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十七
侍 者 福 善 日錄
門 人 通 炯 編輯
嶺南弟子 劉起相 重較
書問
與汪靜峰司馬
憶昔長安大道。把臂同遊。䇿蹇長驅。風餐旅宿。此段
因緣。真兩間奇事。朅來倏忽。幻化如斯。惟正眼觀之。
端若空花夢事耳。惟三昧神力。無不深入諸法夢幻
實際也。山僧自入瘴鄉。仗光被。諸緣寂靜。種種皆為
助道具。彌感 聖恩。裂破幻網重重。可勝半生行脚。
諒知巳必不以此為妄語耳。惟馬祖唱道西江。而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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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諸剎。皆從上家傳演化地。座下生長於黃梅。開化
於青原。今且復為匡山主。此等行脚。皆從馬祖解制
時來。能不重此本願乎。聞歸宗近蒙 聖恩頒賜大
典。今日因緣。大非昔比。地主得座下。則人又非昔比
也。西江道法之興。是有望於座下。願以金剛心地。為
護法檀度。伫看無盡法輪。皆在一微塵內轉也。
又。
菩提所緣。緣苦眾生。惟居士以大悲願力。置身苦眾
生界。即夢想中。無非利生事業。知菩提種子。日夜增
長。當無量矣。華嚴五地菩薩。純以利他。成已妙行。豈
堅固我相。及孤調解脫者。而能及哉。是則紫雲千峰。
未嘗不列几席間也。江頭晤別。及濵行叮嚀首座之
言。字字入我甚深三昧。山野二十餘年。沉淪苦海。即
寤寐山林。如想極樂世界。何幸仰仗慈力攝持。置身
萬仞峰頭。一夕之安。日劫相倍。到此水窮山盡處。豈
容更著一毫妄想耶。此吾本分事。是不敢勞多囑也。
仰承檀施。為山林護法。五乳數椽。去冬巳就安居。何
意餘生。得遂高臥。萬山積雪。一徑雲封。不減清涼寒
巖徹骨時也。感念護法之心。真不可以言謝。
又。
自聞警以來。此心無日不坐馳塞上也。當此小劫。恨
無神力。以消眾生定業。唯率眾日誦華嚴經以祈邊
境靜謐。切願老居士。早遂歸來之志。同究竟此生淨
土之願。新歲聞法駕業巳抵家。喜而不寐。此荷 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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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恃出望外。誠感佛祖神力加持。以為法門證信耳。
豈小緣哉。每思老居士坐此二載。靜觀一念。不啻鐵
壁銀山。即三十年行脚。未必有如是真得力處。過此
一關。則掉臂淨土。又超日劫矣。是知此番因緣。皆助
出生死海之迅䭵也。何快如之。山野仰仗慈庇。山居
不及三載。經營聊爾可栖。即將常住交首座為十方。
獨此一身。閉關絕緣。隨眾粥飯。自中秋至今。巳及五
月。三十年所求難得之緣。一旦遂之。餘生豈忍輕放。
將一切禪道佛法。置之度外。單修拙度。效遠公六時。
刻香代漏。日持彌陀五萬聲。以送餘生。所幸衰朽色
力。尚可強行。夜坐不臥。精神覺無疲倦。即一日。皆老
居士之惠我也。
與繆覺休
與居士多世法親。支離岐路。今他鄉驀直。喜慰何如。
西江一帶法緣。所賴智椎先白。即以貧道聊爾經過。
深仗旁通助顯。此其王重仙陀。佛欽內秘。而調應偶
會之機。妙在節拍成令耳。私謂在處法緣。假令人人
啐啄。同時如居士者。當使法幢光明。照耀大地矣。別
後因緣。具悉南臯居士書中。但念居士扁舟東下。見
諸故舊。不能無懷。又不知達師錫住何方。可能一親
承接足否。貧道身嬰罪藪。難傍孤雲。儻杖屨乘秋發
興而來。固所大願。但䟦涉艱難。恐不勝其勞頓耳。若
有緣共坐五羊江頭。相與披剝萬象。亦奇事也。
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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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道以夙業力。隨幻化緣。濫膺形服。賓不稱實。有點
真淨。頃荷諸佛慈悲不棄。而投之紅爐烈焰中。頓使
積習垢纏。銷爍殆盡。自慶此段因緣。可超生平行脚
耳。近於會城栖遲壘壁間。日惟閉門枯坐。搜究佛祖
心印。了未了公案。惟斯末法。苦海波濤。將求自度。安
敢望中流轉舵。揚帆彼岸乎。以是麈尾堆塵。口角生
醭。比幸勻原昕夕往來。可謂世外奇逢。此公天然道
骨。凡所云為。皆從金剛心中實際流出。然雖道不勝
習。且喜習不障道。更自奇特。此葢般若久熏。根本脫
黏。略無沾滯。道品中固稱勇猛丈夫。上根利器。若一
撥便轉。可日劫相倍。此番造物鎔冶。成就不淺。觀其
粃糠榮辱。塵垢死生。順物虗懷。委蛇濁世。大非疇昔。
意與居士再晤之日。或不復以兄事之也。居士東歸
吳中。計此時返櫂南州。儻有達師起居。并諸故人消
息。幸示以慰。爾瞻起居何如。聞雲居巳復。江左祖道
中興。法輪機軸。在此一轉。今居士力荷擔之。豈非前
身為知事。適來了此宿願乎。右武去就因緣。渠自有
報。可省擊念。第貧道幻影浮踪。尚託乾城。猶然未登
初地也。
與賀知忍中翰
度嶺以來。杳如隔世。道義之知。豈能忘於一日。自癸
卯冬。聞達師訃音。則山僧此心與之俱死。法幢既折。
有識何歸。不止痛心而巳。切念達師生死之義。將期
解脫之日。親往致一瓣香。爾後山僧日益多難。足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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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影。直至癸丑冬出粤。擬過南岳。一赴故人之約。取
道東歸。豈期忽忽。又復三載。人生幾何。況今年踰七
十。目前光景無多。頃聞業巳入塔。益增惶懼。恐即填
溝壑。何面目見達師於寂光乎。茲將扁舟東下。秋冬
可抵雙徑。以踐生死之盟。生前面許塔銘。此願豈可
再違。但達師半生以前。行脚事跡。都所未悉。須與諸
法門高第。探討商榷。以便執筆。達師一座無縫塔樣。
先從諸公筆尖托出。山僧不妨作依樣葫蘆也。
與于中甫比部
一晤千日。如食頃耳。雖心光洞照。不若時復謦欬為
佳。達師西遊無問。令人重增妄想也。鄙人去秋以乞
法因緣。幻遊王城。幸接洞觀健齋諸居士。極盡法喜
之娛。惟蓮華座畔。獨少一跏趺人。為缺典耳。想足下
入都。法門增色。然長安塵聚。塵塵皆是入正定處。足
下一一能入之乎。所云。唯一堅密身。一切塵中現。是
則恐其不堅密耳。鄙人時來癡憨日長。嬾惰益增。頺
然無事。憶足下定中覩之。未必不熈然一笑。何時暫
得毗離。相與默談不二耶。陸海無涯。願智楫嘗橫。無
疲津濟。是所願也。
又。
往一交臂之頃。鄙人即敢以知足下自許。然未敢許
足下知鄙人。既讀手書。具見真心。兩相照耀。若秦鏡
交光。肝膽盡露。不獨見匠氏作者之妙。葢亦深見足
下天然本色。全無刀斧痕也。較之鋸解不開。紐理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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紋。雖有犯鼻之斤。亦無容施其巧矣。惟念世衰道微。
愈流愈下。非特求真實。以生死為急務。以道法為已
任。若古之挺然傑出者。固不可得。至若具正信。明白
黑。直心熱腸。橫身以當涂轍者。亦不多見。況夫卓然
頓超濁世。若足下與同參大眾。一時亹亹者乎。鄙人
私謂時雖末法。猶正法也。自爾吾輩有高深堅利。恃
為外護。然雖將頭不猛。亦足以使魔外喪魄。我此涅
槃大城。可保坐令安堵。況復經營日新。有身董其役
者乎。吾道之幸。幸何以喻。常竊論。吾佛世尊。以一大
事因緣。出現於世。所謂一大事者。果何事耶。古德云。
除却死生真大事。其餘都是可商量。是知真見生死。
了然不變。而不避者。方稱堪任大事耳。然能果了生
死不變。則餘不足論。以此事為大。則他皆細故。是則
忘生於道法。與傷生於物欲者。必有辨矣。然用田程
之心以為法。則法無不振。使蘇李之志以降魔。則魔
無不服。則安攘法土之功。莫大於是。此足下深抱。而
同參大眾共有者。鄙人似深知之。是故荷擔之任。不
容不屬之足下。且令自負之矣。吾輩雖堂堂。直泥木
之佛。豈不巍然可觀。是足以受燒香散華而作供養。
但不能度水火耳。侍者歸。極口足下妙契言外。且辱
委心相可。是則凡在周防法幢者。足下定以法眼洞
照未然。而神運力持矣。茲特遣迎龍華師歸窟中。且
留達師主寂場。是二老把住放行。又在足下之手耳。
呵呵一笑。千里同聲。併入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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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
山野以業風南吹。初擬過故都。見故人。豈意溯流而
西。竟失良晤。幸江頭與達師抵掌。信宿而別。屈指倏
忽。幾四年矣。世相遷流。剎那不住。惟道眼諦觀。了無
去來之想耳。始至雷陽。以有漏之軀。水火似不相入。
第以性融之。則平等寂滅。及回五羊。得右武為侶。朝
夕無閒。此君光明種子甚深。第為習氣所蔽。山野時
時鍼劄不透。直至臨行。痛下毒手。頂門一鍼。渠自謂
一劄到底。始知回頭轉腦。因贈之曰。覺非居士。又為
銘以銘之。渠亦自發大願。此後若不痛自䇿勵。則不
當以人數目之。此語出自痛腸。第此事須時與善知
識。決擇提擕。乃能合轍。否則惡習一發。不覺墮在黑
山鬼窟。此從來學道人所難者。要在金剛心地。立定
脚跟。方不被他掉弄耳。比得手書。知座下年來所遭
憂患如此。人所難堪。苟非以理折情。何以過此一關。
此中波瀾。皆性海汪洋。料沐浴洪流。優游巨浸。而無
涯之量。自能飲縮百川。吞吐日月耳。即以來劄示右
武。讀至叮嚀語。不覺舌短。葢真氣逼人。自當點首。即
宇宙內。以此實事傾倒者。亦不多見也。頃楞伽巳成。
特遣侍者。賷往請正。但此經境界。非攀緣可到。座下
當哀毀之餘。理極情忘。必於此門深入。儻有一語當
心。願告同志。廣其法施。惟此不獨區區報 君恩。即
座下亦可酬罔極矣。
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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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來忽忽。如許歲月。不知落向何處。世閒夢幻。亦至
此耶。瘴鄉炎蒸毒霧。冒觸難禁。所賴一點清涼地。作
隱身草耳。炎荒朔雪。火水異勢。自古皆然。獨去冬寒
氣不減薊北。新歲南征。宿新興旅邸。寒凜肌骨。凍不
能寐。夜半扣門驚起。則見大義持北來諸古人書。首
圅達師。及尊札。讀之。恍若冰雪墮牀頭。舉身毛孔清
徹。宛在千丈寒嵒。破衲蒙頭睡醒時也。四月。自雷廉
回時。法音再至。手之。字字心光流溢。迸灑奪人。居士
坐此憂患病苦中。而細細作書如此。足見三車長者
之心。無時不在火宅中也。年來生事何如。令甥成就
何似。惟此末法。劫火洞然。此中能得一片清涼地。即
火裏蓮花也。右武自珠江臨別。頂門一錐。透至脚底。
賴此機緣。即年來居家。杜門謝客。修忍辱行。皆仗此
法門威力也。第習氣勇猛。不能頓入微密耳。劉貽哲
根器近道。頴悟快便。第般若不深。天壤閒此等奇氣。
目所稀覩。每相見。但說眼前淡話。從來未敢舉著此
事。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料不負雅望耳。得達
師長安消息。甚慰鄙懷。從前門庭。亦折合過半。惟此
不獨為達師福。亦是法門厚幸。末法中有此宗匠。可
追像法。第叢林凋弊。後生薄福。不識可能蒙化否。曹
溪傾頹之極。苦心欲為料理。去秋入山。略為整頓。似
亦可觀。所謂水月道場。空華佛事。觸處皆然。何必以
有所住心。作無相福田乎。此在護法心精所樂聞者。
贅發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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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吳本如祠部
奉違光相。倏逾一紀。別來。法門日見凋弊。知識星散。
痛念法幢摧折。慧日西沉。言之腐心。想在同體。可勝
悲愴耶。昔稱寂音為法。有程嬰公孫杵臼之心。今於
阿師再見之矣。貧道庸鄙。愧無荷法之責。而有破法
之愆。然在金剛心中。不知作何懺悔也。浮沉瘴海。不
敢有負本懷。所幸諸苦能安。足慰慈念。向在曹溪。作
六祖奴郎。以供洒掃。為淨心地。仰賴法庇。諸略有序。
唯念業繫未脫。初服未遂。不敢安心寂定耳。儻如所
願。得以休老。埋骨此中。足了生死大事。斯實惟天能
育。惟慈能贊之也。不識文殊右手。能伸過此百城乎。
與曾金簡儀部
那羅延窟。古佛道場。毗盧親口授記處。沉埋海隅。千
百年為蔑戾車之所倒置。山僧初以避魔至此。然不
知撞入魔界。信乎業屬前緣無逃者。此時更無神通。
法力可使。唯只拋擲身心。隨順忍受。不與魔冤作對
耳。又何敢誇禪定解脫。融通理事無礙哉。嘗思法華
囑累。末世利生。第一當起大忍力。大精進力。悲夫黃
面老。深有懼於此時也。然山僧自揣非大忍力。大精
進力。又何以拔魔幟。樹法幢哉。承足下見示。縛解之
意。信乎法性原無彼此。嘗謂世出世閒。乃生與無生
之異耳。然日用現前。種種業幻。諸流轉者。皆生死因。
若不為所轉。不忘境界。有可忍者。謂之生忍。不見可
忍。亦無忍者。為無生忍。若忍至無生。則無不忍矣。心
[017-0582c]
境如如。亦為寂滅。然所稱魔業。不獨冤對為然。即凡
當人起心動念。不順解脫。戕害法身。逼惱正性者。皆
魔屬也。吾人有志做工夫。出生死者。不能忍此。又何
以稱有力大人。我輩生居堪忍中。若此處不破。則無
可破者。固當直以大忍力。大精進力。為第一義諦耳。
無論道緣。前定不前定。功力齊不齊也。足下其信然
之耶。見面為難。不覺漏逗至此。
又。
昔承蜚光照臨海印。真不世良緣。頓成金剛種子。永
劫不磨。終當透骨而出。此大丈夫之能事。非居士大
力量人。一肩擔荷。孰敢正視。別後因緣。無從委悉。起
居之狀。諒巳深入如幻三昧。當動靜不二也。貧道向
為山鬼所弄。加之夙業障緣。致茲嚴譴。是雖有玷法
門。且幸增上道力。所云大火所燒。此土安穩。非妄語
也。古人每以苦事。為助道增上緣。得力處正在於此。
居士聞之。將為塗毒鼓耶。今業巳荷戈半載。適當歲
時大凶。疫癘交作。民物凋殘。良可悲愍。是故於菩提
心。轉更增勝。第此幻化空身。居然火宅中也。毗耶法
會。對談不二。端在何日。惟同體之悲。定惟此枯朽頭
陀。時時瞥興妄想也。
與馮啟南孝廉
老人與足下遊。將二十年矣。如在水月光中。一切逆
順境界。光中之影耳。諸子同入。而受用不同者。正似
天人一器受食。而精麤各別。此其佛性貴緣種也。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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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足下諸子。多生一遇。猶時雨也。各各種子。因而
發生秀實。存乎人耳。今老人去粤。則似未至之時。幸
有足下為之灌溉。不至焦枯。此段因緣。誠非小小。二
乘但畏眾生難度。故絕分菩提。足下豈存眾生於目
中耶。大段此事在人之自肯。肯處便是入處。古人拼
捨身命。只是一肯心耳。但願足下。以肯為人。則無不
肯者。但思今生錯過。一失人身。萬劫難復。此則不容
不肯耳。老人心知法緣為難。此行蓋為山林狹習所
使。及至狂心頓歇。觀南岳之靈。為諸祖所拔。今巳竭
矣。生氣為難。今寓湖東。如生公住虎邱時也。善孫從
北回。不久將同蠢禪入粵。可一悉也。知足下善病。此
是足下慣熟法門。願室中不少師子座。令諸來者。同
入幻病三昧。則此病為精進幢也。
與龍元溫
老人初入粵時。足下最先入法門。為居士長。同遊二
十年來。不在音聲色相閒。老人今去粤。賴足下居然
為法門長也。惟足下護法精心。如金剛幢。但以護念
付囑為懷。種種方便。引攝有緣。直使慧命不斷。為第
一義。妙在離言之指。自有撩天鼻孔。豈為老人一莖
眉穿却耶。昔世尊不許阿難以緣心聽法。宗門不許
語言轉正。要顯出當人作略耳。奚以實法綴人哉。老
人感足下殷勤為法。惓惓苦心。豈忍忘情。伹願此道
不墜。即千載如一日也。又何有於去來。南岳山靈巳
竭。一切道場。皆委荒榛。殊為酸心。恐諸老復起。亦未
[017-0583b]
易舉也。嗟乎。道與時也。安可強乎。
與元溫起南
足下念老人與諸子周旋。十八年來。大似幻師於四
衢道作諸幻事。雖有種種妍醜欣慼之狀。總之皆歸
幻化人。今日觀之。又夢事也。老人初心。妄意南岳為
大休歇地。及至。乃知山不宜老。種種不易。皆為身心
之累。且衰朽又無行脚濟勝具。只得隨緣放下。將就
湖東。幸一二檀越。助營菟裘。去冬誅茅結廬。於逼除
日。巳就安居。當下狂心頓歇。生平所志願者。一旦得
之。二十年中。跉𨂲辛苦。化為無上妙樂之境矣。信乎
淨穢隨心。苦樂在已。一切處無非寂光真際也。最可
喜者。巳蒙 聖恩浩蕩。還我本來面目。無復他慕。其
山門應接。賴有湛公荷擔。老人自此閉門飽食高眠。
一切禪道佛法。束之高閣。今日乃為天地閒一無事
人。即此一日之安。尤勝碌碌一生也。諸子聞之。豈不
為我大生歡喜乎。修公同居。時時提撕此事。恨不與
諸子共之。古人謂道路各別。養家一般。諸子果能日
用於一切處。以老人之樂為已樂。則老人所有。亦諸
子之所有。老人所無。亦諸子之所無也。所謂一身一
智。慧力無畏。亦然。此語豈黃面老子自道哉。莫謂老
人今日之事。與諸子絕分。但於日用妄想交錯煩惱
固結處。便是老人現前時節。若當面錯過。即隔粤山
楚水也。今歲正是諸子願力成熟之時。嘗憶文殊窟
中一萬眷屬。常空數十座。且人人脚下一片雲。豈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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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乘之耶。但有疲於津梁者。啟南上座。當為大眾
白椎耳。
答李湘州太史
貧道一入空門。即抱向上志。十九披緇。遂棄筆硯。單
究已躬下事。荏苒十年。未有開悟。遂匿迹五臺冰雪
中。刻苦身心。甚至一字不識之地。忽然四大脫落無
依。回觀從前山河世界。皆夢中事。由是得大快樂。一
切應緣。如鏡中像。了無滯礙。如此八年。先是諸經實
未通達。因思佛楞嚴。以一心三觀為宗。向以文字障
礙。貧道澄心諦觀。只以理觀為主。理觀一通。餘文可
略。嗣隱東海。潛心力究。忽然有得。遂直述此書。自為
必信。即法門疑者不無。久慕玄解。特請印正。當有面
決處。此時苦以病魔作崇。儻秋爽有期。當與掩關十
日。一決生平之素。庶此道寥寥。天壤不孤耳。明發溯
流。回首徒有瞻依。
寄高瀛臺太守
頃時事驚心。公壯心勃勃。讀尊草。委悉近況。然臣子
為國攄忠。固本分事。第非其時。似違用舍之戒。況當
垂老之事。居固窮之地。正壯士失色之時。豈不為身
心大累乎。杜智者之於重輕。必有一以審處矣。山野
年近八十。衰病日至。幸藏迹空山。苟延一息。待死而
巳。枯朽之懷。無以為知已道者。儻公能降心寂寞。享
清修之樂。作出世一段因緣。大為奇事。古云。生平無
限傷心事。不向空門何處消。此實意之所望者。
[017-0584a]
答談復之
頃就湖東尺地。結廬於灌水之陰。業幸就緒。於月之
十八日。入室高臥。夢想頓空。足可娛老。且喜得如足
下信道之士。相與精神流通。可謂不索寞矣。行者來。
得足下書中語。似於知見上做工夫。此足下信向之
篤。故楞嚴云。知見立知。即無明本。此謂眾禍之門也。
又云。知見無見。斯即涅槃。是謂眾妙之門也。此中云
知見。大非凡情妄想思算境界。皆從實際工夫。真參
實悟處做出。殊非口頭戲論。當作佛法也。足下信心
固篤。入法未深。便作如是種種知見語。皆成戲論。其
在善知識分上。不是以佛法作人情。便以冬瓜印子
許可也。老人所云。眾生知見。即佛知見者。蓋推本未
迷以前言之耳。不是迷中妄想知見。當作佛之知見
也。若以妄想為佛知見。則大地眾生。皆巳是佛。又何
用修行耶。若以尋常妄想情慮。當作受用境界。則一
切世閒淫殺未除。貪嗔放逸者。皆是佛矣。若作此解。
即是魔說。豈可以邪見作正悟耶。來語種種。皆非真
實受用處。足下但將從前知見一切剗去。纖毫不留。
於一念不存處。稍見影響。方可以言個中事。若以聰
明伶俐知見。把作正解。恰似認驢糞作明珠。若在善
知識門下。存此知見。則善知識亦成邪魔種類矣。老
人於足下。大生法愛。故不惜眉毛。以酬來意。足下試
自點檢。果於知見上有何實際。當不落此戲論場中。
以為入道真種耳。深切思之。
[017-0584b]
又。
向上一路。親近者稀。不是真正奇男子。決不能單刀
直入。此事決不是世閒聰明伶俐。可能凑泊。亦不是
俗習知見之乎者也。當作妙悟。亦不是記誦古人玄
言妙語。當作已解。只須真參實究。向自已胸中流出。
方始葢天葢地。若有志參究。只須將從前知見。盡情
吐却。即上大人孔乙巳字脚。亦不許存在胸中。吐到
乾乾淨淨。一物不留處。放下又放下。放到無可放處。
方是入手時節。此時正好著力做工夫。做到做不得
處。如壁立萬仞。纔是得力時節。如此用心。辟如逼狗
跳牆。定有從中迸出一段光景。方是真受用處。殆非
泛泛可到此地。苟非真正丈夫。有決定之志者。不能
至也。世閒多少聰明伶俐漢。都納降款於五欲場中。
高者納於功名路上。如此而巳。幾曾有自已活計哉。
以足下之根器。加之篤實信心。巳具根本。最為難得。
若效當世口鼓子禪。但資說鈴。不究實際。豈不孤負
已靈哉。以足下信老人心。決定無疑。故不敢負足下
歸心之望。前書僭妄。以恃知已。故不惜眉毛。不是披
剝足下。願足下詣真實際。不欲向門頭戶底。墮恒品
耳。足下自謂向棒喝下承當。足見大力量處。要知古
人棒喝不輕施。即承當亦未可草草。願足下從今一
切知見。盡行放下。就放下處提撕。便見真實受用。以
所望足下不淺。故不惜忉怛。政以足下有此大力量。
故以千斤擔子累足下耳。讀書之下。試請大慧書問
[017-0584c]
一看。便見老人不妄與也。
與穆象玄侍御
山野向有休老南嶽之志。去冬杖䇿而來。山居之緣
未就。頃者暫寓衡陽之湖東。亦古道場地也。勤公來。
得悉明公。比來大作佛事。頓開人天眼目。聞之喜不
自勝。嘗謂古今豪傑之士。一段般若光明。多被世緣
葢覆。盡力納向功名富貴門頭。肯於自已性命根宗。
向上一路著脚者。甚自難得。以此大事因緣。乃大丈
夫究竟歸甯之地。明公頓能向此。回視功名事業。特
塵垢粃糠。欣羨何如。第恨不能相與決擇向上事。以
此為闕耳。聞明公精持金剛般若。頃有決疑一本。奉
為法施。
答劉玉受繕部
蕪關幸入維摩之室。自爾音問時通。第未醻公歸命
之念。此為抱愧。別入匡山。棲遲六年。壬戌長至月。復
有嶺南之行。辱惠辛酉閏月書。至癸亥二月。方得開
誦。一書之達如此。況人生多世之緣乎。所示病紀。細
細披讀。雖是病態。要自參究習氣中發。非業習也。就
中見公歡喜不無。但以為實證。則未可也。且楞嚴明
訓。若從真實參究禪定中來。亦不敢作證。若作聖解。
即受羣邪。況病態乎。雖然。過此一番。公當自信其心。
埽除從前知見。不患不到家邦平貼地耳。
答杭城諸宰官
山野自愧薄劣。為法門罪人。漂流瘴海。二十餘年。骨
[017-0585a]
殞神銷。僅存一息。將匿影窮山。畢命斯世。第以法門
之故。與達師有死生之義。悲蓮師有慧日之沉。特不
遠數千里。持瓣香以弔。茲巳了雙徑之願。擬過殘冬。
有雲棲之行。必取道錢塘。一入毗耶之室。何意辱諸
大長者。先施慈命。晤玄津法師。委悉法會之盛。何幸
餘生。再見今日。感不能言。捬慚無地。謹此致謝。容當
敬受彈呵。以銷狹劣。
與蘄州荊王
恭惟賢王殿下。睿德天成。靈根夙植。內蘊真慈。外現
國主。身處塵勞。心存淨土。山野枯朽山林。仰德欽風。
為日久矣。自分無緣。一餐徽問。去秋遊目匡廬。濵行。
適歸宗老納。持令旨至。伏承香積之惠。匆匆行脚。未
遑啟謝。今夏復還匡山。擬休老計。幸故人汪司馬公。
以法眼相看。願結十賢。同入蓮社。欲賢王為上首。曾
託左右致意。想未達睿聽。然惟匡山即靈鷲。蘄黃猶
舍衛。豈捨賢王於法門乎。將期始終金湯耳。頃拜使
者之辱。兼領法施。深感慈念。致謝無量。且聞冢嗣之
變。知賢王。以天倫至情。難免憂苦。但人生修短。各有
定分。本屬前緣。往者既不可留。來者尚圖厚望。豈可
以不作之魂。而傷生者之性。此在達人以理自遣。萬
無以癡念。重勞玉體也。唯望三寶慈悲。足以利存亡
耳。願賢王厚自保愛。
答荊世子
先王上御。國事多艱。殿下冲齡。方在勤學。其內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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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皆在國太一身擔荷。憂勞之念。又當何如。山野以
此不忘於心也。然須自知保重。節憂省惱。以靜持心。
以慈御下。以綏天寵。萬無過傷。以慰羣望。其於念佛
誦經禮拜。乃切已大事。又不可以艱難退心。捨此一
念。無可以感佛天加護者。惟有至誠。可以格天耳。
答無錫翁兆吉廣文
公道念精純。人倫師表。願開示來學。務真參實究。不
墮光影門頭。為第一義。大抵聖學一宗。果能參究禪
門工夫。方有實際。且近習。多好談宗門爽悟語句。大
為流弊。誤人不少。以在口頭。非真知見也。至若楞伽
楞嚴金剛三經。乃發明最上第一義。顧以文字視。非
正眼也。願公留心。時時披究。當得真正路頭。以末世
無明眼人。賴此為印證耳。
與聞子與
念足下為生死心。真實如救頭然。五欲泥中。不若是
堅強勇猛。誠難頓拔其根。若於熱惱中。發一念清涼。
便是火裏生蓮。但惜足下稟氣柔弱。心力骨剛。第色
力不充耳。居常善病。足下識此病源乎。他人之病。從
世閒貪癡起。足下之病。從為道貪癡起。病雖不同。為
病則一。足下憤憤要出生死。將謂脫塵網。為出生死。
不知離妄想網。為真出生死。況父母之恩。未能頓報。
若以遠離為報。則重增父母之憂。是返苦於親也。何
報之有。以不得脫離。日夜癡癡妄想。以為不遂其志。
則道未辦。而苦芽先增長矣。豈非大癡耶。足下當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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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維。妄想乃生死根。即於病中。覷比妄想了無根蔕。
則念念頓拔生死。即此坐進此道。法身日健。心地日
明。不待脫而自脫矣。老朽感足下信心。時不能忘。聞
足下病尚未安。故以此奉慰。
與金省吾中丞
在昔豪傑之士。負經世之材者。但知建功立業於不
朽。豈知真不朽之業哉。以不達本有。捨已從人。故功
未必成。即成而未必不朽。即有虗名。垂之後世。名存
無益。而黑業隨之。因果昭人之耳目者。古之將相。類
墮於此。孰能如裴張白楊諸大老。在世出世者乎。是
知有先具性真。而推緒餘於功名者。亦有功成身退。
而歸根於性命者。雖蚤晚不同。而超然獨得。世難與
比者。則一也。惟翁當功成身退之日。即能放下諸緣。
潛心一真之地。其所謂至樂於已者。九鼎不易也。豈
非大豪傑哉。惟翁即在放下處著力。放到無可放處。
自然不被生死業繫矣。即修淨土一門。最要放下染
緣。而淨業方成。然於放下處。求生淨土。是以彼易此。
愽換之法耳。雲棲道場。清規肅靜。如金剛圈。但願大
眾一心。依教奉行。即蓮師法身。儼然踞獅子座也。唯
眾護法大檀。時時加被。以增精進耳。復何所云。
與嚴天池中翰
還山後。業巳具報。奉慰慈念。山居卜地。最為幽勝。拮
据誅茅數椽。十月望後巳就。安居將三月矣。歲窮則
無所不窮。唯有千峰積雪。萬壑松濤。盈耳眩目時。皤
[017-0586a]
然一老。鬚髮鬔鬆。頹然兀坐。擁衲圍爐。燒榾柮火。邈
焉不知有人世。而人世亦不知乾坤之內。有此物也。
積劫塵勞。可一洗殆盡。況二十年炎蒸毒霧乎。想老
居士聞此。必無一撫掌。
與王季和
居士言近來日多懈怠。無精進力。此自知之明。經云。
知是空華。即無輪轉。以知為懈怠。則定不為懈怠轉
矣。古德云。心不與世情和合。是真精進。近聞同元初
讀書洞庭山中。塵境遠離。六根無據。置身於三萬六
千頃。寒波浩渺之中。如坐大圓鏡裏。且與勝友對談
不二。此中何處更容懈怠乎。第恐妄想不休。如白日
作夢。自生顛倒耳。
與顧履初明府
居士天然道骨。稟出塵之度。養素山林。固稱高尚。但
於性命根宗。超出生死一著。似未留心。居士根器巳
具。所欠知識與之切磋。葢亦時節因緣未至耳。山野
卜居匡廬之南。七賢峰下。與五老相對。揖讓雲中。吞
吐彭蠡。波光雲影。不減太湖。雖花果難爭鄧尉。而幽
勝過之。山野幸託棲遲逸老。且願效遠公東林遺事。
將期遨域內高賢。同修蓮社之盟。居士肯留心此中。
幸約同契勝友。各標志願。竢結搆道場落成。他日歸
來。如久客還家。共老煙霞。同歸極樂。豈不為最上因
緣乎。居士若果惠然以為先導。無竢山野饒舌也。
與虞素心吏部
往晤公於東禪。覩其道貌天形。敦篤厚重。心知其為
有力大人。所為公惜者。有道器而未聞道。恐臨大事。
人不勝天耳。苟不奮發真實信心。於佛法中精心著
力。深窮超生死之學。為真實處。世俗口耳。皆非究竟
地也。出世真修。唯楞嚴一經。應世之妙。無逾道德一
書。願公早發信心。於此用力。久之當有自得處也。
與熊芝岡侍御
前過武昌。得瞻光霽。辱不鄙而厚遇之。飽餐香飯。深
領至言。歷談處遼一段精神。所謂威行蠻貊。氣欲吞
胡。載戢干戈。嬰兒強虜。事事全出大光明藏金剛心
中。聽之不覺毛孔熈怡。私謂菩薩現宰官身。定國安
邦。盡屬神通遊戲。嘗聞其語。今見其人。即以此心成
佛。真能一超直入。誠雄猛丈夫哉。別後。光儀時現心
鏡。頃聞潛心佛事。此又超出世閒一步。古語有之。生
平無限傷心事。不向空門何處消。惟此空門。實豪傑
退步。若肯放身此中。以大智火。銷鎔意氣。畜此無生
利器稱師。倚為劒天長劒。把定乾坤眼睛。他日神通。
回視向者。直一唾耳。實所望焉。高明其有意乎。
與蔡五岳使君
往幸有緣。一接光容。即辱法門心契。承為六祖護法。
雖闡提作障。而金剛種子。巳不磨矣。既而曹溪因緣。
亦以獅蟲噆食。竟違本願。又作未來公案。山野亦脫
然謝去。未幾即蒙 恩度嶺。初擬南岳休老未遂。復
有雙徑之行。了達師未了因緣。所經叢林。處處皆公
[017-0586c]
心光照耀。而禪宗向上一著。莫不推為上首。末法宰
官。能真參力究如公者。指不再屈。想年來履踐真切。
當過關掉臂。逢緣自在。一切幻化。皆張般若智燈矣。
答王於凡
曇公來。辱惠手書。以生死一事。拳拳於心。發此大心。
甚為希有。但以念佛有漸次。欲求頓悟之說。此乃近
世士大夫學佛者。喜為爽口之食。非應病之藥也。以
未實有為生死心。但徒說玄妙道理。口說為生死。且
亦不知何者為生死根。所言生死根者。即是吾人日
用種種妄想。人我憎愛。貪瞋癡等。諸煩惱業。此業若
有一絲不斷。即是生死根本。如今說要參禪頓悟了
生死。請自討量。果能一念頓斷歷劫煩惱。如斬亂絲
否。若不能斷煩惱。縱能頓悟。亦成魔業。豈可輕視哉。
從上諸祖頓悟。亦從多生積功漸修中來。故頓悟一
著。說則似易。其實為難。苟無二三十年死心工夫。如
何得向熱惱中一念頓悟。亦要在自知根器何如耳。
至若念佛一門。世人不知其妙。視為淺近。其實步步
踏著實地。何也。以吾人有生以來。念念妄想攀緣。造
生死業。何曾一念回光。返照自心。何曾一念肯斷煩
惱。今果能以妄想之心。轉為念佛。則念念斷煩惱。若
念念能斷煩惱。則是念念出生死。若此一念不亂。到
臨命終時。惡業消滅。佛境現前。一念隨佛往生淨土。
永超生死。登不退地。所謂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
又何必論頓論漸。又管甚三品九品哉。譬如世登黃
[017-0587a]
榜。即末後一名亦可。又何必要鼎甲哉。苟如所云。參
禪徹首徹尾。則五濁十方。無非淨土。此語甚痛快。第
恐不能如此。豈不自誤此生。又墮長劫生死。果能以
念佛之一念不移。一心不亂。比參禪更有下落。總之
惟在一念真切耳。但參禪定要死盡世心。不容一念
妄想。其念佛是以淨想轉染想。以想除想。乃博換之
法。就吾人根器易為耳。其實心心念佛。心心不昧。此
心妙樂。有不可言者。足下請試為之。幸無以老朽為
劣解知識也。此不欺之言。惟心諒之。淨土三品之說。
嘗備淨土會語論中。足下無惑於邪說。請細披之。無
俟多贅。
謝吳曙谷相國
頃承翰教。知明公時中以楞伽印心。昔張方平偶得
其本。恍是前生手書。此亦明公懷中故物耳。但此經
文險義幽。山野不揣。妄為註記。不能發揮萬一。承問
此經。何以不立九識。葢佛應機說法。教有權實。以初
出世時。化機未熟。不堪受大。姑為小乘劣根。說六識
三毒為生死本。即八識祕未敢說。直至三十年後。根
機漸熟。方說唯識。以八識為迷悟生死之本。猶恐不
信佛性。故於八外。又別立第九名無垢識。以引進之。
此亦未盡大乘了義。過此以後。觀機巳熟。乃說楞伽。
直指識藏即如來藏。為頓教大乘。此經不立修證漸
次名位。但了一念無生。頓同佛體。故經雖有種種言
說。都是破外道小乘執言之病。只教離言說妄想。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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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本心。故達摩西來。以此經為心印。全不同餘經之
說也。明公但觀經中。識藏即如來藏一語。便是究竟
極則。不必更求九識為實法也。大段此經。只是要離
言說妄想。為入門工夫。開卷即一切俱非。便是佛祖
正令。妄意如此。惟明公留意焉。
答阮澹宇太守
客歲聞挂冠東歸。喜慰無量。惟菩薩度生。固是本行。
當劫濁時。眾生垢重。即釋迦不免蹙額。奈何能盡願
力乎。靜山白雲。晚年清福。較之尤多。若精修淨業。以
長揖堪忍。又為丈夫最上緣也。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