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q0022 五燈全書-清-超永 (master)



五燈全書卷第五
京都聖感禪寺住持僧 超永 編輯
京都古華嚴寺住持僧 超揆 較閱 進


六祖下二世旁出



南陽忠國師法嗣



吉州耽源山應真禪師



為國師侍者時。一日國師在
法堂中。師入來。國師乃放下一足。師見便出。良久却
回。國師曰。適來意作麼生。師曰。向阿誰說即得。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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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我問你。師曰。甚麼處見某甲 師問。百年後。有人
問極則事。如何。國師曰。幸自可憐生。須要覔個護身
符子作麼 一日。師𢹂籃子歸方丈。國師問。籃裏甚
麼物。師曰青梅。國師曰。將來何用。師曰供養。國師曰。
青在爭堪供養。師曰。以此表獻。國師曰。佛不受供養。
師曰。某甲只恁麼。和尚如何。國師曰。我不供養。師曰。
為甚麼不供養。國師曰。我無果子 百丈在泐潭牽
車。師曰。車在這裏。牛在甚麼處。丈斫額。師乃拭目
 麻谷問。十二面觀音。豈不是聖。師曰是。麻谷與師一
撾。師曰。想汝未到此境 國師諱日設齋。有僧問曰。
國師還來否。師曰。未具他心。曰又用設齋作麼。師曰。
不斷世諦。


荷澤會禪師法嗣



沂水蒙山光寶禪師



并州周氏子。初謁荷澤。澤謂之
曰。汝名光寶。名以定體。寶即己有。光非外來。縱汝意
用。而無少乏。長夜蒙照。而無間歇。汝還信否。師曰。信
則信矣。未審光之與寶。同耶異耶。澤曰。光即寶。寶即
光。何有同異之名乎。師曰。眼耳緣聲色時。為復抗行。
為有回互。澤曰。抗互且置。汝指何法為聲色之體乎。
師曰。如師所說。即無有聲色可得。澤曰。汝若了聲色
體空。亦信眼耳諸根。及與凡與聖。平等如幻。抗行回
互。其理昭然。師由是領悟。禮辭而去。初隱沂水蒙山。
於唐元和二年圓寂。


六祖下三世四世旁出不列章次


[005-0445a]


六祖下五世旁出



遂州圓禪師法嗣



終南山圭峯宗密禪師



果州西充何氏子。家本豪盛。
髫齓通儒書。冠歲探釋典。唐元和丁亥。將赴貢舉。偶
造遂州圓法席。欣然契會。遂求披剃。當年進具。一日
隨眾僧。齋於府吏任灌家。居下位。以次受經。得圓覺
十二章。覧未終軸。感悟流涕。歸以所悟之旨。告於圓。
圓撫之曰。汝當大弘圓頓之教。此諸佛授汝耳。行矣。
無自滯於一隅也。師涕泣奉命。禮辭而去。因謁南印
忠。忠曰。傳教人也。當宣導於帝都。復見洛陽奉國照。
照曰。菩薩人也。誰能識之。北遊清涼山。回住鄠縣草
堂寺。未幾。復入終南圭峯蘭若。大和中。徵入內賜紫
衣。帝累問法要。朝士歸慕。相國裴公休。尤深入堂奧。
師以禪教學者。互相非毀。遂著禪源諸詮。寫錄諸家
所述。詮表禪門根源。集為一部。以貽後代 其序略
云。禪是天竺之語。具云禪那。此云思惟修。亦云靜慮。
皆定慧之通稱也。源者。是一切眾生本覺真性。亦名
佛性。亦名心地。悟之名慧。修之名定。定慧通名為禪。
此性。是禪之本源。故云禪源。亦名禪那。理行者。此之
本源。是禪理。忘情契之。是禪行。故云理行。然今所集
諸家述作。多譚禪理。少說禪行。故且以禪源題之。今
時有人。但目真性為禪者。是不達理行之旨。又不辨
華竺之音也。然非離真性。別有禪體。但眾生迷真合
塵。即名散亂。背塵合真。方名禪定。若直論本性。即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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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非妄。無背無合。無定無亂。誰言禪乎。況此真性。非
唯是禪門之源。亦是萬法之源。故名法性。亦是眾生
迷悟之源。故名如來藏。藏識出楞伽經亦是諸佛萬德之
源。故名佛性。涅槃等經亦是菩薩萬行之源。故名心地。梵網
經云。是諸佛之本源。行菩薩道之根本萬行不出六波羅蜜。禪者。但是

六中之一。當其第五。豈可都目真性。為一禪行哉。然
禪定一行。最為神妙。能發起性上無漏智慧。一切妙
用。萬行萬德。乃至神通光明。皆從定發。故三乘人欲
求聖道。必須修禪。離此無門。離此無路。至於念佛求
生淨土。亦修十六觀禪。及念佛三昧。般舟三昧等也
又真性即不垢不淨。凡聖無差。禪門則有淺有深。階
級殊等。謂帶異計。欣上厭下而修者。是外道禪。正信
因果。亦以欣厭而修者。是凡夫禪。悟我空偏真之理
而修者。是小乘禪。悟我法二空所顯真理而修者。是
大乘禪。若頓悟自心本來清淨。元無煩惱。無漏智性
本自具足。此心即佛。畢竟無異。依此而修者。是最上
乘禪亦名如來清淨禪。亦名一行三昧。亦名真如三
昧。此是一切三昧根本。若能念念修習。自然漸得百
千三昧。達磨門下。展轉相傳者。是此禪也。達磨未到。
古來諸家所解。皆是前四禪八定。諸高僧修之。皆得
功用。南嶽天台。令依三諦之理。修三止三觀。教義雖
最圓妙。然其趣入門戶次第。亦只是前之諸禪行相。
唯達磨所傳者。頓同佛體。迥異諸門。故宗習者。難得
其旨。得即成聖。疾證菩提。失即成邪。速入塗炭。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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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昧防失。故且人傳一人。後代巳有所憑。故任千燈
千照。洎乎法久成弊。錯謬者多。故經論學人。疑謗亦
眾。原夫佛說頓教漸教。禪開頓門漸門。二教二門。各
相符契。今講者。偏彰漸義。禪者偏播頓宗。禪講相逢。
胡越之隔。宗密不知宿生何作。熏得此心。自未解脫。
欲解他縛。為法亡於軀命。愍人切於神情。每歎人與
法差。法為人病。故別撰經律論疏。大開戒定慧門。顯
頓悟。資於漸修。證師說符於佛意。意既本末而委示。
文乃浩博而難尋。汎學雖多。秉志者少。況迹涉名相。
誰辨金鍮。徒自疲勞。未見機感。雖佛說悲增是行。而
自慮愛見難防。遂捨眾入山。習定均慧。前後息慮。相
繼十年。微細習情起滅。彰於靜慮。差別法義羅列。現
於空心。虗隙日光。纖埃擾擾。清潭水底。影像昭昭。豈
比夫空守默之癡禪。伹尋文之狂慧者也。然本因了
自心。而辨諸教。故懇情於心宗。又因辨諸教。而解修
心。故䖍誠於教義。教也者。諸佛菩薩所留經論也。禪
也者。諸善知識所述句偈也。但佛經開張。羅大千八
部之眾。禪偈撮略。就此方一類之機。羅眾則莽蕩難
依。就機則指的易用。今之纂集。意在斯焉 裴休為
之序曰。諸宗門下。皆有達人。然各安所習。通少局多。
故數十年來。師法益壞。以承稟為戶牖。各自開張。以
經論為干戈。互相攻擊。情隨函矢而還變。法逐人我
以高低。是非紛拏。莫能辨析。則向者世尊菩薩諸方
教宗。適足以起諍後人。增煩惱病。何利益之有。我圭
[005-0446a]
峯大師。久而歎曰。吾丁此時。不可以默矣。於是以如
來三種教義。印禪宗三種法門。鎔缾盤釵釧為一金。
攪酥酪醍醐為一味。振綱領而舉者皆順。據會要而
來者同趣。尚恐學者之難明也。又復直示宗源之本
末。真妄之和合。空性之隱顯。法義之差殊。頓漸之異
同。遮表之回互。權實之深淺。通局之是非。若師者。捧
佛日而委曲回照。疑曀盡除。順佛心而橫亘大悲。窮
劫蒙益。則世尊為闡教之主。師為會教之人。本末相
符。遠近相照。可謂畢一代時教之能事矣 師會昌
辛酉正月六日。於興福院。誡門人。令舁屍施鳥獸。焚
其骨而散之。勿得悲慕。以亂禪觀。每清明。上山講道
七日。其餘住持儀則。當合律科。違者非吾弟子。言訖
坐滅。道俗等。奉全身於圭峯茶毗。得舍利。明白潤大。
後門人泣而求之。皆得於煨燼。乃藏之石室。暨宣宗
再闢真教。追謚定慧禪師。墖曰青蓮。世壽六十二。僧
臘三十四。


六祖大鑒禪師法嗣



衡州南嶽懷讓禪師



金州杜氏子。於唐高宗儀鳳丁
丑四月八日降誕。感白氣應於玄象。在安康之分。太
史瞻見奏聞。帝乃問是何祥瑞。太史對曰。國之法器。
不染世榮。帝傳勑金州太守韓偕。親往存慰其家。家
有三子。唯師最小。炳然殊異。性唯思讓。父乃安名懷
讓。年十歲時。唯樂佛書。時有三藏玄靜過舍。告其父
母曰。此子若出家。必獲上乘。廣度眾生。至垂拱丙戌。
[005-0446b]
方十五歲。辭親往荊州玉泉寺。依弘景律師出家。通
天丙申受戒。後習毗尼藏。一日自歎曰。夫出家者。為
無為法。天上人間。無有勝者。時同學坦然。知師志氣
高邁勸師謁嵩山安。安啟發之。乃直指詣曹溪。參六
祖。祖問。甚麼處來。曰嵩山來。祖曰。甚麼物恁麼來。師
無語。遂經八載。忽然有省。乃白祖曰。某甲有箇會處。
祖曰。作麼生。師曰。說似一物即不中。祖曰。還假修證
否。師曰。修證則不無。污染即不得。祖曰。祗此不污染。
諸佛之所護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西天般若多羅
讖汝。足下出一馬駒。踏殺天下人。師執侍左右。一十
五年 開元癸丑。往衡嶽。居般若寺。開元中。有沙門
道一。即馬祖也在衡嶽。常習坐禪。師知是法器。往問曰。大
德坐禪圖甚麼一曰。圖作佛。師乃取一甎。於彼庵前
石上磨。一曰。磨作甚麼。師曰。磨作鏡。一曰。磨甎豈得
成鏡耶。師曰。磨甎既不成鏡。坐禪豈得作佛。一曰。如
何即是。師曰。如牛駕車。車若不行。打牛即是。打車即
是。一無對。師又曰。汝學坐禪。為學坐佛。若學坐禪。禪
非坐臥。若學坐佛。佛非定相。於無住法。不應取捨。汝
若坐佛。即是殺佛。若執坐相。非達其理。一聞示誨。如
飲醍醐。禮拜問曰。如何用心。即合無相三昧。師曰。汝
學心地法門。如下種子。我說法要。譬彼天澤。汝緣合
故。當見其道。又問。道非色相。云何能見。師曰。心地法
眼。能見乎道。無相三昧亦復然矣。一曰。有成壞否。師
曰。若以成壞聚散而見道者。非見道也。聽吾偈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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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含諸種。遇澤悉皆萠。三昧華無相。何壞復何成。一
蒙開悟。心意超然。侍奉十秋。日益元奧 入室弟子
有六人。師各印可曰。汝等六人。同證吾身。各契其一。
一人得吾眉。善威儀。常浩一人得吾眼。善顧盻。智達一人
得吾耳。善聽理。坦然一人得吾鼻。善知氣。神照一人得吾
舌。善譚說。嚴峻一人得吾心。善古今。道一又曰。一切法皆
從心生。心無所生。法無所住。若達心地。所作無礙。非
遇上根。宜慎惜之 問。如鏡鑄像。像成後。未審光向
甚麼處去。師曰。如大德為童子時。相貌何在。曰祇如
像成後。為甚麼不鑑照。師曰。雖然不鑑照。謾他一點
不得 後馬祖闡化於江西。師問眾曰。道一為眾說
法否。眾曰。巳為眾說法。師曰。總未見人持箇消息來。
因遣一僧去。囑曰。待伊上堂時。伹問作麼生。伊道底
言語記將來。僧去一如師旨。回謂師曰。馬師曰。自從
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鹽醬。師然之 明皇天寶甲
申八月辛丑圓寂。墖全身於衡嶽。諡大慧禪師。最勝
輪之墖。世壽六十八。僧臘五十四。


南嶽讓禪師法嗣第一世



南昌開元馬祖道一禪師



漢州什邡馬氏子。本邑羅
漢寺出家。容貌奇異。牛行虎視。引舌過鼻。足下有二
輪文。依資州唐和尚落髮。受具於渝州圓律師。唐開
元中。習禪定於衡嶽山中。遇讓祖。密受心印。讓之一。猶思之
遷也。同源而異派。故禪法之盛。始於二師。劉軻云。江西主大寂。湖南主石頭。往來憧憧。不見二大士。為無知矣。
西天般若多羅。記達磨云。震旦雖闊無別路。要假兒孫脚下行。金雞解銜一粒粟。供養十方羅漢僧。又六祖謂
[005-0447a]
讓和尚曰。向後佛法。從汝邊去。馬駒蹋殺天下人。厥後江西嗣法。布於天下。時號馬祖始自建

陽佛迹嶺。遷至臨川。次至南康龔公山。大曆中。隷名
於鐘陵開元寺。時連帥路嗣恭。聆風景慕。親受宗旨。
由是四方學者。雲集座下 問。如何是修道。師曰。道
不屬修。若言修得。修成還壞。即同聲聞。若言不修。即
同凡夫。曰作何見解。即得達道。祖曰。自性本來具足。
伹於善惡事上不滯。喚作修道人。取善捨惡。觀空入
定。即屬造作。更若向外馳求。轉疏轉遠。但盡三界心
量。一念妄想。即是三界生死根本。但無一念。即除生
死根本。即得法王無上珍寶。無量劫來。凡夫妄想。諂
曲邪偽。我慢貢高。合為一體。故經云。但以眾法合成
此身。起時唯法起。滅時唯法滅。此法起時。不言我起。
滅時不言我滅。前念後念中念。念念不相待。念念寂
滅。喚作海印三昧。攝一切法。如百千異流。同歸大海。
都名海水。住於一味。即攝眾味。住於大海。即混諸流。
如人在大海中浴。即用一切水。所以聲聞悟迷。凡夫
迷悟。聲聞不知聖心。本無地位因果階級。心量妄想。
修因證果。住其空定。八萬劫。二萬劫。雖即巳悟却迷。
諸菩薩觀。如地獄苦。沉空滯寂。不見佛性。若是上根
眾生。忽遇善知識指示。言下領會。更不歷於階級地
位。頓悟本性。故經云。凡夫有反覆心。而聲聞無也。對
迷說悟。本既無迷。悟亦不立。一切眾生。從無量劫來。
不出法性三昧。長在法性三昧中。著衣喫飯。言談抵
對。六根運用。一切施為。盡是法性。不解返源。隨名逐
[005-0447b]
相。迷情妄起。造種種業。若能一念返照。全體聖心。汝
等諸人。各達自心。莫記吾語。縱饒說得河沙道理。其
心亦不增。總說不得。其心亦不減。說得亦是汝心。說
不得亦是汝心。乃至分身放光。現十八變。不如還我
死灰來。淋過死灰無力。喻聲聞妄修因證果。未淋過
死灰有力。喻菩薩道業純熟。諸惡不染。若說如來權
教三藏。河沙劫說不可盡。猶如鉤鎖。亦不斷絕。若悟
聖心。總無餘事。久立珍重 龐居士問。不與萬法為
侶者。是什麼人。師曰。侍汝一口噏盡西江水。即向汝
道 問。離四句絕百非。請師直指西來意。師曰。我今
日無心情。汝去西堂。問取智藏。僧至西堂問。西堂以
手指頭曰。我今日頭痛。不能為汝說得。汝去問海兄。
僧去問海兄。海曰。我到者裏却不會。僧回舉似師。師
曰。藏頭白。海頭黑 師。令僧馳書與徑山欽。書中畫
一圓相。徑山纔開見。點筆於中者一點。後有僧舉似
忠國師。國師曰。欽師猶被馬師惑 問。和尚為甚麼
說即心即佛。師曰。為止小兒啼。曰啼止時如何。師曰。
非心非佛。曰除此二種人來。如何指示。師曰。向伊道
不是物。曰忽遇其中人來時如何。師曰。且教伊體會
大道 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即今是甚麼意 師
問僧。什麼處來。云湖南來。師曰。東湖水滿也未。曰未。
師曰。許多時雨水尚未滿 問。如水無筋骨。能勝萬
斛舟。此理如何。師曰。這裏無水亦無舟。說甚麼筋骨
 洪州廉使問曰。喫酒肉即是。不喫即是。師曰。若喫
[005-0447c]
是中丞祿。不喫是中丞福 師於德宗貞元戊辰正
月中。登建昌石門山。於林中經行。見洞壑平坦。謂侍
者曰。吾之朽質。來月當歸茲地矣。言訖而回。既而示
疾。院主問。和尚近日尊候如何。師曰。日面佛。月面佛。
二月一日沐浴。跏趺入滅。元和中。諡大寂禪師。墖名
大莊嚴。世壽八十。僧臘六十。


南嶽下二世



馬祖一禪師法嗣



洪州百丈山懷海禪師



福州長樂王氏子。兒時隨母。
入寺拜佛。指佛像問母。此是何物。母曰是佛。師曰。形
容似人無異。我後亦當作焉。丱歲離塵。三學該練。屬
大寂闡化江西。乃傾心依附。與西堂智藏。南泉普願。
同號入室。時三大士為角立焉。師侍馬祖行次。見一
羣野鴨飛過。祖曰。是甚麼。師曰。野鴨子。祖曰。甚處去
也。師曰。飛過去也。祖遂把師鼻扭。負痛失聲。祖曰。又
道飛過去也。師於言下有省。却歸侍者寮。哀哀大哭。
同事問曰。汝憶父母耶。師曰無。曰被人罵耶。師曰無。
曰哭作甚麼。師曰。我鼻孔被大師扭。得痛不徹。同事
曰。有甚因緣不契。師曰。汝問取和尚去。同事問大師
曰。海侍者。有何因緣不契。在寮中哭。告和尚。為某甲
說。大師曰。是伊會也。汝自問取他。同事歸寮曰。和尚
道汝會也。教我自問汝。師乃呵呵大笑。同事曰。適來
哭。如今為甚却笑。師曰。適來哭。如今笑。同事罔然
 次日馬祖陞堂。眾纔集。師出卷却席。祖便下座。師隨
[005-0448a]
至方丈。祖曰我適來未曾說話。汝為甚便卷却席。師
曰。昨日被和尚扭得鼻頭痛。祖曰。汝昨日向甚處留
心。師曰。鼻頭今日又不痛也。祖曰。汝深明昨日事。師
作禮而退 師再參侍立次。祖目視繩床角拂子。師
曰。即此用。離此用。祖曰。汝向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
師取拂子豎起。祖曰。即此用離此用。師掛拂子於舊
處。祖振威一喝。師直得三日耳聾 自此雷音將震。
檀信請於洪州新吳界。住大雄山。以居處巖巒峻極。
故號百丈。既處之。未期月。參請之賓。四方麇至 問。
抱璞投師。請師一決。師曰。昨夜南山虎咬大蟲。曰不
繆真詮。為甚麼不垂方便。師曰。掩耳偷鈴漢。曰不得
中郎鑑。還同野舍薪。師便打。曰蒼天蒼天。師曰。得與
麼多口。曰罕遇知音。拂袖便出。師曰。百丈今日輸却
一半 至晚侍者問。和尚被這僧不肯了便休。師便
打。曰蒼天蒼天。師曰。罕遇知音。者作禮。師曰。一狀領
過 有一僧。哭入法堂。師曰。作什麼。曰父母俱喪。請
師揀日。師曰。明日一時埋却 問。如何是奇特事。師
曰。獨坐大雄峯。僧禮拜。師便打 問。師向後作麼生
開示於人。師以手卷舒兩邊。曰更作麼生。師以手點
頭三下 馬祖令人馳書。并醬三甕與師。師令排向
法堂前。乃上堂。眾纔集。師以拄杖指醬甕曰。道得即
不打破。道不得即打破。眾無語。師便打破。歸方丈
 上堂。眾纔集。師以拄杖趂下。却召大眾。大眾回頭。師
曰。是甚麼 師因普請開田。回問。運闍黎。開田不易。
[005-0448b]
檗曰。眾僧作務。師曰。有煩道用。檗曰。爭敢辭勞。師曰。
開得多少田。檗作鋤田勢。師便喝。檗掩耳而出 師
每上堂。有一老人。隨眾聽法。一日眾退。唯老人不去。
師問。汝是何人。老人曰。某於過去迦葉佛時。曾住此
山。因學人問。大修行人還落因果也無。某對曰不落
因果。遂致五百生墮野狐身。今請和尚代一轉語。貴
脫此身。師曰。汝試問看。老人曰。大修行人還落因果
也。師曰。不昧因果。老人於言下大悟。作禮曰。某巳脫
野狐身。向住山後。敢乞依亡僧禮津送。師令維那白
椎告眾。食後送亡僧。食後師領眾至山後巖下。果見
一死狐。乃依法火葬。師至晚上堂。舉前因緣。黃檗便
問。古人錯祇對一轉語。墮五百生野狐身。祇如轉轉
不錯。合作箇甚麼。師曰。近前來。向汝道。檗近前打師
一掌。師拍手笑曰。將謂胡鬚赤。更有赤鬚胡。司馬頭
陀。舉野狐話。問祐典座曰。作麼生。座撼門扇三下。司
馬曰。大麤生。座曰。佛法不是者箇道理 廣錄曰。無
始不是佛。莫作佛解。佛是眾生邊藥。無病不要喫。藥
病俱消。喻如清水。佛似甘草和水。亦如蜜和水。極是
甘美。若同清水邊數則不著 又曰。從須陀洹。向上
直至十地。但有語句。盡屬法塵垢。伹有語句。盡屬煩
惱邊收。但有語句。盡屬不了義教。了義教是持。不了
義教是犯。佛地無持犯。了義不了義教。盡不許也
 又曰。貪染一切有無境法。被一切有無境惑亂。自是
是魔王。照用屬魔民。祗如今鑑覺。但不依住一切有
[005-0448c]
無諸法。世間出世間法。亦不作住知解。亦不依住無
知解。自心是佛。照用屬菩薩。心心是主宰。照用屬客
塵 又曰。說眾生有佛性。亦謗佛法僧。說眾生無佛
性。亦謗佛法僧。若言有佛性。名執著謗。若言無佛性。
名虗妄謗。如云說佛性有。則增益謗。說佛性無。則損
減謗。說佛性亦有亦無。則相違謗。說佛非有非無。則
戲論謗。如欲不說。眾生無解脫之期。如欲說之。眾生
又隨說生解。益少損多。故云。我寧不說法。疾入於涅
槃。向後返尋過去諸佛。皆說三乘法。向後假說。假立
名字。本不是佛。向渠說是佛。本不是菩提。向渠說是
菩提。涅槃解脫等。知渠擔百石擔不起。且與渠一升
一合擔。知渠難信了義教。且與渠說不了義教。且得
善法流行。亦勝於惡法。善果限滿。惡果便到。得佛則
有眾生到。得涅槃。則有生死到。得明則有暗到。伹是
有漏因果翻覆。無有不相酬獻者。若欲免見翻覆之
事。但割斷兩頭句 又曰。有病不喫藥。是愚人。無病
喫藥。是聲聞人。定執一法。名定性聲聞。一向多聞。名
增上慢聲聞。知他名有學聲聞。沈空滯寂及自知。名
無學聲聞。貪嗔癡等是毒。十二分教是藥。毒未銷。藥
不得除。無病喫藥。藥變成病 又曰。沙門持齋持戒。
忍辱柔和。慈悲喜捨。尋常是僧家法則。會與麼會。宛
然依佛教。祇是不許貪著依執。若希望得佛得菩提
等法者。似手觸火。文殊云。若起佛見法見。應當害已
 又曰。從人至佛是得。從人至地獄是失。是非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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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祖云。得失是非。一時放却 又曰。執自已是佛。自
已是禪道解者。名內見。執因緣修證而成者。名外見。
誌公云。內見外見俱錯 又曰。知佛人。見佛人。聞佛
人。說佛人。如恒河沙。是佛知。是佛見。是佛聞。是佛說。
萬中無一 又曰。佛入諸類。與眾生作船筏。同渠受
苦。無限勞極。佛入苦處。亦同眾生受苦。佛祇是去住
自由不同眾生。佛不是虗空。受苦何得不苦。若說不
苦。此語違負 又曰。祇如今但無十句濁心。貪心。愛
心。染心。瞋心。執心。住心。依心。著心。取心。戀心。但是一
句。各有三句。箇箇透過三句外。但是一切照用。任聽
縱橫。但是一切舉動施為。語默啼笑。盡是佛慧 師
有時說法竟。大眾下堂。乃召之。大眾回首。師曰。是甚
麼。藥山目之為百丈下堂句 師凡作務執勞。必先
於眾。主者不忍。密收作具而請息之。師曰。吾無德。爭
合勞於人。既徧求作具不獲。而亦忘飡。故有一日不
作一日不食之語。流播寰宇矣。唐憲宗元和甲午正
月十三日歸寂。壽九十五歲。勑謚大智禪師。墖曰大
寶勝輪。


池州南泉普願禪師



鄭州新鄭王氏子。幼慕空宗。唐
至德丁酉。依大隗慧公受業。詣嵩嶽受具足戒。初習
相部。究毗尼。次遊講肆。歷聽楞伽華嚴。入中百門觀。
精練玄義。後扣大寂之室。頓然忘筌。得遊戲三味。一
日為眾僧行粥次。馬祖問。桶裏是甚麼。師曰。這老漢
合取口。作恁麼語話。祖便休。自餘同參之流。無敢詰
[005-0449b]
問 貞元乙亥。憩錫於池陽。自建禪齋。不下南泉二
十餘載。大和初。宣城廉使陸公亘。嚮師道風。遂與監
軍。同請下山。伸弟子之禮。大振宗風。自此學徒。不下
數百。言滿諸方。目為郢匠 上堂。然燈佛道了也。若
心相所思。出生諸法。虗假不實。何以故。心尚無有。云
何出生諸法。猶如形影。分別虗空。如人取聲。安置篋
中。亦如吹網。欲令氣滿。故老宿云。不是心。不是佛。不
是物。且教你兄弟行履。據說十地菩薩。住首楞嚴三
昧。得諸佛秘密法藏。自然得一切禪定解脫神通妙
用。至一切世界。普現色身。或示現成等正覺。轉大法
輪。入涅槃。使無量入毛孔。演一句經無量劫。其義不
盡。教化無量億千眾生。得無生法忍。尚喚作所知愚。
極微細所知愚。與道全乖。大難大難。珍重 上堂。王
老師自小養一頭水牯午擬向溪東牧。不免食他國
王水草。擬向溪西牧。亦不免食他國王水草。不如隨
分納些些。總不見得 師問僧曰。夜來好風。曰夜來
好風。師曰。吹折門前一枝松。曰吹折門前一枝松。次
問一僧曰。夜來好風。曰是甚麼風。師曰。吹折門前一
枝松。曰是甚麼松。師曰。一得一失 師有書與茱萸
曰。理隨事變。寬廓非外。事得理融。寂寥非內。僧達書
了。便問萸。如何是寬廓非外。萸曰。問一答百也無妨。
曰如何是寂寥非內。萸曰。覩對聲色。不是好手。僧又
問長沙。沙瞪目視之。僧又進後語。沙乃閉目示之。僧
又問趙州。州作喫飯勢。僧又進後語。州以手作拭口
[005-0449c]
勢。後僧舉似師。師曰。此三人。不謬為吾弟子 南泉
山下有一庵主。人謂曰。近日南泉和尚出世。何不去
禮見。主曰。非伹南泉出世。直饒千佛出興。我亦不去。
師聞。乃令趙州去勘。州去便設拜。主不顧。州從西過
東。又從東過西。主亦不顧。州曰。草賊大敗。遂拽下簾
子。便歸。舉似師。師曰。我從來疑著這漢。次日。師與沙
彌。𢹂茶一瓶盞三隻到庵。擲向地上。乃曰。昨日底。昨
日底。主曰。昨日底是甚麼。師於沙彌背上。拍一下曰。
賺我來。賺我來。拂袖便回 上堂。道箇如如。早是變
了也。今時師僧。須向異類中行。歸宗曰。雖行畜生行。
不得畜生報。師曰。孟八郎漢。又恁麼去也 上堂。文
殊普賢。昨夜三更相打。每人與二十棒。趁出院去也。
趙州曰和尚棒教誰喫。師曰。且道王老師過在甚處。
州禮拜而出 師因至莊所。莊主預備迎奉。師曰。老
僧居常出入。不與人知。何得排辦如此。莊主曰。昨夜
土地報道。和尚今日來。師曰。王老師修行無力。被鬼
神覷見。侍者便問。和尚既是善知識。為甚麼被鬼神
覷見。師曰。土地前更下一分飯 師有時曰。江西馬
祖說即心即佛。王老師不恁麼道。不是心。不是佛。不
是物。恁麼道還有過麼。趙州禮拜而出。時有一僧。隨
問趙州曰。上座禮拜便出。意作麼生。州曰。汝却問取
和尚。僧乃問。適來諗上座。意作麼生。師曰。他却領得
老僧意旨 黃檗與師為首座。一日捧鉢。向師位上
坐。師入堂見乃問曰。長老甚麼。年中行道。檗曰。威音
[005-0450a]
王巳前。師曰。猶是王老師兒孫在下去。檗便過第二
位坐。師便休 師一日問黃檗。黃金為世界。白銀為
壁落。此是甚麼人居處。檗曰。是聖人居處。師曰。更有
一人。居何國土。檗乃叉手立。師曰。道不得。何不問王
老師。檗却問。更有一人。居何國土。師曰。可惜許 師
問黃檗。定慧等學。明見佛性。此理如何。檗曰。十二時
中。不依倚一物。師曰。莫是長老見處麼。檗曰。不敢。師
曰。漿水錢。且置草鞋錢。教阿誰還 師見僧斫木次。
師乃擊木三下。僧放下斧子歸。僧堂。師歸法堂。良久
却入僧堂。見僧在衣鉢下坐。師曰。賺殺人 問。師歸
丈室。將何指南。師曰。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起來失
却火 師。因東西兩堂爭猫兒。師遇之。白眾曰。道得
即救取猫兒。道不得。即斬却也。眾無對。師便斬之。趙
州自外歸。師舉前語示之。州乃脫履。安頭上而出。師
曰。子若在。即救得猫兒也 師在方丈。與杉山向火
次。師曰。不用指東指西。直下本分事道來。山插火箸
叉手。師曰。雖然如是猶較王老師一線道 有僧問
訊。叉手而立。師曰。太俗生。其僧便合掌。師曰。太僧生。
僧無對 一僧洗鉢次。師乃奪却鉢。其僧空手而立。
師曰。鉢在我手裏。汝口喃喃作麼。僧無對 師。因入
菜園見一僧。師乃將瓦子打之。其僧回顧。師乃翹足。
僧無語。師便歸方丈。僧隨後入。問訊曰。和尚適來。擲
瓦子打某甲。豈不是警覺某甲。師曰。翹足又作麼生。
僧無對 上堂王老師賣身去也。還有人買麼。一僧
[005-0450b]
出曰。某甲買。師曰。不作貴不作賤。汝作麼生買。僧無
對 師。與歸宗麻谷同去。參禮南陽國師。師於路上。
畫一圓相。曰道得即去。宗便於圓相中坐。谷作女人
拜。師曰。恁麼則不去也。宗曰。是甚麼心行。師乃相喚
便回。更不去禮國師 師在山上作務。僧問。南泉路。
向甚麼處去。師拈起鎌子曰。我這茆鎌子。三十錢買
得。曰不問茆鎌子。南泉路向甚麼處去。師曰。我使得
正快 有一座主辭師。師問。甚麼處去。曰山下去。師
曰。第一不得謗王老師。曰爭敢謗和尚。師乃噴嚏曰。
多少。主便出去 師一日掩方丈門。將灰圍却門外
曰。若有人道得即開。或有祇對。多未愜師意。趙州曰。
蒼天。師便開門 師翫月次。僧問。幾時得似這箇去。
師曰。王老師二十年前。亦曾甚麼來。曰即今作麼生。
師便歸方丈 陸亘大夫問。弟子從六合來。彼中還
更有身否。師曰。分明記取。舉似作家。曰和尚不可思
議。到處世界成就。師曰。適來。總是大夫分上事。陸異
日謂師曰。弟子亦薄會佛法。師便問。大夫十二時中
作麼生。曰寸絲不掛。師曰。猶是堦下漢。師又曰。不見
道有道君王不納有智之臣 上堂次。陸大夫曰。請
和尚為眾說法。師曰。教老僧作麼生說。曰和尚豈無
方便。師曰。道他欠少甚麼。曰為甚麼有六道四生。師
曰。老僧不教他 陸大夫。與師見人雙陸。指骰子曰。
恁麼不恁麼正恁麼。信彩去時如何。師拈起骰子曰。
臭骨頭十八 又問。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或時坐。或
[005-0450c]
時臥。如今擬䥴作佛。還得否。師曰得。陸曰。莫不得否。
師曰。不得 趙州問。道非物外。物外非道。如何是物
外道。師便打。州捉住棒曰。巳後莫錯打人去。師曰。龍
蛇易辨。衲子難謾 師喚院主。主應諾。師曰。佛九十
日在忉利天。為母說法時。優填王思佛。請目連。運神
通三轉。攝匠人往彼。雕佛像。祇雕得三十一相。為甚
麼梵音相雕不得。主問。如何是梵音相。師曰賺殺人
 師問維那。今日普請作甚麼。對曰。拽磨。師曰。磨從
你拽。不得動著。磨中心樹子。那無語 一日有大德
問師曰。即心是佛又不得。非心非佛又不得。師意如
何。師曰。大德。且信即心是佛使了。更說甚麼得與不
得。祇如大德喫飯了。從東廊上西廊下。不可總問人
得與不得也 師住庵時。有一僧到庵。師向伊道。我
上山去作務。待齋時作飯。自喫了。送一分上來。少時
其僧自作飯喫了。却一時打破家事。就床臥。師待不
見來。便歸庵。見僧臥。師亦就伊邊臥。僧便起去。師住。
後曰。我往前住庵時。有箇靈利道者。直至如今不見。
 師拈起毬子。問僧。那箇何似這箇。對曰不似。師曰。
甚麼處見那箇。便道不似。曰若問某甲見處。和尚放
下手中物。師曰。許你具一隻眼 陸大夫向師道。肇
法師也。甚奇怪解道。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
師指庭前牡丹花曰。大夫。時人見此一株花。如夢相
似。陸罔測。又問。天王居何地位。師曰。若是天王。即非
地位。曰弟子聞說天王是居初地。師曰。應以天王身
[005-0451a]
得度者。即現天王身。而為說法。陸辭。歸宣城治所。師
問。大夫去彼。將何治民。曰以智慧治民。師曰。恁麼則
彼處生靈。盡遭塗炭去也 師入宣州。陸大夫出迎。
接指城門曰。人人盡喚作雍門。未審。和尚喚作甚麼
門。師曰。老僧若道。恐辱大夫風化。曰忽然賊來時作
麼生。師曰。王老師罪過 陸又問。大悲菩薩。用許多
手眼作甚麼。師曰。祇如國家。又用大夫作甚麼 師
洗衣次。僧問。和尚猶有這箇在。師拈起衣曰。爭奈這
箇何 師問僧良欽。空劫中還有佛否。對曰有。師曰。
是阿誰。曰良欽。師曰。居何國土。欽無語 問。祖祖相
傳。合傳何事。師曰。一二三四五 問。如何是古人底。
師曰。待有即道。曰和尚為甚麼妄語。師曰。我不妄語。
盧行者卻妄語 問。十二時中。以何為境。師曰。何不
問王老師。曰問了也。師曰。還曾與汝為境麼 問。青
蓮不隨風火散時是甚麼。師曰。無風火不隨是甚麼。
僧無對 師問。不思善不思惡。思總不生時。還我本
來面目來。曰無容止可露 師問座主。你與我講經
得麼。曰某甲與和尚講經。和尚須與某甲說禪始得。
師曰。不可將金彈子。博銀彈子去。曰。某甲不會。師曰。
汝道空中一片雲。為復釘釘住。為復藤纜著 問。空
中有一珠。如何取得。師曰。斫竹布梯空中取。曰空中
如何布梯。師曰。汝擬作麼生取 僧辭曰。學人到諸
方。有人問和尚近日作麼生。未審。如何祇對。師曰。但
向道近日解相撲。曰作麼生。師曰。一拍雙泯 問。父
[005-0451b]
母未生時。鼻孔在甚麼處。師曰。父母巳生了。鼻孔在
甚麼處 師將順世。第一座問。和尚百年後。向甚麼
處去。師曰。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去。座曰。某甲隨和尚
去。還得也無。師曰。汝若隨我。即須銜取一莖草來。師
於文宗太和甲寅臘月。乃示疾。告門人曰。星翳燈幻
亦久矣。勿謂吾有去來也。言訖而逝壽八十七。臘五
十八。


杭州鹽官海昌院齊安國師



海門李氏子。生時神光
照室。後有異僧。謂之曰。建無勝幢。使佛日回照者。豈
非汝乎。長依木郡雲琮。落髮受具。後聞大寂行化於
龔公山。乃振錫而造焉。師有奇相。大寂一見。深器之。
乃令入室。密示正法 僧問。如何是本身盧舍那。師
曰。與老僧過淨瓶來。僧將淨瓶至。師曰。卻安舊處著。
僧送至本處。復來詰問。師曰。古佛過去久矣 有講
僧來參。師問。座主蘊何事業。對曰。講華嚴經。師曰。有
幾種法界。曰廣說則重重無盡。略說有四種。師豎起
拂子曰。這箇是第幾種法界。主沉吟。師曰。思而知。慮
而解。是鬼家活計。日下孤燈。果然失照 問大梅。如
何是西來意。梅曰。西來無意。師聞乃曰。一箇棺材。兩
箇死漢 師一日喚侍者曰。將犀牛扇子來。者曰。破
也師曰。扇子既破。還我犀牛兒來。者無對 師一日
謂眾曰。虗空為鼓。須彌為椎。甚麼人打得。眾無對
 有法空到請問經中諸義。師一一答了。卻曰自禪師
到來。貧道總未得作主人。法空曰。請和尚便作主人。
[005-0451c]
師曰。今日夜也。且歸本位安置。明日卻來。法空下去。
至明旦。師令沙彌。屈法空禪師。法空至。師顧沙彌曰。
咄。這沙彌不了事。教屈法空禪師。屈得箇守堂家人
來。法空無語 法昕院主來參。師問。汝是誰。對曰法
昕。師曰。我不識汝。昕無語 師後無疾。宴坐示滅。諡
悟空禪師。


廬山歸宗寺智常禪師



上堂。促上古德。不是無知解。
他高尚之士。不同常流。今時不能自成自立。虗度時
光。諸子莫錯用心。無人替汝。亦無汝用心處。莫就他
覔從前祇是依他解。發言皆滯。光不透脫。祇為目前
有物 問。如何是元旨。師曰。無人能會。曰向者如何。
師曰。有向即乖。曰不向者如何。師曰。誰求元旨。又曰。
去無汝用心處。曰豈無方便門令學人得入。師曰。觀
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曰如是何觀音妙智力。師敲
鼎蓋三下曰。子還聞否。曰聞。師曰。我何不聞。僧無語。
師以棒趂下 師嘗與南泉同行。後忽一日相別。煎
茶次。南泉問曰。從來與師兄商量語句。彼此巳知。此
後或有人問畢竟事。作麼生。師曰。這一片地。大好卓
庵。泉曰卓庵且置。畢竟事作麼生。師乃打飜茶銚。便
起泉。曰師兄喫茶了。普願未喫茶。師曰。作這箇語話。
滴水也難銷 問。此事久遠。又如何用心。師曰。牛皮
鞔露柱。露柱啾啾呌。凡耳聽不聞。諸聖呵呵笑 師
因官人來。乃拈起帽子兩帶曰。還會麼。曰不會。師曰。
莫怪老僧頭。風不卸帽子 師入園取菜次。乃畫圓
[005-0452a]
相。圍卻一株。語眾曰。輙不得動著這箇。眾不敢動。少
頃。師復來。見菜猶在。便以棒趂眾僧曰。這一隊漢。無
一箇有智慧底 師問。新到甚麼處來。曰鳳翔來。師
曰。還將得那箇來否。曰將得來。師曰。在甚麼處僧以
手從頂擎棒呈之。師即舉手作接勢。拋向背後。僧無
語。師曰。這野狐兒 師剗草次。有講僧來參。忽有一
蛇過。師以鉏斷之。僧曰。久嚮歸宗。元來是箇麤行沙
門。師曰。你麤我麤。曰如何是麤。師豎起鉏頭曰。如何
是細。師作斬蛇勢。曰與麼則依而行之。師曰。依而行
之且置。你甚處見我斬蛇僧無對 雲巖來參。師作
挽弓勢。巖良久。作拔劒勢。師曰。來太遲生 上堂。吾
今欲說禪。諸子總近前。大眾近前。師曰。汝聽觀音行
善。應諸方所。問如何是觀音行。師乃彈指曰。諸人還
聞否。曰聞。師曰。一隊漢。向這裏覔甚麼以棒趂出。大
笑歸方丈 僧辭。師問。甚麼處去。曰諸方學五味禪
去。師曰。諸方有五味禪。我這裏祇有一味禪。曰如何
是一味禪。師便打。僧曰。會也會也。師曰。道道。僧擬開
口。師又打。僧後到黃檗。舉前話。檗上堂曰。馬大師出
八十四人善知識問著箇箇屙漉漉地。祇有歸宗較
些子 江州剌史李㴾問。教中所言。須彌納芥子。㴾
即不疑。芥子納須彌。莫是妄譚否。師曰。人傳使君讀
萬卷書籍。還是否。曰然。師曰。摩頂至踵。如椰子大。萬
卷書向何處著。李俛首而巳 李異日又問。一大藏
教。明得箇甚麼邊事。師舉拳示之曰。還會麼。曰不會
[005-0452b]
師曰。這箇措大拳。頭也不識。曰請師指示。師曰。遇人
即途中授與。不遇即世諦流布 師以目有重瞳。遂
將藥手按摩。以致兩目俱赤。世號赤眼歸宗焉。後示
滅。諡至真禪師。


明州大梅山法常禪師



襄陽鄭氏子。幼歲從師於荊
州玉泉寺。初參大寂。問如何是佛。寂曰。即心是佛。師
即大悟。遂之四明梅子真舊隱。縛茆燕處。唐真元中。
鹽官會下。有僧因採拄杖。迷路至庵所。問和尚在此
多少時。師曰。祇見四山青又黃。又問。出山路向甚麼
處去。師曰。隨流去。僧歸。舉似鹽官。官曰。我在江西時。
曾見一僧。自後不知消息。莫是此僧否。遂令僧去招
之。師答以偈曰。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
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那得苦追尋。一池荷葉衣無
盡。數樹松花食有餘。剛被世人知住處。又移茅舍入
深居。大寂聞師住山。乃令僧問。和尚見馬大師。得箇
甚麼。便住此山師曰。大師向我道。即心是佛。我便向
這裏住。僧曰。大師近日佛法又別。師曰。作麼生。曰又
道非心非佛。師曰。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他非
心非佛。我祇管即心即佛。其僧回。舉似馬祖。祖曰。梅
子熟也 龐居士聞之。欲驗師實。特去相訪。纔相見。
士便問。久嚮大梅。未審梅子熟也未。師曰。熟也。你向
甚麼處下口。士曰。百雜碎。師伸手曰。還我核子來。士
無語。自此學者漸臻。師道彌著 上堂。汝等諸人。各
日回心達本。莫逐其末。但得其本。其末自至。若欲識
[005-0452c]
木。唯了自心。此心。元是一切世間出世間法根本故。
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心且不附一切善惡。
而生萬法。本自如如 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蒲
花柳絮。竹針麻線 夾山與定山同行。言話次。定山
曰。生死中無佛。即無生死。夾山曰。生死中有佛。即不
迷生死。互相不肯。同上山見師。夾山便舉問。未審。二
人見處。那箇較親。師曰。一親一疎。夾山復問。那箇親。
師曰。且去明日來。夾山明日再上問。師曰。親者不問。
問者不親 新羅僧參。師問。發足甚處。曰欲通來處。
恐遭怪責。師曰。不可無來處也。曰新羅。師曰。爭怪得
汝。僧作禮。師曰。是與不是。知與不知。祇是新羅國裏
人 忽一日謂其徒曰。來莫可抑。往莫可追。從容間
聞鼯鼠聲。乃曰。即此物非他物。汝等諸人。善自護持。
吾今逝矣。言訖示滅。永明壽禪師讚曰。師初得道。即
心是佛。最後示徒。物非他物。窮萬法源。徹千聖骨。真
化不移。何妨出沒。


洛京佛光如滿禪師曾住五臺山金閣寺



唐順宗問。佛從何方
來。滅向何方去。既言常住世。佛今在何處。師答曰。佛
從無為來。滅向無為去。法身等虗空。常住無心處。有
念歸無念。有住歸無住。來為眾生來。去為眾生去。清
淨真如海。湛然體常住。智者善思惟。更勿生疑慮
 帝又問。佛向王宮生。滅向雙林滅。住世四十九。又言
無法說。山河與大海。天地及日月。時至皆歸盡。誰言
不生滅。疑情猶若斯。智者善分別。師答曰。佛體本無
[005-0453a]
為。迷情妄分別。法身等虗空。未曾有生滅。有緣佛出
世。無緣佛入滅。處處化眾生。猶如水中月。非常亦非
斷。非生亦非滅。生亦未曾生。滅亦未曾滅。了見無心
處。自然無法說。帝聞大悅。益尊重焉。


婺州五洩山靈默禪師



毗陵宣氏子。初謁馬祖。遂得
披剃受具。後遠謁石頭。便問。一言相契即住。不契即
去。石頭據坐。師便行。頭隨後召曰。闍黎。師回首。頭曰。
從生至死。祇是這箇回頭。轉腦作麼。師言下大悟。乃
抝折拄杖。而棲止焉 唐貞元初。住白沙道場。復居
五洩。僧問。何物大於天地。師曰。無人識得伊。曰還可
雕琢也無。師曰。汝試下手看 問。此箇門中。始終事
如何。師曰。汝道目前底成來。得多少時也。曰學人不
會。師曰。我此間無汝問底。曰和尚豈無接人處。師曰。
待汝求接。我即接。曰便請和尚接。師曰。汝少欠箇甚
麼 問。如何得無心去。師曰。傾山覆海晏然靜。地動
安眠豈釆伊 憲宗元和戊戌三月丙午。沐浴焚香
端坐。告眾曰。法身圓寂。示有去來。千聖同源。萬靈歸
一。吾今漚散。胡假興哀。無自勞神。須存正念。若遵此
命。真報吾恩。倘固違言。非吾之子。時有僧問。和尚向
甚麼處去。師曰。無處去。曰某甲何不見。師曰。非眼所
覩。言畢奄然順化。世壽七十二。僧臘四十有一。建墖
本山。


栢巖明哲禪師



藥山看經次。師曰。和尚休猱人好。山
置經曰。日頭早晚也。師曰。正當午。山曰。猶有文彩在。
[005-0453b]
師曰。某甲無亦無。山曰。汝太煞聰明。師曰。某甲祇恁
麼。和尚作麼生。山曰。跛跛挈挈。百醜千拙。且恁麼過。


五燈全書卷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