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c0021 繹史-清-馬驌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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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繹史卷九十二    靈壁縣知縣馬驌撰
  衛莊公出公父子爭國
左傳定公十/四年衛侯為夫人南子召宋朝㑹于洮太子蒯
聵獻盂於齊過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爾婁豬盍歸吾
艾豭大子羞之謂戲陽速曰從我而朝少君少君見我
我顧乃殺之速曰諾乃朝夫人夫人見大子大子三顧
速不進夫人見其色啼而走曰蒯聵將殺余公執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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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登臺大子奔宋盡逐其黨故公孟彄出奔鄭自鄭奔
齊大子告人曰戲陽速禍余戲陽速告人曰太子則禍
余大子無道使余殺其母余不許將戕於余若殺夫人
將以余説余是故許而弗為以紓余死諺曰民保於信
吾以信義也詩説蝃蝀衛靈公為南子召/宋朝國人譏之○此無所據 哀公/二年初衛
侯遊於郊子南僕公曰余無子將立女不對他日又謂
之對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其改圖君夫人在堂三揖
在下君命祗辱夏衛靈公卒夫人曰命公子郢為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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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命也對曰郢異於他子且君沒於吾手若有之郢必
聞之且亡人之子輒在乃立輒六月乙酉晉趙鞅納衛
大子于戚宵迷陽虎曰右河而南必至焉使大子絻八
人衰絰偽自衛逆者告於門哭而入遂居之公羊傳戚/者何衛之
邑也曷為不言入于衛父有子子不得有父也弗穀梁/傳納者内弗受也帥師而後納者有伐也何用 受也
以輒不受也以輒不受父之命受之王父也信父/而辭王父則是不尊王父也其弗受以尊王父也 三
年春齊衛圍戚求援於中山公羊傳齊國夏曷為與衛/石曼姑帥師圍戚伯討也
此其為伯討奈何曼姑受命乎靈公而立輒以曼姑之/義為固可以拒之也輒者曷為者也蒯聵之子也然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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曷為不立蒯聵而立輒蒯聵為無道靈公逐蒯聵而立/輒然則輒之義可以立乎曰可其可奈何不以父命辭
王父命以王父命辭父命是父之行乎子也不以家事/辭王事以王事辭家事是上之行乎下也○大義悖謬
不穀梁傳此衛事也其先國夏何也子/ 圍父也不繋戚於衛者子不有父也 十一/年冬衛大
叔疾出奔宋初疾娶於宋子朝其娣嬖子朝出孔文子
使疾出其妻而妻之疾使侍人誘其初妻之娣寘於犂
而為之一宮如二妻文子怒欲攻之仲尼止之遂奪其
妻或淫於外州外州人奪之軒以獻恥是二者故出衛
人立遺使室孔姞疾臣向魋納美珠焉與之城鉏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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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珠魋不與由是得罪及桓氏出城鉏人攻大叔疾衛
莊公復之使處巢死焉殯於鄖𦵏於少禘初晉悼公子
憖亡在衛使其女僕而田大叔懿子止而飲之酒遂聘
之生悼子悼子即位故夏戊為大夫悼子亡衛人翦夏

孔叢子衛出公使人問孔子曰寡人之任臣無大小一
一自觀察之猶復失人何故答曰如君之言此即所以
失之也人既難知非言問所及觀察所盡且人君之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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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多多慮則意不精以不精之意察難知之人宜其有
失也君未之聞乎昔者舜臣堯官才任士堯一從之左
右曰人君用士當自任耳目而取信於人無乃不可乎
堯曰吾之舉舜已耳目之矣今舜所舉人吾又耳目之
是則耳目人終無已已也君茍付可付則已不勞而賢
才不失矣
左傳十五/年衛孔圉取大子蒯聵之姊生悝孔氏之豎渾
良夫長而美孔文子卒通於内大子在戚孔姬使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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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子與之言曰茍使我入獲國服冕乗軒三死無與與
之盟為請於伯姬閏月良夫與大子入舎於孔氏之外
圃昏二人䝉衣而乗寺人羅御如孔氏孔氏之老欒寧
問之稱姻妾以告遂入適伯姬氏既食孔伯姬杖戈而
先大子與五人介輿豭從之迫孔悝於厠强盟之遂刼
以登臺欒寧將飲酒炙未熟聞亂使告季子召獲駕乗
車行爵食炙奉衛侯輒來奔季子將入遇子羔將出曰
門己閉矣季子曰吾姑至焉子羔曰弗及不踐其難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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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食焉不辟其難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門公孫敢門
焉曰無入為也季子曰是公孫也求利焉而逃其難由
不然利其禄必救其患有使者出乃入曰大子焉用孔
悝雖殺之必或繼之且曰大子無勇若燔臺半必舎孔
叔大子聞之懼下石乞孟黶敵子路以戈擊之斷纓子
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孔子聞衛亂曰柴也其
來由也死矣孔悝立莊公莊公害故政欲盡去之先謂
司徒瞞成曰寡人離病於外乆矣子請亦嘗之歸告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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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比欲與之伐公不果 十六年春瞞成褚師比出奔
宋衛侯使鄢武子告於周曰蒯聵得罪於君父君母逋
竄於晉晉以王室之故不棄兄弟寘諸河上天誘其衷
獲嗣守封焉使下臣肸敢告執事王使單平公對曰肸
以嘉命來告余一人往謂叔父余嘉乃成世復爾禄次
敬之哉方天之休弗敬弗休悔其可追
禮記衛孔悝之鼎銘曰六月丁亥公假於大廟公曰叔
舅乃祖莊叔左右成公成公乃命莊叔隨難於漢陽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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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於宗周奔走無射啓右獻公獻公乃命成叔纂乃祖
服乃考文叔興舊耆欲作率慶士躬恤衛國其勤公家
夙夜不解民咸曰休哉公曰叔舅予女銘若纂乃考服
悝拜稽首曰對揚以辟之勤大命施於烝彛鼎此衛孔
悝之鼎銘也○祭/統
左傳六月衛侯飲孔悝酒於平陽重酬之大夫皆有納
焉醉而送之夜半而遣之載伯姬於平陽而行及西門
使貳車反祏於西圃子伯季子初為孔氏臣新登於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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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追之遇載祏者殺而乗其車許公為反祏遇之曰與
不仁人争明無不勝必使先射射三發皆逺許為許為
射之殪或以其車從得祏於橐中孔悝出奔宋 衛侯
占夢嬖人求酒於大叔僖子不得與卜人比而告公曰
君有大臣在西南隅弗去懼害乃逐大叔遺遺奔晉
衛侯謂渾良夫曰吾繼先君而不得其噐若之何良夫
代執火者而言曰疾與亡君皆君之子也召之而擇材
焉可也若不材噐可得也豎告大子大子使五人輿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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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已刼公而强盟之且請殺良夫公曰其盟免三死曰
請三之後有罪殺之公曰諾哉 十七年春衛侯為虎
幄於藉圃成求令名者而與之始食焉大子請使良夫
良夫乗衷甸兩牡紫衣狐裘至袒裘不釋劔而食大子
使牽以退數之以三罪而殺之 晉趙鞅使告於衛曰
君之在晉也志父為主請君若大子來以免志父不然
寡君其曰志父之為也衛侯辭以難大子又使㭬之夏
六月趙鞅圍衛齊國觀陳瓘救衛得晉人之致師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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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使服而見之曰國子實執齊柄而命瓘曰無辟晉師
豈敢廢命子又何辱簡子曰我卜伐衞未卜與齊戰乃
還 衛侯夢於北宫見人登昆吾之觀被髮北面而譟
曰登此昆吾之虚緜緜生之𤓰余為渾良夫呌天無辜
公親筮之胥彌赦占之曰不害與之邑寘之而逃奔宋
衛侯貞卜其繇曰如魚竀尾横流而方羊裔焉大國滅
之將亡闔門塞竇乃自後踰冬十月晉復伐衛入其郛
將入城簡子曰止叔向有言曰怙亂滅國者無後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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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莊公而與晉平晉立襄公之孫般師而還十一月衛
侯自鄄入般師出初公登城以望見戎州問之以告公
曰我姬姓也何戎之有焉翦之公使匠乆公欲逐石圃
未及而難作辛巳石圃因匠氏攻公公閉門而請弗許
踰於北方而隊折股戎州人攻之大子疾公子青踰從
公戎州人殺之公入於戎州已氏初公自城上見已氏
之妻髪美使髠之以為吕姜髢既入焉而示之璧曰活
我吾與女璧已氏曰殺女璧其焉往遂殺之而取其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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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人復公孫般師而立之十二月齊人伐衛衛人請平
立公子起執般師以歸舎諸潞 十八/年夏衛石圃逐其
君起起奔齊衛侯輒自齊復歸逐石圃而復石魋與大
叔遺 二十五年夏五月庚辰衛侯出奔宋衛侯為靈
臺於藉圃與諸大夫飲酒焉褚師聲子韤而登席公怒
辭曰臣有疾異於人若見之君將□之是以不敢公愈
怒大夫辭之不可褚師出公㦸其手曰必斷而足聞之
褚師與司宼亥乗曰今日幸而後亡公之入也奪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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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而奪司宼亥政公使侍人納公文懿子之車於池初
衛人翦夏丁氏以其帑賜彭封彌子彌子飲公酒納夏
戊之女嬖以為夫人其弟期大叔疾之從孫甥也少畜
於公以為司徒夫人寵衰期得罪公使三匠乆公使優
狡盟拳彌而甚近信之故褚師比公孫彌牟公文要司
宼亥司徒期因三匠與拳彌以作亂皆執利兵無者執
斤使拳彌入於公宫而自大子疾之宫噪以攻公鄄子
士請禦之彌援其手曰子則勇矣將若君何不見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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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君何所不逞欲且君嘗在外矣豈必不反當今不可
衆怒難犯休而易閒也乃出將適蒲彌曰晉無信不可
將適鄄彌曰齊晉争我不可將適泠彌曰魯不足與請
適城鉏以鉤越越有君乃適城鉏彌曰衛盗不可知也
請速自我始乃載寶以歸公為支離之卒因祝史揮以
侵衛衛人病之懿子知之見子之請逐揮文子曰無罪
懿子曰彼好專利而妄夫見君之入也將先道焉若逐
之必出於南門而適君所夫越新得諸侯將必請師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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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在朝使吏遣諸其室揮出信弗納五日乃館諸外里
遂有寵使如越請師 二十六年夏五月叔孫舒帥師
會越臯如后庸宋樂茷納衛侯文子欲納之懿子曰君
愎而虐少待之必毒於民乃睦於子矣師侵外州大獲
出禦之大敗掘褚師定子之墓焚之於平莊之上文子
使王孫齊私於臯如曰子將大滅衛乎抑納君而已乎
臯如曰寡君之命無他納衛君而已文子致衆而問焉
曰君以蠻夷伐國國幾亡矣請納之衆曰勿納曰彌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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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而有益請自北門出衆曰勿出重賂越人申開守陴
而納公公不敢入師還立悼公南氏相之以城鉏與越
人公曰期則為此令茍有怨於夫人者報之司徒期聘
於越公攻而奪之幣期告王王命取之期以衆取之公
怒殺期之甥之為大子者遂卒於越 衛出公自城鉏
使以弓問子贛且曰吾其入乎子贛稽首受弓對曰臣
不識也私於使者曰昔成公孫於陳寗武子孫莊子為
宛濮之盟而君入獻公孫於齊子鮮子展為夷儀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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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君入今君再在孫矣内不聞獻之親外不聞成之卿
則賜不識所由入也詩曰無競帷人四方其順之若得
其人四方以為主而國於何有
孔叢子孔子適衛衛將軍文子問曰吾聞魯公父氏不
能聽獄信乎孔子答曰不知其不能也夫公父氏之聽
獄有罪者懼無罪者恥文子曰有罪者懼是聽之察刑
之當也無罪者恥何乎孔子曰齊之以禮則民恥矣刑
以止刑則民懼矣文子曰今齊之以刑刑猶弗勝何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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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齊孔子曰以禮齊民譬之於御則轡也以刑齊民譬
之於御則鞭也執轡於此而動於彼御之良也無轡而
用策則馬失道矣文子曰以御言之左手執轡右手運
策不亦速乎若徒轡無策馬何懼哉孔子曰吾聞古之
善御者執轡如組兩驂如舞非策之助也是以先王盛
於禮而薄於刑故民從命今也廢禮而尚刑故民彌暴
文子曰吴越之俗無禮而亦治何也孔子曰夫吴越之
俗男女無别同厠而浴民輕相犯故其刑重而不勝由
[092-11b]
無禮也中國之教為外内以别男女異噐服以殊等類
故其民篤而法其刑輕而勝由有禮也
戰國策犀首伐黄過衛使人謂衛君曰敝邑之師過大
國之郊曾無一介之使以存之乎敢請其罪今黄城將
下矣已將移兵造大國之城下衛君懼束組三百緄黄
金三百鎰以隨使者南文子止之曰是勝黄城必不敢
來不勝亦不敢來是勝黄城則功大名美内臨其倫夫
在中者惡臨議其事䝉大名挾成功坐御以待中之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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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首雖愚必不為也是不勝黄城破心而走歸恐不免
於罪矣彼安敢攻衛以重其不勝之罪哉果勝黄城帥
師而歸遂不敢過衛○南文子相悼公知此犀首/非公孫衍也蓋晉國之官名
 衛靈公之無道也宫中蕩亂夫人宣淫桑中有狐之
 刺不若是其甚也大子蒯聵恥於婁豬之歌憤欲除
 淫敗而出走其仁孝未逮於申生而受譖不假於毒
 胙輕動寡謀適自敗耳靈公薨命傳位庻子郢郢不
 受而立亡人之子輒為出公者暫守宗祧迎父致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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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矣乃貪位犯逆稱兵拒父榖梁氏曰輒不受父之
 命所以尊王父也嗚呼天下有無父之國哉南子設
 絺帷以見孔子聽璘車而識蘧瑗其才智類有能過
 人者故婦行雖薄而善惑君心朝士大夫亦交助焉
 蒯聵之奔坐以殺母之名錮以嚴君之命歴年不返
 國人忘之輒假王父之命衆共樂從仲尼之徒且有
 願為之死者迷而不反所自來也出公立十三年而
 莊公蒯聵入莊公立二年而出公輒又入蒯聵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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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晉趙鞅助之其再出也趙鞅伐之輒之入也齊人
 助之其再出也羣臣共逐之矣蒯聵之殺於己氏輒
 之死於越也父子相驅䘮身亡國孰謂非靈公之貽
 謀不臧亂命以胎禍者乎靈公之世公孫戍北宫結
 奔魯趙陽奔齊公孟彄奔鄭皆畏夫人也莊公立瞞
 成褚師比孔悝皆奔宋大叔遺奔晉出公復立而逐
 石圃其君廢置不定其臣奔走弗遑衛國之亂越三
 世而不靖二十餘年而未寧也夫子之急欲正名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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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謂與
 
 
 
 
 
 
 繹史卷九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