勸孤急呼公瑾付任以衆逆而擊之此一快
也後雖勸我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足以損
 智量淺狹是以不能知之也夫平吴之役
 其造謀定議發跡指示者預也諸將徒能
 得走獸耳故嘗身不跨馬射不穿札非其
 驕貴之靡乃由博學多通耽思經籍所造
 益深故有善不伐有勞不施耳而安不忘
[032-005a]
 危之一言足以超于衆見豈徒濬與渾之
 不如華與詭亦莫能及矣安能終損立功
 立言之本歟嗚呼可以法矣
唐書太宗謂蕭瑀曰朕少好弓矢得良弓千
數自謂無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
朕問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則脉理皆邪弓雖
勁而發失不直朕始悟曏者辨之未精也朕
以弓矢定四方識之猶未能盡况天下之務
其能偏知乎乃命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書
内省數延見問以民間疾苦及政事得失
[032-005b]
 録曰古者工執藝事以諌其此之謂與弓
 工輪扁至今猶且稱之以其言之曲盡而
 且逹於事理不可以不察也是故木心不
 正則脉理皆邪君心不正則治道皆茍弓
 工之所見殆王魏之不若歟太宗徒得其
 言而不得其所以言但能延問疾苦得失
 之所由而不能加愼於寡妻兄弟之所獨
 非好問用中之比也
上問魏徴曰人主何爲而明何爲而暗對曰
兼聼則明偏信則暗堯清問下民故有苗之
[032-006a]
其二長故孤常以比方鄧禹也子明少時孤
謂不辭劇易果敢有膽而已及身長大學問
開益籌略奇至可以次於公瑾圖取関羽勝
於子敬
 録曰愚觀破虜之言何其不情哉公瑾之
 成功一葦蜀君臣有以激之也不以爲思
 而反以爲誚如是尚可釋琮而不擊乎來
 而不取反爲人借以借者爲短則借之者
 何如也甚矣權之爲漢賊也至其巧於用
 詭以襲関羽不啻掩人之盗以爲勝於子
[032-006b]
 敬克其類於穿窬之事猶可爲之何恠乎
 稱說天命媚於瞞賊乎
晋書杜預以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勤於講武
脩立泮宫江漢懷德化被萬里攻破山夷錯
置屯營分據要害之地以固維持之勢又修
召信臣遺跡激用滍淯諸水以浸原田萬餘
頃分疆刊石使有定分公私同利衆庶賴之
號曰杜父舊水道唯沔漢達江陵千數百里
北無通路又巴丘湖沅湘之會表裏山川實
爲險固荆蠻之所恃也預乃開楊口起夏水
[032-007a]
達巴陵千餘里内瀉長江之餘外通零桂之
漕南土歌之曰後世無叛由杜翁孰識智名
與勇功
 録曰夫智名勇功人誰不慕而欲識之哉
 書曰有其善喪厥善矜其名喪厥功人惟
惡得以上聞舜明四日達四聰故共鯀驩兜
不能蔽也二臣偏信趙高以成望夷之禍梁
武偏信朱异以取臺城之辱煬帝偏信虞世
基以致彭城閣之變是故人君兼聼廣納則
貴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上曰善
[032-007b]
 録曰離之爲卦也明兩作故爲文明之象
 明夷之卦也明入地中故爲幽暗之象此
 兼聼偏信之所由分也以是爲訓猶有信
 楊國忠以成天寳之難信盧𣏌以啓建中
 之亂信李訓鄭注以致甘露之變者
上問房玄齡蕭瑀曰隋文帝何如主也對曰
文帝勤於爲治每臨朝或至日昃五品以上
引坐論事衛士傳餐而食雖性非仁厚亦勵
精之主也上曰公得其一未知其二文帝不
明而喜察不明則照有不通喜察則多疑於
[032-008a]
物事皆自决不任羣臣天下之廣一日萬幾
雖後勞神苦形豈能一一中理羣臣既知上
意唯物取决受成雖有愆違莫敢諫爭此所
以二世而亡也朕則不然擇天下賢才寘之
百官使思天下之事關由宰相審熟便安然
後奏聞有功則賞有罪則刑誰敢不竭心力
以脩職業何憂天下之不治乎因敕百司自
今詔敕行下有未便者皆應執奏毋得阿從
不盡己意
 録曰帝之言其君人之規鑒歟夫不明而
[032-008b]
 喜察後世之通弊也是非不可以一人掩
 而惟憑己之可否則是非亂矣善惡不可
 以一人决而惟恣己之好惡則善惡惑矣
 功罪不可以一人斷而惟私己之與奪則
 功罪淆矣是故以不明自諉而責成於人
 猶可言也以苛細自任而動疑於物不可
 言也天下至大而心思之所量者小兆民
 無窮而耳目之所及有限也故己有不便
 而令百司執奏則己無偏重之患矣人有
 未知而能選賢任能則人無廢事之憂矣
[032-009a]
 此貞觀之治庶幾可稱後之人君其諸念
 之哉
房玄齡明達吏事濟以文學夙夜盡心惟恐
一物失所用法寬平聞人有善若己有之不
以求備取人不以己長格物與如晦引拔士
類常如不及至於臺閣規模皆二人所定上
每與玄齡謀事必曰非如晦不能决及如晦
至卒用玄齡之策蓋玄齡善謀如晦能斷二
人深相得同心狥國故世稱賢相者推房杜

[032-009b]
 録曰愚觀唐之房杜與漢之良平不同足
 未見其躡耳未見其附而史稱善謀何也
 曰此善藏其用者也夫以唐之太宗視漢
 之高祖其豁逹大度有不同也是故以帝
 之神采英發舉世皆拜下風使爲房杜者
 畫一策則挾爲己長運一籌則伐爲己有
 如良平之自見豈能始終其業哉今上與
 玄齡謀事必曰非如晦不能斷及如晦至
 卒用玄齡之策君臣朋友之間豈非善藏
 其用者哉
[032-010a]
上謂長孫無忌等曰人苦不自知其過卿可
爲朕明言之對曰陛下武功文德臣等將順
之不暇又何過之可言上曰朕問公以己過
公等乃曲相諛說朕欲面舉公等得失以相
戒而改之何如皆拜謝上曰長孫無忌善避
嫌疑應物敏捷决斷事理古人不過而緫兵
攻戰非其所長高士廉涉獵古今心稍明逺
臨難不改節當官無朋黨所乏者骨鯁規諫
耳唐儉言辭辨捷善和解人事朕三十年遂
無言及於獻替揚師道性行純和自無愆違
[032-010b]
而情實怯懦緩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質敦
厚文章華贍而持論恒據經逺自當不負於
物劉泪性最堅貞有利益然其意尚然諾私
於朋友馬周見事敏速性甚貞正論量人物
直道而言朕比任使多能稱意褚遂良學問
稍長性亦堅正毎瀉忠誠親附於朕譬如飛
鳥依人人自憐之
 録曰帝之始也欲聞已過而及群臣其終
 也遍舉群臣而忘己過至他日之評魏武
 乃曰臨危制勝料敵設奇一將之智有餘
[032-011a]
 萬乘之才不足嗚呼合而觀之可以見帝
 之失得矣又何必曲相諛說哉
德宗詔郭子儀還以李光弼代之士卒涕泣
遮中使請留子儀子儀紿之曰我賤中使耳
未行也因躍馬而去光弼以騎五百馳赴東
都夜入其卑兵馬使張用濟與諸將謀以精
銳突入東京逐光弼請子儀命其士皆被甲
上馬以待康元寳難曰君以兵請令公朝廷
必疑此令公諷君爲之是破其家也郭氏百
口何負於君而爲此乎用濟乃止
[032-011b]
 録曰宋岳飛之班師與郭令公之躍馬其
 意正同而老儒經生或責以將在軍君令
 有所不受宜待中原克復而後聼命其歟
 用濟之謀何以異哉
宋史太祖皇帝未嘗爲學晩好讀書然性豁
逹不事矯餙京城新宫成御正殿坐令洞開
諸門皆端直軒豁無有壅蔽因謂左右曰此
正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見之矣又嘗謂宰
相薛居正等曰古之爲君鮮能正心自致無
過之地朕嘗夙夜畏懼防非窒慾庶幾以德
[032-012a]
化人之義如唐太宗受人諫疏直詆其失曾
不愧耻豈如不爲之而使臣下無間言哉
 録曰虞書之人心惟危非與慾也中庸之
 不覩不聞戒與愼也帝之胸次可與玩於
 千仞高明之上夫何間然之有哉以唐太
 宗能受書言尚爲憎耻矧於餙非文過者
 乎後世無能及矣
太宗勤於爲學每臨朝後觀書自己自申然
後釋卷詔史館脩太平御覽一千卷日進三
卷宋琪等以勞瘁爲諫帝曰開卷有益不爲
[032-012b]
勞也朕欲周歲讀徧是書耳
 録曰帝王之學與經生異竊以爲絰生亦
 當體認性情傳求理趣至於誇多鬥靡徒
 勞而無益也若太祖之於二與不惟能讀
 而又能行繼世之後所當取法乃脩太平
 御覽之書支離破碎無禆實用雖日進三
 卷果何益哉宜乎田錫之不取也
田錫耿介寡合多智好禮嘗奏舊有御覽但
分門事類無益聖心臣請别爲御覽又集經
史切要之言爲御屛風置扆座之側庶治亂
[032-013a]
興亡之鑒常在目矣其御覽序曰聖人之道
布在方册六經則言高指逺非講求討論不
可測其淵深諸史則迹異事殊非參會異同
豈易記其繁雜子書則異端之說勝文集則
宗絰之詞寡非獵精義以爲鑒戒舉綱要以
觀會通爲日覽之書資日新之德則雖白首
未能窮也御屏風序曰古之帝王盤盂有銘
几杖有戒蓋起居必覩而夙夜不忘也臣毎
覽經史子集取其語要輙用進獻日夕觀省
則聖德日新與湯武比隆矣
[032-013b]
 録曰愚觀漢宋二祖皆未嘗爲學而能不
 失帝王之範團唐宋二宗皆攻苦博學而
 反不免後世之譏議何也豈非所務於博
 聞强記而不切近於格物致知故其所就
 亦止於文詞字畫而不關於誠意正心乎
 眞宗徒能嘆美田錫以爲天奪之速不能
 盡力章疏以收直諌之功何况一屏風之
 置哉雖别爲御覽亦從然矣
趙普少習吏事寡學術太祖勸其讀書遂手
不釋卷每歸私第圍户啓篋取書誦之竟日
[032-014a]
及次日臨政處决如流既卒家人發篋取書
視之則論語二十篇也常謂帝曰臣有論語
一部以半部佐太祖定天下以半部佐陛下
致太平
李沆嘗讀論語或問之沆曰沆爲宰相如論
論中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尚未能行聖人
之言終身誦之可也
 録曰趙忠獻之讀論語可謂侈然自負矣
 然不知虎兕出柙玉毀櫝中是誰之過所
 以舍曰欲之而必爲之辭也李文靖之讀
[032-014b]
 論語可謂歉然自損矣然實能居之無倦
 行之以忠所以夫人不言言必有中也嗚
 呼若人也其所先見謂之智其所不欺謂
 之仁兼以終身誦之謂之勇觀於聖言豈
 非不憂不惑不懼者歟
及沆爲相王旦乃𠫵政事以西北用兵或至
旰食嘆曰安能坐致太平優游無事耶沆曰
少有憂勤足爲警戒他日四方寧謚朝廷未
必無事旦不以爲然沆又日取四方水旱盗
賊奏之旦以爲細事不足煩上聼沆曰人主
[032-015a]
少年當使知四方艱難不然血氣方剛不留
意聲色犬馬則土木甲兵禱祠之事作矣吾
老不及見此叅政他曰之憂也沆没後眞宗
以契丹旣和西夏納款遂封岱祠汾大營宫
觀蒐講墜典靡有暇日旦親見王欽若丁謂
等所爲欲諫則業已同之欲去則上遇之厚
乃以沆先識之逺嘆曰李文靖眞聖人也當
時遂謂之聖相
 録曰自商書聿求元聖之後孰有稱聖相
 者哉沆之先智洞若筮龜終宋之世一人
[032-015b]
 而已
沆應接賓客常寡言外議以爲無口匏弟維
乘間爲言沆曰吾非不知也然今朝廷大小
之臣皆得言事上封論奏了無壅蔽及下有
司皆得見之若邦國大事如李宗諤趙安仁
皆時之英秀與之談論猶不能啓發吾意自
餘通籍之子坐起拜揖尚周章失措即席必
自論功勗以希寵奬此有何策而與之接語
哉苟屈意妄言即世所謂籠簟籠罩之事僕
未能也
[032-016a]
 録曰愚觀沆之所言莫不曲盡後生之情
 狀其稱籠簟乃外示虚文中無實意果於
 世俗之態極爲親切乃知聖相之智無不
 知也然則人豈可僥倖於市童之憐而甘
 心於識者之鄙耶
陳恕久領三司眞宗初即位常命條具中外
錢穀之數以聞恕久不進屢詔趣之對曰陛
下富於春秋若使知府庫充實恐生侈心故
不敢以告帝嘉之
 録曰恕以心計任職本無足列然帝之侈
[032-016b]
 心彼窺之已熟使恕而在天書之詳必不
 肯爲且不足以望之矣録之
曹彬克江南歸蕭然行李惟圖籍衣衾而已
閣門進榜子云奉勸差往江南勾當公事回
還時人嘉其不伐初彬之伐唐也帝謂曰俟
克李煜當以卿爲使相潘美預賀彬曰不然
是行也仗天威遵廟謨吾何功哉况使相極
品乎美曰何謂也彬曰太原未平耳及還獻
俘帝曰本授卿使相然劉繼恩未下姑少待
之美視彬㣲笑帝誥之美以實對帝亦大笑
[032-017a]
乃賜彬錢五十萬彬退曰人生何必使相好
官不過多得錢耳至是乃拜樞密使
 録曰彬之智識而可少哉以馬援而有梁
 松之謗以王濬而有周浚之書君子居功
 之際不可以不愼也雖然彼拔劍撃柱攘
 臂奮拳尚不能止區區使相曽無足介詩
 不云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彬之與美可
謂交相得矣
張詠知益州時民訛言有白頭老翁午後食
人一郡囂然公訪於市肆乃𡚖明人言之遂
[032-017b]
詠其人即日帖然諭人曰妖訛之興沴氣乘
之妖則有形訛則有聲止訛之術在乎識斷
不在獻勝又方兵火之餘人懷反側一日合
軍大閱衆始出忽嵩呼者三公亦下馬東望
呼萬歲復攬轡行衆不敢讙或以告韓琦琦
曰當是時某亦莫能措也其智略大率類此
常謂李畋曰大小之事皆須用智智猶水也
不流則腐若凡百不用智則臨大事之際寧
有智來又曰臨事有三難能見一也見而能
行二也當行必果决三也
[032-018a]
 録曰自孟子言穿鑿之後忠定之言吃緊
 已乎夫智不可鑿亦不可窮不順則鑿不
 流則窮循理爲順不竭爲流是故止訛之
 術斷之聚也攬轡之呼敏之輿也不斷不
 敏智之賊也失此三者一人不可治一歩
 不可行矧天下大事乎故曰忠定之言可
 謂吃緊矣
契丹㓂澶州帝大駭以問㓂凖凖對曰陛下
欲了此不過五日耳願帝幸澶州同列聞之
懼有欲退者準止之令候駕起帝亦難之將
[032-018b]
還内凖懇留曰陛下入則臣不得見大事去
矣畢士安力勸帝如凖所請帝乃議親征召
群臣問方略王欽若臨江人請幸金陵陳堯
叟閬州人請幸成都帝復問凖凖心知二人
之謀若揚爲不知者乃曰誰爲陛下畫此策
罪可誅也今陛下神武將臣恊和若大駕親
征敵當自遁不然出奇以撓其謀堅守以老
其師勞佚之勢我得勝筭矣奈何棄廟社欲
幸楚蜀逺地所在人心崩潰敵勝勢深入天
下可復保耶帝乃决計澶州
[032-019a]
 録曰我明己巳之變徐有貞倡議南遷賴
 子肅愍之言而止二事孰爲難易耶以愚
 觀之澶淵之寇宋之衮職無闕廟社奠安
 正統之變乘輿越在草莽朝野震動從違
 之間危亡反掌然當其時王欽若徐有貞
 固自在也以二公之智何不亟去之而使
 皆得以媒孽其後何耶夫智臨之君黑白
 易分甘臨之主邪正難辨一旦狃於安富
 則驕侈生忘其禍亂則釁孽萌此景德正
 統之時誳於二公之正議其事獲伸於前
[032-019b]
 而譴禍亦隨於後也聖人係之曰至于八
 月有凶君子其可忽哉其可避哉
帝至澶州南城望見契丹軍勢甚盛衆請駐
蹕㓂準固請曰陛下不過河則人心益危敵
氣未攝非所以取威决勝也衆議皆懼凖力
爭之不决出遇殿前都指揮高瓊曰大尉受
國恩今日有以報乎對曰瓊武人願效死凖
乃復入瓊隨立廷下準厲聲曰陛下不以臣
言爲然盍試問瓊等瓊即仰奏曰㓂凖言是
麾衛士進輦帝遂渡河御北城門樓逺近望
[032-020a]
見御蓋諸軍皆踊躍呼萬歲聲聞數十里契
丹氣奪帝悉以軍事付準準承制專决號令
明肅士卒畏悅凖不欲賂之以貨財欲邀其
稱臣及獻幽薊之地因畫策以進曰如此則
可保百年無事不然數十年後戎亦生心矣
凖蓋欲擊之使隻輪不返也時帝方厭兵乃
曰吾不忍生靈重困姑聼其和可也
 録曰宋之澶州即今之大明也宋之都汴
 與今之都燕南北相距未爲遼逺至契丹
 之侵定州攻保州又攻順安軍又攻北平
[032-020b]
 砦與今之入寇亦略相當宋既有魏能石
 普敗其前又有田敏王超拒其後故每與
 宋師戰小却即引去倘徉無闘志而澶淵
 之役又有寇凖獨當其前欲邀而擊之使
 隻輪不返而眞宗一則曰許和二則曰厭
 兵至議歲幣帝曰必不得已雖百萬亦可
 班之史册豈皆溢說哉况漢唐和親惟守
 一策宋之誓書兼用二議盍不悉聞于朝
 俾君相擇之乎今年復河套明年易緫治
 終歲不得寧居而惟幸其不來聼其自去
[032-021a]
 又有一等之說以爲志在虜掠無防大事
 嗚呼此正吾之五餌何不一試而使生民
 肝腦𡍼地耶愚故因澶淵之事而進當路
 之人以爲智者先務葉急於此





弘道録卷之三十九


[032-021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