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j0185 說孚-明-陶宗儀 (WYG)


[021-1a]
欽定四庫全書
 説郛卷二十一上    元 陶宗儀 撰
  青箱雜記吳處厚/
王文正公旦相真宗僅二十年時值四夷納欵海内無
事天書荐降祥瑞沓臻而大駕封岱祠汾皆為儀衛使
扈蹕處士魏野獻詩曰太平宰相年年出君在中書十
四秋西祀東封俱巳畢可能來伴赤松逰
公與楊文公億為空門友楊公謫汝州公適當軸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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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不及他事唯談論真諦而已余嘗見楊公親筆與公
云山栗一秤聊表村信盖汝唯産栗而億與王公忘形
交以一秤栗遺之斯亦昔人鷄黍縞紵之意乎
郎中曹琰亦滑稽辯㨗嘗有僧以詩卷投獻琰閲其首
篇登潤州甘露閣云下觀楊子小琰曰何不道卑吠狗
兒肥次又閱一篇送僧云猿啼旅思悽琰曰何不道犬
吠張三嫂座中無不大笑
龍圗劉煜亦滑稽辯㨗嘗與内相劉筠聚㑹飲茗問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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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曰湯滚也未左右皆應曰已滚筠曰僉曰鯀哉煜應
聲曰吾與㸃也
煜又嘗與筠連騎趨朝筠馬病足行遲煜謂曰馬何故
遲筠曰只為五更三言㸃緩也煜應聲曰何不與他七
上八意欲其下馬徒行也
五代之際天下剖裂太祖啟運雖則下西川平嶺表収
江南而吳越荆閩納籍歸覲然猶有河東未殄其後太
宗再駕乃始克之海内自此一統故因御試進士乃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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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為家為賦題時進士王世則遽進賦曰搆盡乾坤
作我之龍樓鳳閣開窮日月為君之玉户金闗帝覽之
大悦遂擢為第一人
世傳潘閬安鴻漸八才子圗皆䇿蹇重戴又禹偁贈崔
遵慶及第詩云且留重戴士風多則國初舉子猶重戴

天聖以前烏幘惟用光紗自後始用南紗迨今六十年
復稍稍用光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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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傳陳執中作相有壻求差遣執中曰官職是國家的
非卧房籠篋中物壻安得有之竟不與
世譏馮道依阿詭隨事四朝十一帝不能死節而余嘗
采道所言與其所行參相考質則道未嘗依阿詭隨其
所以免於亂世盖天幸耳石晉之末與遼結釁懼無敢
奉使者宰相選人道即批奏臣道自去舉朝失色皆以
謂墮於虎口而道竟生還又彭門卒以道為賣己欲兵
之湘隂公曰不干此老子事終亦獲免初郭威遣道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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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隂道語威曰不知此事由中否道平生不曾妄語莫
遣道為妄語人及周世宗欲収河東自謂此行若太山
壓卵道曰不知陛下作得山否凡此皆推誠任直委命
而行即未嘗有所顧避依阿也又遼主嘗問道萬姓紛
紛何人救得而道發一言以對不啻活生靈百萬盖俗
人徒見道之迹不知道之心道迹濁心清豈世俗所知
耶余嘗與富文忠公論道之為人文忠曰此孟子所謂
大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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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祐嘉祐中未有謁禁士人多馳騖請託而法官尤甚
有一人號望火馬又一人號日逰神盖以其日有奔趨
聞風即至未嘗暫息故也
太祖廟諱匡𦙍語訛近香印故今世賣香印者不敢斥
呼鳴羅而已仁宗廟諱貞語訛近蒸今内庭上下皆呼
蒸餅為炊餅亦此類
杜祁公衍常言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則所
諱在我而已他人何預焉故公帥并州視事未三日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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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吏請公家諱公曰下官無所諱惟諱取枉法贓吏悚
而退
前世有翰林學士本朝咸平中復置翰林侍讀學士以
楊徽之夏侯嶠吕文仲為之又置翰林侍講學士以邢
昺為之則翰林侍讀與侍講學士自楊徽之邢昺等始

梁祖都汴庶事草創正眀中始於今右長慶門東北創
小屋數十間為三館湫隘尤甚又周廬徼道咸出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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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士騶卒朝夕喧雜每受詔撰述皆移他所至太平興
國中車駕臨幸顧左右曰若此卑陋何以待天下賢俊
即日詔有司規度左舁龍門東北東府地為三館命内
臣督役晨夜兼作不日而成尋下詔賜名崇文院以東
廊為昭文館書庫南廊為集賢院書庫西廊以經史子
集四部為史館庫凡六庫書籍正副本八萬卷斯亦盛

嶺南風俗相呼不以行第唯以各人所生男女小名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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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父母元豐中余任大理丞斷賔州奏案有民韋超男
名首即呼韋超作父首韋遨男名滿即呼韋遨作父滿
韋全男女名插娘即呼韋全作父插韋庶女名睡娘即
呼庶作父睡妻作嬸睡
嶺南謂村市為虚栁子厚童區乙傳云之虚所賣之又
詩云青箬裹鹽歸峒客綠荷包飯趂虚人即此也盖市
之所在有人則滿無人則虚而嶺南村市滿時少虚時
多謂之為虚不亦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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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蜀有痰市而間日一集如痰瘧之一發則其俗又以
冷熱發歇為市喻
昔人謂官至三品不讀相書自識貴人以其閲多故也
本朝巨公吕文靖夏文莊楊大年馬尚書皆有人倫之
鑒故其賞罰未嘗妄謬而任使之際亦多成功李勣曰
無福之人不可與共事斯言信矣
翰林王公洙修撰錢公延年俱以丁酉八月丑時生王
十九日錢二十日錢以嘉祐六年六月卒時王公已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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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謂王公起於寒素早嵗蹇剝庶可以免灾侍郎掌公
曰錢雖少年榮進晚即滯留王雖早嵗竒蹇晚即遷擢
長短比折禍福適均王公竟不起
小説載盧樵貌陋嘗以文章謁韋宙韋氏子弟多肆輕
侮宙語之曰盧雖人物不揚然觀其文章有首尾異日
必貴後竟如其言本朝夏英公亦嘗以文章謁盛文肅
文肅曰子文章有館閣氣異日必顯後亦如其言然余
嘗究之文章雖皆出於心術而實有兩等有山林草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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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文則其氣枯槁憔悴乃道不得行著書立言者之所
尚也朝廷䑓閣之文則其氣温潤豐縟乃得位於時演
綸視草者之所尚也故本朝楊大年宋宣獻宋莒公胡
武平所撰制詔皆婉美淳厚過於前世燕許韋楊逺甚
而其為人亦各類其文章王安國常語余曰文章格調
須是官様豈安國言官様亦謂有館閣氣耶又今世樂
藝亦有兩般格調若朝廟供應則忌麄野嘲&KR1116至於村
歌社舞則又喜焉兹亦與文章相類晏元獻公雖起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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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而文章富貴出於天然嘗覽李慶孫富貴曲云軸裝
曲譜金書字樹記花名玉篆牌公曰此乃乞兒相未嘗
諳富貴者故余毎吟咏富貴不言金玉綿繡而唯説其
氣象若樓臺側畔楊花過簾幕中間燕子飛梨花院落
溶溶月栁絮池塘淡淡風之類是也故公自以此句語
人曰窮兒家有這景致也無
唐路徳延有孩兒詩五十韻盛傳於世近代洛中致政
侍郎張公師錫追次其韻和成老兒詩亦五十韻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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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曰鬢髪盡皤然眉分白雪鮮週遮延客話傴僂抱孫
憐無病常供粥非寒亦衣綿假温推擁背借力仗搘肩
貌比三峯客年過四皓仙喚方離枕上扶始到門前每
愛烹山茗常嫌飣石蓮耳聾如塞纊眼暗似籠烟宴坐
羸凭几乗騎困嚲鞭頭揺如轉旋唇動若抽牽骨冷愁
離火牙疼怯潄泉形骸將就木囊槖尚貪錢膠睫乾眵
綴粘髭冷涕懸披裘腰懶繫濯手袖慵揎擡舉衣頻換
扶持藥屢煎坐多茵易破行少履難穿喜婢裁裙布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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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買粉鈿房教深下幕牀遣厚鋪毡琴聴憐三樂圗張
笑七賢看嫌經字小敲喜磬聲圎食罷羮流袂盃餘酒
帶涎樂來須遣罷醫到久相延裹㡌縱横掠梳頭取次
纒長吁思往事多感聴哀絃氣注腰還重風牽口便偏
墓松先遣種誌石預教鐫客到惟求藥僧來忽問禪養
茶懸竈壁晒艾曝簷椽怒僕空睜眼嗔兒謾握拳心驚
嫌蹴踘脚軟怕鞦韆局縮同寒狖摧豗似飽鳶觀瞻多
目眩牽動即頭旋女嫁求紅燭男㛰乞彩錢已聞捐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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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寧更佩韋絃賔客身非與兒孫事已傳養和屏作伴
如意拂相連久棄登山屐惟存負郭田呻吟朝不樂展
轉夜無眠呼稚臨床畔看書就枕邊冷疑懐貯水虛訝
耳聞蟬束帛非無分安車信有緣伏生甘坐末絳老讓
行先拘急將風夜昏沉欲雨天雞皮塵漸漬齯齒食頻
填毎憶居郎署常思釣渭川喜逢迎佛會羞赴賞花筵
徑狹容移檻堦危索减㙛好生焚鳥網惡殺拆漁船既
感桑榆日當嗟蒲栁年長思當弱冠悔不䞉狂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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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純古不害其為邪文章艶麗亦不害其為正然世
或見人文章鋪陳仁義道徳便謂之正人君子及花草
月露便謂之邪人兹亦不盡也皮日休曰余嘗慕宋璟
之為相疑其鐵腸與石心不解吐婉媚辭及覩其文而
有梅花賦清便富艶得南朝徐庾體
左氏傳曰魏大名也故魏府號大名府
楊文公談苑稱楚僧惠崇工詩於近代釋子中為傑出
而歐陽公少師歸田錄亦紀其佳句則不甚多余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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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崇自撰句圗凡一百聫皆平生所得於心而可憙者
今並錄之書楊雲卿别墅云河分崗勢斷春入燒痕青
長信詞云隂井生秋早明河轉曙遲送逺上人西逰云
地形吞蜀盡江勢抱蠻迴江行晚泊云嶺暮春猨急江
寒白鳥稀上谷相公池上作云歸禽動疎竹落果響寒
塘贈陳六府云野人傳相鶴山吏學彈琴夜坐云香淺
氷生井宵分月上軒贈凝上人云掩門青檜老出定白
髭長送選客云浪經蛟浦濶山入鬼門寒經縁公舊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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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遺偈傳諸國留真在一峯塞上云河氷堅度馬塞雪
宻藏鵰喜長公至云久别年顔改相逢夜話長隐者云
多年不道姓幾日旋移家宿東林寺云鳥歸杉墮雪僧
定石沉雲上翰林楊學士云露寒金掌重天近玉繩低
栁氏書齋云著書驚日短彈劍惜春深上王太尉云探
騎通畨壘降兵逐漢旗田家秋夕云露下牛羊静河明
桑柘空舟行云林斷城隍出江分島嶼迴寄梅蘇州云
鎖城山月上吹角海鷗驚宿楊侍郎東亭云卷幔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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逺移牀得月多送程至云白浪分吳國青山隔楚天逰
隠静寺云空潭聞鹿飲疎樹見僧行送錢供奉廵警云
劍佩明山雪旌旗濕海雲梅鼎臣河亭云曠野行人少
長河去鳥平宿肇公山齋云月髙山舎逈霜落石門深
送盧經西歸云霜多秦木逈雲盡漢山孤濠梁夜泊云
夜閒潮動舸秋逈月臨城崔仰秋居云葉落風中盡䖝
聲月下多贈裴使君云行縣山迎舸論兵雲繞旂早行
云繁霜衣上積殘月馬前低秋夕云磬斷䖝聲出峯廻
[021-11b]
鶴影沉書韓退之屋壁云移家臨醜石租地得靈泉秋
夕懐長公云秋近草䖝亂夜遥霜月低觀宴鄉老云海
鷗聽舜樂山鬼醉堯觴贈素上人云中食下林&KR0924夜禪
移塚狐晚夏云扇聲猶泛暑井氣忽生秋江行早發云
殘月楚山曉孤煙江廟春宿翻經館清少卿房云梵容
分古像唐語入新經題王太保道院云鶴𫝊滄海信僧
和白雲詩秋夕懐汪白詩云寒禽栖古栁破月入㣲雲
贈白上人云花漏沉山月雲衣起海風喜陳助至云樓
[021-12a]
中天姥月座上杜陵人冬日野望云人歸岡舎逈雁過
渚田遥送人牧榮州云山色臨巴逈江流入漢清春申
道中云湘雲随雁斷楚路背人遥贈李道士云松風吹
髪亂嵓溜濺碁寒栖霞寺云境閒僧渡水雲盡鶴盤空
林逋河亭云古路随崗起秋帆轉浦斜楊秘監池上云
禽寒時動竹露重忽翻荷魏野山亭云嵐重琴碁濕風
長枕簟寒塞下云離磧雁衝雪渡河人上氷寄白閣能
上人云夜梵通雲竇秋香滿石叢陜西道中云闗河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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鬢白風雪一燈青送防秋陽將軍云殺氣生龍劍威風
動虎旗𤓰州亭子云落潮鳴下岸飛雨暗中峯賀劉舎
人云日纒黄道迥春入紫㣲深除夜云寒燈催臘盡曉
角喚春歸幽幷道中云雁行沈古戍鵰影轉寒沙送僧
歸天台云景霽雲廻合秋生樹動揺過陳摶舊居云亂
水僧頻過草林鶴不還宿横江館云露館濤驚枕空庭
月伴琴維邢道中云馬渡氷河濶鵰盤噴日髙國清寺
秋居云驚蟬移古栁鬬雀墮寒庭書平上人山房云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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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𫝊夕磬谿霧擁春燈觀南郊天仗云霓旌揺曙景鳳
吹繞春雲贈義省上人云坐石雲生袖添泉月入瓶昇
平詞云萬國無刑治三邉不戰平國清寺云暝鶴棲金
刹秋僧過石橋吕氏西齋云雲殘僧掃石風動鶴歸松
劉參幽居云風暖鳥巢木日髙人灌園楊都官池上云
竹風驚宿鶴潭月戯春鷖書矯方屋壁云圭竇先知曉
盆池别見天送陳舎人廵撫云月露疎寒柝雲濤閃畫
旂宿齊上人禪齋云鶴驚金刹露龍蟄玉瓶泉春日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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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賛池上云暄風生木末遲景入泉心七夕云河来天
上濶雲度月邉輕贈王道士云海人来相鶴山&KR0924下聽
琴送孫荆州云畫鷁浮秋浪金鐃響夕雲江城晚望云
丹楓映郭逈緑嶼罥江深題王太保山亭云危溜含清
瑟飛花㸃玉觴送李秦州云朱旗凌雪卷畫角入雲吹
晝上人西齋云孤雲還静境逺籟發秋空李太𫝊山莊
云圍碁分雪石汲井動金沙宫中詞云井寒春氣碧樓
轉夕隂清送吳袁州云鳥暝風沉角天清月上旗寄肇
[021-14a]
公云斜吹鳴金錫歸雲擁石牀塞上云古戍生煙直平
沙落日遲嗣上人云拂石雲離箒甞茶月入鐺舟行云
逺嶼迎檣出寒林帶岸廻送延上人云来時雲擁衲别
夜月随笻馬蠙淮亭云路横崗燒斷風轉浦帆斜上殿
前戴太保云劍静龍歸匣旗閒虎繞竿髙諲書齋云品
畫逢名嶽横琴憶古賢太一山云雲隂移漢塞石色入
秦天塞上送人云地遥羣馬小天濶一鵰平范容園池
云江花凌霰老山溜入池深獵騎云長風躍馬路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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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鵰天髙畧書院云古木風煙盡寒潭星斗深送段工
部河北轉運云渡河風動斾廵部雨霑車
[021-15a]
  冷齋夜話釋恵洪/
東坡初未識秦少游少游知其將復過維揚作坡筆語
題壁于一山寺中東坡果不能辨大驚及見孫莘老出
少游詩詞數百篇讀之乃嘆曰向書壁者豈此郎邪
東坡每曰古人所貴者貴其真陶淵明耻為五斗米屈
于鄉里小兒棄官去歸久之復游城郭偶有羡于華軒
漢髙帝臨大事鑄印銷印甚于兒戯然其正直明白照
映千古想見其為人問士大夫蕭何何以知韓信竟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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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以答之者
予與李徳修游公義過一新貴人貴人留食予三人者
皆以左手舉箸貴人曰公等皆左轉也予遂應聲曰我
輩自應須左轉知君豈是背匙人一座大笑噴飯滿桉
舒王在鍾山有道士求謁因與棋輙作數語曰彼亦不
敢先此亦不敢先惟其不敢先是以無所争惟其無所
争故能入於不死不生舒王笑曰此特棋隠語也
范仲淹少時求為秦州西溪監鹽其志欲吞西夏知用
[021-16a]
兵利病耳而廨舎多蚊蚋文正戲題其壁曰飽去櫻桃
重饑来栁絮輕但知離此去不用問前程雖戲笑之語
亦愷悌渾厚之氣逼人况其大者乎
唐僧多佳句其琢句法比物以意而不指言某物謂之
象外句如無可上人詩曰聽雨寒更盡開門落葉深是
以落葉比雨聲也又曰㣲陽下喬木逺燒入秋山是以
㣲陽比逺燒也
淵材游京師貴人之門十餘年貴人皆前席其家在筠
[021-16b]
之新昌其貧至饘粥不給父以書召其歸曰汝到家吾
倒懸解矣淵材于是南歸跨一驢以一黥挾以布槖槖黥
皆斜絆其腋一邑聚觀親舊相慶三日議曰布槖中必
金珠也予惟知其迂濶疑之乃問親舊聞淵材還相慶
曰君官爵雖未入手必使父母妻兒脫凍餒之厄槖中
所有可早出以觀之淵材喜見眉鬚曰吾富可敵國也
汝可拭目以觀乃開槖有李廷珪墨一丸文與可竹一
枝歐公五代史草藁一巨編餘無所有
[021-17a]
范堯夫謫居永州閉門人稀識面客苦欲見者或出則
問寒暄而已僮掃榻奠枕于是揖客解帶對卧良乆鼻
息如雷霆客自度未可起亦熟睡睡覺常及暮而去
趙閱道休官歸三衢作髙齋而居之禪誦精嚴如老爛
頭陀與鍾山佛慧禪師為方外友唱酬妙語照映叢林
性喜食素日須延一僧對飯可以想見其為人矣
王荆公居鍾山特與金華俞秀老過故人家飲飲罷少
坐水亭顧水際沙間有饌器數件皆黄白物意吏卒竊
[021-17b]
之故使人問司之者乃小兒適聚于此食棗栗食盡棄
之而去荆公謂秀老曰士欲任大事閱富貴如羣兒作
息乃可耳
東坡嘗對歐公誦文與可詩曰美人却扇坐羞落庭下
花歐公笑曰與可無此句與可拾得耳世徒知與可掃
墨竹不知其髙才兼諸家之妙詩尤精絶戲作鷺鷥詩
曰頸細銀鈎淺曲脚髙緑玉深翹岸上水禽無數有誰
似汝風標
[021-18a]
洪駒父曰栁子厚詩曰&KR0034靄一聲山水緑&KR0034音奥而世
俗乃分&KR0034為二字誤矣如老杜詩曰雨脚泥滑滑世俗
為兩脚泥滑滑王元之詩曰春殘葉宻花枝少睡起茶
親酒盞踈世以為睡起苶多酒盞踈多如此類
集句詩山谷謂之百家衣體其法貴拙速而不貴巧遲
如前輩曰晴湖勝鏡碧衰栁似金黄又曰事治閒景象
摩挲白髭鬚又曰古瓦磨為硯閒砧坐當床人以為巧
然皆疲費精力積日月而後成不足貴也
[021-18b]
山谷云天下清景初不擇賢愚而與之遇然吾特疑端
為我輩設荆公在鍾山定林與客夜坐對人作詩曰殘
生傷性老耽書年少東来復起予各據槁梧同不寐偶
然聞雨落堦除東坡宿餘杭山寺贈僧曰暮皷朝鐘自
撃撞閉門欹枕有殘缸白灰旋撥通紅火卧聽蕭蕭雪
打窓人以山谷之言為確論
唐詩有竹逕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之句歐陽文忠公愛
之毎以語客曰古人工為發端心雖曉之而才莫逮欲
[021-19a]
倣此為一聨終莫之能以文忠公之才而謂不能詩蓋
未易識也
崇寧元年元日粥罷昏睡夢中忽作一詩既覺輙能記
之曰無賴東風試怒號共乗一葉傲驚濤不知兩岸人
皆愕但覺中流笑語髙三月七日偶與瑩中濟湘江是
日大風當斷渡而瑩中必欲宿道林小舟掀舞向浪中
兩岸聚觀胆落而瑩中笑聲愈髙予紬繹夢中詩以語
瑩中瑩中云此段公案三十年後大行叢林也
[021-19b]
前輩作花詩多用美女比其狀如曰若教解語應傾國
任是無情也動人誠然哉山谷作酴醿詩曰露濕何郎
試湯餅日烘荀令炷爐香乃用美丈夫比之特若出類
而吾叔淵材作海棠詩又不然曰雨過温泉浴妃子露
濃湯餅試何郎意尤工也
道潜作詩追法淵明其語逼真處數聲柔櫓蒼茫外何
處江村人夜歸又曰隔林彷彿聞機杼知有人家住翠
㣲時從東坡在黄州京師士大夫以書抵坡曰聞公與
[021-20a]
詩僧相從真東山勝逰也坡以書示潜誦前句笑曰此
吾師十四字號耳
王仲正言老杜詩江蓮揺白羽天棘蔓青絲天棘非煙
雨自是一種物曾見于一小說今忘之髙秀實曰天棘
天門冬也一名顛棘非天棘也王元之詩曰水芝卧玉
腕天棘舞金絲則天棘蓋栁也
舒王女吳安持之妻蓬莱縣君工詩多佳句有詩寄舒
王曰西風不入小窓紗秋氣應憐我憶家極目江山千
[021-20b]
里恨依然和淚看黄花舒王以楞嚴經新釋付之有和
詩曰青燈一㸃映窓紗好讀楞嚴莫憶家能了諸縁如
幻夢世間惟有妙蓮花
舒王晚年詩曰紅梨無葉庇華身黄菊分香委路塵嵗
晚蒼官纔自保日髙青女尚横陳又曰木落岡巒因自
獻水歸洲渚得横陳山谷謂予曰自獻横陳事見相如
賦荆公不應用耳予曰看楞嚴經亦曰於看横陳事味
如嚼蠟
[021-21a]
唐詩有曰長因送人處憶得别家時又曰舊國别多日
故人無少年荆公用其意作古今不經人道語荆公詩
曰木末北山烟冉冉草根南澗水泠泠繰成白雪桑重
緑割盡黄雲稻正青東坡曰桑疇雨過羅紈膩麥隴風
来餅餌香如華嚴經舉因知果譬如蓮花方其吐華而
果具蘂中
韓子蒼曰丁晉公海外詩曰草解忘憂憂底亊花能含
笑笑何人世以為工讀東坡詩曰花非識靣嘗含笑鳥
[021-21b]
不知名時自呼便覺才力相去如天淵
謝逸字無逸臨川人勝士也工詩能文黄魯直讀其詩
曰晁張流也恨未識之耳無逸詩曰老鳳垂頭噤不語
枯木槎牙噪春鳥又曰貪夫蟻旋磨冷官魚上竹又曰
山寒石髪痩水落溪毛凋為魯直所稱賞
仲殊初游吳中自負一蓋見賣餳者從乞一錢餳與之
即就買餳食之而去嘗客館古寺中道俗造之輙就覔
錢皆相顧羞縮曰初不多辦来奈何殊曰錢如蜜一滴
[021-22a]
也甜
石曼卿隠于酒謫仙之流也善戲謔嘗出報慈寺馭者
失控馬驚曼卿墮地從吏驚遽扶掖據鞍市人聚觀意
其必大詬怒曼卿徐着一鞭謂馭者曰賴我石學士也
若瓦學士顧不破碎乎
張丞相好草書而不工當時流輩皆譏笑之丞相自若
也一日得句索筆疾書滿紙龍蛇飛動使姪録之當波
險處姪罔然而止執所書問曰此何字也丞相熟視久
[021-22b]
之亦自不識詬其姪曰胡不早問致予忘之耶
盛學士次仲孔舎人平仲同在館中雪夜論詩平仲曰
當作不經人道語曰斜拖闕角龍千丈澹抹牆腰月半
稜坐客皆稱絶次仲曰句甚佳惜其未大乃曰看来天
地不知夜飛入園林總是春平仲乃服其工
[021-23a]
  癸辛雜識周宻/
王黼盛時庫中黄雀鮓自地積至棟凡滿三楹蔡京對
客令㸃檢蜂兒見在數目得三十七秤童貫既敗籍其
家得劑成理中丸㡬千斤𫝊記載之以為談柄近者官
籍賈師憲第果子庫糖霜凡數百甕官吏以為不可久
留難載帳冊遂輦棄湖中軍卒輦或乘時竊出則他物
稱是可想矣胡椒八百斛領軍鞵一屋不足多也
人各有好惡於書亦然前輩如杜子美不喜陶詩歐陽
[021-23b]
公不喜杜詩蘇明允不喜揚子坡翁不喜史記王充作
刺孟馮休著刪孟司馬公作疑孟李泰伯作非孟晁以
道作詆孟黄次伋作評孟若酸鹹嗜好亦各自有所喜
非若今人胸中無真識随時好惡逐人歩趨而然者且
以孟揚馬遷陶杜異世遇諸名公尚有所不合今乃欲
以區區之文以求識賞於當世不具耳目之人難矣哉
後世子雲之論真名言也
劉胡靣黝黑似漆蠻人畏之小兒啼語云劉胡来便止
[021-24a]
楊大眼威聲甚振淮泗荆沔之間童兒啼者呼云楊大
眼至即止將軍麻秋有威名兒啼輙呼麻秋来即止檀
道濟雄名大振魏甚憚之圗以禳鬼江南人畏桓康以
其名怖小兒且圗其形於寺中病瘧者寫其形貼床壁
無不立愈
楊昊字明之娶江氏少艾連嵗得子明之客死之明日
有蝴蝶大如掌徘徊翔於江氏之傍竟日乃去及聞訃
聚族而哭其蝶復来繞江氏飲食起居不置也蓋明之
[021-24b]
不能割戀於少艾稚子故化蝶以歸爾李商嘗作詩記
之曰碧桐翠竹名家兒今作翩翩蝴蝶飛山川阻深羅
網宻君從何處化飛歸李鐸諌議知鳳翔既卒有蝴蝶
萬數自殯所以至府宇蔽映無下足處府官弔祭奠接
武不相辨揮之不開踐踏成泥其大者如扇逾月方散
楊大芳娶謝氏謝亡未殮有蝶大如扇其色紫褐翩翩
自帳中徘徊飛集窓户終日乃去始信明之之事不誣
余嘗作詩悼之云帳中蝶化真成夢鏡裏鸞孤枉斷腸
[021-25a]
吹散玉簫人不見世間難覓返魂香
楊太真小字玉環故古今詩人多以阿環稱之按李義
山云十八年来墮世間瑶池歸夢碧桃閒如何漢殿穿
針夜又向窓中覷阿環荆公詩云瑶池森漫阿環家又
云且當呼阿環乗輿弄溟渤則是以西王母為阿環也
按西王母降漢庭遣侍女與上元夫人答云阿環再拜
上問起居然則上元夫人亦名阿環
明皇逰月宫一事所出亦數處異開元中明皇與申天
[021-25b]
師洪都客夜逰月中見所謂廣寒清虚之府下視玉城
嵳峩若萬頃琉璃田翠色冷光相射炫目素娥十餘舞
於廣庭音樂清麗遂歸製霓裳羽衣之曲唐逸史則以
為羅公逺而有擲杖化銀橋之事集異記則以為葉法
善而有過潞州城奏玉笛投金錢之事幽怪録則以為
游廣陵非潞州要之皆荒唐之說不足問也
瑞州髙安縣旌義鄉鄭千里者有女定二娘己酉秋千
里抱疾危甚女刲股和藥疾遂瘥至次年眷汲井之次
[021-26a]
忽雲湧於地不覺乘空而去人有見若紫雲接引而昇
者於是鄉保轉聞之縣縣聞之州乞奏於朝立廟旌表
以勸孝焉久之未報然千里為立仙姑祠禱祈輙應逺
近翕然趨之作會㡬數千人明年苦旱里士復申前請
時洪起畏以立為宰頗疑有他因閱故牒宻遣縣胥㢘
其事適新建縣有闕氏者雇一婢来厯不明且又旌義
人因呼牙儈訊即所謂鄭仙姑也蓋此女初已定姻而
與人有姦而孕其父醜之遂宛轉售之傍邑乃設為仙
[021-26b]
事以掩之利其施享之入以為此耳昌黎謝自然華山
女詩盖亦可見然則世俗所謂仙姑者豈此類也耶
三建湯所用附子川烏天雄而莫曉其命名之義比見
建上一老醫云川烏建上頭目之虚風者主之附子建
中脾胃寒者主之天雄建下腰腎虚憊者主之此說亦
似有理後因觀謝靈運山居賦曰三建異形而同出盖
三物皆一種類一嵗為側子二嵗為烏喙三嵗為附子
四嵗為烏頭五嵗為天雄是知古藥命名皆有所本祖也
[021-27a]
楊凝式居洛日將出逰僕請所之楊曰宜東逰廣愛寺
僕曰不若西逰石壁寺凝式舉指曰姑逰廣愛寺僕又
以石壁為請凝式乃曰姑逰石壁聞者為之撫掌吳山
僧浄端道解深妙所謂端獅子者章申公極愛之乞食
四方登舟旋問何風風所向即從之所至人皆樂施盖
楊出無心端出委順跡不同而意則同也
李方叔師友談記及延漏録鐵圍山載仁宗晚年不豫
漸復康平忽一日命宫嬪妃主逰後苑乗小輦東向欲
[021-27b]
登城堞遥見小亭榜曰迎曙帝不恱即時回輦翌日上
仙而英宗登極盖曙宇乃英宗御名也又冦忠愍雜說
載哲宗朝嘗創一堂退繹萬機學士進名皆不可意乃
自製曰迎端意謂迎事端而治之未㡬徽宗由端邸即
大位又晁無咎雜說言仁宗時作亭名曰迎曙已乃悟
為英宗名改之曰迎旭又以為未安復改之曰迎恩皆
符英宗御名也已上數說未知孰是
簡槧古無有也陸務觀謂始於王荆公其後盛行淳熈
[021-28a]
末始用竹紙髙數寸濶尺餘者簡板㡬廢自丞相史彌
逺當國臺諫皆其私人每有所劾薦必先呈副封以越
薄紙書用簡板繳達合則緘還否則别以紙言某人有
雅故朝廷正賴其用於是旋易之以應課習以為常端
平之初猶循故態陳和中因對首言之有文藁會稽之
竹囊括蒼之簡正謂此也又其後括蒼為軒様紙小而
多其層數至十餘叠者凡所言要切則用之貴其卷還
以泯其迹然既入貴人達官家則竟留不還或别以他
[021-28b]
槧答之往者御批至政府從官則皆用蠲紙自理宗朝
亦用黄封簡板或以象牙為之而近臣宻奏亦或用之
謂之御槧盖自古所無也
或云韓信為吕后所殺韓通為杜后所殺韓𠈁胄為楊
后所殺韓震為謝后所殺四人皆將相皆死於婦人之
手亦異矣
凡松葉皆雙股故世以為松釵獨栝松毎穂三鬚而髙
麗所産毎穂乃五鬛焉今所謂華山松是也李賀有五
[021-29a]
粒小松歌陸龜蒙詩云松齋一夜懐貞白霜外空聞五
粒風李義山詩松暄翠粒新劉夢得詩翠粒照晴露皆
以粒言松也酉陽雜俎云五粒者當言鬛自有一種名
五鬛皮無鱗甲而結實多新羅所種云然則所謂粒者
鬛也
唐世士大夫重浮屠見之碑名多自稱弟子此已可笑
栁子厚道州文宣廟記云春秋師晉陵蔣堅易師沙門
凝安有先聖之宫而可使桑門横經於講筵哉此尤可
[021-29b]
笑者然樊川集亦有燉煌郡僧正除州學博士僧慧苑
除臨壇大徳制則知當時此事不以為異也
韓熈載相江南後主即位頗疑北人有鴆死者熈載懼
禍因肆情坦率不遵禮法破其家財售妓樂數百人荒
&KR0075為樂無所不至所受月俸至不能給遂弊衣破履作
瞽者持絃琴俾門生舒雅執板挽之随房乞丐以足日
膳後人因畫夜宴圗以譏之然其情亦可哀矣唐裴休
晚年亦披毳衲於歌姬院捧鉢乞食曰不為俗情所染
[021-30a]
可以說法為人乃知熈載之前已有此例雖裴公逃禪
熈載避禍余謂熈載是世法裴公是心法心跡不同也
袁彦純同知始以史同叔同里之雅薦以登朝尹京既
以才猷自結上知遂繇文昌躋政府寖寖乎大用矣適
誕辰客有獻詩為夀云見說黄麻姓字香且將公論是
平章十年舊學資猶淺二紀中書老欲强刑鼎豈堪金
鎖印仙翁已在白雲鄉太平宰相今誰是惟有當年召
伯棠刑鼎指薛盖以金科賜第仙翁指葛時已七十舊
[021-30b]
學則鄭安晚也此詩既𫝊史聞惡之旋即斥出
今人呼平章為辨章見尚書大𫝊第一曰辨章百姓百
姓昭明史記則又以為辨章百姓韓文公袁氏先廟碑
亦用辨章二字
今人呼麥麵為来牟或曰牟粉皆非也廣雅云麰為小
麥然則来牟自是兩物說文云大麥牟也牟一作麰又
&KR1279周之所以受瑞麥来牟即今之大麥按小麥生於
秋後二百四十日秀之後六十日成秋種冬長春秀夏
[021-31a]
實具四時之氣兼有寒温熱冷故小麥性㣲寒以為麯
則温麫則熱麩則冷
世稱父之友為執則父之賓客宜何稱按史記張耳𫝊
外黄女亡其夫去抵父客漢吳王濞𫝊周亞夫父絳侯
客東坡贈王定國詩云西来故父客正用此耳父客二
字甚新
余為國局嘗祠腊充奉禮郎兼太祝同行事官有老謬
者乃加中單於祭服之上而以蔽膝係於肩背間一時
[021-31b]
見者掩鼻忍笑不禁㡬致失禮竟為監察御史所劾王
明清玉炤志載元符間有大學博士論奏云自来冠冕
前仰後俯此必是本官行禮之時倒戴差誤哲宗顧宰
臣笑曰如此等豈可作學官可與閒慢差遣遂改端王
府記室未㡬感會龍飛遂揆序云
吳興向氏欽聖后族也家富而儉不中節至於屋漏亦
不整治列盆盎以承之有三子常訪名於客長曰渙次
曰汗曰水父不以為疑也他日有連呼其名曰渙汗水
[021-32a]
方悟為戲已又胡衛道三子孟曰寛仲曰定季曰宕蓋
悉從宀其後道亡妻俾友人作志書曰夫人生三子寛
定宕讀者為之掩鼻蓋當時不悟為語病也寛後為京
僉宕則多收古物其子公明悉獻之賈師憲得一官以
贓敗
范文正公岳陽樓記有云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
樂而樂其後東坡行忠宣公辭免批答徑用此語云吾
聞之乃烈考曰君子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
[021-32b]
樂雖聖人復起不易斯言卿將書之紳銘之盤盂以為
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歟則今兹爰立之命乃所以
委重投艱而已又何辭乎其後忠宣上遺表亦用之云
蓋嘗先天下之憂期不負聖人之學此先臣所以教子
而微臣所以事君此又述批答之意亦前所未見也
宻章二字見晉書山濤等𫝊然其義殊不能深曉自唐
以来文士多用之近世若洪舜俞行喬行簡贈祖母制
亦云欲報食飴之徳可稽制蜜之章蜜字皆從虫相𫝊
[021-33a]
謂贈典既不刻印而以蠟為之蜜即蠟所以重之蜜章
然劉禹錫為杜司徒謝追贈表云紫書忽降於九重宻
印加榮於蜜夜李國長神道碑云煌煌宻章肅肅終言
王崇術神道碑云没代流慶宻章下賁宋祁作孫奭謚
議云宻章加等昭飾下泉又祭文云恤恩告弟子書蜜
章宻字乃並從山莫知其義為孰是豈古字可通用或
他别有所出也
建康溧陽市民同日殺人皆繫獄具以囚上府亦同日
[021-33b]
就道二囚時相與言監者不虞也夕宿邸舎甲謂乙曰
吾二人事已至此死固其分顧事適同日計亦有可為
者我有老母貧不能自活君到府第稱寃悉以諉我我
當兼任之等死耳幸而脫君家素温為我養母終其身
則吾死為不徒死矣乙欣然許之時張定叟以尚書知
府事號稱嚴明囚既至皆呼使前問之及乙則曰某實
不殺人殺人某者亦甲也張駭異使竟其說曰甲巳殺
某人即逸去其家不知為甲所殺也平日與某有隙遂
[021-34a]
以聞於官已而甲又殺某人乃就捕某非不自眀官闇
而吏賕故寃不得直也張以問甲甲對如乙言立破械
縱之一縣大驚甲既論死官吏皆坐失入抵罪而張終
不悟甚哉獄之難明也
癸酉嵗慶元秋試兩浙運司幹官臨川龔孟鍨為考官
龔道出慈溪忽夢有人以杯酒飲之且作四字於掌中
曉起便覺目視&KR0008&KR0008及入院發策第一道中誤以一祖
十三宗為十四宗於是士子大閧徑排試官房舎悉遭
[021-34b]
箠辱至有負笈而逃者龔偶得一兵負去而免劉制使
良貴親至院外撫諭遂權宜以策題第二道為首篇續
撰其三久之始定於是好事者作隔聮云龔運幹出題
踈脫以十三宗作十四宗劉制使下院調停用第二道
為第一道龔後為許使所劾明年秋度宗賓天於是十
四宗之語遂驗
[021-35a]
  墨莊漫録張邦基/
 僕以聞見慮其忘也書藏其篋歸耕山間遇力罷釋
 耒之壟上與老農憇談非敢示諸好事也其間是非
 毁譽均無容心焉僕性喜藏書随所寓榜曰墨莊故
 題其首曰墨莊漫録
范蜀公乞致仕章四上未允第五章言臣所懐有可去
者二謂言青苗不見聽一可去薦蘇軾孔文仲不見用
二可去章既上遂得請
[021-35b]
毘陵一士人姓常為蟹詩云水清詎免雙螯黑秋老難
逃一背紅蓋譏朱勔父子
王荆公書清勁峭㧞飄飄不凡世謂之横風疾雨黄魯
直謂學王濛米元章謂學楊凝式以余觀之乃天然如

崇寧初既立黨籍臣僚論元祐史官云初大臣挾其私
忿濟以邪說力引儇浮與其厚善布列史職或毁詆先
烈或鑿空造語以厚誣若范祖禹黄庭堅張耒秦觀是
[021-36a]
也或隠没盛徳而不録若曾肇是也或含糊取容而不
敢言若陸佃是也皆再謫降時舊史已盡改矣
王鞏定國為太常博士常從術士作軌革畫一堂廡庭
中有明珠一枚旁置棊局未㡬為御史朱光庭所抨得
補外
李商隠錦瑟詩云莊周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人多不曉劉貢父
詩話云錦瑟令狐綯家青衣亦莫能考瑟譜有適怨清
[021-36b]
和這四曲名四句蓋形容四曲耳
崇寧三年邦基伯父文簡公賓老自翰苑拜右丞而伯
父倪老後除内相宣和八年文粹中自翰苑拜右丞而
其季虚中除内相皆兄弟相代於北扉亦盛事也
孔雀毛著龍腦則相綴禁中以翠尾作帚毎幸諸閣擲
龍腦以辟穢過則以翠尾掃之皆聚無有遺者亦若磁
石引針琥珀拾芥物類相感也
世𫝊宗室中昔有昬謬俗呼為潑/撒太尉一日坐宫門見釘校
[021-37a]
者亟呼之命僕取弊履令工以革䕶其首工笑曰非我
技也公乃悞曰我謬也誤呼汝矣適欲喚一錮漏俗呼/骨路
者耳聞者大笑之
東坡贈黄照道人詩云面臉照人元自赤眉毛覆眼見
来烏王立之詩話云元自見来皆俚語也杜子羙詩云
鏁石藤稍元自落倚天松骨見来枯坡句法此而謂之
俚語立之未之思耳
杜子羙秦州詩云馬驕珠汗落胡舞白題斜題或作蹄
[021-37b]
莫曉白題之語南史宋武帝時有西北逺邉有滑國遣
使入貢莫知所之裴子野云漢頴隂侯胡白題將一人
服䖍注曰白題胡名也又漢定逺侯擊虜入滑此其後
乎人服其博識予嘗疑之蓋白題其胡下馬捨之始悟
白題乃胡人為氊笠也子羙所謂胡舞白題斜胡人多
為旋舞笠之斜似乎謂此也
王定國寄詩於東坡答書云新詩篇篇皆竒老拙此回
真不及矣窮人之具輙欲交割與公魏道輔見而笑曰
[021-38a]
定國亦難作交代秪是且權攝耳
江南李後主常於黄羅扇上書以賜宫人慶奴云風情
慚老見春羞到處消魂感舊游多謝長條似相識强垂
煙態拂人頭想見其風流也扇至今𫝊在貴人家
洛中花工宣和中以藥壅培於白牡丹如玉于葉一百
五玉樓春等根下次年花作淺碧色號歐家碧嵗貢禁
府價在姚黄上嘗賜近臣外廷所未識也
田衍魏泰居襄陽郡人畏其吻謡曰襄陽二害田衍魏
[021-38b]
泰未㡬李豸方叔亦来郡居襄人憎之曰近日多磨又
添一豸
魏泰道輔自號臨漢隠君著東軒雜録續録訂誤詩話
等書又有一書譏評巨公偉人闕失目曰碧雲騢取莊
獻明肅太后垂簾時西域貢名馬頸有旋毛文如碧雲
以是不得入御閑之意嫁其名曰都官貟外郎梅堯臣
撰實非聖俞所著乃泰作也
近時𫝊一書曰龍城録云栁子厚所作非也乃王銍性
[021-39a]
之偽為之其梅花鬼事蓋遷就東坡詩月黑林間逢縞
袂及月落參横之句耳又作雲仙散録尤為怪誕殊悞
後之學者
楊州蜀岡上大明寺平山堂前歐陽文忠公手植栁一
株謂之歐公栁公詞所謂手種堂前楊栁别来㡬度春
風者薛嗣昌作守相對亦種一株自榜曰薛公栁人莫
不嗤之嗣昌既去為人伐之不度徳有如此者
劉貢父詩話云文士用事誤錯雖為缺失然不害其羙
[021-39b]
杜甫詩云功曹無復漢蕭何按光武紀帝謂鄧禹曰何
以不掾功曹又曹參嘗為功曹云鄼侯非也貢父之意
直以少陵誤耳然前漢髙紀云單父人吕父善沛令辟
仇從之客因家焉沛中豪傑吏聞令有重客皆往賀蕭
何為主吏主進令諸大夫曰進不滿千錢坐之堂下云
云注孟康曰主吏功曹也然則少陵用此非誤也第貢
父偶思之未至耳
元祐六年七夕日東坡時知揚州與發運使晁端彦吳
[021-40a]
倅晁無咎大明寺汲塔院西廊井與下院蜀井二水校
其髙下以塔院水為勝
頃有一士人每於班列中好與秘閣諸公交語好事者
戲目之為館職裏行
王禹玉丞相寄程公闢詩云舞急錦腰迎十八酒酣玉
&KR0678照東西樂府六么曲有花十八古有玉東西杯其對
甚新也
許洛兩都軒裳之盛士大夫之淵藪也黨論之興指為
[021-40b]
許洛兩黨崔鷃徳符陳恬叔易皆戊戌生田晝承君李
豸方叔皆己亥生竝居頴昌陽翟時號戊巳四先生以
為許黨之魁也故諸公皆坐廢之久
東坡自儋耳北歸臨行以詩留别黎子雲秀才云我本
儋州人寄生西蜀州忽然跨海上譬如事逺逰平生生
死夢三者無劣優知見不再見欲去且少留後批云新
釀甚佳求一具理臨行寫此以折菜錢宣和中予在京
相藍見南州一士人携此帖来粗厚楮紙行書塗抹一
[021-41a]
二字類顔魯公祭侄文甚竒偉也具理南荒人瓶甖
濟南為郡在厯山之隂水泉清冷凡三十餘所如舜泉
瀑流金線真珠洗鉢孝感玉環之類皆竒李格非文叔
皆為厯下水記敘述甚詳文體有法曾子固作詩以瀑
流為趵突未知孰是
西京進花自李廸相國始
杜子美祭房相國九月用茶藕蓴鯽之奠蓴生於春至
秋則不可食不知何謂而晉張翰亦以秋風動而思菰
[021-41b]
菜蓴羮鱸鱠鱸固秋物而蓴不可曉也
張芸叟作鳳翔吳生畫記秦少游作五百羅漢圗記皆
法韓退之畫記俱無愧也
吳中魚市以㪷計一斗為/二觔半松陵唱和皮日休釣侣詩云
一斗霜鱗換濁醪云云吳中買魚論斗酒即稱觔其来
逺矣然酒今已用升至市交及蔬反論觔土風不可革

世謂子瞻詩多用小說中事而介甫詩則無有也予謂
[021-42a]
介甫詩時為之用比子瞻差少耳
世俗以阿阿則則為歎息之聲李端叔云楚令尹子西
將死家老則立子玉為之後子玉直則則於是遂定昭
奚恤過宋人有饋彘肩者昭奚恤阿阿以謝爾後阿阿
則則更為歎息聲常疑其自得於此
韓退之詩云前計頓乖張居然見真&KR0915廣韻及字書云
&KR0915五宴切注偽物也東坡嶺外詩云茯苓無人採千嵗
化虎魄我豈無長鑱真&KR0915苦難識韓非子曰齊伐魯索
[021-42b]
鑱鼎魯以其&KR0915往齊曰雁也魯曰真也古乃以雁為贋
亦借用也今人若作真雁人必笑也
予少年在湘陽會絃伯容云唐人能造竒語者無若劉
夢得作連州㕔壁記云環峯宻林激清儲隂海風毆温
交戰不勝觸石轉柯化為深凉颸城壓岡踞髙負陽土
伯嘘濕抵堅而散襲山逼谷化為鮮雲蓋前人未道者
不獨此爾其他刻峭清麗者不可槩舉學為文者不可
不成誦也
[021-43a]
  龍川别志蘇轍/
周髙祖柴后魏成安人父曰柴三禮本後唐莊宗之嬪
御也莊宗没明宗遣歸其家行至河上父母迓之會大
風雨止於逆旅數日有一丈夫冒雨走過其門衣弊破
裂不能自庇后見之驚曰此何人耶逆旅主人曰此馬
鋪卒吏郭雀兒者也后召與語異之謂父母曰此貴人
我當嫁之父母恚曰汝帝左右人歸當嫁節度使奈何
嫁此乞人后曰我久在宫中頗識貴人此人貴不可言
[021-43b]
不可失也槖中裝分半與父母我取其半父母知不可
奪遂成婚於逆旅中所謂郭雀兒則周祖也后每資以
金帛使事漢祖卒為漢佐命后父柴三禮既老夜寐輙
不覺晝起常寡言笑其家問之不答其妻醉之以酒乃
曰昨見郭雀兒已作天子初周祖兵征淮南過宋州宋
州使人勞之於葛驛先有一男子一女子不知所從来
轉客於市傭力以食父老憐其愿也醵酒食衣服使相
配為夫婦及周祖至市人聚觀女子於衆中呼曰此吾
[021-44a]
父也市人驅之去周祖聞之使前問之信其女也相持
而泣將擕之以行女曰我已嫁人矣復呼其夫視之曰
此亦貴人也乃俱挈之軍中奏補供奉官即張永徳也
及周祖入汴漢末帝以兵圍其第今皇建院是也盡誅
其家惟永徳與其妻在河陽為監押末帝亦命河陽誅
之河陽守呼永徳以勑視之永徳曰丈人為徳不成死
未晚也河陽守以為然雖執之於獄所以餽之甚厚親
問之曰君視丈人事得成否永徳曰殆必然以柴三禮
[021-44b]
夢所見為驗未㡬而㨗報至周祖親戚盡誅惟永徳夫
媍遂極富貴
景徳中契丹南牧真宗用冦莱公計親御六軍渡河兵
始交而斃其貴將契丹有求和意朝廷知之使供奉官
曹利用使於兵間利用見其母於軍中與蕃將韓得讓
偶在駞車上坐利用下車饋之食共議和事利用許之
嵗遺銀絹三十萬疋兩利用之行也靣請所遺王者上
曰必不得已雖百萬亦可及還上在帷宫方進食未之
[021-45a]
見使内侍問所遺利用曰此機事當靣奏上復使問之
曰姑言其畧利用終不肯言而以三指加頰内侍入白
三指加頰豈非三百萬乎上失聲曰太多既而曰姑了
事亦可耳帷宫淺泊利用具聞其語既對上亟問之利
用再三稱罪曰臣許之銀絹過多上曰㡬何曰三十萬
上不覺喜甚由此利用被賞尤厚然當時朝論皆以三
十萬為過厚惟宰相畢士安曰不如此其所願不滿和
事恐不能久衆未以為然也然自景徳至今將百年自
[021-45b]
古漢蕃和好所未常有畢公之言得之矣
真宗初即位李沆為相帝雅敬沆嘗問治道所宜先沆
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帝問其人曰如
梅詢曾致堯等是矣帝深以為然故終帝之世數人者
皆不進用是時梅曾皆以才名自負嘗遣致堯副温仲
舒安撫陜西致堯於閤門疏論仲舒言不足與共事輕
銳之黨無不稱快然沆在中書不喜也因用它人副仲
舒而罷致堯故自真宗之世至仁宗初年多得重厚之
[021-46a]
士由沆力也
真宗臨御嵗久中外無虞與羣臣燕語或勸以聲妓自
娛王文正公性儉約初無姬侍其家以二直省官治錢
上使内東門司呼二人者責限為相公買妾仍賜銀三
千兩二人歸以告公不樂然難逆上㫖遂聽之蓋公自
是始衰數嵗而捐館初沈倫家破其子孫鬻銀器皆錢
塘錢氏昔以遺中朝將相皆花籃大筩之類非家人所
有直省官與沈氏議止以銀易之具言於公公顰蹙曰
[021-46b]
吾家安用此其後姬妾既具乃呼二人問昔沈氏什器
尚在可求否二人謝曰向私以銀易之今見在也公喜
用之如素有聲色之移人如此張公安道守金陵二直
省官有一人自南方替還具為公道此
張公安道嘗為予言治道之要罕有能知之者老子曰
道非明民將以愚之國朝自真宗以前朝廷尊嚴天下
私說不行好竒喜事之人不敢以事揺撼朝廷故天下
之士知為詩賦以取科第不知其它矣言曰水到魚行
[021-47a]
既已官之不患其不知政也昔之名宰相皆以此術馭
下王文正公為相南省試當仁不讓於師賦時賈邉李
廸皆有名塲屋及奏名而邉廸不與試官取其文觀之
廸以落韻邉以師為衆與注疏異特奏令就御試王文
正議落韻失於不詳審耳若含注疏而立異論不可輙
許恐從今士子放蕩無所凖的遂取廸而黜邉當時朝
論大率如此仁宗初年王沂公吕許公猶持此論自設
六科以来士之翹侈者皆争論國政之長短二公既罷
[021-47b]
則輕銳之士稍稍得進漸為竒論以撼朝廷朝廷往往
為之動揺廟堂之淺深既可得而知而好名喜士之人
盛矣許公雖復作相然不能守其舊格意雖不喜而亦
從風靡矣其始也范諷孔道輔范仲淹三人以才能為
之稱首其後許公免相晏元獻為政富鄭公自西都留
守入叅知政事深疾許公乞多置諌官以廣主聽上方
嚮之而晏公深為之助乃用歐陽修余靖蔡襄孫沔等
竝為諫官諫官之勢自此日横鄭公猶傾身下士以求
[021-48a]
譽相帥成風上以謙虚為賢下以傲誕為髙於是私說
遂勝而朝廷輕矣然予以張公之論得其一不得其二
徒見今世朝廷輕甚故思曩日之重然不知其敝也大
臣恣為非横而下無由能動其害亦不細也使丁晉公
之時臺諫言事必聽已如仁宗中年其敗已久矣至於
許公非諸公並攻其短其害亦必有甚者蓋朝廷之輕
重則不在此誠使正人在上與物無私而舉動適當下
無以議之而朝廷重矣安在使下不得議哉下情不上
[021-48b]
通此亦人主之深患也可則從之否則違之豈害於重
哉西漢之初専任功臣侯者如絳灌之流不可謂不賢
至使賈誼董仲舒皆老死不得用事偏則害生故曰張
公得其一不得其二由此言之也
治平中韓魏公建議於陜西刺義勇凡三丁刺一人毎
人支買弓箭錢二貫文省共得二十餘萬人深山窮谷
無得脫者人情驚撓而兵紀律疎畧終不可用徒費官
錢不貲無人敢言其非者司馬君實時為諫官極言不
[021-49a]
便持劄子至中書堂魏公曰兵貴先聲後實今諒祚方
桀驁使聞陜西驟益二十萬兵豈不振慴君實曰兵之
用先聲為無其實也獨可以欺之於一日之間耳少緩
則敵知其情不可復用矣今吾雖益二十萬兵然實不
可用不過十日西人知其詳不復懼矣魏公不能答復
曰君但見慶厯間陜西鄉兵初刺手背後皆刺靣充正
兵憂今復爾耳今已降刺牓與民約永不充軍戍邉矣
君實曰朝廷屢失信民間皆憂此事未敢以刺牓為信
[021-49b]
雖光亦未免疑也魏公曰吾在此君無憂此言之不信
君實曰光終不敢奉信但恐相公亦不能自信耳魏公
怒曰君何相輕甚也君實曰相公長在此坐可也萬一
均逸偃藩它人在此因相公見成之兵遣之運糧戍邉
反掌間事耳魏公黙然竟不為止其後不十年義勇運
糧戍邉率以為常一如君實之言及君實作相議改役
法事多不便予兄子瞻與其事持論甚勁君實不能堪
子瞻徐曰昔親見相公言嘗與韓魏公言義勇無一言
[021-50a]
假借之者今日作相而不容某一言豈㤀昔日事耶君
實雖止實不喜也末㡬子瞻竟罷役局事
富公知青州嵗穰而河朔大饑民東流公以為從来拯
饑多聚之州縣人既猥多倉廪不能供散以粥飯欺弊
百端由此人多饑死死氣熏蒸疫疾随起居人亦致病
斃是時方春野有青菜公出牓要路令饑民散入村落
使富民不得固陂澤之利而等級出米以待之民重公
令榖米大積分遣寄居閒官往主其事問有健吏募民
[021-50b]
中有曾為吏胥走𨽻者皆倍給其食令供簿書給出納守
禦之役借民倉以貯擇地為塲掘溝為限與流民約三
日一支出納之詳一如官府公推其法於境内吏胥所
在手書酒炙之餽日至人人忻戴為之盡力比麥熟人
給路糧遣歸餓死者無㡬作叢冢𦵏之其間强壯堪為
禁卒者募得數千人刺指揮二字奏乞撥充諸軍時中
有與公不相能者持之不報人為公憂之公連上章懇
請且待罪乃得報自是天下流民處多以青州為法
[021-51a]
張安道知成都日以醫官自随重九請出觀藥市五更
市方合而雨作入五局觀避之至殿上見一道人臨堦
而坐往就之相問勞已道人曰張端明入蜀今已再矣
醫曰始一至蜀耳曰子不知也凡人元氣重十六兩漸
老而耗張公所耗過半矣吾與之夙相好今見子非偶
然也解衣裾出藥兩圎曰一圎可補一兩氣醫曰張公
雖好道然性重慎恐未信也道人曰所以二圎正為爾
也取一圎并水銀一兩納銚中以盞蓋之燒之良久札
[021-51b]
札有聲掲盞以松脂木投之當有異三投而藥成當知
此非凡藥也醫徑歸白公試之如其言毎投松脂燄起
先所坐小亭至三段燄如金色傾出則紫金也乃服其
一圎而使醫遍逰成都冀復遇焉後見之孔明廟前復
得一圎藥然服之亦無他異
 
 
 説郛卷二十一上
[021-52a]
欽定四庫全書
 說郛卷二十一下    元 陶宗儀 撰
  羅湖野録釋曉瑩/
 愚以倦游歸憩羅湖之上杜門郤掃不與世接因追
 繹疇昔出處叢林其所聞見前言往行不為不多或
 得于尊宿提唱朋友談說或得于斷碑殘碣蠧簡陳
 編嵗月浸久慮其湮墮故不復料揀銓次但以所得
 先後會稡成編命曰羅湖野録然世殊事異正恐𫝊
[021-52b]
 聞謬舛適足滓穢先徳貽誚後来姑私藏諸以俟審
 訂脫有博達之士操董狐筆著僧寳史取而補苴罅
 漏不為無益爾
趙清獻公平居以北京天鉢元禪師為方外友而咨决
心法暨牧青州日聞雷有省即説偈曰退食公堂自凭
几不動不揺心似水霹靂一聲透頂門驚起從前自家
底舉頭蒼蒼喜復喜刹刹塵塵無不是中下之人不得
聞妙用神通而已矣元豐間以太子少保歸三衢與里
[021-53a]
民不間位貌名所居為髙齋有詩見意曰腰佩黄金已
退藏箇中消息也尋常時人要識髙齋老只是阿村趙
四郎又誌其夀塋曰吾政已致夀七十二百嵗之後歸
此山地彼真法身不即不離充滿大千普現悲智不可
得藏不可得置夀塋之說如是如是觀其漏泄家風了
無剩語豈容裴龎擅美于前耶若夫身退名遂善始令
終不出户庭心契佛祖賢于知幾逺禍駕言赤松子游
者逺矣
[021-53b]
空室道人者直龍圗閣梅公珣之女幼聰慧樂于禪寂
因從夫守官豫章之分寧遂參死心禪師于雲巖既于
言下領㫖自爾叢林知名政和間居金陵圜悟禪師往
蔣山佛眼禪師亦在焉因機語相契二師稱賞然道韻
閒淡似不能言者至于開廓正見雅為精峭後于姑蘇
西竺院薙髪為尼名惟久宣和六年趺坐而終道人生
于華胄不為富貴籠絡傑然追蹤月上女直趣無上菩
提又變形服與鉄磨為伍至于生死之際効騐異常非
[021-54a]
志烈秋霜疇克爾耶
太史黄公魯直元祐間丁家艱館黄龍山從晦堂和尚
游而與死心新老靈源清老尤篤方外契晦堂因語次
舉孔子謂弟子以我為隠乎吾無隠乎爾吾無行而不
與二三子者是丘也于是請公詮釋而至于再晦堂不
然其說公怒形于色沈黙久之時當暑退凉生秋香滿
院晦堂乃曰聞木犀香乎公曰聞晦堂曰吾無隠乎爾
公欣然領解及在黔南致書死心曰往日嘗蒙苦口提
[021-54b]
撕常如醉夢依稀在光景中蓋疑情不盡命根不斷故
望崖而退耳謫官在黔州道中晝卧覺来忽然廓爾尋
思平生被天下老和尚謾了多少唯有死心道人不肯
乃是第一相為也噫世之所甚重者道而已公既究明
則杜子羙謂文章一小技豈虚也哉
黄龍忠道者初至舒州龍門縱步水磨所見碑云法輪
常轉豁然有省撫掌說偈曰轉大法輪目前包裹更問
如何水推石磨遂寫圏作圎相于後詣方丈呈佛眼禪
[021-55a]
師已而禮辭渡九江登廬阜露眠草宿蛇虎為鄰于山
舒水緩處會意則居或數日不食或連宵不卧髪長不
剪衣弊不易方是時死心禪師住黄龍道重一時學者
至無所容忠直前抗論又廹暮持白水劍造其室而問
曰聞老和尚不懼生死是否死心擬對忠即揮劍死心
引頸而笑忠擲劍于地作舞而出馮給事濟川嘗有請
忠住勝業疏畧曰佛眼磨頭悟法輪之常轉死心室内
容慧劍以相揮世以為實録云
[021-55b]
廬山羅漢小南禪師汀州張氏子州南金泉院乃其故
居參祐禪師于潭之道林獲印可随遷羅漢而掌堂司
即分座接納及祐移雲居以其繼席名重諸方學者翕
然歸之時有居士張戒者雅意參道一日南問曰如何
張曰不會南復詰之不已張忽領㫖遽以頌對曰天不
戴兮地不知誰言南北與東西身眠大海須彌枕石笋
抽條也大竒張尋取辭南以二偈示之曰汝到廬山山
到汝更誰别我廬山去出門問取嶺頭風大道騰騰無
[021-56a]
本據又曰頭戴烏巾着白襴山房借汝一年閒出閒為
說来時路家在黄陂翠靄間羅漢准世系以黄龍是大
父名既同而道望逼亞故叢林目為小南尊黄龍為老
南然羅漢以𫝊道為志閱七寒暑住世四十有三載雖
所藴未伸暐然未見當時而垂稱于後世雲居可為有
子矣
富鄭公鎮亳州時迎華嚴顒公館于州治咨以心法既
有證入而别後答顒書曰示諭此事問佛必有夙因非
[021-56b]
今生能辦誠是如此然弼遭遇和尚即無始以来忘失
事一旦認得此後須定㧞出生死海不是尋常恩知雖
盡力道斷道不出也和尚得弼百千其數何益于事不
過得人道華嚴會下出得箇老病俗漢濟得和尚甚事
所云淘汰甚多此事誠然毎念古尊宿始初在本師處
動是三二十年少者亦是十數年侍奉日日聞道聞法
方得透頂透底却思弼兩次蒙和尚垂顧共得兩箇月
請益更鮮聰明過人能下得多少工夫若非和尚巧設
[021-57a]
方便著力擿發何由見箇涯岸雖粉骨碎身無以報答
未知何日再得瞻拜但日夕依依也噫先佛特稱富貴
學道難况貴極人臣據功名之㑹而成辦焉此尤為難
耳形以汗簡尊奉顒公而自謂不是尋常恩知豈欺人

圎照禪師本公天資純誠而少縁飾初游雲居同數友
觀石鼔相率賦頌或議本素不從事筆硯乃戲强之本
即賦曰造化功成難可測不論刧數莫窮年如今横在
[021-57b]
孤峯上解聽希聲徧大千儕輩為之愕然尋謁懐禪師
于池陽景徳既領㫖而與衆作息莫有知者一日懐設
問曰泥犁長夜苦聞者痛傷心調達在地獄中為甚麽
却得三禪天樂所對未有契者懐曰此須本道者下語
始得遂亟呼而至理前語問之本曰業在其中自是一
衆改觀其後被詔住慧林道契神廟而名滿天下其希
聲徧大千之語豈茍然哉
蜀僧普首座自號性空菴主參見死心禪師居華亭最
[021-58a]
久雅好吹鐵笛放曠自樂凡聖莫測亦善為偈句開𨗳
人既而欲追船子和尚故事乃曰坐脫立亡不若水塟
一省燒柴二免開壙撒手便行不妨快暢誰是知音船
子和尚髙風難繼百千年一曲漁歌少人唱仍别衆曰
船子當年返故鄉没蹤跡處妙難量真風偏繼知音者
鐵笛横吹作散塲即語緇素曰吾去矣遂于青龍江上
乗木盆張布帆吹鐵笛泛逺而没持既聞其水化以偈
悼之曰僧不僧俗不俗曾得死心親付囑平生知命只
[021-58b]
逍遥行道苦無清浄福東西南北放癡憨七十七年揑
怪足黍桶裏著到波濤裏洗浴箇中誰會無生曲隨潮
流去又流歸莫是菴前戀笻竹阿呵呵老大哥快活誰
人奈汝何噫生死之故亦大矣普以為游戲非事虚言
觀其所存豈得而議哉
靈源禪師蚤參承晦堂于黄龍而清侍者之名著聞叢
林元祐七年無盡居士張公漕江西故欽慕之是時靈
源寓興化公檄分寧邑官同諸山勸請出世于豫章觀
[021-59a]
音其命嚴甚不得已遂親出投偈辭免曰無地無錐徹
骨貧利生深媿乏餘珍鄽中大施門難啟乞與青山養
病身黄太史魯直憂居里閈有手帖與興化海老曰承
觀音虚席上司甚有意于清兄清兄確欲不行亦甚好
蟠桃三千年一熟莫做退花杏子摘却此事黄龍興化
亦當作助道之縁共出一臂莫送人上樹㧞却梯也噫
江西法道盛于元祐間蓋彈壓叢林者眼髙耳况遴選
之禮優異如此靈源以偈力辭而太史以簡羙之得非
[021-59b]
有所激而云
南嶽芭蕉菴主泉禪師生于泉南祝髪于崇福院既出
嶺造汾陽參禮昭禪師受其印可隠于衡嶽佯狂垢汙
世莫能測以楮為帔所至聚觀遂自歌曰狂僧一條紙
帔不使毳針求細意披来只麽且延時忍觀蚕苦勞檀
施縱饒羅綺百千般濟要無過是禦寒僧来翫俗来翫
黑地平空山水現五嶽&KR0196凝是翠縑四時浪白為銀線
佗人云甚模様剛把漁牋作髙尚雖多素質混然成免
[021-60a]
效田畦憑巧匠逞金襴與紫袍狂僧直是心無向迦葉
頭陀遥見時定將白𬇇来相讓向伊言我不換老和尚
泉平時慈明厚之以友于老南敬之以叔父至于放曠
自任簡脫無檢豈非所謂百不為多一不為少耶其製
楮為帔無乃矯于侈飾肆意成歌有以諷于浮競由是
而觀未容無取也
無盡居士張公天覺蚤負禪學尤欲尋訪宗師與之决
擇因朱給事世英語及江西兠率悅禪師禪學髙妙聰
[021-60b]
敏出于流類元祐六年公漕江西按部分寧五禪逆于
旅亭顧問至兠率公曰聞師聰敏之名久矣恱遽對曰
從恱臨濟兒孫若以聰敏說文章定似都運談禪公雖
壯其言而意不平遂作偈命五禪舉揚曰五老機縁共
一方神鋒各向袖中藏明朝老將登壇看便請横矛戰
一塲恱當其末提綱之語盡貫前者公隂喜之乃留兠
率相與夜談及宗門事公曰比看𫝊燈録一千七百尊
宿機縁唯疑徳山托鉢話悅曰若疑托鉢話其餘則是
[021-61a]
心思意解何曾至大安樂境界公憤然就榻屢寢屢起
夜將五鼔不覺趯翻溺器忽大省發喜甚即扣悅丈室
門謂悅曰已捉得賊了也悅曰贓物在甚麽處公擬議
悅曰都運且寢翌旦公有頌云鼓寂鐘沈托鉢回巖頭
一桚語如雷果然只得三年活莫是遭他受記来别去
未㡬悅遂歸寂公登右揆之明年當宣和辛卯嵗二月
奏請悅謚號遣使持文祭于塔祠夫蔚為儒宗而崇佛
道未有如公者然非敏手安能激發茍非上根未易承
[021-61b]
當至于嶽立廊廟展大法施既不㤀悅之道義而特與
追榮矢心以詞勤勤若此蓋所以昭示尊師重法歟
五祖演和尚在白雲掌磨所一日端和尚至語之曰有
數禪客自廬山来詰之皆有悟入處教伊說亦說得有
来由舉因縁向伊亦明得教下語亦下得只是未在你
道如何演于是大疑即私自計曰既悟了說亦說得明
亦明得如何却未在遂參究累日忽然省悟從前寳惜
一時放下闕後嘗曰吾因兹出一身白汗便明得千載
[021-62a]
清風雪堂行公有頌發揮之曰腦後一椎䘮却全機浄
倮倮兮絶承當赤灑灑兮離鈎錐千載清風付與誰嗚
呼中興臨濟法道蓋五祖矣而于白雲日董厮役辦衆
資給其服勤可謂至矣然亦未聞館以明窓寵以清職
何哉
潼川府天寧則禪師蚤業儒詞章婉縟既從釋得法于
儼首座而為黄檗勝之孫有牧牛詞寄以滿庭芳調曰
咄這牛兒身强力健㡬人能解牽騎為貪原上緑草嫰
[021-62b]
離離只管尋芳逐翠奔馳後不顧傾危争知道山遥水
逺回首到家遲牧童今有智長繩牢把短杖髙提入泥
入水終是不生疲直待心調步穏青松下孤笛横吹當
歸去人牛不見正是月明時世以禪語為詞意句圎美
無出此右或譏其徒以不正之聲混傷宗教然有樂于
謳吟則因而見道亦不失為善巧方便随機設化之一
端耳
龍牙才禪師受潭帥曾公孝序之請既開堂于天寧有
[021-63a]
僧致問徳山棒臨濟喝今日請師為拈掇答云蘇嚧蘇
嚧進云蘇嚧蘇嚧還有西来意也無答云蘇嚧蘇嚧由
是叢林呼為才蘇嚧一日曾延見諸禪因問曰龍牙答
話只蘇嚧如何道林月菴乃應聲而顧諸禪曰借問諸
方會也無曾笑曰可聨成一頌以為禪悅之樂時座無
續者及𫝊至雲蓋有慈觀長老曰昨夜虚空開口笑祝
融吞却洞庭湖世稱月菴續後二句豈不孤慈觀耶今
徑山法音首座是時與雲蓋法席目擊其事然月菴道
[021-63b]
滿天下亦何藉此
成都府世竒首座初于舒州龍門燕坐瞌睡間羣蛙忽
鳴誤聽為浄髪版響亟趨往有曉之者曰蛙鳴非版也
竒恍然詣方丈剖露佛眼禪師曰豈不見羅㬋羅竒遽
止曰和尚不必舉待去自看未㡬有省乃占偈曰夢中
聞版響覺後蝦䗫啼蝦䗫與版響山嶽一時齊由是益
加參究洞臻𤣥奥佛眼屢舉分座且力辭曰世竒淺陋
豈敢妄作模範况為人解粘去縳如金箆刮膜脫有差
[021-64a]
則破睛矣佛眼羙以偈曰有道只因頻退步謙和元自
慣回光不知己在青雲上尤更將身入衆藏其謙抑自
守見于佛眼之偈而浮躁衒露好為人師者聞竒之髙
風得不羞哉
潭州東明迂禪師乃真如喆公之嗣天資雅淡知見甚
髙晚年逸居溈山真如菴有志于道者多往親炙之一
日閲楞嚴經至如我按指海印發光有僧侍傍指以問
曰此處佛意如何迂曰釋迦老子好與三十棒僧曰何
[021-64b]
故迂曰用按指作甚麽僧又曰汝暫舉心塵勞先起又
作麽生迂曰亦是海印發光僧當下欣然曰許多時蹉
過今日方得受用也忠道者住山時迂尚無恙相得歡
甚然距今未久叢林㡬不聞名矣觀其言論若此則意
氣髙閒之韻可想見也
饒州薦福本禪師自江西雲門參侍妙喜和尚至泉南
小谿于時英俊畢集受印可者多矣本私謂其棄已旦
欲發去妙喜知而語之曰汝但専意參究如有所得不
[021-65a]
待開口吾已識也既而有聞本入室故謂之曰本侍者
參禪許多年逐日只道得箇不會本詬之曰這小鬼你
未生時我已三度霍山廟裏退牙了好教你知由兹益
銳志以狗子無佛性話舉無字而提撕一夕將三鼔倚
殿柱昏寐間不覺無字出口吻間忽爾頓悟後三日妙
喜歸自郡城本趨丈室足纔越閫末及吐詞妙喜曰本
鬍子這回方是徹頭尋于徑山首衆逮散席訪友謙公
于建陽菴中謙適舉保寧頌五通仙人因縁曰無量劫
[021-65b]
来曾未悟如何不動到其中莫言佛法無多子最苦瞿
曇那一通謙復曰我愛他道如何不動到其中既是不
動如何到看他古人得了等門拈出来自然抓着人痒
處本曰因甚麽却道最苦瞿曇那一通謙曰你未生時
吾已三度霍山廟裏退牙了也于是相顧大笑其朋友
琢磨之益蓋如印圏契約之無差至于會心囅然可使
後世想望其風采
黄龍震禪師初從丹霞淳公游閱再夏而得曹洞宗㫖
[021-66a]
作頌曰白雲深覆古寒巖異草靈花彩鳳銜夜半天明
日當午騎牛背靣着靴衫淳見異之及抵溈山作插鍬
井頌曰盡道溈山父子和插鍬尤自帶干戈至今一井
明如鏡時有無風帀帀波已而參草堂清公獲印可尋
出世三遷而至百丈道大顯著紹興已有律師妄踞黄
龍禪衲散去主事者走錢塘求王承宣繼先之書達洪
帥張公如瑩堅命震以從衆望既而主事請致書謝王
公震讓曰若王公為佛法故何謝之有况吾與之素昧
[021-66b]
平生主事恧縮而退彼交結權貴倚為藩垣者聞其言
亦足顔汗紹興以来宗師言行相應與秋霜争嚴捨震
其誰哉
湖州上方岳禪師少與雪竇顯公結伴游淮山聞五祖
戒公喜勘驗顯未欲前岳乃先往徑造丈室戒曰上人
名甚麽對曰齊岳戒曰何似泰山岳無語戒即打趂岳
不甘翌日復謁戒曰汝作甚麽岳回首以手畫圎相呈
之戒曰是甚麽岳曰老老大大胡餅也不識戒曰趂爐
[021-67a]
灶熱更搭一箇岳擬議戒拽拄杖趂出門及數日後岳
再詣乃提起坐具曰展則大千沙界不展則毫髪不存
為復展即是不展即是戒遽下繩&KR0451把住戒云既是熟
人何須如此岳又無語戒又打出以是觀五祖真一代
龍門矣岳三進而二遭㸃額張無盡謂雪竇雖機鋒頴
脫亦望崖而退得非自全也耶
徐龍圗禧元豐五年自右正言出知渭州既歸分寧請
黄龍晦堂和尚就雲巖為衆說法有疏曰三十年前說
[021-67b]
法不消一箇莫字如今荆棘塞路皆據見向開門只道
平地上休起骨堆不知那箇是佗平地只道喫粥了洗
鉢盂去不知鉢盂落在那邉不學溷絶學語言在根作
歸根證據木刻鷂子豈解從禽羊蒙虎皮其奈喫草故
識病之宗匠務随時而叮嚀須令向千嵗松下討茯苓
逼將上百尺竿頭試脚步直待骸骨廻廻方與眼上安
眉圗佗放匙把筯自由識箇啜羮喫飯底滋味不是鏤
明脊骨曷勝末後拳推法門中如此差殊正見師豈易
[021-68a]
遭遇昔人所以涉川游海今者乃在我里吾鄉得非千
載一時事當為衆竭力袒肩屈膝願唱誠于此會人天
挑屑㧞釘咸歸命于晦堂和尚獅子廣座無畏吼聲時
至義同大衆䖍仰噫今之疏帶俳優而為得體以字相
比麗而為見工豈有胸襟流出直截根源若此黄太史
為擘窠大書鑱于翠琰髙照千古為叢林盛事之𫝊云
寂音尊者洪公初于歸宗參侍真浄和尚而至寳峯一
日有客問真浄曰洪上人參禪如何真浄曰也有到處
[021-68b]
也有不到處客既退洪殊自不安即詣真浄求决所疑
真浄舉風穴頌曰五白猫兒𤓰距獰養来堂上絶䖝行
分明上樹安身法切忌遺言許外甥且作麽生自安身
法洪便喝真浄曰這一喝也有到處也有不到處洪忽
于言下有省翌日因違禪規遭刪去時年二十有九及
游東吳寓杭之浄慈以頌發明風穴意寄呈真浄曰五
白猫兒無縫罅等閒抛出令人怕翻身逃擲百千般冷
地看他成話覇如今也解弄些些從渠歡喜從渠罵却
[021-69a]
笑樹頭老舅翁只能上樹不能下自後復閲汾陽語録
至三𤣥頌薦有所證妙喜老師蓋嘗語此而叢林鮮有
知者夫以文華才辯而掩其道㣲妙喜亦何由取信于
後耶
妙喜老師以紹興四年春入閩抵甘蔗洲廣因蘭若坐
夏未終徙海上洋嶼掲榜于衆寮曰先徳有云雜毒入
心識如油入麫永劫不可取今時兄弟參禪不得只為
中毒深入骨髓一句有可得道只管禪將去禪到末後
[021-69b]
剰得一句時便歡喜如此之輩佛也救不得今後上案
只得看經不得看雜文字如違連案出院嗚呼是時衆
纔五十五竒而閱八晦朔獲證者十有三焉蓋激勵而
然耳
雲居舜禪師世姓胡宜春人以皇祐間住棲賢而與歸
宗寳公開先暹公同安南公圎通訥公道望相亞禪徒
交往廬山叢林于斯為盛居無何郡將貪墨舜不忍以
常住物結情固位尋有譖于郡將民其衣乃寓太平菴
[021-70a]
仁廟聞其道行復以僧服寵錫銀鉢盂再領棲賢入院
有偈曰無端被譛枉遭迍半載有餘作俗人今日再歸
三峽寺㡬多道好㡬多嗔未㡬遷雲居道愈尊舉益盛
以偈示衆曰尋求就理兩俱愆不涉二途病亦然孰謂
箇中端的處椎胸貧子一文錢嗟夫言忤郡將而獲譴
名聞天子而被寵禍福倚伏于舜也亦何足云
湖州甘露寺圎禪師有漁父詞二十餘首世所盛𫝊者
一而已本是瀟湘一釣客自東自西自南北只把孤舟
[021-70b]
為屋宅無寛窄幕天席地人難測項聞四海停戈革金
門嬾去投書策時向灘頭歌月白真髙格浮名浮利誰
拘得遂以是得名于叢林蓋放曠自如者藉以暢情樂
道而謳于水雲影裏真解脫游戲耳
臨安南蕩崇覺空禪師生縁姑熟參侍黄龍死心禪師
死心惜其福不逮慧以無應世為囑草堂清公送以偈
曰十年聚首龍峯寺一悟真空萬境閒此去随縁且髙
隠莫將名字落人間尋棲止天台望髙叢林應命崇覺
[021-71a]
未㡬院罹回禄黽勉于土木之役亦無倦誨接嘗頌野
狐話曰含血潠人先汚其口百丈野狐失頭狂走驀地
喚回打箇筋斗空之天資精悍知見甚髙律身精嚴外
請不赴有欲迎齊為架三門乃告以捨家財荷公發心
矣背衆食奈我破戒何其固守如此然平居氣凌諸方
于學徒亦鮮假詞色真有父風卓然可敬也
建州開善謙禪師平居不倦誨人而形于尺素尤為曲
括有曰時光易過且𦂳𦂳做工夫别無工夫但放下便
[021-71b]
是只將心識上所有底一時放下此是真正徑截工夫
若别有工夫盡是癡狂外邉走山僧尋常道行住坐卧
决定不是見聞覺知决定不是思量分别决定不是語
言問答决定不是試絶却此四箇路頭看若不絶决定
不悟此四箇路頭若絶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
趙州云無如何是佛雲門道乾屎橛管取呵呵大笑謙
之言如雲廓天布以授學者與夫浮詞濫說何啻天冠
地履然福不逮慧出世未㡬而卒於謙雖無恨惜乎法
[021-72a]
門不幸耳
温州江心龍翔肱禪師天資嚴重能蹤跡其師髙菴悟
公之為人其偈句亦精妍叢林頗𫝊誦之因謝事龍翔
游雁蕩戲題龍鼻水以見意曰雨足雲收得暫閒謾將
頭角寄空山鼻端一滴無多子引得人人到此間肱後
住筠陽洞山退寓雲居三塔而終然雲居乃受道之地
流行坎止任之以縁復與髙菴㝠會此非偶然耳
邵武吳學士諱偉明字元昭參道於海上洋嶼菴與彌
[021-72b]
光藏主為法友别去未㡬於南劍道中有省乃頌妙喜
老師室中所問十數因縁今紀其一曰不是心不是佛
不是物通身一穿金鎖骨趙州參見老南泉解道鎮州
出蘿蔔遂致書以頌呈謂不自謾也妙喜即說偈證之
曰通身一穿金鎖骨堪與人夫為軌則要識臨濟小厮
兒便是當年白拈賊繼而光往邵武相訪亦和之曰通
身一穿金鎖骨正眼觀来猶剰物縱使當機覿靣提敢
保居士猶未徹妙喜亦嘗謂元昭有宗師體裁又稱光
[021-73a]
為禪狀元諒其然乎以之追蹤丹霞龎老故事可無媿

靈源禪師居黄龍昭黙堂與東湖居士徐師川夜話遂
及陳述古嘗對東坡談禪東坡謂其如說食龍肉且以
自所論若食猪肉實羙而真飽也靈源曰此乃東坡早
嵗趂俊發言不覺負墮當為明之於是成二偈東坡笑
說喫龍肉舌底那知己嚥津能省嚥津真有味會言龍
肉不為珍又何知龍肉即猪肉細語㣲言盡入神惜彼
[021-73b]
當年老居士大機會未脫根塵師川笑曰至哉斯言惜
老坡不聞也噫東坡詩有前身自是盧行者之句蓋自
知從佛祖中来矣然較所學於述古可謂前言戲之耳
靈源欲杜其從而作說者以偈辨明厥有㫖哉
佛鑑禪師元符二年首衆僧於五祖于時太平靈源赴
黃龍其席既虚靈源薦佛鑑於舒守孫鼎臣遂命之出
世演和尚付法衣佛鑑受而捧以示衆曰昔釋迦文佛
以丈六金襴袈裟披千尺彌勒佛身佛身不長袈裟不
[021-74a]
短會麽即此様無佗様自是一衆悚服及禮辭次演曰
大凡應世畧為子陳其四端雖世俗常談在力行何如
耳一福不可受盡福盡則必致禍殃二勢不可使盡勢
盡則定遭欺侮三語言不可說盡說盡則機不宻四規
矩不可行盡行盡則衆難住其詞質而理優足以救過
逺惡亦猶藥不在精粗愈病者為良耳
馮給事濟川紹興八年随僧夏于徑山因題枯髏圗曰
形骸在此其人何在乃知一靈不屬皮袋妙喜老師見
[021-74b]
而謂之曰公何作此見解耶即和曰只此形骸即是其
人一靈皮袋皮袋一靈馮於是悚然悔謝是時堂中首
座九仙清禪師亦繼之曰形骸在此其人何在日炙風
吹掩彩掩彩清乃恵日雅公之嗣
薦福本禪師紹興十年首衆僧於徑山有偈示聰上座
曰毒龍猛虎堂前立鐵壁銀山在後横進既無門退無
路如何道得出常情聰還鄱陽取道徽州謁太守吳元
昭因出似之吳曰毒蛇猛虎空相向鐵壁銀山謾自横
[021-75a]
長笛一聲歸去好更於何處覓疑情吳與本以同參契
分更唱迭和與夫捉盃笑語為治劇餘樂則有間矣若
非透脫情境安能爾耶
仰山偉禪師者平時機語叢林鮮𫝊其見於仰山祖堂
自讃曰吾真難貌班班駮駮擬欲安排下筆便錯又塔
銘載示衆曰道不在聲色而不離聲色凡一語一黙一
動一静隠顯縱横無非佛事日用現前古今凝然理何
差𤣥妙喜老師謂其是講因明百法起信等論師及參
[021-75b]
得禪了開口更不着經論一字以其說禪方於雲蓋老
智云
程待制智道曾侍郎天游寓三衢最久而與烏巨行禪
師為方外友曾嘗於坐間舉東坡宿東林聞谿聲呈照
覺總公之偈谿聲便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浄身夜来
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程問行曰此老見處如
何行曰可惜雙脚踏在爛泥裏曾曰詩能為料理否行
即對曰谿聲廣長舌山色清浄身八萬四千偈明明舉
[021-76a]
似人二公相顧嘆服吁登時照覺能奮金剛椎碎東坡
之巢窟而今而後何獨羙大顛之門有韓昌黎耶雖烏
巨向曾程二公畧露鋒鋩豈能洗叢林噬臍之嘆哉
蘇州定慧信禪師蚤以百丈野狐頌得叢林之譽其頌
曰不落不昧二俱是錯取捨未㤀識情卜度執滯言詮
無繩自縳春至花開秋来葉落錯錯誰知普化揺鈴鐸
又貽老僧曰俗臘知多少龎眉擁毳袍看經嫌字小問
事愛聲髙暴日終無厭登階漸覺勞自言曾少壯游嶽
[021-76b]
兩三遭信為明眼宗匠此乃其游戲耳然品題形貌之
衰憊摸寫情思之好尚可謂曲盡其妙矣
襄陽谷隠顯禪師生於西蜀安樞密之别業田丁家南
游參仰山偉公因致問如何是佛向上事偉對以日出
東方夜落西顯復進語東方向上更望指示語未竟而
偉便打於是有省及住谷隠以仰山忌日對靈拈香曰
仰靣不見天低頭不見地不知大仰来不来一炷旃檀
表勤意顯為人誠至道學純正安公嘗携家屬致拜且
[021-77a]
對人曰不意有一佛出吾家地上遂奏浄覺禪師號以
伸敬焉蓋取其緼畧其所出可謂道一介則一介重也
潭州雲蓋智和尚居院之東堂政和辛卯嵗死心謝事
黄龍由湖南入山奉覲日已夕矣侍僧通謁智曳履且
行且語曰將燭来看其面目何似生而能致名喧宇宙
死心亦絶呌把近前来我要照是真師叔是假師叔智
即當胸毆一拳死心曰却是真箇遂作禮賓主相得歡
甚及死心復領黄龍至政和甲午十二月十五日示寂
[021-77b]
時智住開福得其訃音即陞座曰法門不幸法幢摧五
藴山中化作灰昨夜泥牛通一線黄龍從此入輪廻侍
僧編次易入為出智見而大詬是時智年九十可謂宗
門大老矣視死心為猶子聞訃漢法幢之摧蓋前輩以法
道故云然不然生譽死毁與市輩無異真可羞也
明州和菴主從南嶽辨禪師游叢林以為飽參及逸居
雪竇之前山栖雲菴有志於道者多往見之雪竇主者
嫉其勝已因郡守周舎人聞其名而問之對云一常僧
[021-78a]
耳和遂題三偈于壁徙居杖錫山一曰自從南嶽来雪
竇二十餘年不下山獨處居菴身已老又尋幽谷養衰
殘二曰十方世界目前寛抛却雲菴過别山三事壊衣
穿處補一條藜杖伴清閒三曰黄皮裹骨一常僧壊衲
蒙頭百慮澄年老嬾能頻對客攀蘿又上一峻嶒和之
清名髙徳出自所守而神蕊形茹亦何與於世然猶取
忌於時卒致徙居噫徳名累人信矣夫
[021-79a]
  鶴林玉露羅大經/
余同年李南金云茶經以魚目湧泉連珠為煮水之節
然近世瀹茶鮮以鼎鑊用瓶煮水難以候視則當以聲
辨一沸二沸三沸之節又陸氏之法以未就茶鑊故以
第二沸為合量而下未若以金湯就茶甌瀹之則當用
背二涉三之際為合量乃為聲辨之詩云砌蟲唧唧萬
蟬催忽有千車捆載来聴得松風并澗水急呼縹色綠
瓷杯其論固已精矣然瀹茶之法湯欲嫩而不欲老盖
[021-79b]
湯嫩則茶味甘老則過苦矣若聲如松風澗水而遽瀹
之豈不過於老而苦哉惟移瓶去火少待其沸止而瀹
之然後湯適中而茶味甘此南金之所未講者也因補
以一詩云松風檜雨到来初急引銅瓶離竹爐待得聲
聞俱寂後一甌春雪勝醍醐
趙季仁謂余曰某平生有三願一願識盡世間好人二
願讀盡世間好書三願看盡世間好山水余曰盡則安
能但身到處莫放過耳季仁因言朱文公毎經行處聞
[021-80a]
有佳山水雖迂途數十里必往逰焉携樽酒一古銀杯
大幾容半升時引一杯登覽竟日未嘗厭倦又嘗欲以
木作華夷圗刻山水凹凸之勢合木八片為之以雌雄筍
相入可以折度一人之力足以負之毎出則以自隨後竟
未能成余因言夫子亦嗜山水如知者樂水仁者樂山固
自可見如子在川上與夫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
天下尤可見大抵登山臨水足以觸發道機開豁心志
為益不少季仁曰觀山水亦如讀書隨其見趣之髙下
[021-80b]
唐子西詩云山静似太古日長如小年余家深山之中
每春夏之交蒼蘚盈堦落花滿徑門無剥啄松影參差
禽聲上下午睡初足旋汲山泉拾松枝煮苦茗啜之隨
意讀周易國風左氏傳離騷太史公書及陶杜詩韓蘇
文數篇從容步山徑撫松竹與麛犢共偃息於長林豐
草間坐㺯流泉潄齒濯足既歸竹窓下則山妻稚子作
筍蕨供麥飯欣然一飽弄筆牕間隨大小作數十字展
所藏法帖筆蹟畫卷縱觀之興到則吟小詩或草玉露
[021-81a]
一兩段再烹苦茗一杯出步溪邉解后園翁溪友問桑
麻說秔稻量晴校雨探節數時相與劇談一餉歸而倚
杖柴門之下則夕陽在山紫緑萬狀變幻頃刻恍可人
目牛背笛聲兩兩来歸而月印前溪矣味子西此句可
謂妙絶然此句妙矣識其妙者蓋少彼牽黄臂蒼馳獵
於聲利之場者但見衮衮馬頭塵匆匆駒隙影耳烏知
此句之妙哉人能真知此妙則東坡所謂無事此静坐
一日得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所得不已多乎
[021-81b]
農圃家風漁樵樂事唐人絶句模寫精矣余摘十首題
壁間毎菜羮豆飯後啜苦茗一杯偃卧松窓竹榻間令
兒童吟誦數過自謂勝如吹竹彈絲今記於此韓偓云
聞說經旬不啟闗藥窓誰伴醉開顔夜来雪壓前村竹
剰看溪南㡬尺山又云萬里清江萬里天一村桑柘一
村煙漁翁醉着無人喚過午醒来雪滿船長孫佐輔云
獨訪山家歇還涉茅屋斜連隔松葉主人聞語未開門
繞籬野菜飛黄蝶薛能云邵平𤓰地接吾廬榖雨乾時
[021-82a]
偶自鋤昨夜春風欺不在就牀吹落讀殘書韋莊云南
陵酒熟愛相招蘸甲傾来緑滿瓢一醉不知三日事任
他童子作漁樵杜荀鶴云山雨溪風捲釣絲瓦甌蓬底
獨斟時醉来睡着無人喚流下前灘也不知陸龜蒙云
雨後沙虚古岸崩漁梁携入亂雲層歸時月落汀洲暗
認得山妻結網燈鄭谷云白頭波上白頭翁家逐船移
浦浦風一尺鱸魚新釣得兒孫吹火荻花中李商隠云
城郭休過識者稀哀猿啼處有柴扉滄江白石漁家路
[021-82b]
薄暮歸来雨濕衣張演云鵞湖山下稻梁肥豚柵雞栖
對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歸
范二貟外吳十侍御訪杜少陵於草堂少陵偶出不及
見謝以詩云暫往北隣去空聞二妙歸幽棲誠濶畧衰
白已光輝野外貧家逺村中好客稀論文或不愧重肯
欵柴扉陳后山在京師張文潜晁無咎為館職聫騎過
之后山偶出蕭寺二君題壁而去后山亦謝以詩云白
社雙林去髙軒二妙来排門衝鳥雀揮壁帶塵埃不憚
[021-83a]
升堂費深愁載酒回功名付公等歸路在蓬莱杜陳一
時之事相類二詩醖藉風流未易優劣
自昔士之閒居野處者必有同道同志之士相與往還
故有以自樂陶淵明移居詩云昔欲居南村非為卜其
宅聞多素心人樂與數晨夕又云隣曲時来往抗言談
在昔竒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則南村之隣豈庸庸之
士哉杜少陵在錦里亦與南隣朱山人往還其詩云錦
里先生烏角巾園收芋栗未全貧慣看賔客兒童喜得
[021-83b]
食階除鳥雀馴秋水纔添四五尺野航恰受兩三人白
沙翠竹江村暮相送柴門月色新又云相近竹參差相
過人不知幽花欹滿逕野水細通池歸客村非逺殘尊
席更移看君多道氣從此數追随所謂朱山人者固亦
非常流矣李太白尋魯城北范居士誤落蒼耳中詩云
忽憶范野人閒園養幽姿又云還傾四五酌自詠猛虎
詞近作十日歡逺為千嵗期風流自簸蕩謔浪偏相宜
想范野人者固亦可人之流也
[021-84a]
朱文公晚年以野服見客榜客位云滎陽吕公嘗言京
洛致仕官與人相接皆以閒居野服為禮而歎外郡之
不能然其㫖深矣某已叨誤恩許致其事本未敢遽以
老夫自居而比縁久病艱於動作遂不免遵用舊京故
俗輙以野服從事然上衣下裳大帶方履比之凉衫自
不為簡其所便者但取束帶足以為禮解帶足以燕居
且使窮鄉下邑得以復見祖宗盛時京都舊俗如此之
羙也余嘗於趙季仁處見其服上衣下裳衣用黄白青
[021-84b]
皆可直領兩帶結之縁以皂如道服長與膝齊裳必用
黄中及兩旁皆四幅不相屬頭帶皆用一色取黄裳之
義也别以白絹為大帶兩旁以青或皂縁之見儕輩則
繫帶見卑者則否謂之野服又謂便服
近時趙紫芝詩云一瓶茶外無祗待同上西樓看晚山
世以為佳然杜少陵云莫嫌野外無供給乗興還来看
藥欄即此意也杜子野詩云尋常一様窓前月纔有梅
花便不同世亦以為佳然唐人詩云世間何處無風月
[021-85a]
纔到僧房分外清亦此意也欲道古人所未道信矣其
難矣紫芝又有詩云野水多於地春山半是雲世尤以
為佳然余讀文苑英華所載唐詩兩句皆有之但不作
一處耳唐僧詩云河分岡勢斷春入燒痕青有僧嘲其
蹈襲云河分岡勢司空曙春入燒痕劉長卿不是師兄
偷古句古人詩句犯師兄此雖戲言理實如此作詩者
豈故欲竊古人之語以為巳語哉景意所觸自有偶然
而同者蓋自開闢以至于今只是如此風花雪月只是
[021-85b]
如此人情物態
詩莫尚乎興聖人言語亦有専是興者如逝者如斯夫
不舎晝夜山梁雌雉時哉時哉無非興也特不曽櫽括
協韻爾蓋興者因物感觸言在於此而意寄於彼義味
乃可識非若賦比之直言其事也故興多兼比賦比賦
不兼興古詩皆然今姑以杜陵詩言之發潭州云岸花
飛送客梁燕語留人蓋因飛花語燕傷人情之薄言送
客留人止有燕與花耳此賦也亦興也若感時花濺淚
[021-86a]
恨别鳥驚心則賦而非興矣堂成云暫止飛烏將數子
頻来語燕定新巢蓋因烏飛燕語而喜已之擕雛卜居
其樂與之相似此比也亦興也若鴻雁影来聮塞上脊
令飛急到沙頭則比而非興也
魏鶴山詩云逺鐘入枕報新晴衾鐵衣稜夢不成起傍
梅花讀周易一窓明月四簷聲後貶渠陽於古梅下立
讀易亭作詩云向来未識梅生時繞谿問訊廵簷索絶
憐玉雲倚横參又愛清黄㺯煙月中年易裏逢梅生便
[021-86b]
向根心見華實候蟲奮地桃李妍野火燒原葭菼出方
從陽壯争出門直待隂窮排闥入随時作計何太癡争
似此君藏用宻推究精微前此詠梅者未之及
[021-87a]
  雲谿友議范攄/
李筌郎中為荆南節度判官集閫外春秋十卷既成自
鄙之曰常文也乃註黄帝隂符經兼成大義至禽獸之
至在氣經年懵然不解忽夢烏衣人引理而教之其書
遂行于世僉謂鬼谷留侯復生也筌後為鄧州刺史常
夜占星宿而坐一夕三更東南隅忽見異氣明旦呼吏
于郊市如産男女不以貧富悉取至焉過十餘輩筌視
之曰皆凡骨也重令于村落摉訪之乃得牧羊之婦一
[021-87b]
子李君惨容曰此假天子也座客勸殺之筌以為不可
曰此胡雛必為國盗今殺之無難殺假恐生真矣則安
禄山生于南陽異人先知之矣梁代志公䜟曰兩角女
子緑衣裳端坐太行邀君王一止之月自滅亡解曰兩
角女子安字也緑衣禄字也太行山字也一止正字也
禄山果于正月死也後李遐問䜟曰樵市人將盡函闗
馬不歸道逢山下鬼環上繫羅衣
顔魯公為内史邑有楊志堅者嗜學而居貧其妻王惡
[021-88a]
與處乃賦一詩其畧曰漁父尚知谿谷暗山妻不信出
身遲荆釵任意插新鬢明鏡從他别畫眉今日便同行
路客相逢都是下山時其妻持詩詣州請公牒以求别
離顔公案其妻曰楊志堅素為博學徧覽九經篇詠之
間風騷可摭愚妻覩其未遇遂有離心王生之廩既虚
豈親黄卷朱叟之妻必去寧見錦衣汚辱鄉閭敗傷風
俗若無褒貶僥倖者多将妻王决二十後任改嫁楊志
堅贈布絹各二十疋米二十石便署随軍仍令逺近知
[021-88b]
悉江左十數年来莫有敢弃其夫者
古名義士有廖有方校書元和十年失意後逰蜀至寳
雞西界館窆旋逝之人于路傍天下譽為君子之道也
書板為其記後廖君自西蜀取東川路至還靈合馹馹
將迎歸私第及見其妻素衣再拜嗚咽情不可任徘徊
設饌有同親懿淹留半月僕馬皆飫掇熊鹿之珍及賓
主之分有方不測何縁如此悚惕尤甚臨别其妻又至
相别悲啼又贈畫繪錦一䭾其價直數百千驛將曰郎
[021-89a]
君今春所埋胡綰秀才即某妻室之季兄也始知向埋
者姓字復敘平生之吊所遺之物終不納焉少婦及夫
堅意拜上有方又曰僕為男子頗察古今偶然塟一同
流不可當如此厚恵遂促轡而前馹將奔騎而送逾一
馹尚未分離廖君不顧其物將亦不挈還各仇恨東西
物乃弃于林野鄉老以義士申州州以表奏于中朝其
時文武宰寮願識有方共為導引明年李侍郎逢吉收
有方及第改名游卿聲振華夷乃唐之義士也其主驛
[021-89b]
戴克勤堂牒本道節度甄昇至于極職克勤名義與廖
君同逺矣徐元和己未嵗落第西征過一公署聞呻吟
之聲潜聽而未輟也乃於闇室之内見貧病兒郎問其
患疾與行止强而對曰辛勤數舉未遇知音眄睐叩頭
久而後語唯以殘骸兒相托餘皆不能言擬求救療是
人餓不能起余遂賤鬻所乗鞍馬于村豪備棺殮之所
恨不知其姓字尋為金門舎人臨岐悽斷後為銘曰嗟
君没世委空囊㡬度勞心翰墨塲半面為君伸一慟不
[021-90a]
知何處是家鄉
題紅怨唐明皇代以楊妃虢國寵盛宫娥顔皆衰悴不
備掖庭常書落葉随御水而流云舊寵悲秋扇新思寄
早春聊題一片葉將寄接流人顧况著作聞而和之既
達宸聰遣出禁内者不少有五使之號焉或和云愁見
啼鶯栁絮飛上陽宫女斷腸時君恩不禁東流水葉上
題詩寄與誰盧渥舎人應舉之嵗臨入御溝見一紅葉
命僕搴来葉上乃有一絶句置于巾箱或示于同志及
[021-90b]
宣宗既省宫人初下詔許從百司官吏獨不許貢舉人
後渥仕范陽獲其退宫人覩紅葉而吁怨久之曰當時
偶題随流不謂郎君收藏巾篋覩其書無不訝焉詩曰
流水何太急深宫盡日閑慇懃謝紅葉好去到人間
蜀僧喻號雲谿子者遁西遐峯厥氣方壯嘗遇𤣥朗上
人者乃南泉禪宗普願大師之嗣孫也朗公或遇髙才
上智者則論六度迷津三明道啟此滅彼住無營絶色
或有愚昧學之流欲其開悟則吟以王士梵志詩生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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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林木之上因以梵志為名其言志詩雖鄙其理真
歸所謂歸真悟道狥俗乖真也詩云欺誑得錢君莫羡
得了却是輸他便来往報答甚分明只是換頭不識靣
又曰天公未生我㝠㝠無所知天公忽生我生我復何
為無衣遣我寒無食令我饑還爾天公我還我未生時
又曰我肉衆生肉形殊性不殊元同一性命只是别形
軀苦痛教他死將来作已須莫教閻老斷自想意何如
又曰多置庄田廣收宅四鄰買盡猶嫌窄雕牆峻宇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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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時㡬日能為宅中客置造庄田猶未已堂上哭聲身
已死哭聲盡是分錢人口哭元来心裏喜又曰粗行出
家兒中心未平實貧齋行莫遲富齋行則疾貪他油煮
䭔愛若波羅蜜飽日不知慙有罪無休日又曰不願大
大富不願大大貧昨日了今日今日了明晨此之大大
目彼之大大身所損止如此真成上上人又曰良田收
百頃兄弟猶參商即是成憂惱珠經虚滿堂滿堂何所
用妻兒日夜忙行坐聞人死不解慙思量買得貧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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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枯十樹桑桑下種粟麥四時供父娘啚謀未入手抵
枑願饑荒結得百家怨此身終受殃又曰本是屎尿袋
强將胭粉搽凡人無識見喚作一團花相牽入地獄此
最是寃家又曰生時不供作榮華死後随車强呌喚齊
頭送到墓門西分你錢財各頭散又曰衆生頭兀兀常
住無明窟心裏難欺慢口中佯念佛世無百年人擬作
千年調打鐵作門闗鬼見拍手笑家有梵志文生死未
入獄不論事有益且得耳根熱白紙書屏風客来即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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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空手捻虀鹽亦勝設酒肉勸君莫殺命背靣生被嗔
喫他他喫汝輪環作主人又曰照面不用鏡布施不須
財端坐念真想此便是如来大皮裹大肉小皮裹小肉
生兒不用多了事一箇足省用分田宅却無横煎蹙但
存平等心天亦念孤獨我身雖孤獨未死懐先慮家有
五男兒哭我無所據哭我我不聞不哭我亦去無常忽
到来知身在何處又曰世間何物貴無價是詩書了了
說仁義却不知賢愚深房禁婢妾對客誇妻兒青石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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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未知身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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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説郛卷二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