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5h0033 弘道錄--邵經邦 (master)


[017-001a]
弘道録卷之二十四将一
 義
  昆弟之義
唐書虞世南與兄世基同受學于吴顧野王
餘十年精思不懈至累旬不盥櫛文章婉縟
慕僕射徐陵陵自以爲類已由是有名陳天
嘉中文帝知二子愽學遣使至其家䕶視世
基辭章清勁過世南而贍愽不及議者方晋
二陸大業中累官祕書郞煬帝時世基得君
貴盛妻妾服御擬王者而世南躬貧約不改
[017-001b]
其操宇文化及殺世基世南抱持號訴請代
不能得自是哀毁入唐爲弘文館學士時已
老屢乞骸不聽太宗重之以其貌儒謹外若
不勝衣而中抗烈論議持正嘗曰朕與世南
商畧古今有一言之失未嘗不悵恨其懇誠
乃如此又稱其有五絶一德行二忠直三愽
學四文詞五書翰卒年八十一
  録曰愚觀二虞氏一顯於隋一奮扵唐
  顯扵隋者若春花吐艷焜燿一時故時
  方二陸非不具美也奮於唐者若晚菊
[017-002a]
  含葩馨香四逹故世稱五絶莫之與京
  也夫人際遇不同而本末迥異有如此
  者然則人豈可以窮通蚤莫二其心哉
崔邠宇處仁兄弟六人酆郾郇鄯鄲同時至
三品凡爲禮部五吏部再唐興無有也父無
四世緦麻同爨當時治家者咸推其法邠以
鯁亮知名憲宗器之爲太常卿始視事大閱
四部樂都人縱觀邠自弟親導母輿公卿見
者皆避道都人榮之郾子廣畧姿儀偉秀人
望而慕之下不敢欺每擬吏親挾科格褒黜
[017-002b]
必當寒遠時無留才素不藏貲有輙周給親
舊居家怡然子弟化之鄯左金吾衛大將軍
卒干家不與李訓之亂人以爲積善報也鄲
以檢校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節度淮南所
居光德里搆便齋宣宗聞而嘆曰鄲一門孝
友可爲士族法因題曰德星堂後京兆即其
里爲德星社云
 録曰柳氏嘗有言曰行道之人德行文學
 爲根株正直剛毅爲柯葉有根無葉或可
 俟時有葉無根膏雨所不能活也至於孝
[017-003a]
 慈友悌忠信篤行乃食之醯醬何可一日
 無哉觀於崔氏而可見矣人可忽於範世
 自負聯翩顯盛從而淫逞於富貴哉德星
 之文將不曜矣
小學河東節度使柳公綽在公卿間最名有
家法中門東有小齋自非朝謁之日每平旦
輙出至小齋諸子仲郢皆束帶晨省扵中門
之北公綽决私事接賓客與弟公權及群從
弟再會食自旦至暮不離小齋燭至則命子
弟執經史躬讀一過訖乃講議居官治家之
[017-003b]
法或論文或聼琴至人定鍾然後歸寢諸子
復昏定於中門之北凡二十餘年未嘗一日
變易其遇饑歲則諸子皆蔬食曰昔吾兄弟
侍先君爲丹州刺史以學業未成不聼食肉
吾不敢忘也及公綽卒仲郢一遵其法事公
權如事公綽非甚病見公權未嘗不束帶爲
京兆尹鹽鐵使出遇公權於通衢必下馬端
笏立候公權過乃上馬公權暮歸必束帶迎
候扵馬首公權屢以爲言仲郢終不以官達
有小改公綽妻韓氏相國休之曾孫家法嚴
[017-004a]
肅儉約爲縉紳家楷範歸柳氏三年無少長
未嘗見其啓齒常衣絹素不用綾羅錦繡每
歸覲不乘金碧輿秪乘竹兜子二青衣步屣
以隨常命粉苦參黄連熊膽和爲丸賜諸子
每永夜習學含之以資勤苦
 録曰史稱公綽仁而有勇仲郢方嚴簡素
 父子更九鎮五爲京兆再爲河南皆不奏
 祥瑞不度僧道不貸賍吏法凡理藩府急
 於濟貧恤孤有水旱必先期假貸廪軍食
 必精豊逋租必貰免館傳必增餙宴賓犒
[017-004b]
 軍必華盛而交代之際食儲帑藏必盈溢
 於始至此居官之法也而脩身正家之法
 史不具備録之
柳玼嘗著書戒其子弟曰壞名災己辱先喪
家其夫尤大者五宣深誌之其一自求安逸
靡甘淡薄苟利於己不恤人言其二不知儒
術不悅古道懵前經而不耻論當世而解頤
身既寡知惡人有學其三勝己者厭之佞已
者悅之唯樂戯談莫思古道聞人之善嫉之
聞人之惡揚之浸漬頗僻銷刻德義簮裾徒
[017-005a]
在厮養何殊其四崇好優游眈嗜麯糵以啣
杯爲高致以勤事爲俗流習之易荒覺已難
悔其五急於名宦匿近權要一資半級雖或
得之衆怒群清鮮有存者余見名門右族莫
不由祖先忠孝勤儉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孫
頑率奢傲以覆墜之成立之難如升天覆墜
之易如燎毛言之痛心爾宜刻骨
 録曰柳氏世有規範若此篇者不論長幼
 無間窮達宜寫一通置之坐側未可以爲
 小學莫之省也
[017-005b]
宋史太祖幸洛張齊賢以布衣獻䇿條陳十
事内四說稱㫖及還語太宗曰我幸西都惟
得一張齊賢耳我不欲官之他日可使輔汝
爲相也及太宗登祚策試進士齊賢乃在選
中有司失扵掄擇寘諸下第帝不悅故一榜
書賜及第特與京官通判
 録曰宋祖以齊賢留相太宗乃眞德實意
 當時太宗私意未起因心尚存故一榜盡
 賜及第可謂載錫之光矣及其私意一萌
 齊賢乃在所畧趙普再薦始得大用觀其
[017-006a]
 曰陛下若進齊賢他日感恩更過扵此上
 遂大悅然則奏王之謀齊賢與聞亦可見
 矣嗚呼齊賢其負藝祖哉矧如王溥依違
 前代取容本朝而欲望其盡忠匡救胡可
 得乎
江州陳氏宗族七百口自陳崇以來數世未
嘗分異爲家法戒子孫擇群從掌其事建書
堂以教誨之詔旌爲義門免其徭役崇子衮
衮子昉同居不畜婢妾人無間言每食必群
坐廣堂未成人者别爲一席建書樓以延四
[017-006b]
方之士鄉里率化昉弟子鴻鴻弟競競之世
子姓益衆甞苦乏食淳化中太宗詔本州每
歲貸粟二千石其後競死從弟旭止受貸粟
之半云省嗇而食可以及秋成屬歲歉粟貴
或勸旭全受而糶可邀若價旭曰朝廷以旭
家衆軫其乏食貸以公廩豈可見利忘義耶
帝聞深嘉嘆奬
 録曰競之與旭猶帝之與羙也昉之於鴻
 猶美之於昭也一家之中崇爲之長昉爲
 之繼昉弟子鴻鴻弟競競弟旭數世一心
[017-007a]
 未嘗自異奈之何國法反不如家法之善
 遺命反不若遺謀之遠乎究而論之其本
 在於不競粟利始也夫自一芥至於萬鍾
 一室至於天下古一聖賢所以競競業業
 不敢肆然者正以預養是心無致見利而
 忘義也是故區區一江州而有長幼七百
 口之陳堂堂大天下而無一弟二姪之宋
 帝之嘉嘆一人而甘於負謗萬世其不知
 類也已
葛宫弟密奕世儒學以道義聞眞宗時上太
[017-007b]
平雅頌十篇又獻寳符閣頌爲楊億所稱知
南充以惠政聞擢南劒州並溪山多產銅銀
吏挾姦罔利謂歲不登宫變其法歲羡餘六
百萬三司使聞於朝論當賞宫曰天地所產
敢爲功乎卒不言徙知秀州秀介江湖間吏
爲關涇瀆上以征徃來間有婚喪趨期者多
不克宫命悉除之卒官太子賓客性敦厚恤
録宗黨撫孤婺賴以存者甚衆密爲光州推
官豪李新殺人嫁禍於邑民葛華密得其清
出之亦當賞密白州使勿言仕至太常愽士
[017-008a]
天性恬靖年五十上章致仕姻黨交止之笑
曰俟罪疾老死不已而休官者安得有餘裕
哉子書思調建德主簿時密已老欲迎之官
難之書思曰曾子不肯一日去親側豈以五斗移
素志哉遂投劾歸飬及父喪哀毁骨立盛暑
不釋苴麻終禫不忍去家舍累年乃出仕兄
書元爲望江令同𨽻淮南監司有捨兄而薦
己者移書乞改薦兄不許則封檄還之其篤
義類此仕至朝奉郞亦告老父子皆不待年
人咸高之卒謚曰清孝子勝仲儒林有傳孫
[017-008b]
立方曾孫邲五世登科三世掌辭命邲遂相光
寧二宗甞曰十二時中莫欺自己其實踐有如此
 録曰愚觀葛氏一門父祖子孫及扵昆弟
 何其澤之遠哉或仕而舍要投閑或權而
 正己守法或父子簮紱相高或兄弟薦引
 相尚至扵清孝之謚儒林之稱皆前古所
 未有而五世科第三世絲綸亦近代所罕
 何蓋不但王氏之三槐而已
宋庠與弟祁同舉進士禮部奏祁第一庠第
二章獻太后不欲以弟先兄乃擢庠第一而
[017-009a]
實祁第十人呼曰二宋以大小别之兄弟皆
優文學名擅天下寳元中庠以右諫議大夫
參知政事爲相儒雅練習故事遇事輙辯别
是非與吕夷簡論數不同乃出知楊州范仲
淹去任帝問章得象誰可代得象薦祁帝雅
意在庠復召爲參知政事爲人天資忠厚嘗
曰挾詐恃明殘人矜才吾不爲也卒謚元獻
仁宗篆其墓碑曰忠規德範之碑祁謚景元
尤能文善議論所至治事明峻好作條教咸
平天聖間兄弟文雅節操友愛著聞于時自
[017-009b]
宋以來不多見也
蘇軾與弟轍同登進士又同策制舉仁宗讀
策退而喜曰朕今日南子孫得兩宰相矣神
宗尤愛其文宫中讀之膳進忘食稱爲天下
奇才幼師父洵爲又既而得之扵天戰嘗自
謂作文如行窟流水初無定質但常行扵所
當行止扵所不可不止雖嬉笑怒罵之辭皆
可書而誦之其體渾涵光芒雄視百代有文
章以來盖亦鮮矣初好賈誼陸贄書既而讀
莊子嘆曰吾昔有見扵中口未能言今見此
[017-010a]
書得吾心矣嘗謂轍曰吾視今世學者獨子
可與我上下矣自爲舉子至出入侍從必以
愛君爲本忠規讜論挺挺大節群臣無出其
右故論者謂其器識之閎偉議論之卓犖文
章之雄雋政事之精明四者皆能以特立之
志爲其主而以邁徃之氣輔之故意之所向
言足以逹其有猷行足以遂其有爲至扵禍
患之來節義足以固其有守皆志與氣所爲
也轍論事精確脩辭簡嚴王安石初議青苗
數語柅之自是不復及若非王廣兼傅會則
[017-010b]
此議息矣皆其寡言鮮慾素有以服其心故
也元祐秉政力斥章蔡不主調停及議回河
顧役與文彦愽司馬光異同而西邉之謀又
與吕大防劉摯不合君子不黨扵此見之二
人進退出處無不相同患難之中友愛彌篤
無少怨尤近古尤罕見云
 録曰愚觀大宋以大科取士一舉而得二
 宋又一舉而得二蘇何其盛歟自預以異
 日爲相之望非區區一資半級可以見宋
 朝待士之厚須材之篤過扵漢唐諸君遠
[017-011a]
 甚而數子者寧誳己私而不敢背公彗寧
 忤權臣而不敢欺朝廷上不負天子下不
 負所學可謂得以道殉身之義矣雖或相
 或否而其體段已具無害乎其所謂大臣
 也至扵成敗利銳又何足較哉
王安國任西京國子教授秩滿至京帝以安
石之故特詔問曰漢文帝何如主安國對曰
三代以後未之有也帝曰但恨其才不能立
法更制耳曰文帝自代來入未央宫定變故
俄頃呼吸間恐無才者不能至用賈誼言待
[017-011b]
群臣有節專務以德化民海内興扵禮樂幾
致刑措則文帝加有才一等矣帝曰王猛佐
符堅以蕞爾之國而令必行今朕以天下之
大不能使人何也曰猛教堅以峻法殺人致
秦祚不傳今刻薄小人必有以是誤陛下者
願專以堯舜三代爲法則下豈有不從者乎
帝又問卿兄秉政外論謂何對曰恨知人不
明聚歛太急爾帝不悅由是止授崇文院校
書屢以新法之弊力諫安石又嘗以佞人目
惠卿故惠卿啣之
[017-012a]
 録曰帝之問安國即所以問安石也安石
 探帝之情兼扵二秦故假權寵以濟其私
 安國鑒兄之失蔽扵群佞故𩛙正詞以明
 其惑不然王氏幾無人矣以雱之疾戾欲
 梟韓琦富弼之首而卒奪其魄天之降鑒
 亦孔昭乎雖不能見悅扵帝而實不自絶
 扵天後世不以安石病安國則較然矣
曾鞏少弧弟布與肇皆受學扵鞏爲文章本
原六經斟酌扵司馬遷韓愈一時工作文詞
者鮮能過也肇幼自力學愽覽經傳爲文温
[017-012b]
潤有法更十一州類多善政及布得政自熙
寧以來四十年邪正相軋黨論屢起肇身更
其間與兄不合布因韓忠彥並相日夕傾危
之肇既居外移書告之曰兄方得君當引用
善人翊正道以杜惇卞復起之萌而數月以
來所謂端人吉士繼跡去朝所進以爲輔佐
侍從臺諫徃徃皆前日事惇卞者一旦勢異
今曰必首引之以爲固位計思之可爲慟哭
比來主意已移小人道長進必論元祐人扵
帝前退則盡排之扵要路異時惇卞縱未至
[017-013a]
一蔡京足以兼之不可不深慮布不能從未
幾京果得政布與肇俱不免
 録曰自二宋二蘇有名當時若金陵之王
 南豐之曾文學行能畧不相遠君子未可
 以差殊觀也一心術之偏寵禄之奪遂致
 一邪一正若隔天淵一薫一蕕若分二器
 其遺臭直至扵今豈非以其誣䧟正人排
 斥忠義專務引用㓙邪以爲固位取寵之
 計哉抑王氏昆弟之扵新政始終區别之
 將凂焉徽宗既相蔡京旋復相布肇實爲
[017-013b]
 草制曰東西分臺左右建輔嗚呼盍不扵
 是時明其是非以爲去就乎既以居外乃
 始移書或已晩矣宜乎布之不能從也
吕祖儉祖泰祖謙之弟也受業祖謙祖謙卒
祖儉監明州倉部法半年不上爲違限祖儉
必欲終期喪朝廷從之詔以一年爲限自祖
儉始寧宗即位除大府丞時韓□冑誣趙汝
愚祖儉上封事曰陛下初政清明曾未踰時
朱熹老儒彭龜年舊學悉許之去至扵李祥
老誠篤實衆聼所孚者今又斥逐臣恐天下
[017-014a]
視以爲戒今能言之士其所難非在扵得罪
君父而在扵忤意權勢姑以臣所知者言之
莫難扵論災異然而不諱者以其事不關扵
權勢也若乃御筆之降廟堂不敢重違臺諫
不敢深論給舍不敢固執蓋以其事關貴倖
深慮乘間激發而重得罪也比者左右□御
於黜陟廢置之際間得聞者車馬輻凑其門
如市恃權怙寵揺憾外庭臣恐事勢浸淫政
歸倖門不在公室凡所薦進皆其所私凡所
傾䧟皆其所惡豈但側目憚畏莫敢指言而
[017-014b]
阿比順從内外表裏之患必將形見臣豈矯
激自取罪戾實以士氣頽靡私憂過計深慮
陛下之勢孤而相與維持宗社者䆮寡也有
㫖安置韶州朱熹與書曰熹以官則高扵子
以恩禮則深扵子然坐視群少之爲不能言
以報効乃令子約獨舒憤懣觸群小而蹈禍
機其愧嘆深矣祖儉報書曰在朝行聞時事
如在水火中不可一朝居使處鄉閭理亂不
知又何以多言爲哉嘗言因世變有所推折
失其素履者固不足言因世變而意氣有所
[017-015a]
加者亦私心也祖泰性䟽達尚氣誼學問該
愽徧遊江湖交當世知名士祖儉安置遠州
祖泰徒步徃省之留月餘語其友王深厚曰
自吾兄之貶諸人箝口我雖無位義必以言
報國當少須之未敢以累吾兄也及祖儉没
貶所祖泰乃上言論□胄有無君之心道學
者自古所恃以爲國也立僞學之禁逐汝愚
之黨是將空天下而陛下不知悟邪陳自强
特童孺之師躐致宰輔蘇師旦平江吏胥以
潜邸而得節鉞周均韓氏厮役以皇后親屬
[017-015b]
得大官不識陛下在潜邸時果識師旦乎椒
房之親果有均乎凡□胄之徒自尊大而卑
朝廷一至扵此也願亟誅□胄及師旦而罷
逐自强之徒獨周必大可用宜以代之書出
中外大駭有㫖挾私狂妄杖之百發配欽州
 録曰眞文公嘗稱大愚有成公之風然猶
 一大府丞也至泰然韋布之末耳無官守
 無言責而甘履危機何歟宋轍既南明離
 不復奸邪疊興然未有若□胄之時者也
 自僞學之說興公然以放僻邪侈爲人之
[017-016a]
 眞情廉潔好脩乃僞情耳自生民以來未
 有此說是殆甚扵指鹿爲馬之奸慘扵焚
 書坑儒之禍人人得而誅之况世得中原
 文獻之傳者乎抑吕許公韓魏公之在仁
 宗朝皆居相位有盛名至其子孫邪正之
 分不啻若此吕雖屢竄屢逐馨香百倍而
 韓之元㓙極醜遺臭萬年君子不能不爲
 之長太息也
陸九齡兄弟六人父賀累世義居推一人最
長者爲家長一家之事聼命焉子弟分任家
[017-016b]
事凡田疇租稅出内庖爨賓客之事各有主
者九齡繼其父志益脩禮學治家有法闔門
百口男女以班各供其職閨門之内嚴若朝
廷而忠敬和樂鄉人化之皆遜弟焉與弟九
淵相爲師友和而不同學者號爲二陸有來
問學者九齡從容啓告人人自得或未可與
語則不發嘗曰人之惑有難以口舌爭者言
之激適以固其意少需之未必不自悟也廣
漢張敬夫與九齡不相識晩歲以書講學期
以世道之重吕祖謙常稱之曰所志者大所
[017-017a]
據者實有肯綮之阻雖積九仞之功不敢遂
有毫釐之偏雖立萬夫之表不敢安公聼並
觀却立四顧弗造扵至平至粹之地弗措也
弟九韶學亦淵粹隱居山中晝之言行夜必
書之以訓戒之辭爲韻語晨興家長率衆子
弟謁先祠畢擊鼓誦其詞使列聼之
 録曰愚觀陸氏家規之切閨範之嚴後世
 鑿鑿可以遵而行之張公藝忍之一字昔
 見其有所未盡此則道學之益不可徒以
 累世義居目之也
[017-017b]
史彌鞏彌遠從弟也入太學升上舍時彌遠
柄國寄埋未仕避謙/謂之寄理不獲試淹抑十載嘉定
十年始登進士端平初入監都進奏院嘗應
詔上書曰天倫之變世孰無之陛下友愛之
心亦每發見洪咨夔所以蒙陛下殊知者謂
霅川之變非濟邸本心濟邸之死亦非陛下
本心其言深有以契聖心耳矧以先帝之子
陛下之兄乃使不能安其體魄扵地下豈不
干和氣召災異乎時有鄧若水者亦上言曰
行大義然後可以弭大謗收大權然後可以
[017-018a]
固大位除大奸然後可以息大難寧宗皇帝
晏駕濟王當繼大位也廢黜不聞於先帝過
失不聞扵臣民彌遠不利其立矯先帝之命
棄逐濟王并弑皇孫曾未半年竟殞扵湖揆
以春秋之法非弑乎非篡乎天下皆歸罪彌
遠而不敢歸過扵陛下者何也倉卒之間非
陛下所得知亦諒陛下必無是心也今已踰
年矣而乾剛不决威斷不行無以大慰天下
之望昔之信陛下者今或疑其有昔之謂不
知者今或疑其知陛下何忍以青天白日而
[017-018b]
受此污辱乎此臣所謂行大義以弭大謗者

 録曰濟王之冤若水訟之可也彌鞏以弟
 而訟兄可乎有宋盛時吕端至銷繼恩而
 立眞宗當是時也豈不忌太子英明如史
 新恩之慮乎然而卒不能易者金匱之盟
 未寒玉葉之分匪遠人不得以遠間親新
 間舊也理宗之世有五國城之釁扵前有
 十世孫之嫌扵後天下之事譬之傳舍寓
 䖏者不以爲恩居停者翻以爲福祇爲權
[017-019a]
 奸靡漫而已而公義直道未可謂秦無人
 然而卒不能有所救藥者彼方以攘臂爲
 得援立爲恩何暇徐行後長而爲泰伯季
 子之事乎則亦無怪乎其然也已矣
曹友聞友諒武惠王十二世孫也兄弟俱有
大志尋師取友不遠千里登寳慶二年進士
辟天水軍教授天水被圍友聞與守臣張維
䋅民厲戰兵退制置使旌之自是弟友諒及
萬各以武畧知名檄守仙人關又捍七方關
元兵入大安統制何進敗死友聞與萬各率
[017-019b]
所部間道斬其將檄知天水軍復與友諒徃
來督戰有功换武翼大夫御前都統制時趙
彦呐進屯青野原元人圍之友聞曰青野爲
蜀咽喉不可緩遺萬領兵夜半截戰遂解其
圍授武德大夫驍騎大將軍萬四川制置司
帳前總管明年元太子闊端合蕃漢軍五十
餘萬將至友聞曰國家安危在此一舉衆寡
不敵豈容浪戰唯當乘高據險出奇設伏以
待之制置使趙彦呐檄友聞控制大安以保
蜀口友聞以爲不可彥呐不從乃遣萬友諒
[017-020a]
引兵上鷄冠隘多張旗幟示敵堅守友聞選
精銳密徃流溪設伏約曰敵至以鳴皷舉火
爲應元兵果至萬出逆戰友聞遣統制楊大
全擊後隊總管夏用擊中隊吕嗣德擊前隊
友聞親帥精兵三千疾馳至隘下會大風雨
西軍素以綿□代鐵甲經雨濡濕不能舉元
兵益以鐵騎四面圍繞友聞嘆曰此殆天乎
吾有死而已於是極口詬罵殺所乘馬以示
必死血戰愈厲與弟並全軍盡没元兵遂長
驅入蜀秦鞏人汪世顯素服友聞威望常以
[017-020b]
名馬遺之師還過戰地嘆曰蜀將軍眞男兒
漢也
 録曰宋事至此雖有智者莫能爲矣向也
 自似道之開邉釁也元人固甞躪階成而
 擾興沔穿金房以𣊟襄樊矣尚頼仙源有
 以議後而蜀道得以安全當是之時猶未
 以航海爲意也及乎友聞既死全蜀長驅
 長江之險虜得其勝順流直擣何所恃哉
 是故不至扵天涯海角不已也惟不能見
 幾扵始故無以自善於終然則人君豈可
[017-021a]
 不以奸邪誤國爲戒乎此曹氏兄弟上不
 愧武惠下無忝所生死有重扵泰山關扵
 宗社不可以常戰目之也
元王元伯與兄宣伯四世不異釁家人百餘
口無間言宣伯卒家事付姪軌軌辭曰叔父
行也宜主元伯曰姪宗子也相讓既久卒以
付軌縉紳之家自謂不如諸婦亦各聚一室
爲女工畢歛貯一庫室無私藏至幼稚亦相
與共乳一婦值歸寧留其子衆婦不問孰爲
己兒兒亦不知孰爲己母也
[017-021b]
 録曰吏書江州陳氏有犬百餘共一牢食
 一犬不至諸犬亦不食此未必然今故削
 之然則幼稚啼泣諸母見者即爲抱哺自
 是實事也録之
闕里誌孔誴宇崇伯宣聖五十七代孫父希
鳳母王氏生六子誴其長也次評𧪚論謹診
諒撫愛之尤篤平居一飯必共案出入必聯
轡弗至則停筋立馬以俟無倦容親朋至者
命酌呼諸弟以次酬勸講論典墳賡唱詩句
亹亹數百言可聼可愛諸弟薰而良善者多
[017-022a]
族長屢以朂其族人曰若等能如崇伯昆弟
者亦足矣鄒魯士大夫之談者咸以爲孔氏
良子弟及卒相與爲位哭之私謚曰敦友
 録曰孔子曰朋友切切愢愢兄弟怡怡義
 之所裁各有攸宜若敦友者可謂能念爾
 祖者矣此録之終也



弘道録卷之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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