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159 粵西詩載-清-汪森 (master)


[056-1a]
  欽定四庫全書


  粤西文載卷三十一


  桂林府通判汪森編


  記宫室


  棠隂閣記        張孝祥


  君子之為政去之久而猶見思者必有惻怛愛民之誠
心感於民也深故其來也如慈父母之撫其子其去也
如父母舍其子而去父母舎其子而去子心之思寧有
[056-1b]
既邪猶曰吾父母將復歸及其久而不復來也思之之
心益不能忘於是遇其宫室見其所服用與其所愛樂
起敬起慕尸而祝之社而稷之更數十百世而不敢忘
者葢昔之人以為父母則今之人皆其子孫子孫而事
其祖宜何如也余昔為中都官聞閩有賢令曰張公仲
欽閩之人歌頌之去而思之前年予為建康仲欽通判
府事當塗缺守余檄仲欽權焉居數月余罷建康仲欽
亦代去余居當塗之别邑往來田間聞民之思仲欽飲
[056-2a]
食之享也余曰張公之政何政也而使爾不忘若是民
曰我亦不能知但去年有水災而能救民且治之今年
水不為害矣君在時民與官俱相忘君去我與州縣之
吏日接我亦不知其故知思君而已去年余來桂林仲
欽提㸃廣西刑獄甫下車一月冒黄茅瘴走二十五州
以扁舟渡海吏士叩頭涕泣交諫仲欽褰裳登舟半濟
風作舟師驚駭仲欽怡然不為動色黜陟罷行一皆考
之民扶輿懽嗷以為百年未之見也夫以當塗之思則
[056-2b]
知閩之思以閩當塗占之則知仲欽之去嶺表而還夫
朝也民之思仲欽可勝述哉昔召伯之教行於南國而
人愛其甘棠故予登仲欽之閣名之曰棠隂以識民異
日之所思閣之前有榕樹覆䕃閣上昔仲欽之所游息


  朝陽亭記


  乾道丙戌上已余與仲欽朱元順來遊水月洞仲欽酷
愛山水之勝至晚不能去僧了元識公意即其上為亭
[056-3a]
面山俯江登攬之日㑹五月晦余復偕兩賢與郭道深
來水潦方漲朝日在牖下凌倒影凉風四集仲欽欣然
舉酒屬余曰兹亭由吾而興盍以名之余與仲欽頃同
官建康葢嘗名其亭曰朝陽而為之詩非獨以承晨曦
之光惟仲欽之學業足以鳳鳴於天朝也今亭適東向
敢獻之名亦以朝陽而嵓曰朝陽之嵓洞曰朝陽之洞
元順道深合辭稱善即書嵓石記其所以云


  無倦齋記         張 栻


[056-3b]
  廣西經畧使所治㕔事之西偏有齋直喜豐堂之後方
而虚明於燕息為宜舊以緩帶名予懼其肆也更題曰
無倦且志其故昔者洙泗之門子張問政夫子首告之
以無倦及季路之請益則又終之以無倦是知為政始
終之道無越乎此也夫難存而易怠者心也吏者分天
子之民而治焉受天子之土而守焉一日之間所為酬
酢事物者亦不一端矣幾微之所形紀綱之所寓常隠
於所忽而壞於所因循纖毫之不謹而萬緒之失其機
[056-4a]
方寸之不存而千里之受其害又况欲動而物乘意佚
而形随其所差繆復何可勝計可不畏哉於是知聖人
無倦之意深矣師也窮乎髙明而懼其所踐之未篤也
故使以居之無倦為本而繼以行之以忠由也勇於進
為而懼其有所忽也故既告以先之勞之及其請益則
繼以無倦以二子而聖人所以勉之者如此則在他人
其所當從事抑可知矣雖然常人之情往往始之謹而
末之慢守失於終事廢於久者葢多矣非敦篤乎敬者
[056-4b]
其能日新而無斁哉予於此懼書於坐右以自警併以
告來者云


  南樓記


  廣西轉運判官所治便㕔之前有樓棲官府之文書鬱
而不治予每睨而病之他日過之則煥然一新矣詹侯
體仁觴予於其上倚檻而觀凡四旁之嘉花美木悉獻
其狀而遙岑寸碧挺然屋山之隅樓之下為堂堂之前
為亭皆幽雅有趣予怪而問之詹侯笑曰吾皆因其舊
[056-5a]
云耳始吾闢樓之塞而觀之則其美已具易其楣桷之
腐壞者與其窓戶之隘狹者周以闌楯而吾樓成焉又
視其下居然一堂也則敞其簷桯而重飾之前有茀地
去其積壤而柱之礎存焉則又因之以為亭名吾樓曰
南樓取其面勢所值也堂曰梅雪因吾治之故名也亭
曰須友亭之旁植竹與梅與松吾將與之友亦且須吾
友朋而共樂乎此也為我書其扁且記之予歎詹侯之
智能因其故而損益不宿勞不重費不出戶庭而得美
[056-5b]
觀是可志也予於此竊有感焉嗟乎物之通塞固有其
時向也人所棄賤弗顧之處一旦而吾曹相與談笑周
旋於其間闢暗鬱為光明變荒穢為整治此非其時也
哉通塞固有時然使其不遇詹侯則終於廢壌而已時
固存乎人哉凡物皆然豈獨是邪且詹侯方以使旨按
行一路一路之郡邑亦廣且逺矣政事之隳弛人情之
鬱拂與夫利之所壅而病之所生葢不一矣詹侯將次
第而振其弊導其鬱通其所壅而去其所病亦若為是
[056-6a]
樓因其故而損益不勞而有條也則斯人之所遇豈不
在於斯時邪抑有待於詹侯者邪予方賴侯以免於戾
其渉筆而俟也又豈特記是觀覽之間而已邪樓之成
以淳熈五年三月五日提㸃刑獄事廖侯季能實同予
來觀又十五日而予為之記詹侯嚴陵人名儀之廖侯
南劍人名蘧予則廣漢張某也


  竹磵記          劉 宰


  可使食無肉不可使居無竹竹有何好而人愛之竹心
[056-6b]
虚虚則不窒竹榦直直則不撓竹節堅堅則不折挺然
而無所附麗則有特操貫四時而不改柯易葉則有常
德宜人知愛之而於磵谷之間者為尤勝葢其聳然而
上者若振衣千仞岡其叢然而下者如濯足萬里流或
風度林杪錚然如戛擊鳴球或泉堕石涯泠然如搏拊
琴瑟誠幽人勝士欲擇而居之而不得者清湘黄雲夫
自然所居兼得之故以自號而求記於余聞者笑曰雲
夫飄然一身客游數千里随寓而止竹固無有磵亦安
[056-7a]
在子之為記大似賦子雲烏有雲夫得記又似於青錦
囊中添一長物竟亦何益雲夫曰不然吾藉杯酒以揖
江山之勝託聲詩以發天地之藏遇酒輙飲飲而醉醉
而吟短章大篇或不足以盡情則曳杖而游憑髙而望
五湖如杯三山如拳石凡賦形宇宙間大者逺者小者
近者皆我几案間物况竹磵我先人之舊居其能自外
於几案間乎幸善為我為記余曰唯則書以贈俾掲之
随行以張其氣且以慰其懷土之思云


[056-7b]
  甲亭記          張孝忠


  湘與灕分百有二十里東合灌流而羅水又從西北滙
郡有峯巒峻極贔屭其陽望之若無所容其足也城而
北二里許稍迂數十歩嵓壑天開寛閒静深遂得蘭若
之勝由殿廊益東上斗折再三側立陽崖有地方不二
丈竚立而望則三江之吞吐萬山之嶙峋皆在其下雲
烟杳靄飛鳥滅沒可觴可詠使人忘歸真清湘之絶境
也為作小亭以甲名之王黄州所謂江山猿鳥雲泉竹
[056-8a]
樹為天下甲此亭皆具焉余比甲寅夏初官是邦其明
年冬始與賔客爼豆於此居無何被檄去郡遂以及終
後雖述去國懷邦者之思而余心樂之自不忘夢寐斯
亭也今將委三湘於北而去因記之使刻諸石以示不


  三相亭碑記        趙師邈


  龍城自有唐名賢出鎮維今數百年紹興初三丞相暫
駐於水南僧寺閒居暇日相與遊訪林石佳處因觀嵓
[056-8b]
石屛立上有空洞數處遂創茅亭二所曰駕鶴書院曰
三相亭時擕笻挈榼觀書論詩終日不倦因此遂成勝
迹題曰小桃源嵗月既深二亭名存耳况其所乃熊氏
之地自是厥後來守此邦者各以郡計窘廹無暇尋訪
名賢古迹予到官十月因城治修葺了畢訪水南報恩
寺觀初寮初寮王安中字小摩崖石刻得僧談及小桃源名迹
遂訪尋焉見其藤蘿交結彌蔓芟薙之始見石刻乃偕
教官二幕及僉㕔觀之相與商訂欲仍舊貫作茅亭無
[056-9a]
支費公帑僉曰宜之遂仍初制亭成招同列為疑甚得
山水佳趣自此公餘暇日時一至也時嘉泰癸亥仲春
日題


  俟德亭記         管定夫


  嘉定甲戌中夏管定夫新作小亭於潛洞之口於是映
帶逺近洞以增邃初伏後一日期方孚若陳膚仲來觀
參坐洞中酌酒數行颯然秋也主人曰亭宜何名有客
曰昌黎公以俟德名丘謂蔽於古而顯於今有俟德之
[056-9b]
道與此同意借以名亭可乎咸曰然遂書諸石


  登臨懷古亭記       蔡光祖


  横州城之西僅一里許曰海棠橋者環城郭抱林麓大
江横騖澗流詘折政亦一幽境而橋之南北舊皆海棠
有老書生祝其姓家其間少游嘗醉宿焉明日題一詞
而去所謂醉鄕廣大人間小者曩之時少游以御史劉
拯論其增損實錄因坐是獲譴自栁遷於横蓋紹聖初
也公雖嘖嘖煩言而胸次舒豁絶無牢愁憤歎之意其
[056-10a]
言殆與道行志遂者無異髙懷達觀無適不樂世人之
所見者特其氣機耳公之歿今百餘年邦人愛之不忘
猶曰吾郡誠僻且陋而少游嘗辱居焉往往詫以為榮
昔庚桑子居於畏壘而畏壘之民尸而祝之陽城在晉
之鄙而晉之鄙人薰其德而善良者㡬千人賢人君子
不必有教澤在人而後人敬慕之也随其所至常使人
髙其風希其行愈久而不衰是其可尚已惜乎變遷飃
忽曾未㡬時而曩昔登臨之地居然荆棘間花既不可
[056-10b]
復見而祝氏之後已無遺者公之詞翰亦羽化中間雖
有好事者摹其蹟而鋟之木然紀事失實不足以諗來
者光祖到郡甫一期訪尋遺跡瞻言清風於是鋤叢莽
之翳啟狐兎之宅規之闢之創數椽其上而匾以登臨
懷古且識其頭緒鏤之堅珉以為横槎故事云嘉定九
年閏七月初五日


  碧梧臺記         林 岊


  吾何取乎碧梧哉昔有周人之詩曰鳳凰鳴矣於彼髙
[056-11a]
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菶菶萋萋雝雝喈喈夫菶菶萋
萋者梧桐之生也雝雝喈喈者鳯凰之鳴也鳯非梧桐
不棲非醴泉不飲非竹實不食則植梧者來鳳之道也
吾何取乎鳯凰哉昔者虞氏之書曰簫韶九成鳯凰來
儀夫九成者樂之備也來儀者德之感也鳯蹌於堯之
庭儀乎舜之樂又鳴於周之岐則鳯來者有道之國也
湘有寺寺前有勝地面江枕山江而澄潭潭而聚石奇
峯叠壁嶄削龍鱗宛宛如公侯家屏嶂山也為臺袤二
[056-11b]
丈許旁立屋以憩賔客環皆佳木亭亭可愛者獨斯梧
為最曉翠欲滴春草一色午隂互盤夏籜争寒月澄風
攪秋荷翻沼雪落霜侵冬松在林臺以梧名梧期鳯集
在漢黄覇潁川治理教化興行其時上林長樂鸞鳯之
翔郡邑並記世之盛也唐人過岐山之下曰誰謂我有
耳不聞鳳凰鳴序送何堅謂湖南得道為屬道得堅為
民堅歸倡其州之父老子弟服陽公之令吾將賀其見
鳯而鳴也噫為上之賢可以此鳯虞周暨漢鳯與賢俱
[056-12a]
集也余葢慕古而思見之矣若夫振古道承流宣化以
希昔人之治理此邦人士相與倡率以趨教令不特一
何堅也吾其不撫斯梧而徘徊哉


  栁山書堂記


  登書堂西山其髙去平地六七十丈許望三江東北流
岡巒回複渺不見蹤迹忽獻波光照人心目約百餘尺
許名其臺曰寸月而將為之記臺方就余以守滿浮湘
至瀟湘合流處連值風雨隂雲迷㝠未覩所謂月也舟
[056-12b]
泊浯溪三更登元水部堂亭時孟冬望後六日月半璧
羨三二分許瑞光出於林表坐客停盃浩影散於波心
歸舟列炬同游僅二十人許下水上天月行其間水月
之光滉漾太虚水澄之光粧嚴色界雖未到洞庭君山
而有洞庭君山之氣象雖未抵蜀江嘉陵而有蜀江嘉
陵之景趣廣陵八月之濤黄河千年之清碧海神山之
島飄飄焉可以意遇也因思寸月臺别去甫旬兹余適
斯時登斯臺不知山中何人亦以斯時登斯臺邪讀書
[056-13a]
夜半仰觀星宿者古有之矣噫何必夜半江光四時皆
月也昔人詠未望之月曰龍𤓰曰玉鈎曰開鏡曰磨鎌
詠既望之月曰金鉦曰半輪曰金樞曰寸銀各以所見
也余取寸月比書屋西望之江流適興命意云爾後之
覽者當有賞於余心是為記


  鬱林紀瑞亭記       朱 春


  州之南相距百歩有龍母廟在焉廟之前俯瞰大石有
石穴泉出焉流一小𣲖入於江晝夜不舎其清可掬居
[056-13b]
民且汲且濯焉不知其從何來也淳熙已亥黄侯嘗典
此邦乃南流令尹先大夫也名此曰濯纓取其清之義
也字鐫於石隐然尚存歳在癸未夏五月之望前一日
泉忽竭矣見者駭之倐焉泉出以紫駭者愈甚遂相率
羣聚而觀踰兩時其泉復初咸謂平生蓄眼未嘗見是
殆神物有以開其先也嗚呼物以罕見為瑞瑞不偶然
而出其必有應焉且水由地中行無乎不在其山巔觸
石出瀉而下者山泉也其在平地浚而為井湧而上者
[056-14a]
井泉也今此塊石伏乎地上初無根源其流不竭豈不
可為異哉或疏之則潔而練或濬之則深而藍是水正
色也今此石泉流本清澈一旦間出以紫豈不為大可
異哉是日也權侯偕同僚往視僉曰鬱平古無此瑞子
可記之予謂休祥之來不於其時於其人甘露零於豐
草醴泉涌於清空形諸歌頌以為美譚從古而然豈惟
是哉如刺山而泉飛拜井而泉出亦足以感神明而蒸
嘉氣則泉水忽瑞以紫無乃山川炳靈殆將有紆朱拖
[056-14b]
紫之驗乎鬱平之鄰郡曰懷澤有紫泉每一出郡太守
不踰年而召還登諫垣侍從者致身通顯享年有永人
皆能言之紫泉今出乎此必不虚其應豈俾懷澤得專
美哉於是援筆為之大書特書


  全州率性堂記       魏了翁


  吾友林仲山岊守全日得栁侯仲塗氏讀書遺址乃鋤
荒築室館士儲書與邦人講肄其間且以致懷賢尚德
之意俾嗣守者不替有制齋廬廩稍嵗衍月益今錫之
[056-15a]
號榮殆與睢嶽嵩廬四大書院相為等儕今守趙立夫
必愿復增而大之中為堂三楹榜以率性而移書了翁
曰願有以告於邦人也維侯故相忠定公之世嫡忠定
為政尊經崇儒表章性命之學侯昔聞之將與邦人共
明此道是敢不諾或聞而疑之曰聖人之教人若不以
性為先而子思孟子以前論性者亦未有必然之説也
今吾聞始學例語以率性得無凌節躐等之患乎曰不
然也成湯告民於亳曰民有恒性周武王誓衆於孟津
[056-15b]
曰人為物靈凡皆立國之初是為羣言之首葢大本要
道無以先此夫易聖人之所以開物濟民者也首於乾
坤發明性善之義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曰至哉坤元
萬物資生凡各正性命於天地間者未有不資於元元
則為萬善之長衆理之宗也猶慮人之弗察也於繫辭
申之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猶
曰是理也行乎氣之先而人得以為性云耳曰成性存
存道義之門則又示之以知禮成性道義皆由此出也
[056-16a]
而終之曰聖人之作易也將以順性命之理則是易之
為書其大本要道顧有先於此者乎故子思於中庸撮
其要而言之言天之所以命於人則謂之性率乎性而
行之則謂之道即是道而品節之以示訓則謂之教嗚
呼聖賢之心先後一揆而中庸之首即易與誥誓之旨
也疑者又曰以性命為教吾既得聞矣其在學者則何
如其為功也曰先天之易乾南坤北非性之體乎後天
之易離南坎北非性之用乎坤之正位變乾為離明見
[056-16b]
乎外者也而曰蓄牝牛吉則順以養之乾之正位變坤
為坎明根乎中者也而曰有孚維心亨則剛以行之夫
維位在德元而養之以順行之以剛清明在躬不役於
物此盡心知性之極功也故子思先列性道教之目次
又釋道體之不可離而繼之曰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
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隐莫顯乎㣲故君子慎
其獨也葢自可離非道而上則道之體也是故君子戒
慎恐懼以下則人之所以求道也聖賢之言本末備具
[056-17a]
顧讀者不察耳誠能睹聞之外隐㣲之際已所獨覺而
人未及知随其萌蘖之動以謹乎善利之㡬則仰觀俯
察前參後倚真有以見夫仁義禮智之則行夫君臣
父子長幼朋友之間皆吾性所本有分所當為而實不
容以須㬰離也於是疑者舍然以作曰推本乾坤之體
坎離之用以發性道教之藴吾昉聞諸此盍以復乎趙
侯與學者共講焉余曰諾於是為記


  全州皆山亭記       鄧 均


[056-17b]
  皆山閣者誠齋先生名而記之者閣以乆不治廢僅址
焉南昌徐叔倫來領清湘縣事暇日登故址撫斷刻咨
嗟不忍去已而與山定交揖致之不覺膝之前席也是
殆有黙相契晤者余聞而叩之曰令貴乎曰甫脫民伍
未有梯也又叩曰亦效俗子乎曰是固惡夫俗者余曰
嘻宜山之愛子也貴且俗雖同堂席弗親也已抑誠齋
之所甚忌令知之乎然後知以貴氣吞人以俗氣溷清
問山山不應嘻特山乎哉今山之與令也令之與山也
[056-18a]
殆知以心乎屹然壽也萬籟息静也朝昏晦明變也出
雲雨用也清泉白石無假乎歃盟而交道兹盡人以敬
誠齋而有知亦將精往神交不亭傾不閣圯易以亭存
古也繫乎閣


  近民堂記         林壽公


  紹定庚寅春南武城曾侯來佐郡明年攝郡事遏變於
萌芽拊俗於荒瘠全以治理天子聞而嘉之又明年就
俾為真命下民歡躍侯亦思稱上恩除兩邑買紙止灌
[056-18b]
陽借以寛民力正釋奠牲服益貢士廓田土以崇士風
新旂幟備器械以修軍政儲冬粟平糶價以足民食至
於雉堞樓櫓厫廥帑藏罔不致意暇時顧瞻州宇西有
堂而東獨闕方坌為敲朴之所鞠為蔬畦乃節浮聚贏
市民傭圬為堂五楹不陋不侈扁曰近民修除曲徑既
成壽公竊謂侯不以傳舎視官府宜書侯名堂之義侯
曰昔崇寧中彭崇一道㣲由全州守邕山谷先生稱其
愷易近民余適守全余季適守邕季近以此名堂今余
[056-19a]
亦有取焉壽公離席拱立曰近民之義大矣哉非山谷
一人之私言也昔聖賢為政之要語也民可近不可下
禹有明訓平易近民周公首以詔伯禽未有上不與民
近而能得其情者夫牧親民之官也痒疴疾痛舉切吾
身其鰥寡孤獨皆吾兄弟之顛連而無告者也夫茍户
庭易壅脉絡弗接衙鼓鼕鼕晨一坐㕔据案押文書漏
下數刻而退燕寢凝香深居簡出民謁所欲如謁諸鬼
神是豈知不可下之義乎政者正也吏以循稱非有他
[056-19b]
巧也其律身必亷其莅事必勤其持法必平其理財必
義夫茍外乎人之思慮以發姦摘伏為神深刑暴怒為
威苛征多取為能開闔旋斡為智上下驚駭莫知適從
又豈知平易之義乎侯昆季妙年專城不為亢絶崇深
之行不為新奇可喜之政但以近民存心可謂知所本
矣然則處斯堂者仰而觀俯而思其有餘師侯穎茂字
仲成云


  灌陽四友堂記       江萬里


[056-20a]
  全灌陽令黄子成書抵予願有記於四友堂問所謂堂
直縣治西隅屋三楹葢子成以政之暇賦功市材稍變
狹陋其以宣底滯而明意慮遂標之曰四友也問其所
與友則儼立其前者松其後桂其中梅與令四也灌陽
界道永昭桂之間逺地下邑荒寒枯落雖甚清省無事
顧所以治之何如耳設有所不屑於此為躁為惰非漫
不訾者則盛氣鋤剗之其下必且争氣拂鬱則有甚汗
漫麄梗者矣雅聞子成静撫之甚宜其邑人降心條理
[056-20b]
求事情審實寘其便處不立節限逺邇争委邑庭常空
竟嵗無笞罰且出視事不過食頃輙終日相對寂寂清
露者玉雪者磥砢多節者環顧其中有足友者而後友
之云耳余同子成生廬山之陽最與故極知其意氣悠
然生事作業絶不喜獨寒苦自課不一輟業從其各委
心師友脉理灌輸踏省門未得第名其為武人偶失路
誤入仕正與寒士等妻子逺不能致單車來臨栖栖羈
旅殆飲食衣服不如其私宫室起居不如其廬乃皆安
[056-21a]
之無一不可東坡所謂不擇居而安安而樂樂而喜從
事是真足書者也雖然紆墨綬珮銅章後來繼今者予
又將以告之邑無小皆古子男邦君也湖廣之友見謂
天逺小吏易有忽恣多以不能聰明才智者少其民必
至設志豐大立名自造威福貪不畏人慮非顧訐彼益
者三友正自義不受汙望望若將凂我强而附曰四友
則不與之友矣友也者友松友桂友梅乎無亦桂松與
梅求友於令而後為友乎是嵗仲冬為之記


[056-21b]
  慶逺御書閣記       郭良翰


  古之善治者雖區區小邦而其民鄙陋亦將為之教告
以防其有忒也宜之為州在百粤窮裔咸平中詔以御
書藏諸天下名山而州之龍濟者實預賜焉其始藏以
木檀置諸僧室而已淮陰夏侯為守之二年一日與通
判清河張侯往觀之見夫睿文寳札輝耀几案而所藏
卑隘殆不可與佛經參此非所以尊君賜而重民觀也
乃議為之閣於是謀於鄉人以財事浮屠者未㡬咸出
[056-22a]
其力具材搆工成閣於山置書焉屬掾良翰謂事君之
義無所不盡其㳟治民之道無所不宣其化今侯之及
是也其恭君化民之誠心也然則可無傳焉請載其名
以告來者


  重建湘南樓記       李曾伯


  桂山川甲天下三百年間無兵革之警前賢來仕是邦
搜奇攬勝南樓北觀輪奐交輝知樂民之樂而已焉知
為荒服逺慮哉自裔夷崛起陰山疽食雲南浸淫腹背
[056-22b]
當宁勤於宵旰選將遣戍㡬與視西北二邊等寳祐戊
午某以再命作牧神謨天授築鑿是圖方經營畚鍤綢
繆牖户蚤夜靡皇處寧復有餘力事他役屬東城湘南
樓剏於崇寧之壬午迨今百五十有八禩中間支傾補
&KR1318時久厥棟橈廩廩將覆壓又以静江軍樓前經帥
增髙倍壯而湘南對峙頽闒弗稱瞻望繫焉不容置而
弗為乃與兵帥幕佐從容議鳩櫓樓之餘材輟斧斤之
游刃載崇厥址更立層樓翼以夾廡經始於已未之王
[056-23a]
春閲三月落成髙摩嶺雲下瞰灕水雄據列雉平揖諸
峯遂為桂之偉觀矣槃槃㑹府控制百蠻組練之所聚
營梯航之所輻凑新美斯宇凌虚鎮浮亦足以壯我弹
壓使過之者目异神聳不敢睨視固非侈大規畫牢籠
風景徒為南中登覽地也他日疆場寧謐藩條暇整墉
壑固井里熈領客憑髙眺逺隂晴朝暮千狀萬態與境
㑹將盡於斯樓得之夫我則不暇姑以識嵗月


  湘春樓記         吴 泰


[056-23b]
  全臨江而城其南門之樓曰湘春山川之勝盡在目中
癸亥端午郡守彭公與客飲於此坐不横肱輿皂無所
駐因拂舊題知前牧蔣侯所建嵗未久風楹雨壁勢且
隳矣既而曰侯於規理荒殘幸有餘力及此可責以宏
麗乎繼之者其奚辭是年冬譙樓先成輪奐突兀人咸
期可與雄藩巨鎮相伯仲惜前卑隘弗稱是公聞之曰
吾有志久矣因循未果迨甲子之夏乃撒而新之卑者
崇隘者廣譙樓對峙丹堊交映易其扁曰鎮湘乃以重
[056-24a]
午宴賔佐於上八窓虚明恍非人境邦人咸謂視昔有
光公兩年之間郡政具舉城壁廬舍靡廢不興譙與是
樓之役最鉅其所以為國之慮者甚至是可書也抑費
用盡出節縮亷也工役不及旅伍仁也堅幹築以其可
久智也不動聲色以迨於成材也叠是四美尤不可不
書昔僖公治魯十年作新南門之役春秋義之公今不
嵗月間兩樓巍然千載不朽此吾夫子之所喜而書者
也泰為公門下士既不能竭吾力以任畚鍤則紀述之
[056-24b]
責奚遜是用誌之


  文㑹堂記        唐 福


  嘗謂物莫壽於金石言於千載之上傳於千載之下者
皆託於金石而不朽然金有時而消石有時而泐果不
泯而相傳於世者特詩書耳昔陶商翁以詩名於世慶
厯間自簿至尹兩官於陽朔修明教化惠愛士民樂是
山川之勝聲於詩者萬雲亭之名著矣厥後繼踵者寥
寥數百載不復聞名迨今元朝延祐已未冬江隂嚴敬
[056-25a]
簡卿出宰是邑首以崇學校育人材為心計其學廩以
給供膳仍修葢廟宇廊廡齋舍俱煥然一新擇延師範
招集生徒而就教焉四方士庶子弟負笈相從鏘鏘濟
濟争相濯磨砥礪事業於是教化興行三年之間政通
人和民淳俗美嵗糓屢豐境内無虞又於學左剏立文
㑹堂公暇之餘與寮宷儒士講明於此一日因覽陶商
翁詩有萬雲亭北山涵日雙月橋東水接天之句莫知
所自詢之父老相謂曰萬雲乃學之東偏枕江之址是
[056-25b]
也亭正接於北郭崇賢坊唐吏部曹鄴之故宅今之慈
光寺即其舊址也山下有讀書嵓存焉昔之士大夫軒
葢往來簪纓相聚遊宴亭間世異事殊迹随人往兹不
復存矣感斯言試登車一覽盡得山水之美慨然有繼
作之志相與達嚕噶齊拜珠上卿簿尉圖薩布哈典史
莫詳教諭甘舉莘直學唐孔瑞僉議允叶出清俸贖良
材及敦勸本學儒士同助資給傭僱工匠不踰月而成
選擇吉旦相率同僚暨儒士父老登臨亭上樽爼在席
[056-26a]
詩詞盈軸洒酒臨江浩浩乎如憑虚御風振衣干仞之
上山川風景一覽悦目慨念古人據此形勝信不誣矣
商翁之詩豈虚云哉雖然斯亭之作也直欄横檻簷牙
倚空彫梁傑棟屹立要津非遇武城之賢安能是邪余
謂紀功述德莫尚於文流芳垂逺莫固於銘著心入耳
莫逺於相傳之聲實使後之人誦斯文懷斯德千載之
下亦莫不感慕焉


  藤縣浮金亭記       費克忠


[056-26b]
  余觀古藤形勝在東山一景繡江南來而經其下鐔水
凑流而歸其東春水既溢秋波未消自州之東南望之
山勢宛然如浮於玻瓈蒼烟喬木斜陽古渡空實相映
遇目成色者皆是也舊有浮金亭在今東山李衛公祠
前宋紹聖間蘇東坡遷海南艤舟登眺舉酒賦詩其曰
愛此小天竺時來中聖人又曰江月夜夜好江寒日日
新葢言其江山形勝似天竺雲山江月如錢塘使人胸
次洒落殊不知瘴鄉之為瘴鄉也吁蘇子逺矣此堂隳
[056-27a]
矣山水寂寞草木堙鬱亦已久矣泰定戊辰春龍江秋
山孟公主簿鐔邑越明年秋稔人和政事多暇頗放情
於山水之間樂於詩酒之外因與僕浮江而東及暮渡
江而西秋水潦盡月影在山江風徐來江月相盪秋山
顧曰此非其浮金之真體歟於是引棹於江之濵據胡
床而賦詩有漢光射潛蛟細細波浮金之句僕亦有月
光波影自溶液江風細細金鱗浮時正中秋之夕也得
非興廢有時邂逅今夕秋山遂有意於此矣他日追索
[056-27b]
遺址以其路崎曲不便騷人墨客之所登覽焉秋山性
㢘介好山水綽有古人之風每見一泉一石必徘徊顧
戀玩而後去及至東山之下繡江之上得一亭之地與
光華亭對倚碧山俯長流竹樹交映日月浮動比舊址
尤嘉誠為此州之勝遂相率居城士夫搆亭於其上亦
扁之曰浮金雲烟沙烏風帆浪舶變化往來氣象萬千
使人登斯亭俯仰慷慨而忘寵辱憂畏之心果謂瘴鄉
而已哉當與金山浮金堂錢塘天竺同一勝概云時天
[056-28a]
厯已巳十二月十二日也


  明逺樓記         虞 集


  天地之大也著明於日月而照臨無私焉上下四方無
不見也古往今來無不知也古之有天下者法焉必求
諸天下之賢託之以耳目之寄以通天下之志以成天
下之能羣疑盡忘一誠通貫萬物之理萬事之變廓然
無所蔽隐雖四海之外後世之久猶無間焉况其邇者
乎我國家有輔相股肱腹心之方伯連帥郡守縣令次
[056-28b]
第承之規模宻矣又設御史司憲之官託之以耳目相
為經緯表裏以參錯其間見聞盡達於天子則兼内外
通逺邇故凡有司不得而比焉廣西遐在南服而動息
治忽無一不聞於天子者以其有耳目之託而得其人
也至元二十八年始立憲治因宋舊官舍以為之署延
祐四年監憲董福復新㕔事作樓於其後題曰明逺下
為清燕之堂則退食自公所在也至今三十年敝而弗
葺至正四年監憲康里托公憲副髙昌托克托穆爾公
[056-29a]
河東李公思敬憲僉河東宋公思義與經歴呼圖克知事
王士朂公事之餘慨然以為前人之所為憲體之所係
不可莫之振也相與命工度材而更新之監憲托公至
官遂以疾去數君子實卒成之樓五間凡三十有二楹
上施欄棁下有垣墉之固光敞雄麗丹碧輝映費自公
出役以傭作民無與焉數月而落成仍命曰明逺明年
冬十二月仕於桂府者真定范淳至臨川山中請余記
之其言曰樓之髙也登而望焉灕江左帶西山右峙奇
[056-29b]
峰恠石陳態獻狀於几席者可指而明也城郭之完固
形勝之要害烟雲杳靄林壑熈暢民風景象一寓目而
在睫矣此樓所以為明逺歟公寓於斯也服忠孝於厥
身本清慎以律已不苛察為嚴不姑息為惠咨詢謀度
每懷靡及暇則登樓將以達其聞見息其思慮以答天
子負託之重豈直優游休暇圖為遊覽之樂者乎且桂
在嶺㠐之外地方數千里自秦漢以來至於我朝皆以
為巨鎮昔之君子嘗以禮義治之然今之作吏於郡縣
[056-30a]
者無逺慮明識以制其變無亷節公道以服其民軍旅
之興餽餉之苦為朝廷憂者久矣聖天子仁覆四海視
民如傷師武臣力民始得與休息焉况桂府去京師甚
逺遙瞻天子之光不違咫尺斯樓也耳目之官在焉使
安不忘危易不忘險而為深謀逺慮圖為永久之計庶
幾桂之山澤嶺海之民沐浴雨露若彼中州之安則吾
司臬之大夫君子其無媿於斯樓之明逺者矣


[056-30b]









  粤西文載卷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