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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說郛卷一百十四 元 陶宗儀 撰
太淸樓侍宴記宋蔡京/
政和二年三月皇帝至制詔臣京宥過省愆復官就是
就昭以是月八日開後𫟍宴太清樓召臣執中臣候臣偲
臣京臣紳臣居厚臣正夫臣蒙臣洵仁臣聚中臣洵武
臣俅臣貫於崇政殿賜坐命宫臣擊鞠乃是景福殿西
序入苑門詔臣京曰此跬步至宣和廊言者所謂金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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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户者也厚誣宫禁其令子攸夜入觀焉東入小花徑
南度碧蘆藂又東入便門至宣和殿止三楹几案臺榻
漆以黒下宇純朱上棟絶緣飾椽無文彩東西無谷又
殿東曰瓊蘭西曰凝芳後曰積翠南曰瑶林北曰玉宇
後有沼曰環碧兩旁有亭曰臨漪華渚沼次有山殿曰
雲華閤太寧左右躡道以登中道有亭曰琳霄次曰會
春閤下有殿曰玉華玉華之側有御書殿榜曰三洞瓊
文之殿旁有種玉綠雲軒相峙臣京奏曰宣王殿閤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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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潔齊淸虛雅素若此則言者不根葢不足䘏日午謁
者引執中已下入女童樂四百靴袍玉帶列排塲下宫
人籠珠翠金玉束帶秉扇拂舞巾劍鉞執香毬擁御床
以次立酒三行上顧謂群臣曰承平無事君臣同樂宜
畧去苛禮飲食起居當自便無間已而羣臣盡醉京又
為皇帝幸鳴鑾堂記曰宣和九年九月金芝生道德院
二十已而皇帝自景龍江泛舟中天波溪至臣鳴鑾堂
淑妃從臣京朝堂下移班拜妃内侍連呌曰妃答拜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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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謝内侍掖起膝不得下上曰今歲四幸鳴鑾矣臣頓
首曰昔人三顧堂成已六幸千載榮遇鳴鑾固卑陋但
家素窶空且願留少頃使得伸尊奉意上曰為卿從容
臣退西廡視庖膳上為舉筯屢釂歡笑如家人有遣使
瑪瑙大杯賜酒遂御西閤親手調茶分賜左右妃亦酌
酒遣賜道由臣堂視卧内嗟其弊惡步至之所上立門
屏側語臣曰不御袍帶不可相見可去冠服臣惶怖曰
人臣安敢罪萬死上曰既為姻家置君臣禮當敘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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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酌手持橄㰖以賜時屏内御坐妃嬪在側咫尺不敢
望衆譁曰妃也妃顧起遽起立臣附童貫致禮乃奏乞
遺貫妃壽上乃酌酒授貫妃飲竟上酌為妃酬酒上調
美味妃剖橙榴析芭蕉分餘甘遣臣婢竟餘賜曰主上
毎得四方美味新奇必賜師相無頃刻廢忘諭師相知
無忘臣難感難謝上又賜酒命貫酌曰可與貫語貫與
臣言君臣相與古今無若者臣嗚咽嗟惜因語身危非
主上幾不保如今日大理魏彦純事是也貫遽以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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駭曰御郡若此小人猶敢自昨日聶山對謝窮治彦純
已覺其離間故罷山以事關豈以一語罪卿小人以細
故織羅耳亟索紙即屏上草詔釋彦純聶山知安州上
自命酒使貫陪遂醉諸孫掖出
莊綽曰京之叙致覼縷如此不特欲誇耀於世又將
以恐動言者然不知皆不足恃而榮也適足以為國
家之辱焉特以其居上露土木賜紫羅萬疋使治帟
幕而京之獻遺方數十萬緡後户部侍郎王畨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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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治皆𣙜貨賂錢也所謂天波溪者由景寶籙宫循
城西南以至京第其子絛上書其父謂今日恩波他
年祻水而小民謡言蔡相居中人不羡萬乗官家渠
底串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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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福宫曲宴記宋李邦彦/
宣和二年十二月癸巳召宰執親王等曲宴于延福宫
特召學士承㫖臣李邦彦學士承㫖宇文粹中以示異恩
也是日初御睿謨殿設席如外廷賜宴之禮然器用殽
品瓌奇精緻非常宴比仙韶執樂和音曼聲合變應節
亦非敎坊工人所能彷彿上遣殿中監察行諭㫖曰此
中不同外廷無彈奏之地但飲食自如食味裹實自當
携歸酒五行以碧玉盞宣諭侍宴諸臣云前此曲宴早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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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嘗宣勸今出異數少憇於殿門之東廡晩召赴景龍
門觀燈玉華閣飛陛金碧絢耀隔在雲霄間設衢尊鈞
樂于下都人熙熙且醉且戲繼以歌頌示天子與民同
樂之意侈太平之盛事次詣穆淸殿後入崆峒洞天過
霓橋至會寧殿有八閣東西對列曰琴棋書畫茶丹經
香臣等熟視之自崆峒入至八閣所陳之物左右上下
皆琉璃也映徹焜煌心目俱奪閣前再坐小案玉斚珍
異如海陸羞脯又與睿謨不同酒三行甚速起詣殿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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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上詣保和殿謂學士蔡絛曰引二翰苑子細看一
一說與諄語再三次詣成平殿鳳竹龍燈燦然如晝奇
偉萬狀不可名言上命近侍取茶具親手注湯擊沸少
頃白乳浮盞面如疎星淡月顧諸臣曰此自烹茶飲畢
皆頓首謝既而命坐酒行無筭復出宫人合曲妙舞蹁
躚態有餘妍凡目創見上諭臣邦彦臣粹中曰此盡是
嬪御自來翰林不曾與此集自卿等始又曰翰林志可
以盡載此事臣等榮遇臣邦彦謝不敏瓊瑶玉舟宣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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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一上每親臨視使釂復顧臣某曰李承㫖善飲仍數
被特㫖進飲夜分而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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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和殿曲宴記宋蔡京/
宣和元年九月十二日皇帝召臣蔡京臣王黼臣燕王
俁臣楚王似臣嘉玉臣楷臣嗣臣濮臣王仲理臣童貫
臣馮熙載臣蔡攸臣蔡絛臣蔡脩宴保和殿由東曲水
朝於玉華殿上步西曲水循荼䕷架至大寧閣登層巒
凌霄騫鳳垂雲亭景物滿前林木蔽蔭徧歴奇勝始至
保和殿殿三楹楹七十架兩挾閣無綵繪飾落成於八
月而高竹崇檜已森然蓊鬱中楹置御榻東西二間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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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玩與古鼎彛玉器左挾閣曰妙有設古今儒書子史
楮墨名畫右挾閣曰宣徽設道家金櫃玉笈之書與神
霄諸天隱文上步前行登稽古閣有宣王石皷歴邃古
尚古鑑古作古傳古秘古諸閣藏祖宗訓謨與夏商周
尊彛鼎鬲爵斚卣敦盤盂漢晉隋唐書畫多不知欵識
而駭見上親指示為言其槩抵玉林軒過宣和殿列岫
軒天真閣凝徳殿殿之東崇石峭壁高百尺林壑茂密
倍於昔見過翠翹閣諸處賜茶至全真閣上御手注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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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出乳花盈面臣等惶恐前曰陛下略君臣夷等為臣
下烹調震惕惶怖豈敢啜之上曰可少休息乃出瑤林
殿中賜馮皓傳㫖留題殿壁諭臣筆墨已具乃題曰瓊
瑶錯亂乃成林檜竹交加午有陰恩許塵凡時縱步不
知身在五雲深頃之就坐女童作樂坐間賜茘子黃橙
金柑相間布列前後命師文浩剖撥分賜酒五行始休
許至玉真軒軒在保和西南廡即安妃妝閣命使傳㫖
曰雅宴酒酬添逸興玉真軒内看安妃詔臣賡補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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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即題曰保和新殿丽秋暉詔許塵凡到綺闈方是時
人自謂得見妃矣既而但見畫像挂西垣臣即以詩謝
奏曰玉真軒檻暖如春即見丹靑不見人月裡嫦娥終
有恨鑑中姑射未應真須臾中使召臣至玉華閣上持
詩曰因卿有詩况姻家有當見禮臣曰頃緣葭莩以得
拜望故敢以詩請上大笑妃素妝無珠玉飾綽約若仙
子臣前進再拜叙謝妃答拜臣又拜妃命左右掖起上
手持大觥酌酒命妃曰可勸太師臣奏曰禮無不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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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酬酢可否於是特瓶注酒授使以進再坐徹去童女
羯鼔御侍奏細樂作蘭陵王揚州散酬勸交錯臣奏曰
陛下樂與人同不間高卑日且暮久勤聖躬人心不安
上曰不醉無歸更勸迭送酒行無筭臣又奏曰樂奏繽
紛酒觴交錯方事宴飲上及故老若朋友相與銜杯接
慇懃之歡道舊論新故臣何足以當臣請序其事以示
後世知今日宴樂非酒食而已夜漏已二皷五籌衆前
奏丐罷退十三日臣京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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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秦行紀唐牛僧孺/
余貞元年舉進士落第歸宛葉間至伊闕南道鳴臯山
下將宿大安民舍會暮不至更十餘里一道甚易夜月
始出忽聞有異香氣因趨進行不知近遠見火明意謂
莊家更前驅至一大宅門庭若富豪家黃衣閽人曰郎
君何至余答曰僧儒姓牛應進士落第往家本往大安
民舍誤道來此直乞宿無他中有小髻靑衣出責黃衣
曰門外誰何黃衣曰有客黃衣入吿少時出曰請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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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余問誰氏宅黃衣曰第進無須問入十餘門至大殿
殿蔽以珠簾有朱衣紫衣人百數立階陛間左右曰拜
殿下簾中語曰妾漢文帝母薄太后此是廟郎不當來
何辱至余曰臣家宛下將歸失道恐死豺虎敢乞託命
太后遣軸簾避席曰妾故漢室老母君唐朝名士不相
君臣幸希簡敬便上殿來見太后著練衣狀貌瑰偉不
甚年高勞余曰行役無苦乎召坐食頃聞殿内有笑聲
太后曰今夜風月甚佳偶有二女伴相尋况义遇嘉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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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不成一會呼左右屈兩箇娘子出見秀才良乆有
女二人從中至從者數百前立者一人狹腰長面多髮
不粧衣靑衣僅可二十餘太后曰高祖戚夫人余下拜
夫人亦拜更一人柔肌隱身貌舒態逸光彩射遠近多
服花繡年低薄太后后曰此元帝王嬙余拜如戚夫人
王嬙復拜各就坐坐定太后使紫衣中貴人曰迎楊家
潘家來久之空中見五色雲下聞笑語聲寖近太后曰
楊潘至矣忽車音馬跡相雜羅綺煥燿旁視不給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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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從雲中下余起立於側見前一人纎腰修眸容甚
麗衣黃衣冠玉冠年三十來太后曰此是唐朝太真妃
子余即伏謁拜如臣禮太真曰妾得罪先帝先帝謂/肅宗也皇
朝不置妾在后妃數中設此禮豈不虛乎不敢受却答
拜更一人厚肌敏視小質潔白齒極卑被寛博衣太后
曰齊潘淑妃余拜之如妃子既而太后命進饌少時饌
至芳潔萬端皆不得名余但欲充腹不能足食已更具
酒其器用盡如王者太后語太真曰何久不來相㸔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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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謹容對曰三郎天寶中宫人呼/𤣥宗多曰三郎數幸華淸宫扈從不
得至太后又謂潘妃曰子亦不來何也潘妃匿笑不禁
不成對太真視潘妃而對曰潘妃向玉奴太真/名也說懊惱
東昏侯疎狂終日出獵故不得時謁耳太后問余今天
子為誰余對曰今皇帝先帝長子太真笑曰沈婆兒作
天子也大竒太后曰何如主余對曰小臣不足以知君
德太后曰然無嫌但言之余曰民間傳聖武太后首肯
三四太后命進酒加樂樂妓皆少女子酒環行數周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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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隨輟太后請戚夫人鼓琴夫人約指以玉環光照于
座西京雜記云高祖與/夫人環照見指骨也引琴而鼓聲甚怨太后曰牛秀
才邂逅到此諸娘子又偶相訪今無以盡平生歡牛秀
才固才士盍各賦詩言志不亦善乎遂各授與牋筆逡
巡詩成薄后詩曰月寢花宫得奉君至今猶愧管夫人
漢家舊是笙歌處煙草幾經秋復春王嬙詩曰雪裏穹
廬不見春漢衣雖舊淚痕新如今最恨毛延壽愛把丹
靑錯畫人戚夫人曰自別漢宫休楚舞不能粧粉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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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無金豈得迎商叟吕氏何曾畏木彊太真詩曰金釵
墮地別君王紅淚流珠滿御牀雲雨馬嵬分散後驪宫
不復舞霓裳潘妃詩曰秋月春風幾度歸江山猶是鄴
宫非東昏舊作蓮花地空想曾披金縷衣再三邀余作
詩余不得辭遂應命作詩曰香風引到大羅天月地雲
階拜洞仙共道人間惆悵事不知今夕是何年別有善
笛女子短髪麗服貌甚美而且多媚潘妃偕來太后以
接坐居之時令吹笛往往亦及酒太后顧而問曰識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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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石家綠珠也潘妃養作妹故潘妃與俱來太后因曰
綠珠豈能無詩乎綠珠乃謝而作詩曰此日人非昔日
人笛聲空怨趙王倫紅殘翠碎花樓下金谷千年更不
春辭畢酒既至太后曰牛秀才遠來今夕誰人為伴戚
夫人先起辭曰如意成長固不可且不宜如此潘妃辭
曰東昏以玉兒身死國除玉兒不擬負他綠珠辭曰石
衛尉性嚴忌今有死不可及亂太后曰太真今朝先帝
貴妃不可言其他太后謂王嬙曰昭君始嫁呼韓單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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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為株絫單于婦固自困且苦寒地單于何能為昭君
幸無辭昭君不對低眉羞恨俄各歸休余為左右送入
昭君院會將旦侍人告起昭君垂泣持別忽聞外有太
后命余遂出見太后太后曰此非郎君久留地宜亟還
便別矣幸無忘向來歡更索酒酒再行已戚夫人潘妃
綠珠皆泣下竟辭去太后使朱衣送往大安抵西道旋
失使人所在時始明矣余就大安里問其里人里人云
此十餘里有薄后廟余却迴望廟荒毁不可入非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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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見矣余衣上香經十餘日不歇竟不知其如何
周秦行紀論
言發於中情見乎辭則言辭者志氣之來也故察其
言而知其内翫其辭而見其意矣余嘗聞太牢氏涼/國
李公嘗呼牛僧孺曰太/牢梁公名不便故不書好奇怪其身險易其行以其
姓應國家受命之讖曰首尾三鱗六十年兩角犢子
恣狂顛龍蛇相鬬血成川及見著𤣥怪錄多造隱語
人不可解其或能曉一二者必附會焉縱司馬取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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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漸用田恒有齊之由故自卑秩至於宰相而朋黨
若山不可動揺欲有意擺撼者皆遭誣坐莫不側目
結舌事具史官劉軻日歴余得太牢周秦行紀反覆
覩其太牢以身與帝王后妃㝠遇欲證其身非人臣
相也將有意于狂顛及至戲德宗為沈婆兒以代宗
皇后為沈婆令人骨戰可謂無禮于其君甚矣懷異
志于圖讖明矣余少服臧文仲之言曰見無禮于其
君者如鷹鸇之逐鳥雀也故貶太牢已久前知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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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正刑書力未勝而罷余讀國史見開元中御史汝
南周子諒彈奏牛仙客以具姓符圖讖雖似是而未
合三鱗六十之數自裴晉國與余涼國名不/便彭源程/
趙郡紳/諸從兄嫉太牢如讐頗類余志非懷私忿葢
惡其應讖也太牢作鎮襄州日判復州刺史樂坤賀
武宗監國狀曰閒事不足為賀則恃姓敢如此耶會
余復知政事將欲發覺未有由值平昭義得與劉從
諫交結書因竄逐之嗟乎為人臣陰懷逆節不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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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誅之鬼得誅矣凡與太牢膠固未嘗不是流薄無
賴輩以相表裏意太牢有非望而就佐命焉斯亦信
符命之致或以中外罪余于太牢愛憎故明此論庶
乎知余志所恨未暇族之而余又罷豈非王者不死
乎遺禍胎于國亦余大罪也儻同余志繼而為政宜
為君除患歴既有數意非偶然若不在當代其必在
于子孫須以太牢少長咸寘于法則刑罰中而社稷
安無患于二百四十年後嘻余致君之道分隔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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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嫉惡之心敢辜于早歲因援毫而攄宿憤亦書行
紀之跡于後
是書本李賛皇門人韋瓘所撰而嫁其名于牛相思
黯賛皇遂著論一篇極詞醜詆必欲寘之族滅且曰
太牢以姓應讖文屢有異志又曰太牢貶而復用豈
王者不死乎噫不至是也思黯亦一代奇才特以持
論堅癖遂與正士為仇豈誠有田常魏操之心者衛
公斯言毋乃溺于朋黨之偏乎故余嘗謂士君子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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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大議當平心定氣以求至當如漢之議鹽鐵者
乃足以建事而成功不然鮮不激而為黨如牛李者
嗟夫其始一話言之忤而其終也遂成死黨以相排
陷延蔓數十百年而不已亦可愳哉吾于斯傳也重
有感焉于是乎書子遠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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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城老父傳唐陳鴻祖/
老父姓賈名昌長安宜陽里人開元元年癸丑生元和
庚寅歲九十八年矣視聽不衰言甚安徐心力不耗語
太平事歴歴可聽父忠長九尺力能拽倒牛以材官為
中宫幕士景龍四年持幕竿隨𤣥宗入大明宫誅韋氏
奉睿宗朝羣后遂為景雲功臣以長刀備親衛詔徙家
東雲龍門昌生七歲趫捷過人能搏柱乗梁善應對解
鳥語音𤣥宗在藩邸時樂民間淸明節鬬雞戲及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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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雞坊于兩宫間索長安雄雞金毫鐵距高冠昻尾千
數養于雞坊選六軍小兒五百人使馴擾教飼上之好
之民風尤甚諸王世家外戚家貴主家侯家傾帑破産
市雞以償雞直都中男女以弄雞為事貧者弄假雞帝
出遊見昌弄木雞於雲龍門道旁召入為雞坊小兒衣
食右龍武軍三尺童子入雞羣如狎羣小壯者弱者勇
者怯者水穀之時疾病之候悉能知之舉二雞雞畏而
馴使令如人䕶雞坊中謁者王承恩言于𤣥宗召試殿
[114-19a]
庭皆中𤣥宗意即日為五百小兒長加之以忠厚謹密
天子甚愛幸之金帛之賜日至其家開元十三年雞籠
三百從封東嶽父忠死太山下得子禮奉尸歸塟雍州
縣官為塟器喪車乗傳洛陽道十四年三月衣鬭雞服
會𤣥宗於温泉當時天下號為神雞童時人為之語曰
生兒不用識文字鬬雞走馬勝讀書賈家小兒年十三
富貴榮華代不如能令金距期勝負白羅繡衫隨軟輿
父死長安千里外差夫特道挽喪車昭成皇后之在相
[114-19b]
王府誕聖於八月五日中興之後制為千秋節賜天下
民牛酒樂三日命之曰酺以為常也大合樂於宫中歲
或酺於洛元會與淸明節率皆在驪山每至是日萬樂
具舉六宫畢從昌冠雕翠金華冠錦袖繡襦袴執鐸拂
導羣雞敘立於廣塲顧盼如神指揮風生樹毛振翼礪
吻磨距抑怒待勝進退有期隨鞭指低昂不失昌度勝
負既決强者前弱者後隨昌雁行歸于雞坊角觝萬夫
跳劍尋撞蹴毬踏繩舞于竿顛者索氣沮色逡巡不敢
[114-20a]
入豈敎猱擾龍之徒歟二十三年𤣥宗為娶梨園弟子
潘大同女男服珮玉女服繡襦皆出御府昌男至信至
德天寶中妻潘氏以歌舞重幸於楊貴妃夫婦席寵四
十年恩澤不渝豈不敏於𠆸謹於心乎上生於乙酉雞
晨使人朝服鬬雞兆亂于太平矣上心不悟十四載胡
羯陷洛潼關不守大駕幸成都奔衛乘輿夜出便門馬
踣道穽傷足不能進伏入南山每進雞之日則向西南
大哭祿山往年朝於京師識昌於橫門外及亂二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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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購昌長安洛陽市昌變姓名依於佛舍除地擊鐘
施力於佛洎太上皇歸興慶宫肅宗受命於別殿昌還
舊里居室為兵掠家無遺物布衣顦顇不復得入禁門
矣明日復出長安南門道見妻兒於招國里菜色黯焉
兒荷薪妻負故絮昌聚哭訣於道遂長逝息長安佛寺
學大師佛㫖大歴元年依資聖寺大德僧運平往東市
海池立陁羅尼石幢書能紀姓名讀釋氏經亦能了其
深義至道以善心化市井人建僧房佛舍植美草甘木
[114-21a]
晝把土擁根汲水灌竹夜正觀於禪室建中三年僧運
平人壽盡服禮畢奉舍利塔於長安東門外鎮國寺東
偏手植松栢百株構小舍居於塔下朝夕焚香灑掃事
師如生順宗在東宫捨錢三十萬為昌立大師影堂及
齋舍又立外屋居游民取備給昌因日食粥一杯漿水
一升臥草席絮衣過是悉歸於佛妻潘氏後亦不知所
往貞元中長子至信衣并州甲隨大司徒燧入覲省昌
於長壽里昌如已不生絶之使去次子至德歸販繒洛
[114-21b]
陽市來往長安間歲以金帛奉昌皆絶之遂俱去不復
來元和中潁川陳鴻祖攜友人出春明門見竹栢森然
香煙聞於道下馬覲昌於塔下聽其言忘日之暮宿鴻
祖於齋舍話身之出處皆有條貫遂及王制鴻祖問開
元之理亂昌曰老人少年以鬬雞求媚於上上倡優蓄
之家於外宫安足以知朝廷之事也然有以為吾子言
者老人見黃門侍郎杜暹出為磧西節度攝御史大夫
始假風憲以威遠見哥舒翰之鎮涼州也下石堡戍靑
[114-22a]
海城出白龍逾葱嶺界鐵關總管河左道七命始攝御
史大夫見張說之領幽州也毎歲入關輒長轅輓輻車
輦河間薊州庸調繒布駕轊連軏坌入關門輸於王府
江淮綺縠巴蜀錦繡後宫玩好而已河州燉煌道歲屯
田實邊食餘粟轉輸靈州漕下黃河入太原倉備關中
凶年關中粟麥藏於百姓天子幸五嶽從官千乗萬騎
不食於民老人歲時伏臘得歸休行都市間見有賣白
衫白疊布行鄰比𨞬間有人禳病法用皂布一疋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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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不克致竟以幞頭羅代之近者老人扶杖出門閱街
衢中東西南北視之見白衫者不滿百豈天下之人皆
執兵乎開元十二年詔三省侍郎有缺先求曾任刺史
者郎官缺先求曾任縣令者及老人見四十三省郎吏
有理刑才名大者出刺郡小者鎮縣自老人居大道旁
往往有郡太守休馬於此皆慘然不樂朝廷沙汰使治
郡開元取士孝悌治人而已不聞進士宏詞㧞萃之為
其得人也大略如此因泣下復言曰上皇北臣窮盧東
[114-23a]
臣雞林南臣滇池西臣昆夷三歲一來朝會視之禮容
照之恩澤衣之錦絮飫之酒食使展事而去都中無留
外國賓今北胡與京師雜處娶妻生子長安中少年有
胡心矣吾子視首飾華服之制不與向同得非物妖乎
鴻祖默不敢應而罷去
洪邁曰讀此傳𤣥宗全盛儼然在目至寫昌一段去
國失寵尤足寓悽感也
[114-24a]
登西臺慟哭記宋謝翶/
始故人唐宰相魯公開府南服余以布衣從戎明年別
公章水湄後明年公以事過張睢陽及顔杲卿所嘗往
來處悲歌慷慨卒不負其言而從之游今其詩具在可
考也余恨死無以藉手見公而獨記別時語毎一動念
即於夢中尋之或山水池榭雲嵐草木與所別之處及
其時適相類則徘徊顧盼悲不敢泣又後三年過姑蘇
姑蘇公初開府舊治也望夫差之臺而始哭公焉又後
[114-24b]
四年而哭之於越臺又後五年及今而哭於子陵之臺
先是一日與友人甲乙若丙約越宿而集午雨未止買
榜江涘登岸謁子陵祠憇祠旁僧舍毁垣枯甃如入墟
墓還與榜人治祭具須臾雨止登西臺設主於荒亭隅
再拜跪伏祝畢號而慟者三復再拜起又念余弱冠時
往來必謁拜祠下其始至也侍先君焉今余且老江山
人物睠焉若失復東望泣拜不已有雲從南來渰浥浡
鬱氣薄林木若相助以悲者乃以竹如意擊石作楚歌
[114-25a]
招之曰魂朝往兮何極暮來歸兮關水黑化為朱鳥兮
有咮焉食歌闋竹石俱碎於是相向感唶復登東臺撫
蒼石還憇于榜中榜人始驚余哭云適有邏舟之過也
盍移諸遂移榜中流舉酒相屬各為詩以寄所思薄暮
雪作風凜不可留登岸宿乙家夜復賦詩懷古明日益
風雪別甲于江余與丙獨歸行三十里又越宿乃至其
後甲以書及別詩來言是日風帆怒駛逾久而後濟既
濟疑有神陰相以著兹遊之偉余曰嗚呼阮步兵死空
[114-25b]
山無哭聲且千年矣若神之助固不可知然兹遊亦良
偉其為文詞因以達意亦誠可悲已余嘗欲倣太史公
著季漢月表如秦楚之際今人不有知余心後之人必
有知余者於此宜得書故紀之以附季漢事後時先君
登臺後二十六年也先君諱某字某登臺之歲在乙丑
云
臯羽倜儻有節嘗布衣杖䇿參人軍事未幾善哭如
唐衢過姑蘇望夫差之臺慟哭終日過勾越行禹窆
[114-26a]
間北鄕哭乗舟至鄞過蛟門登候潮山感夫子浮桴
之嘆則又哭晩登子陵西臺以竹如意擊石歌招魂
之詞歌闋竹石俱碎失聲哭何其情之悲也
[114-27a]
東陽夜怪錄唐王洙/
前進士王洙字學源其先本瑯琊人元和十三年春擢
第嘗居鄒魯間名山習業洙自云前四年時因隨籍入
貢暮次滎陽逆旅值彭城客秀才成自虛者以家事不
得就舉言旋故里偶洙因話辛勤往復之意自虛字致
本語及人間目覩之異是歲自虛十有一月八日東還
翌日到渭南縣方屬陰曀不知時之早晩縣宰黎謂留
飲數巡自虛恃所乗壯乃命僮僕輜重悉令先於赤水
[114-27b]
店俟宿聊踟蹰焉東出縣郭門則陰風刮地飛雪霧天
行未數里迨將昏黑自虛僮僕既悉令前去道上又行
人已絶無可問程至是不知所留矣路出東陽驛南尋
赤水谷口道去驛不三四里有下塢林月光依微畧辨
佛廟自虛啟扉投身突入雪勢愈甚自虛竊意佛宇之
北有住僧將求委焉則策馬入其後纔認北橫數間空
屋寂然無燈燭久之傾聽微似有人喘息聲遽繫馬於
西面柱連問院主和尚今夜慈悲相救徐聞人應老病
[114-28a]
僧智高在此適僮僕已使出村敎化無得以致火燭雪
若是復當深夜客何為者自何而來四絶親鄰何以取
濟今夕脫不惡其病穢且此相就則免暴露兼輟所藉
蒭藁分用委質可矣自虛他計既窮聞此内亦甚喜乃
問高公生緣何鄕何故棲此又俗姓云何既接恩容還
要審其出處曰貧道俗姓安以本身肉/鞍之故也生在磧西本因
捨力隨緣來詣中國到此未幾房院疎蕪秀才卒降無
以供待不垂見怪為幸自虛如此問答頗忘前倦乃謂
[114-28b]
高公曰方知探寶化城如來非妄立喻今高公是我導
師矣高公本宗固有如是降伏其心之敎俄則沓沓然
若數人聯步而至者遂聞大極好雪師丈在否高公未
應間聞一人云曹長先行或曰朱八丈合先行又聞人
曰路甚寛曹長不合苦譲偕行可也自虛竊謂人多私
心益壯有頃即似悉造座隅矣内一人謂曰師丈此有
宿客乎高公對曰適有客來詣宿耳自虛昏昏然莫審
其形質唯最前一人俯簷映雪彷彿若見着皁裘者背
[114-29a]
及肋有塔白補處其人先發問自虛云客何故踽踽音/禹
然犯雪昏夜止此自虛則具以實吿其人因請自虛姓
名對曰進士成自虛自虛亦從而語曰暗中不可悉揖
淸揚他日無以為子孫之舊請各稱其官及名氏便聞
一人云前河陰轉運巡官試左驍衛冑曹參軍盧倚馬
次一人云桃林客副輕車將軍朱中正次一人曰去文
姓敬次一人曰銳金姓奚此時則似周坐矣初因成公
應舉倚馬旁及論文倚馬曰某兒童時即聞人詠師丈
[114-29b]
聚雪為山詩今猶記得今夜景象宛在目中師丈有之
乎高公曰其詞謂何試言之倚馬曰所記云誰家掃雪
滿庭前萬壑千峰在一拳吾心不覺侵衣冷曾向此中
居幾年自虛茫然如失口呿眸眙尤所不測高公乃曰
雪山是吾家山往年偶見小兒聚雪屹有峰巒之狀西
望故國悵然因作是詩曹長大聰明憑何記得貧道舊
時惡句不因曹長誠念在口實亦遺忘倚馬曰師丈騁
逸步於遐荒脫塵機機當/為羈於維縶巍巍道德可為首出
[114-30a]
儕流如小子之徒望塵奔走曷敢窺其高遠哉倚馬今
春以公事到城受性頑鈍闕下桂玉煎迫不堪旦夕羈
旅雖勤勞夙夜料入况微負荷非輕常懼刑責近蒙本
院轉一虛銜謂空驅/作替驢意在苦求脫免昨晩出長樂坡下
宿自悲塵中勞役慨然有山鹿野麋之志因寄同侣成
兩篇惡詩對諸作者輒欲口占去就未敢自虛曰今夕
何夕得聞佳句倚馬又謙曰不揆荒淺況師丈文宗在
此敢呈醜拙邪自虛苦請曰願聞願聞倚馬因朗吟其
[114-30b]
詩曰長安城東洛陽道車輪不息塵浩浩爭利貪前競
著鞭相逢盡是塵中老其一/日晩長川不計程離羣獨
步不能鳴頼有靑靑河畔草春來猶得慰羈情合座咸
曰大高作倚馬謙曰拙惡拙惡中正謂高公曰比聞朔
漠之士吟諷師丈佳句絶多今此是潁川況側聆盧曹
長所念開洗昏鄙意爽神淸新製的多滿座渴咏豈不
能見示三兩首以沃羣矚高公請俟他日中正又曰眷
彼名公悉至何謝兎園雅論高談抑一時之盛事今去
[114-31a]
儕流如小子之徒望塵奔走曷敢窺其高遠哉倚馬今
春以公事到城受性頑鈍闕下桂玉煎迫不堪旦夕羈
旅雖勤勞夙夜料入况微負荷非輕常懼刑責近蒙本
院轉一虛銜謂空驅/作替驢意在苦求脫免昨晩出長樂坡下
宿自悲塵中勞役慨然有山鹿野麋之志因寄同侣成
兩篇惡詩對諸作者輒欲口占去就未敢自虛曰今夕
何夕得聞佳句倚馬又謙曰不揆荒淺況師丈文宗在
此敢呈醜拙邪自虛苦請曰願聞願聞倚馬因朗吟其
[114-31b]
詩曰長安城東洛陽道車輪不息塵浩浩爭利貪前競
著鞭相逢盡是塵中老其一/日晩長川不計程離羣獨
步不能鳴頼有靑靑河畔草春來猶得慰羈情合座咸
曰大高作倚馬謙曰拙惡拙惡中正謂高公曰比聞朔
漠之士吟諷師丈佳句絶多今此是潁川況側聆盧曹
長所念開洗昏鄙意爽神淸新製的多滿座渴咏豈不
能見示三兩首以沃羣矚高公請俟他日中正又曰眷
彼名公悉至何謝兎園雅論高談抑一時之盛事今去
[114-32a]
篇自述匠石能聽之乎曰願聞其詩曰擁褐藏名無定
蹤流沙千里度衰容傳得南宗心地後此身應便老雙
峰為有閻浮珍重因遠離西國赴咸秦自從無力休行
道且作頭陀不繫身又聞滿座稱好聲移時不定去文
忽於座内云昔王子猷訪戴安道於山陰雪夜皎然及
門而返遂傳何必見戴之論當時皆重逸興今成君可
謂以文會友下視袁安蔣詡吾少年時頗負俊氣性好
鷹鸇曾於此時畋遊馳騁吾故林在長安之㢲維御宿
[114-32b]
川之東峙此處地名/茍家觜也詠雪有獻曹州房一篇不覺詩狂
所攻輒汚泥高鑒耳因吟詩曰愛此飄飄六出公輕瓊
洽絮舞長空當時正逐秦丞相騰躑川原喜北風獻詩
訖曹州房頗甚賞僕此詩因難僕云呼雪為公得無檢
束乎余遂徵古人尚有呼竹為君後賢以為名論用以
證之曹州房結舌莫知所對然曹州房素非知詩者烏
大嘗謂吾曰難得臭味同斯言不妄今涉彼遠官參東
州軍事事見今/古注相去數千苗十以五五之/數故第十氣候啞吒憑
[114-33a]
恃羣親索人承事魯無君子者斯焉取諸銳金曰安敢
當不見苖生幾日曰涉旬矣然則苖子何在去文曰亦
應非遠知吾輩會於此計合解來居無幾苖生遽至去
文偽為喜意拊背曰適我願兮去文遂引苖生與自虛
相揖自虛先稱名氏苖生曰介立姓苖賓主相諭之詞
頗甚稠沓銳金居其側曰此時則苦吟乏矣諸公皆在
老奚詩病又發如何如何自虛曰向者承奚生眷與之
分非淺何為尚吝瑰寶大失所望銳金退而逡巡曰敢
[114-33b]
不貽廣席一噱耳輒念三篇近詩云舞鏡爭鸞綵臨塲
定鶻拳正思仙仗日翹首御樓前養鬬形如木迎春質
似泥信如風雨在何憚跡卑棲為脫田文難常懷紀涓
恩欲知疎野態霜曉呌荒村銳金吟訖暗中亦大聞稱
賞聲高公曰諸賢勿以武士見待朱將軍此公甚精名
理又善屬文而乃猶無所言皮底臧否吾輩抑將不可
況成君遠客一夕之聚空門所謂多生有緣宿鳥同樹
者也得不因此當異時之談端哉中正起曰師丈此言
[114-34a]
乃與中正樹荆棘耳茍衆情疑阻敢不唯命是聽然盧
探手作事自貽伊戚如何高公曰請諸賢靜聽中正詩
曰亂魯負虛名遊秦感寗生候驚丞相喘用識葛盧鳴
黍稷滋農興軒車乏道情近來筋力退一志在歸耕高
公歎曰朱八文華若此未離散秩引駕者又何人哉屈
甚屈甚倚馬曰扶風二兄偶有所繫意屬自/虛所乗吾家龜兹
蒼文斃甚樂喧厭靜好事揮霍興在結束勇於前驅謂/般
輕貨首/隊頭驢此會不至恨可知也去文謂介立曰胃家兄弟
[114-34b]
居處匪遥莫往莫來安用尚志詩云朋友攸攝而使尚
有遐心必須折簡見招鄙意頗成其美介立曰某本欲
訪胃大去方以論文興酣不覺遲遲耳敬君命予今且
請諸公不起介立略到胃家即囘不然便拉胃氏昆季
同至可乎皆曰諾介立乃去無何去文於衆前竊是非
介立曰蠢兹為人甚有爪距頗聞潔廉善主倉庫其如
蜡姑之醜難以掩於物論何殊不知介立與胃氏相𢹂
而來及門瞥聞其說介立攘袂大怒曰天生苗介立鬬
[114-35a]
伯比之胄下得姓於楚遠祖棼皇茹分二十族祀典配
享至于禮經謂郊持牲八/蜡迎虎迎猫柰何一敬去文盤瓠之餘長
細無別非人倫所齒只合馴狎稚子獰守酒旗謟伺妖
狐竊脂媚竈安敢言人之長短我若不呈薄藝敬子謂
我咸秩無文使諸人異目視我今對師丈念一篇惡詩
且看如何詩曰為慙食肉主恩深日宴蟠桃臥錦衾且
學志人知白黑那將好爵動吾心自虛頗甚佳歎去文
曰卿不詳本末厚加矯誣我實春秋向戍之後卿以為
[114-35b]
我盤瓠衰如辰陽此房於吾殊所乖闊中正深以兩家
獻酬未絶為病乃曰吾願作宜僚以釋二忿可乎昔我
逢丑父實與向家棼皇春秋時屢同盟會今座上有名
客二子何乃互毁祖宗語中忽有綻露是取笑於成公
齒冷也且盡吟詠固請息喧於是介立即引胃氏昆仲
與自虛相見初䄡䄡然若白色二人來前長曰胃藏瓠
次曰藏立自虛亦稱姓名介立乃於廣衆延譽胃氏昆
弟潛蹤草野行著及於名族上參列宿親密内達肝膽
[114-36a]
況秦之八水實貫天府故林二十族多是咸京聞弟新
有題舊業詩時稱甚美如何得聞乎藏瓠對曰小子謬
厠賓筵作者雲集欲出口吻先增慙怍今不得已塵汚
諸賢耳目詩曰鳥鼠是家川周王昔獵賢一從離子卯
鼠兔皆變/為蝟也應見海桑田介立稱好弟他日必負重名公
道若存斯文不朽藏瓠歛躬謝曰藏瓠幽蟄所宜幸陪
羣彦兄揄揚太過小子繆當重言若負芒刺座客皆笑
時自虛方傳諸客佳什不暇自念己文但曰諸公淸才
[114-36b]
綺靡皆是目牛游刃中正將謂有譏潛然遁去高公求
之不得曰朱八不吿而退何也倚馬對曰朱八世與庖
氏為讎惡聞發硎之說而去耳自虛謝不敏此時去文
獨與自虛論詰語自虛曰凡人行藏卷舒君子尚其達
節揺尾求食猛虎所以見機或為知己吠鳴不可以主
人無德而廢斯義也去文不才有兩篇言志奉呈詩曰
事君同樂義同憂那校糟糠滿志休不是守株空待兔
終當逐鹿出林丘少年嘗負饑鷹用内顧曾無寵鶴心
[114-37a]
秋草敺除思去宇平原毛血興從禽自虛賞激無限全
忘一夕之苦方欲自誇舊制忽聞遠寺撞鐘則比膊鍧
然聲盡矣注目略無所覩但覺風雪透窻臊穢撲鼻雖
颯如有動者而厲聲呼問絶無由答自虛心神恍惚
未敢遽前捫攫退尋所繫之馬宛在屋之西隅鞍韉被
雪馬則齕草而立遲疑間暁色已將辨物矣乃於屋壁
之北有橐駞一貼腹跪足儑耳口自虛覺夜來之異
得以遍求之室外北軒下俄又見一瘁瘠烏驢連脊有
[114-37b]
磨破三處白毛茁然將滿舉視屋之北拱微若振迅有
物乃見一老雞蹲馬前及設像佛宇塌座之北東西有
隙地數十步牖下皆有彩畫處土人曾以麥䴰之長者
積於其間見一大駁猫兒眠於上咫尺内有盛餉田漿
破瓠一次有牧童所棄破笠一自虛因蹴之果獲二刺
蝟蠕然而動自虛周求四顧悄未有人又不勝一夕之
凍之乃攬轡振雪上馬而去週出村之北道左經柴欄
舊圃覩一牛踣雪齕草次此不百餘步闔村悉輦糞於
[114-38a]
此藴崇自虛過其下羣犬喧吠中有一犬毛悉齊裸其
狀甚異睥睨自虛自虛驅馬久之值一叟闢荆扉晨興
開徑雪自虛駐馬訊焉對曰此故友右軍彭特進莊也
郎君昨宵何止行李間有似迷途者自虛語及夜來之
見叟倚篲驚訝曰極差極差昨晩天氣風雪莊家先有
一病槖駝慮其為所斃遂覆之佛宇之北念佛社屋下
有數日前河陰官脚過有乏驢一頭不任前去某哀其
殘命未捨以斛粟易留之亦不羈絆彼欄中瘠牛皆莊
[114-38b]
家所畜適聞此說不知何緣如此放怪自虛曰昨夜已
失鞍䭾今凍餒且甚事有不可卒話者大略如斯難於
悉述遂策馬奔去至赤水店見僮僕方訝其主之相失
始忙於求訪自虛慨然如喪䰟者數日
[114-39a]
冥通記梁陶𢎞景/
夏至日未中少許在所住户南牀眠始覺仍令善生下
簾又眠未熟忽見一人長可七尺面小口鼻猛眉多少
有鬚靑白色年可四十許著朱衣赤幘上戴蟬垂纓極
長紫革帶廣七寸許帶鞶囊鞶囊作龍頭足著兩頭舄
舄紫色行時有聲索索然從者十二人二人提裾作兩
髻髻如永嘉老姥髻紫衫靑袴履縳袴極緩三人著紫
袴褶平巾幘手各執簡簡上有字不可識又七人並白
[114-39b]
布袴褶自履靺悉有所執一人挾坐席一人把如意五
色毛扇一人把大卷書一人持紙筆大硯硯黑色筆猶
如世上筆一人捉繖繖狀如毛羽又似綵帛斑駮可愛
繖形圓深柄黑色極長入屋後倚簷前其二人並持囊
囊大如小柱似有文書挾席人舒置書牀上席白色有
光明草縷如䓉子但織縷尤大耳侍者六人入户並倚
子平牀前此人始入户便皺面去居太近後仍就座以
臂隱書案于時筆及約尺悉在案上便自捉内格中移
[114-40a]
格置北頭問左右那不將几來答云官近行不將來乃
謂子良曰我是此山府丞嘉卿無愆故來相造子良乃
起整衫未答仍問曰今日吉日日已欲中卿齋不答依
常朝拜中食耳未曉齋法又曰中食已足但夏月眠不
益人莫恒貪眠又答體羸有小事竟覺倦倦如欲眠不
能自禁曰小小消息無苦因風起吹繖欲倒仍令左右
看繖赤豆在庭中戲走來垂至繖邊左右以手格去郎
善又來架子上取塸觸此左右善便倒地此左右以手
[114-40b]
接之此人問那得此小兒子子良答家在錢塘姓俞權
寄此住又曰勿令裸身善神見之又問郎善何人子良
答家在永嘉依廕陶先生又曰陶有美志為人所歸投
又語子良曰卿父昔不無小過釋來已三年今處無事
地自云墳塜在越雖自羈迴亦不願移之南頭有一坎
宜塞去某今欲同來有文書事未了不果明年春當生
王家以其前過未盡故復出世卿前身有福得值正法
今生又不失人神之心按錄籍卿大命乃猶餘四十六
[114-41a]
年夫生為人實依依於世上死為神則戀戀於幽㝠實
而論之幽㝠為勝今府中闕一任欲以卿補之事目將
定莫復多言來年十月當相召可速營辦具故來相吿
若不從此命者則三官符至可不慎之子良便有懼色
此人曰卿趣欲住世種罪何為得補吾洞中之職面對
天真遊行聖府自計天下無勝此處子良乃曰唯仰由
耳又曰卿自㓜至今不無小愆可自思悔謝若不爾者
亦為身累凡修道者皆不裸身露髻枉濫無辜起止飲
[114-41b]
食悉應依科聊復相告言窮於此今還所任方事猶疑
冀非遠耳卿勗吾言勿示世中悠悠之人山中同炁知
之無嫌便下席未出户見門上有令春劉白等令春是/姨母問
裸子劉白/是白從子乃又曰勿令小兒輩逼壇靖靖中有真經前
失火處大屋基今猶有吏兵防䕶莫輕洿慢其輩無知
事延家主卿姨病源乃重雖不能致斃亦難除子良因
問不審若為治療腹中又有結病何當得除答曰不可
即除歲月之間不知若為耳腹中亦有卒可差別當向
[114-42a]
卿言令春等去便下堦而滅
二十七日二更中開眼見一人在牀前容質端正有鬚
鬚甚厚細眉目年可二十餘顔狀甚可愛著芙蓉冠垂
靑纓甚長著衣狀如單衣而有朱靑黃白相雜厠似錦
復非素腰帶不知是何所著亦有光如前范帥來時燭
光也獨自而已自云是中山人因言曰茅君用爾為丞
已遣丞帥來相報事已定吾今來敎爾修道之方可從
而言疏子良仍起襞紙疏之
[114-43a]
㝠音錄唐朱慶餘/
廬江尉李侃者隴西人家於洛之河南太和初卒於官
有外婦崔氏本廣陵倡家生二女既孤且幼孀母撫之
以道遠子未成人因寓家廬江侃既死雖侃之宗親居
顯要者絶不相聞廬江之人咸哀其孤藐而能自强崔
氏性酷嗜音雖貧苦求活常以絃歌自娛有女弟篚奴
風容不下善鼓箏為古今絶妙知名於時年十七未嫁
而卒人多傷焉二女幼傳其藝長女適邑人丁𤣥夫性
[114-43b]
識不甚聰慧幼時毎敎其藝小有所未至其母輒加鞭
箠終莫究其妙毎心念其姨曰我姨之甥也今既死生
殊途恩愛久絶姨之生乃聰明死何蔑然而不能以力
祐助使我心開目明粗及流輩哉毎至節朔輒舉觴酹
地哀咽流涕如此者八歲母亦哀而憫焉開成五年四
月三日因夜夢寐驚起號泣謂其母曰向者夢姨執手
泣曰我自辭人世在陰司簿屬敎坊授曲於博士李元
憑元憑屢薦我於憲宗皇帝帝召居宫一年以我鯁直
[114-44a]
穆宗皇帝宫中以筆導諸妃出入一年上帝誅鄭注天
下大酺唐氏諸帝宫中互選妓樂以進神堯太宗二宫
我復得侍憲宗毎一月之中五日一直長秋殿餘日得
肆遊觀但不得出宫禁耳汝之情懇我乃知也但無由
得來近日襄陽公主以我為女思念頗至得出入主第
私許我歸成汝之願汝早圖之陰中法嚴帝或聞之當
獲大譴亦上累於王復與其母相持而泣翌日乃灑掃
一室列虛筵設酒果髣髴如有所見因執箏就坐閉目
[114-44b]
彈之隨指有得初授人間之曲十日不得一曲此一日
獲十曲曲之名品殆非生人之意聲調哀怨幽幽然鴞
啼鬼嘯聞之者莫不歔欷曲有迎君樂正商調三/十八疊槲林
歎分絲調四/十四疊秦王賞金歌小石調二/十八疊廣陵散正商調二/十八疊
行路難正商調二/十八疊上江虹正商調二/十八疊晉城仙小石調二/十八疊
絲竹賞金歌小石調二/十八疊紅牕影雙柱調/四十疊十曲畢慘然謂
女曰此皆宫闈中新翻曲帝尤所愛重槲林歎紅窓影
等毎宴飲即飛毬舞盞為佐酒長夜之歡穆宗敕修文
[114-45a]
舍人元稹撰其詞數十首甚美醼酣令宫人遞歌之帝
親執玉如意擊節而和之勅秘其詞極切恐為諸國所
得故不敢泄歲攝提地府當有大變得以流傳人世幽
明異路人鬼道殊今者人事相接亦萬代一時非偶然
也會以吾之十曲獻陽地天子不可使無聞於明代於
是縣白州州白府刺史崔璹親召而試之則絲桐之音
搶摐可聽其差琴調不類秦聲乃以衆樂合之則宫商
調殊不同矣母令小女再拜求傳十曲亦備得之至暮
[114-45b]
決去數日復來曰吾聞揚州連帥取汝恐有謬誤汝可
一一彈之又留一曲曰思歸樂無何州府果令送至揚
州一無差錯廉察使故相李德裕議表其事小女尋卒
[114-46a]
三夢記唐白行簡/
人之夢異於常者有之或彼夢有所往而此遇之者或
此有所為而彼夢之者或兩相通夢者天后時劉幽求
為朝邑丞嘗奉使歸未及家十餘里適有佛堂寺路出
其側聞寺中歌笑歡洽寺垣短缺盡得覩其中劉俯身
窺之見十數人兒女雜坐羅列盤饌環繞之而共食見
其妻在坐中語笑劉初愕然不測其故久思之且思其
不當至此復不能捨之又熟視容止言笑無異將就察
[114-46b]
之寺門閉不得入劉擲瓦擊之中其罍洗破迸走散因
忽不見劉踰垣直入與從者同視殿廡皆無人寺扃如
故劉訝益甚遂馳歸比至其家妻方寢聞劉至乃敘寒
暄訖妻笑曰向夢中與數十人同遊一寺皆不相識會
食於殿庭有人自外以瓦礫投之杯盤狼藉因而遂覺
劉亦具陳其見葢所謂彼夢有所往而此遇之者矣
元和四年河南元微之為監察御史奉使劒外踰旬予
與仲兄樂天隴西李杓直同遊曲江詣慈恩佛舍徧歴
[114-47a]
僧院淹留移時日已晩同詣杓直修行里第命酒對酌
甚歡暢兄停杯久之曰微之當達梁矣命題一篇于壁
其詞曰春來無計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忽憶故人
天際去計程今日到梁州實二十一日也十許日會梁
州使適至獲㣲之書一函後寄紀夢詩一篇其詞曰夢
君兄弟曲江頭也入慈恩院裏遊屬吏喚人排馬去覺
來身在古梁州日月與遊寺題詩日月率同葢所謂此
有所為而彼夢之者矣
[114-47b]
貞元中扶風竇質與京兆韋旬同自亳入秦宿潼關逆
旅竇夢至華岳祠下見一女巫黑而長青裙素襦迎路
拜揖請為之祝神竇不獲已遂聽之問其姓自稱趙氏
及覺具言於韋明日至祠下有巫迎客容質妝服皆所
夢也顧韋謂曰夢有徵也乃命從者視囊中得錢三環
與之巫撫掌大笑謂同輩曰如所夢矣韋驚問之對曰
昨夢二人從東來一髯而短者祝醑獲錢三環焉及旦
乃徧述於同輩今則驗矣竇因問巫之姓氏同輩中曰
[114-48a]
姓趙氏自始及末若合符契葢所謂兩相通夢者矣
行簡曰春秋及子史言夢者多然未有載此三夢者矣
世人之夢亦衆矣亦未有此三夢豈偶然也抑亦必前
定耶予不能知今備記其事以存錄焉
行簡云淮安西市帛肆有販粥求利而為之平者姓張
不得名家富於財居光德里其女國色也嘗因晝寢夢
至一處朱門大户棨㦸森然由門而入望其中堂若設
燕張樂之為左右廊皆施幃幄有紫衣吏引張氏于西
[114-48b]
廊幃見少女如張等輩十許人皆花容綽約釵鈿照耀
既至促張妝飾諸女迭助之理澤傅粉有頃自外傳呼
侍郎來自隙間窺之見一紫綬大官張氏之兄嘗為其
小吏識之乃言曰吏部沈公也俄又呼曰尚書來未有
識者也逡巡復連呼曰某來某來皆郎官以上六七個
坐㕔前紫衣吏曰可出矣羣女旋進金石絲竹鏗鍧震
響中署酒酣王并州見張氏而視之尤属意謂之曰汝
習何藝能對曰未嘗學聲音使與之琴辭不能曰第操
[114-49a]
之乃撫之而成曲與之箏亦然琵琶亦然皆平生所不
習也王公曰恐汝或遺乃令口受吟詩鬟梳嫽俏學宫
妝獨立閑庭納夜涼手把玉簪敲砌竹淸歌一曲月如
霜謂張曰且歸辭父母異日復來張忽啼寤手捫衣帶
謂母曰尚書詩遺矣索筆錄之母問其故泣對以所夢
且曰殆將死乎母怒曰汝作魘爾何以為辭乃出不祥
言如是因卧病累日外親有持酒肴者又有將食來者
女曰且須膏沐澡瀹母聽良久艷妝盛色而至食畢乃
[114-49b]
徧拜父母及坐客曰時不留某今往矣因援衾而寢父
母環伺之俄爾遂卒會昌二年六月十五日也
[114-50a]
古鏡記隋王度/
隋汾陰侯生天下奇士也王度常以師禮事之臨終贈
度以古鏡曰持此則百邪遠人度受而寶之鏡橫徑八
寸鼻作騏驎蹲伏之象遶鼻列四方龜龍鳳虎依方陳
布四方外又設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而具畜焉辰畜
之外又置二十四字周遶輪郭文體似𨽻㸃畫無缺而
非字書所有也侯生云二十四氣之象形承日照之則
背上文畫墨入影内纎毫無失舉而扣之淸音徐引竟
[114-50b]
日方絶嗟乎此則非凡鏡所得同也宜其見賞高賢是
稱靈物侯生常云昔者吾聞黃帝鑄十五鏡其第一橫
徑一尺五寸法滿月之數也以其相差各校一寸此第
八鏡也雖歲祀攸遠圖書寂寞而高人所述不可誣矣
昔楊氏納環累代延慶張公喪劒其身亦終今度遭世
擾攘居常鬱怏王室如燬生涯何地寶鏡復去哀哉今
具其異跡列之如後庶千載之下儻有得者知其所由
耳大業七年五月度自侍御史罷歸河東適遇侯生卒
[114-51a]
而得此鏡至其年六月度歸長安至長樂坡宿於主人
程雄家雄新受寄一婢頗甚端麗名曰鸚鵡度既稅駕
將白云不敢住度因召主人問其故雄云兩月前有一
客攜此婢從東來時婢病甚客便寄留云還日當取比
不復來不知其婢由也度疑其精魅引鏡逼之便云乞
命即變形度即掩鏡曰汝先自敘然後變形當捨汝命
婢再拜自陳云某是華山府君廟前長松下千歲老狸
大行變惑罪合至死遂為府君捕逐逃於河渭之間為
[114-51b]
下邽陳思恭義女蒙養甚厚嫁鸚鵡與同鄉人柴華鸚
鵡與華意不相愜逃而東出韓城縣為行人李無傲所
執無傲粗暴丈夫也遂將鸚鵡遊行數歲昨隨至此忽
爾見留不意遭逢天鏡隱形無路度又謂曰汝本老狸
變形為人豈不害人也婢曰變形事人非有害也但跳
匿幻惑神道所惡自當至死耳度又謂曰欲捨汝可乎
鸚鵡曰辱公厚賜豈敢忘德然天鏡一照不可逃形但
久為人形羞復故體願緘於匣許盡醉而終度又謂曰
[114-52a]
緘鏡於匣汝不逃乎鸚鵡笑曰公適有美言尚許相捨
緘鏡而走豈不終恩但天鏡一臨竄跡無路唯希數刻
之命以盡一生之歡耳度登時為匣鏡又為致酒悉召
雄家隣里與宴謔比婢頃大醉奮衣起舞而歌曰寶鏡
寶鏡哀哉予命自我離形於今幾姓生雖可樂死不必
傷何為眷戀守此一方歌訖再拜化為老狸而死一座
驚歎大業八年四月一日太陽虧度時在臺直晝卧㕔
閣覺日漸昏諸吏吿度以日蝕甚整衣時引鏡出自覺
[114-52b]
鏡亦昏昧無復光色度以寶鏡之作合於陰陽光景之
妙不然豈合以太陽失曜而寶鏡亦無光乎恠歎未已
俄而光彩出日亦漸明比及日復鏡亦精朗如故自此
之後毎日月薄蝕鏡亦昏昧其年八月十八日友人薛
俠者獲一銅劒長四尺劒連於靶靶盤龍鳳之狀左文
如火熖右文如水波光彩灼爍非常物也俠持過度曰
此劒俠常試之毎月十五日天地淸朗置之暗室自然
有光旁照數丈俠持之有日月矣明公好奇愛古如飢
[114-53a]
如渴願與君今夕一試度喜甚其夜果遇天地淸霽密
閉一室無復脫隙與俠同宿度亦出寶鏡置於座側俄
而鏡上吐光明照一室相視如晝劒横其側無復光彩
俠大驚曰請内鏡於匣度從其言然後劒乃吐光不過
一二尺耳俠撫劒歎曰天下神物亦有相伏之理也是
後毎至月望則出鏡於暗室光常照數丈若日影入室
則無光也豈太陽太陰之耀不可敵乎其年冬兼著作
郎奉詔撰周史欲為蘇綽立傳度家有奴曰豹生年七
[114-53b]
十矣本蘇氏部曲頗涉史傳略解屬文見度傳草因悲
不自勝度問其故謂度曰豹生常受蘇公厚遇今見蘇
公言驗是以悲耳郎君所有寶鏡是蘇公友河南苖季
子所遺蘇公者蘇公愛之甚蘇公臨亡之歲戚戚不樂
常召苖生謂曰自度死日不久不知此鏡當入誰手今
欲以蓍筮一斷先生幸觀之也便顧豹生取蓍蘇公自
揲布卦卦訖蘇公曰我死十餘年我家當失此鏡不知
所在然天地神物動靜有徵今河洛之間往往有寶氣
[114-54a]
與卦兆相合鏡其往彼乎季子曰亦為人所得乎蘇公
又詳其卦云先入侯家復歸王氏過此以往莫知所之
也豹生言訖涕泣度問蘇氏果云舊有此鏡蘇公薨後
亦失所在如豹生之言故度為蘇公傳亦具言其事於
末篇論蘇公蓍筮絶倫㸃而獨用謂此也大業九年正
月朔旦有一胡僧行乞而至度家弟勣出見之覺其神
彩不俗便邀入室而為具食坐語良久胡僧謂勣曰檀
越家似有絶世寶鏡也可得見耶勣曰法師何以得知
[114-54b]
之僧曰貧道受明錄秘術頗識寶氣檀越宅上毎日常
有碧光連日絳氣屬月此寶鏡氣也貧道見之兩年矣
今擇良日故欲一觀勣出之僧跪捧欣躍又謂勣曰此
鏡有數種靈相皆當未見但以金膏塗之珠粉拭之舉
以照日必影徹牆壁僧又歎息曰更作法試應照見腑
臟所恨卒無藥耳但以金煙薫之玉水洗之復以金膏
珠粉如法拭之藏之泥中亦不晦矣遂留金煙玉水等
法行之無不獲驗而胡僧遂不復見其年秋度出兼芮
[114-55a]
城令令㕔前有一棗樹圍可數丈不知幾百年矣前後
令至皆祠謁此樹不則殃禍立及也度以為妖由人興
淫祀宜絶縣吏皆叩頭請度度不得已為之一祀然陰
念此樹當有精魅所托人不能除養成其勢乃密懸此
鏡於樹之間其夜二鼔許聞其㕔前磊落有聲若雷霆
者遂起視之則風雨晦暝纒繞此樹電光晃耀忽上忽
下至明有一大蛇紫鱗赤尾綠頭白角額上有王字身
被數鎗死於樹下度便收鏡命吏出蛇焚於縣門外仍
[114-55b]
掘樹樹心有一穴於地漸大有巨蛇蟠泊之跡既而實
之妖恠遂絶其年冬度以御史帶芮城令持節河北道
開倉糧賑給陜東時天下大饑百姓疾病滿陜之間癘
疫尤甚有河北人張龍駒為度下小吏其家良賤數十
口一時遇疾度憫之齎此鏡入其家使龍駒持鏡夜照
諸病者見鏡皆驚起云見龍駒持一月來相照光陰所
及如氷着體冷徹腑臟即時熱定至曉並愈以為無害
於鏡而所濟衆於是令密持此鏡遍巡百姓其夜鏡如
[114-56a]
匣中泠然自鳴聲甚徹遠良久乃止度心獨恠明早龍
駒來謂度曰龍駒昨忽夢一人龍頭蛇身朱冠紫服謂
龍駒我即鏡精也名曰紫珍嘗有德於君家故來相託
為我謝王公百姓有罪天與之疾奈何使我反天救物
且病至後月當漸愈無為我苦度感其靈恠因此誌之
至後月病果漸愈如其言也大業十年度弟勣自六合
丞棄官歸又將遍遊山水以為長往之策度止之曰今
天下向亂盜賊充斥欲安之乎且吾與汝同氣未嘗遠
[114-56b]
别此行也似將高蹈昔向子平遊五嶽不知所之汝若
追踵前賢吾所不堪也便涕泣對勣勣曰意已決矣必
不可留兄今之達人當無所不體孔子曰匹夫不可奪
其志矣人生百年忽同過隙得情則樂失志則悲安遂
其欲聖人之義也度不得已與之決别勣曰此别也亦
有所求兄所寶鏡非塵俗物也勣將抗志雲路棲蹤煙
霞欲兄以此為贈度曰吾何惜於汝也即以與之勣得
鏡遂行不言所適至大業十三年夏六月始歸長安以
[114-57a]
鏡歸謂度曰此鏡眞寶物也勣辭兄之後先遊嵩山少
室陟石梁坐玉壇屬日暮遇一嵌巖有一石堂可容三
五人勣棲息止焉月夜三更後有兩人一貌胡鬢眉皓
而瘦稱山公一面濶白鬢眉長黑而矬稱毛生謂勣曰
何人斯居也勣曰尋幽探穴訪奇者二人坐與勣談文
往往有異義出於言外勣疑其精恠引手潛後開匣取
鏡鏡光出而二人失聲俯伏矬者化為龜胡者化為猿
懸鏡至曉二身俱殞龜身帶綠毛猿身帶白毛即入箕
[114-57b]
山渡潁水歴太和視玉井井旁有池水湛然綠色問樵
夫曰此靈湫耳村閭每八節祭之以祈福佑若一祭有
闕即池水出黑雲大雹傷稼白雨流澍浸堤壞阜勣引
鏡照之池水沸涌有雷如震忽爾池水騰出池中不遺
涓滴可行二百餘步水落於地有一魚可長丈餘粗髯
大於臂首紅額白身作靑黃間色無鱗有涎龍形蛇角
觜尖狀如鱘魚動而有光在於泥水因而不能遠去勣
謂鮫也失水而無能為耳刃而為炙甚膏有味以充數
[114-58a]
朝口腹遂出於宋汴汴主人張琦家有女子患入夜哀
痛之聲實不堪忍勣問其故病來已經年歲白日即安
夜常如此勣停一宿及聞女子聲遂開鏡照之痛者曰
戴冠郎被殺其病者牀下有大雄雞死矣乃是主人七
八歲老雞也遊江南將渡黃陵揚子江忽暗雲覆水黑
風湧波舟子失容慮有覆沒勣攜鏡上舟背江中數步
明朗徹底風雲四斂波濤遠息須臾之間達濟天壍躋
躡山趨芳嶺或攀危頂或入深洞逢其羣鳥環人而噪
[114-58b]
數熊當路而蹲以鏡揮之熊鳥奔駭是時利涉浙江遇
潮出海濤聲振吼數百里而聞舟人曰濤既近未可渡
南若不迴舟吾輩必𦵏魚腹勣出鏡照江波不進屹如
雲立四面江水豁開五十餘步水漸淸淺黿鼉散走舉
帆翩翩直入南浦然後却視濤波洪湧高數十丈而至
所渡之津也遂登天台周覽洞壑夜行佩之山谷去身
百步四面光徹纎微皆見林間宿鳥驚而亂飛還履會
稽逢異人張始鸞授勣周髀九章及明堂六甲之事與
[114-59a]
陳永同歸更遊豫章見道士許藏秘云是旌陽七代孫
有況登刀履火之術說妖恠之次便言豐城縣倉督李
敬家有三女遭魅病人莫能識藏秘療之無效勣故人
曰趙丹有才器任豐城縣尉勣因過之丹命祗承人指
勣停處勣謂曰欲得倉督李敬家居止丹遽設榻為主
禮勣固問其故敬曰三女同居堂内閤子每至日晩即
靚粧衒服黃昏後即歸所居閤子毎至日滅燈燭聽之
竊與人言笑聲及至曉眠非喚不覺日日漸瘦不能下
[114-59b]
食制之不令粧梳即欲自縊投井無奈之何勣謂敬曰
引示閤子之處其閤東有窓恐其門閉固而難啟遂晝
日先刻斷窓櫺四條却以物支拄之如舊至日暮敬報
勣曰粧梳入閤矣至一更聽之言笑自然勣㧞窓櫺子
持鏡入閤照之三女呌云殺我壻也初不見一物縣鏡
至明有一鼠狼首尾一尺三四寸身無毛齒有一老鼠
亦無毛齒其肥大可重五斤又有守宫大如人手身披
鱗甲煥爛五色頭上有兩角長可半寸尾長五寸以上
[114-60a]
尾頭一寸色白並於壁孔前死矣從此疾愈其後尋眞
至廬山婆娑數月或棲息長林或露宿草莾虎豹接尾
豺狼連跡舉鏡視之莫不竄伏廬岩處士蘇賓奇識之
士也洞明易道藏往知來謂勣曰天下神物必不久居
人間今宇宙喪亂他鄉未必可止吾子此鏡尚在足下
衛幸速歸家鄉也勣然其言即時北歸便遊河北夜夢
鏡謂勣曰我蒙卿兄厚禮今當捨人間遠去欲得一别
卿請早歸長安也勣夢中許之及曉獨居思之恍恍發
[114-60b]
悸即時西首秦路今既見兄勣不負諾矣終恐此靈物
亦非兄所有數月勣還河東大業十三年七月十五日
匣中悲鳴其聲纖遠俄而漸大若龍咆虎吼良久乃定
開匣視之即失鏡矣
[114-61a]
記錦裾唐陸龜蒙/
侍御史趙郡李君好事之士也因予話上元瓦棺寺有
陳後主羊車一輪天后武氏羅裾佛旛皆組繡奇妙李
君乃出古錦裾一條示余幅長四尺下廣上狹下濶六
寸上減下三寸半皆周尺如直其前則左有鶴二十勢
若飛起率曲折一脛口中銜莩葩輩右有一鸚鵡聳肩
舒毛數與鶴相等二禽大小不類而又以花卉均布無
餘地界道四向五色間雜道上累細鈿㸃綴其中微雲
[114-61b]
璅結互以相帶有若駮霞殘虹流烟墮霧春草夾逕遠
山截空壞牆古苔石泓秋水印丹浸漏蘂粉塗染縆
環珮雲隱涯岸濃淡霏拂靄抑㝠密始如不可辨别及
諦視之條段斬絶分畫一一有去處非繡非繪縝緻柔
美又不可狀也裏用繒綵下制綫尚仍舊兩旁皆解散
盖拆滅零落僅存此故耳縱非齊梁物亦不下三百年
矣昔時之工如此妙耶曳其裾者復何人焉因筆之為
辭繼于錦裾之後俾善詩者賦之
[114-62a]
寺故有三寶一為師子國所貢玉如來像一為顧長
康所繪維摩詰天女一為戴顒所損臂胛塑像惜無
文筆如龜蒙紀之者
[114-62b]
説郛卷一百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