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j0185 說孚-明-陶宗儀 (WYG)


[016-1a]
欽定四庫全書
 説郛卷十六上     元 陶宗儀 撰
  宋景文公筆記宋祁/
  釋俗
近世授觀察使者不帶金魚袋初名臣錢若水拜觀察
使佩魚自若人皆疑而問之若水勌於酬辯録唐故事
一畨在袖中人問者輙示之
宦者宫人言正月與上諱同音故共易為初月王珪為
[016-1b]
修起居注頗熟其聞因上言秦始皇帝名政改正音/政
為端月以正音/政為正音/征令乞廢正征音一字不用遂下
兩制議兩制共是其請表去其字曽公亮疑而問予予
曰不宜廢且月外尚有射正詩曰不出正兮不止正月
矣曽寤密語相府罷之
國朝有骨朶子直衛士之親近者予嘗修日厯曽究其
義關中人謂腹大者為&KR0890&KR1975上孤下都俗因謂杖頭大
者亦為&KR0890&KR1975後訛為骨朶朶從平聲然朶難得音今為
[016-2a]
軍額固不可改矣
予昔領門下省會天子排正仗吏供洞案者設於前殿
兩螭首間案上設燎香爐修注官夾案立予詰吏何名
洞吏辭不知子思之通朱漆為案故名曰洞耳丞相公
序謂然唐人鄭谷嘗用之
宣獻宋公著鹵簿記至䂍槊不能得其始徧問諸儒無
知者予後十餘年方得其義云江左有瓝槊以首大如
瓝故云䂍一/作犦
[016-2b]
陶榖本唐彦謙後石晉時避帝諱改曰陶後納唐氏為
壻亦可怪
古人冩書盡用黃紙故謂之黃卷顔之推曰讀天下書
未徧不得妄下雌黃雌黃與紙色類故用之以滅誤今
人用白紙而好事者多用雌黃滅誤殊不相類道佛二
家寫書猶用黃紙齊民要術有治雌黃法或曰古人何
須用黃紙曰蘖染之可用辟蟫今臺家詔勅用黃故私
家避不敢用
[016-3a]
孫炎作反切語本出於俚俗常言尚數百種故謂就為
鯽溜凡人不慧者即曰不鯽溜謂團曰突欒謂精曰鯽
令謂孔曰窟籠不可勝舉而唐盧仝詩云不鯽溜鈍漢
國朝林逋詩云團欒空遶百千回是不曉俚人反語逋
雖變突為團亦其謬也
碑者施於墓則下棺施於廟則繫牲古人因刻文其上
今佛寺揭大石鏤文士大夫皆題曰碑銘何耶吾所未

[016-3b]
樂石有磬今浮屠持銅鉢亦名磬世人不識樂石而儒
者往往不曉磬折義故不獨不識磬又不能知鉢擣辛
物作虀南方喜之所謂金虀玉膾者古説虀臼曰受辛
是臼中受辛物擣之
南方之人謂水皆曰江北方之人謂水皆曰河隨方言
之便而淮濟之名不顯司馬遷作河渠書并四瀆言之
子虚賦曰下屬江河事已相亂後人宜不能分别言之

[016-4a]
莒公言河陽出王鮪即今黃魚也形如豕口與目俱在
腹下每春二月出於石穴逆河而上人乃取之其腥不
可近官以為鮓獻御其味甚美然有毒所謂王鮪岫居

蜀人謂老為皤音/波取皤皤黃髮義後有蠻王小皤作亂
今國史乃作小波非是
蜀人見物驚異輙曰噫嘻嚱李白作蜀道難因用之汾
晉之間尊者呼左右曰咄左右必曰喏而司空圖作休
[016-4b]
休亭記又用之修書學士劉義㬰為予言晉書言咄嗟
而辦非是宜言咄喏而辦然咄嗟前代人文章中多用
之或自有義
今造屋勢有曲折者謂之庯峻齊魏間以人有儀矩可
喜者謂之庯峭葢庯峻也集韻考庯庩屈不平也/庯奔模切庩同都切
儒者讀書多隨俗呼不從本音或終身不悟者凡讀廷音/定
作廷音/亭故廷中廷爭栢者鬼之廷游神之廷皆作庭假
借之假音/嫁皆作假音/賈朝請音才/姓切皆作請屈請/之請爛脫音/奪
[016-5a]
作脫太守音/狩作守周身之防去/聲為防廷尉評去/聲為評中
去/聲興為中興若此甚衆
莒公嘗言山東曰朝陽山西曰夕陽故詩曰度其夕陽
又曰梧桐生矣于彼朝陽指山之處耳後人便用夕陽
為斜日誤矣予見劉琨詩夕陽忽西流然古人亦誤用
久矣夫
余見今人為學不及古人之有根本每亦自愧嘗讀祭
式其中有任器字注曰未詳且任器乃檐荷之具雜見
[016-5b]
子史何云未詳
古今語無雅俗惟世之罕道者似雅如古以大為大音/如
舟柂/之柂則言大雅大夫大閱大舉類不及今人言大徒帶/反
之雅古以車音/居為車唱遮/反漢以來乃言車居/俗語則曰
唱遮/反則今語為雅
今公私文書以勅音/賚為敕吏既書畫有體不復能改春
秋説以人十四心為德詩説以二在天下為酉漢書以
貨泉為白水眞人新論以金昆為銀國志以天上有口
[016-6a]
為吳晉書以黃頭小人為恭宋書以召力為劭
古無正字多假借以中為仲以説為帨以召為邵以間
為閑後人以亂旁為舌揖下無耳黿鼉從龜奪奮從雀
席中從帶惡上安西鼔外設皮鑿頭生毁離則配禹壑
乃施谿巫混經旁臯分澤外獵化為獦音葛/獸名業左益土
靈底著器其何法哉
余友楊備得古文尚書釋文讀之大喜於是書訊刺字
皆用古文僚友不之識指為怪人
[016-6b]
余少為學本無師友家苦貧無書習作詩賦未始在志
立名於當世也願計粟米養親紹家閥耳年二十四而
以文投故宰相夏公公竒之以為必取甲科吾亦不知
果是歟天聖甲子從鄉貢試禮部故龍圖學士劉公嘆
所試辭賦大稱之朝以為諸生冠吾始重自淬礪力於
學模寫有名士文章諸儒頗稱以為是年過五十被詔
作唐書精思十餘年盡見前世諸著乃悟文章之難也
雖悟於心又求之古人始得其巖略因取視五十以前
[016-7a]
所為文赧然汗下知未嘗得作者藩籬而所效皆糟粕
芻狗矣一作/耳夫文章必自名一家然後可以傳不朽若
體規畫圓凖方作矩終為人之臣僕古人譏屋下作屋
信然陸機曰謝朝花于已披啓夕秀于未振韓愈曰惟
陳言之務去此乃為文之要五經皆不同體孔子沒後
百家奮興類不相沿是前人皆得此旨嗚呼吾亦悟之
晩矣雖然若天假吾年猶冀老而成云
莒公嘗言王沂公所試有教無類有物混成賦二篇在
[016-7b]
生平論著絶出有若神助云楊億大年亦云自古文章
立名不必多如王君二賦一生衣之食之不能盡
李淑之文自髙一代然最愛劉禹錫文章以為唐稱栁
劉劉宜在栁栁州之上淑所著論多類之末年尤奥澁
人讀之至有不能曉者栁州為文或取前人陳語用之
不及韓吏部卓然不朽亐丐於古而語一出諸已劉夢
得巧於用事故韓栁不加目品焉
晏相國今世之工為詩者也末年見編集者乃過萬篇
[016-8a]
唐人已來所未有然相國不自貴重其文凡門下客及
官屬解聲韻者悉與酬唱
上即位天聖初元以來縉紳間為詩者益少惟故丞相
晏公殊錢公惟演翰林劉公筠數人而已至丞相王公
曙叅知政事宋公綬翰林學士李公淑文章外亦作詩
而不專也其後石延年蘇舜欽梅堯臣皆自謂好為詩
不能自名矣
余於為文似蘧瑗瑗年五十知四十九年非余年六十
[016-8b]
始知五十九年非其庶幾至於道乎天禀余才纔及中
人中人之流未能名一世然自力於當時則綽綽矣
每見舊所作文章憎之必欲燒棄梅堯叟喜曰公之文
進矣僕之為詩亦然
文有屬對平側用事者供公家一時宣讀施行以便快
然久之不可施於史傳發修唐書未嘗得唐人一詔一
令可載於傳者唯捨對偶之文近髙古乃可著於篇大
抵史近古對偶宜今以對偶之文入史策如粉黛飾壯
[016-9a]
士笙匏佐鼙鼓非所施云
莒公常言宋宣獻公作西太乙宫碑文之極摯者也晏
丞相嘗問曽明仲云劉禹錫詩有瀼西春水縠紋生生
字作何意明仲曰作生育之生丞相曰非也作生熟之
生語乃健莊子曰生熟不進於前王/建詩曰自别城中禮數生
  考古
莒公言左氏國語越大夫舌庸今春秋傳作后庸而姓
纂舌氏引越大夫為祖
[016-9b]
今人多誤以鮑照為昭李商隠有詩云濃烹鮑照葵又
金陵有人得地中石刻作鮑照字
衛宏漢儀注曰太史公武帝置位在丞相上天下計書
先上太史公副上丞相序事如古春秋司馬遷死後宣
帝以其官為令行太史文書而已晉灼以宏言為非是
顔師古曰司馬談為太史令耳遷尊之為公予謂遷與
任安書自言僕之先人文史星歴近乎卜祝之間固主
上所戲弄倡優畜之流俗之所輕也若其位在丞相上
[016-10a]
安得此言耶百官表不著其官信其非矣
古者大夫字便用疊畫寫之以夫有大音故也莊子李
斯嶧山碑如此
古者牛唯服車書曰肇牽車牛易曰服牛乗馬漢趙過
始教人用牛耕王弼傳易曰牛稼穡之資是不原漢始
牛耕之意
今國學行王弼易題曰周易乾傳第一下云王弼注且
傳即注解名下當只云王弼乃允
[016-10b]
莒公言詩有棠棣之華逸詩有唐棣之華世人多誤以
棠棣為唐棣於兄弟用之因唐誤棠且棠棣棣也唐棣
栘也栘開而反合者也此兩物不相親
鄭𤣥注禮記謂樝梨之臧者今樝與梨絶不類恐𤣥所
指非今樝也
莒公言物理不可必故聖人隨有無言之以教一世必
於有則不可常見如彭祖七百嵗黃帝升天秦穆趙簡
之帝所也若必於無則又忽然而有也如魏明帝時有
[016-11a]
火浣布刋去文帝所論是已
易家有蜀才史記有臣瓉顔之推曰范長生自稱蜀才
則蜀人也臣瓉者于瓉也
唐𤣥宗始以棣楷易尚書古文今儒者不識古文自唐
開元始予見蘇頲撰朝覲壇頌有乩虞氏字舘閣校讐
官輙㸃乩字側云疑不知乩即稽字
顔之推説唐末文籍亡散故諸儒不知字學江南惟徐
鉉徐鍇中朝郭恕先此三人信其博也鍇為説文系傳
[016-11b]
恕先作汗簡佩觹時蜀有林氏作小説然狹於徐郭太
宗朝句中正亦頗留意予頃請刻篆楷二體九經於國
學予友髙敏之笑之
李陽冰深於篆𨽻而名作冰音凝故參政王公堯臣但
讀陽凝予曰陽凝無義唯陽冰有不冶之語
周大臣王朴名朴平豆反而自謂樸案説文朴無樸音
俗以朴為樸耳
後魏北齊時里俗作偽字最多如巧言為辯文子為學
[016-12a]
之比隋有栁&KR1618傳又&KR1618之訛以□易巧矣予見佛書以
言辯字多作𧦬世人不復辯詰
學者不讀説文余以為非是古者有六書安得不習春
秋止戈為武反正為乏亥二首六身韓子八厶為公子
夏辯三豕度河仲尼登太山見七十二家字皆不同聖
賢尚爾何必為固陋哉
唐吕溫作由鹿賦曰由此鹿以致他鹿故曰由鹿子案
説文曰率鳥者繫生鳥以來之名㘥㘥音由吕得其意
[016-12b]
而不知説文有此㘥字也
焉本鳥名能獸名為猴名乙鷰名借鳳為朋黨字朋本/音鳳
學者多不知不讀説文之過也
漢書李廣傳數竒注切為所角反故學者皆曰數音/朔
孫宣公奭當世大儒亦從曰數音/朔後予得江南本乃所
具反由是復觀顔注乃顔破朔從所具反云世人不知

漢書黃霸傳云京兆尹張敞舍鶡雀飛集丞相府霸以
[016-13a]
為神爵議欲以聞顔師古曰此鶡音介字當作䲸此通
用耳䲸雀大而青出羗中非武賁所載鶡也今官本介
字誤作芬䲸字作鳻鳻亦音芬鳻是鳥聚貌非鳥名也
予見徐鍇本亦如此改定
予曽見蕭該漢書音義若干篇時有異議然本書十二
篇今無其本顔監集諸家漢書注獨遺此不收疑顔當
時不見此書云今略記於後
儒林傳施讐傳云魯伯授太山毛莫如少路師古曰姓
[016-13b]
毛名莫如字少路該案風俗通姓氏篇混屯大昊之良
佐漢有屯莫如為常山太守又有毛姓云毛伯文王子
也見左傳漢有毛樗之為夀張令案此莫如姓非毛乃
應作屯字音徒本反今人相承呼為毛忽聞為屯驚怪
者多但毛屯相類容是傳寫誤耳應劭解漢書世人皆
用何為風俗通而不信
趙子傳蔡誼授同郡食我子公師古無註該案風俗通
食我韓公子也見戰國策漢有食子公為博士食音嗣
[016-14a]
顔安樂傳疏廣授琅瑘筦路師古曰筦亦管子也路為
御史中丞該案草下完音丸又音官今漢書本却作草
下完風俗通姓氏篇有管筦二姓云莞蘇楚大夫見吕
氏春秋漢有莞路為御史中丞即此是也又有管姓云
管夷吾齊桓佐也見論語漢有管號為西河太守今莞
路是草下完非竹下完及竹下官由來讀者多惑檢風
俗通乃知
瑕丘江公傳丁姓授楚申章昌曼君為博士至長沙太
[016-14b]
傅李奇曰姓申章名昌字曼君該案風俗通姓氏篇云
由余秦相也見史記漢有由章至長沙太傅
揚雄傳名曰畔牢愁李竒曰畔離牢聊也與君相離愁
而無聊也該案牢字旁著水晉直作牢韋昭曰浶騷也
鄭氏愁音曹又恐鷤䳏之先鳴師古鷤音大系反䳏音
桂該案蘇林鷤䳏音殄絹 又挾獝狂該曰獝狂無頭
鬼見字林
招揺泰壹顔以張晏注招揺泰壹皆神名該曰如淳作
[016-15a]
臯楔臯積柴於頭置牲玉於其上舉而燒之故曰臯揺
儲胥弩阹該引三蒼因山谷為牛馬圉謂之阹黃圖云
弩阹在上林苑外灑沈菑呀壑瀆該案灑沈菑而呀壑
瀆兮呀或作呵呵叱問四瀆也啾啾蹌蹌入西園切神
先顔曰啾啾蹌蹌騰驤貌該案啾舊亦作愁韋昭音裁
梟反今書或作口旁秋該引埤倉啾衆聲也又引楚辭
鳴玉鸞之啾啾為据云稽顙樹頷扶服哦伏如淳曰叩
頭時項下向則樹向上也該案韋本作梨顙樹頷梨顙
[016-15b]
&KR2049地樹頷頷觸地也今作稽顙傳冩誤耳又𤣥有首
衝錯測攡瑩數文掜圖告十一篇該案衝作衡云八十
一家相對之第如輻轑之衛又案别録告下有𤣥問一
篇合十二篇今脫一篇疑今人不見太𤣥及别録不知
其謬譔為十三卷顔曰譔與撰同該案字林譔專教也
音詮惟禮記音撰尚有一卷未尋得
予最愛李令伯表曰盡節於陛下之日長報劉之日短
也此言之要也
[016-16a]
古文卯本栁字後借為辰卯之卯北本别字後借為西
北之北虞翻笑鄭𤣥不識古文以卯為昧訓北曰北猶
别也
古人語自有椎拙不可掩者樂府曰何以銷憂惟有杜
康劉越石曰何其不夢周又曰夫子悲獲麟西狩泣孔
丘雖有意緒辭亦鈍樸矣又不及沈約云黃憲牛醫之
子叔度名動京師云
古人名黑臋黑肩牛蝨犬子今不以為雅迎猫為食田
[016-16b]
䑕讀禮者不曰猫音茅而曰猫音/苖避俗也莊子曰道在
屎溺今為鄙語漢書驢非驢馬非馬龜兹王乃騾也如
此語麤甚可削去也
宣獻宋公嘗謂左邱明工言人事莊周工言天道二子
之上無有文矣雖聖人復興蔑以加云予謂老子道徳
篇為𤣥言之祖屈宋離騷為辭賦之祖司馬遷史記為
紀傳之祖後人為之如至方不能加矩至圓不能過規

[016-17a]
栁子厚正符晉說雖模寫前人體裁然自出新意可謂
文矣劉夢得著天論三篇理雖未極其辭至矣韓退之
送窮文進學解毛頴傳原道等諸篇皆古人意思未到
可即以名家矣
王弼注易直發胷臆不如鄭𤣥等師承有來也或曰何
以得立為一家予曰弼棄易象互體專附小象衍成其
文是以諸儒不能訾退之今講易者已讀弼注訖至小
象則更無可敷演矣劉齊善言易説曰六十四卦本之
[016-17b]
乾坤及諸卦中皆有乾坤象意孔子叙乾為玉為金坤
為牛為輿之類本釋他卦所引非徒言也弼不可云得
意忘象得象忘言
老子曰無物之象古語亦有想象韓非子曰人希見生
象得死象圖之又案其圖以想其生也故人所以意想
者皆謂之象然説亦怪矣
司馬相如賛曰春秋推見至隠易本隠以之顯大雅言
王公大人德逮黎庻小雅推小民之得失其流及上所
[016-18a]
言雖殊其合徳一也此語最佳
太史公曰趙勝翩翩濁世之佳公子也見自振澤纔為
亂世之士治世則罪人矣
春秋者天下之正法也孔子有王天下之才而不得位
故見其志於春秋是以引天下之譽襃之賢者不敢私
引天下之議貶之姦人不敢亂故漢人以春秋決獄所
以法仲尼也
曽子年七十文學始就乃能著書孔子曰參也魯葢少
[016-18b]
時止以孝顯未如晩節之該洽也
賈誼善言治晁錯善言兵董仲舒善推天人司馬遷叙
事相如揚雄文章劉向父子博洽至矣
韓退之稱孟軻醇乎醇者也至荀況揚雄曰大醇而小
疵予以為未之盡孟之學也雖醇於用緩荀之學也雖
疵於用切揚則立言可矣不近於用
賈誼善言治健而快過董仲舒一等仲舒優軟不迫切
純儒也
[016-19a]
莒公言歐陽永叔推重歸去來以為江左髙文丞相以
為知言
或詆漢髙祖非張良陳平不能得天下曰不然良平非
髙祖不能用夫智髙於良平乃能聽其謀至項羽不知
用范増則敗矣髙祖之量之謀兼韓信彭越者八九故
三分關東地與之而不疑當是時玩信等如股掌上一
土丸爾
髙祖知吕后與戚夫人有隙方病時去吕后若斷一巨
[016-19b]
拇然終不殺者以惠帝不能制陳平周勃蕭何曹參等
故委戚氏不顧為天下計俾后佐之惠帝六年后八年
是時天下已定姦人不能揺亂文帝以一乗車自代來
即位則髙祖料之熟矣
世稱文帝漢盛徳主也然在朝之儒賈誼一人而已所
任宰相盡髙祖時猥將庸人亦不深討禮樂典章於時
詩書皆伏而未出然而天下太和兵革不興南越順徳
諸侯軌道匈奴雖數盜邊亦不敢深入由是言之治天
[016-20a]
下者在質而已不必尚文故曰質近實文近名文弊則
民詐興矣
曹操忌孔融崔琰殺之操之宇為弗裕矣孫權引殺融
為比而斥虞翻誅張温權之量又下矣待賢少忌惟劉
備為綽綽云
荀彧之於曹操本許以天下及議者欲加九錫彧未之
許非不之許欲出諸已耳操不悟遽殺之然則天奪其
爽以誅彧寧不信乎
[016-20b]
孫權用吳諸葛亮用蜀終不能得中國一尋一常地卒
之并吳蜀者晉也
能以身為國興亡者蜀諸葛晉謝安秦王猛是也
霍光學伊尹才不周用故宣帝立王莽學周公姦足以自
文故平帝簒
詩曰蕭蕭馬鳴悠悠斾旌見整而靜也顔之推愛之楊
栁依依雨雪霏霏冩物能慰人情也謝𤣥愛之逺猷辰
告謝安以為佳語
[016-21a]
左太沖詩曰振衣千仞岡濯足萬里流使飄飄有世表
意不減嵇康目送飛鴻語
栁子厚云嘻笑之怒甚於裂眦長歌之音過於慟哭劉
夢得云駭機一發浮謗如川信文之險語韓退之云婦
順夫旨子嚴父詔又云耕於寛閑之野釣於寂寞之濵
又云持被入直三省丁寧顧婢子語刺刺不得休此等
皆新語也
莊周曰送君者皆自涯而反君自兹逺每讀至此令人
[016-21b]
蕭寥有遺世之意
經曰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
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
帝釋曰古者祭天於郊以其蕩蕩然蒼蒼然無乎不覆
無乎不見故以至敬事之郊也者不屋者也逹自然之
氣也掃地而祭器尚陶匏不敢以人之所愛奉之尊之
也逺而敬之也人莫不本乎祖祖一而已尊無二上故
曰率義而上至於祖祖尊而不親是所以配天也周推
[016-22a]
后稷配天盡矣至矣不可以加矣周公之攝政仁乎其
父欲配之郊則抗乎祖欲遂無配則已有仁父之心不
能見之天下不見之天下非仁也於是乎名天以上帝
而配之上帝也者近人理者也人於萬物乃一物假令
天若有知然宰制生育未必圓顱方趾耳鼻食息如人
者也今名之帝以人事天引天以自近親之也人之親
者莫若父故以文王配上帝不可以郊故内之明堂明
堂王者最尊處也仁乎其父故親於天天有帝名則祭
[016-22b]
之明堂親與敬兼之矣孔子所以美周公能以是心達
於天下而不失乎至禮禮者縁人情者也或曰經前曰
天後曰上帝奈何曰天上帝一耳不通言則若兩物然
故郊曰昊天明堂曰昊天上帝天人之分明也明祖不
可以在明堂文王不可以配郊矣
䕫曰蕭韶九成鳳皇來儀擊石拊石百獸率舞敢問何
謂也對曰以為虞氏之德上奉天下法地中得人萬物
字茂寒而寒暑而暑殺之不暴貸之不私挈天下納於
[016-23a]
仁夀若奠器在壚以其成功次之歌詩轟然寫金石入
匏竹無所加其德可矣鳳未始來也獸未始感也且樂
作之朝作之廟作之郊乎朝有宫室之嚴廟有垣壖之
護郊有營衛之禁則獸何自而至焉自山林來則必凌
突淮河戢戢林林躨跜躑躅然連頓足掉首騰踏盤完
何其怪也羣瞽在廷百工鴈行而獸參其間吾以為怪
而不祥曰然則孔子何為不刪而著之曰樂主成功不
得不盛推吾誼侈吾言以肆之有如祖考來格又將見
[016-23b]
顓頊堯瞽叟闖然於堂上耶
子路問於孔子曰治國何如孔子曰尊賢而賤不肖子
路曰范中行氏尊賢而賤不肖矣其亡何也曰中行氏
尊賢而不能用賤不肖而不能去賢者知其不已用而
怨之不肖者知其賤已而讐之賢者怨不肖者讐中行
氏欲不亡得乎孔子可謂知言矣昔者郭公如是而國
為墟中行氏既知之矣而不能改又及於滅
蜀關侯善待卒伍而驕士大夫張飛愛重君子而不恤
[016-24a]
小人二者特所偏耳身皆死於人手是不可忽也燕小
國也其地於天下若靨之著面然而昭王賢王也得郭
隗尊事之故鄒衍樂毅以齊趙至蘇子屈景以周楚至
於是舉兵而攻齊棲閔於莒䑕伏而不敢出悉返燕地
計其衆不與齊醜然而能申意至此者由得士也故曰
無常安之家無常治之民得賢則安昌失賢則危亡自
古迄今未有不然者也明鑒所以照景前事所以知今
夫知惡往古之所以危亡而不務矯蹟於其所以安昌
[016-24b]
未有以異夫却走而求及前人也
余謂佛西方之達人也其言汪茫漫誕貫生死鬼神無
有濵涯合萬物之妄以為一眞眞立而妄隨又去眞掊
妄以無修無證為極若曰無修乃修也無證乃證也雖
修而未嘗修雖證而未嘗證故舉天下衆生皆入無餘
湼槃而滅度之者如是無量實無衆生得滅度者又曰
如來説即非衆生是名衆生於以脫滯縳泯有無自放
於太空無垠之所雖然法待言而立不得無言迷待法
[016-25a]
而悟不得無法故惟釋迦文殊剟言之瘢刮法之痕矣
自文殊而下已自執所見所見差駮纖垢淫夷故維摩
詰以一嘿對之乃皆悟入佛與中國老&KR0389莊周列禦冦
之言相出入大抵至於道者無今古華戎若符棨然
堯之四凶今之姦臣能之周之十亂今之賢臣能之古
與今交相勝耳
堯舜之世比屋可封非盡可封也可封之人多也桀紂
之世比屋可誅非盡可誅也可誅之人多也成康刑措
[016-25b]
四十年不用非也以為二王能用法不濫殺可矣
春秋許夷狄者不一而足見中國之尊且見略於外也
蜀人謂柂師為長年三老杜甫用之詩人不以事害意
古者用事簡而當亦不以字害句故音韻清濁隨宜改
易劉在薪中入張韻留宴汾陰西入先韻直取意順則
已至唐人以律格自拘不復敢用惟白居易用其音於
語中如照地麒用佶音麒袍雪擺胡用鶻音謄衫紅攔
干三百六十橋用諶音等往往有之晏丞相殊嘗許之
[016-26a]
曰詩人乗語俊當如用字
春秋霸之濟不在此舉也古人以濟不作兩字用謂濟
與不濟也今人用不為歟耶之比不一音孚鳩反漢陳
平封曲逆侯蕭何為鄼侯霍去病為嫖姚將軍今學者
讀曲逆為去遇鄼作鹺驃為漂遥不作本音何耶
古人自有文語卓然可愛者榖梁子曰輕千乗之國則
可矣蹈道則未也故栁宗元以為潔三軍之士粲然皆
笑粲明也知萬衆皆啓齒齒既白以粲義包之仲尼居
[016-26b]
三蒼作尼説文作□
亘從二間舟冄名/亘字𨽻改舟為曰何法盛以再一為舟航

  雜説
君得其健强陰戢戰臣執其旨百度乃凝欲正四方先
定中央中央君也
天不待規而圓地不待矩而方天尊地卑其道有常君
天道也臣地道也
[016-27a]
天用其圓地用其方圓道主於生方道主於成天君徳
也地臣職也君操無為以臨臣之有為萬物自歸上逸
於制下勞於事百度乃治無為者非謂塞吾耳不聽也
蔽吾目不視也閟吾言不出也謂審於有為之内不為
於有為之外也何謂内曰官不職責之相士不練責之
將財匱責司農獄不正責廷尉是為内何謂外曰嵗有
常賦而又賦焉是曰賸人有常役而又役焉是曰橫力
不勝加如負則跌材已窮加如任則敗是為外振其領
[016-27b]
羣毛整提其綱萬目張綱歟領歟君所執歟
君有常道臣有定守賞當功罰當罪與之惟我德奪之
惟我懼君道也奉法循令竭已力以獻功於上臣道也
故臣有所憎能以得君之罰以去之是謂作威有所愛
能以得君之賞以貴之是謂作福法雖明意得輕重之
謂之玩法令可遵情得出入之謂之侮令君䘮道臣失
守故曰害于而家凶于而國
能無卜而知吉凶乎曰以甚治攻甚亂濟所以安除甚
[016-28a]
患能無祭而福乎曰不奪民時而順物宜能無膠漆而
合乎曰不以逺近内外與之同欲一推吾心納兆人之
腹能不賞而使人勸乎曰先賞有功能無罰而使人畏
乎曰先罰有罪弛惡不戮姦笑於腹當封吝寵勞臣諱
勇奴耕于原婢執其㸑丈人以安
植表挺挺下無曲影善聲之唱應無醜響
不可得者上不以求不可止者上不以禁不可行者上
不以令故曰求愈多得愈寡禁愈急止愈少令愈繁行
[016-28b]
愈慢上求而不得謂之失威求不可得而得謂之暴禁
而不止謂之慢禁不可止而止謂之虐令而不行謂之
凌上令不可行而行謂之亂故聖人愼舉錯去三不可
則善矣
賤而不可不因者衆也剛而不可不用者兵也慘而不
可不行者法也小而不可不防者盜也勞而不可不勸
者農也穴恐當/作冗而不可不嗇者財也曰因衆奈何曰人
之情莫不惡勞而我逸之莫不欲富而我與之莫不憚
[016-29a]
危而我安之莫不畏死而我生之民已逸則可與共勞
已富則可與共乏已安則可與同憂已生則可與濟難
夫民國之基也五仞之墻所以不毁基厚也所以毁基
薄也故曰一無/字曰百足不僵則附者衆流水不窮則來者
逺民之瘠無肥國下之恱有豫一作/裕
食者人仰以生也適則飽過則病甚病者死法者國仰
以安也順則治逆則亂甚亂者滅商家之法一而湯以
王桀以放周家之法一而文武以興幽厲以亡然則食
[016-29b]
無心於生死在人之適過法無必於治亂在君之順逆
古之人淳今之人詐奈何不然人無淳詐在治亂而已
今日之治三皇是也唐五代之亡桀紂是也難曰古巢
居今宫室古茹毛今饔熟奈何曰是直事有工拙耳剏
始者難踵成者易功百物皆是夫何足疑云東南天地
之奥藏寛柔而卑西北天地之勁方雄尊而嚴故帝王
之興常在西北乾道也東南坤道也東南奈何曰其土
薄而水淺其生物滋其財富其為人剽而不重靡食而
[016-30a]
偷生士懦脆而少剛笮之則服西北奈何曰其土髙而
水寒其生物寡其財确其為人毅而近愚食淡而勤生
士沉厚而少慧屈之不撓
小人之情易見也其錚錚似辯其悻悻似直攻人之私
似公觸大臣撼大事似强多所建請似才數讓小官辭
小禄似髙陰引其朋似薦賢攻其朋之細過似不黨故
君人者𣙜以眞偽則錚錚者敗討其忠邪則悻悻者露
語人之私隠而無驗則公者詐察大臣之可仗而不宜
[016-30b]
退則強者譎聽而不可施行則才非是權以要官厚禄
靦然而謝則髙者猥所憎者去所同者進則非賢時時
取黨人之細過暴揚于外如甘辛相反而和水火不同
性而濟上疑主心下欺輿人而君子已見其肺肝然施
施自以為莫我得也
夫生民晨作夜寢早起晡食寒絮暑絺常忽而不為之
節何哉然則攝生不可不知也冬許晩絮春許徐褫早
許飽夕許慊行立坐偃皆不得久此甚易行毋以吾胃
[016-31a]
熟生物暖冷物勿以吾氣賛喜怒且憂樂喜怒人所未
嘗無也多憂傷神多思傷志過樂䘮守喜極氣散怒極
氣慉而不下若使吾心為郵候憂樂喜怒至而不久舍
毋令少宿則善矣若有留彼其以我為&KR0504槖矣
掩其耳而聽藐藐由洪洪然掩其目而視了了由眊眊
然惡來掩紂之耳武王翺師於孟津之濵宰嚭掩夫差
之目勾踐噤笑於㑹稽之隒一作/隒
歌者不曼其聲則少和舞者不長其袂則寡態左顧者
[016-31b]
不能右盼勢不兼也
櫛之於髪不去亂不能治髻法之於人不誅有罪不能
完善人此謂損之而益
古語曰斛滿人槩之人滿神槩之聖人其善槩歟大奢
槩以中溢欲槩以節寢慢槩以威由是治身由是化人
樹果得實樹棘得刺樹德得和樹威得怨嗚呼為國者
審所樹而已
鶬鶊鳴春蟋蟀唫夏蜩蟧喝秋螘子戰陰非有命之者
[016-32a]
氣自動耳
鑑向日而火至方諸向月而水至物有自然而感者無
逺近之間
佞色不能説堯目忠言不能入桀耳色非不美堯識之
言非不至桀厭之
愚不可詐者民也賤不可勝者衆也撫之為吾之力毒
之為吾之賊
重兵在邊京師乃單拂軀以尾尾不可大掉之不能反
[016-32b]
為軀害臂大於指屈伸可使指大不使其臂乃廢剛四
肢者骨也剛大厦者棟也剛天下者兵也
莫仁於雨露而靡草夏枯莫嚴於霜雪而松栢冬青作
法者君守法者臣役法者民臣弄其法主威且刼政在
大臣人走私門私門可炙君户將閴
父慈於箠家有敗子將礪於鈇士乃忘軀
珠丸之珍雀不祈彈也金鼎之貴魚不求烹也
䦨金在途無不掇也吐珠在澤無不拾也
[016-33a]
梟不憑夜弗能自怪政必先鏬姦人投詐
父否母然子無適從政産二門下乃告勤
君與臣不同而昌君與臣同而亡
謀不厭衆決之在一決不能專朝有爭言
金鼓既震卒騰於陣爵賜已明士勇于廷
重輕不同衡獻其公曲直相欺繩出其私
造父亡轡馬顛於跬庸人厲策馬為盡力
去山弗棲虎䘮其威爪牙弗具失所為虎
[016-33b]
知賢不進朝有刓印知不肖不退挈明入昧
我與之生故能為吾死我與之樂故能為吾憂
喌于場者雞至嗟于牢者豕集惠於國者天下治
足食足衣禮往從之近寒與饑恥則去之
贗賈亂㕓窳農敗田讒夫撓邦害馬汙羣
忠與邪並黨衆者勝主乃失柄
不大其幹而衆其枝幹乃速披
言等出於口在賢者為正在不肖為佞
[016-34a]
櫛所以去亂髪浴所以濯膚垢
工圃者飽於茹善邦者羨於食
□外求圓無圓矣法外求平無平矣
眞贗不同物治亂不同日
救亂之世不語儒求治之世不語戰
水淵則回道衍則聖
聖賢授受功不賛漏
拙製傷錦迂政損國
[016-34b]
任賢而二五堯不治
含糊不斷上産其亂
謀道作舍三年弗架
鼎大魚小糜於數攪
入林失斧不能得楚
主不謹户盜者夜舞
樹枝太繁必揺其根
苦口之藥疾者甘之拂耳之言明君愛之
[016-35a]
我憎之能得罰於君我愛之能得賞於君政在於臣黨
與成羣君則孤而無民
種禾不耰而懟其秋與食為仇
兩上不得相事兩下不得相使
  庭戒諸兒
教之持世者三家而已儒家本孔氏道家本老氏佛家
本浮屠氏吾世為儒今華吾體者衣冠也榮吾私者官
禄也謹吾履者禮法也睿吾識者詩書也入以事親出
[016-35b]
以事君生以養死以葬莫非儒也由終日戴天不知天
之髙終日蹠地不知地之重故天下蚩蚩終無謝生於
其本者德大而不可見也道家所尚清淨柔弱聞齒以
剛而缺不聞舌以柔而折以有為為末無為為本故為
者敗之執者失之賊莫大於德有心心有眼吾有大患
為吾有身生生者不生化化者不化然其清淨可以治
人柔弱可以治身若等服而行之不害為儒也佛家自
逺方流入中國其言荒茫奓大多所譬諭合羣迷為眞
[016-36a]
指生死為妄以太虚為體其法曰欲言則差欲心則謬
如一漚生一漚滅還入於海漚自妄見海無生滅無有
也亦無無有亦無無無淡然無所得而止止亦不止也
  治戒
吾殁後稱家之有亡以治䘮歛用濯浣之鶴氅紗表㡌
綫履三日棺三月𦵏愼無爲陰陽拘忌棺用雜木漆其
四會三塗即止使數十年足以腊吾骸朽衣巾而已吾
之焄然勆勆有識者還於造物放之太虛可腐敗者合
[016-36b]
於黃壚下付無窮吾尚何患掘冡三丈小為冡室劣取
容棺及明器左置明水水二盎酒二缸右置米麫二奩
朝服一稱私服一稱華履自副左列吾誌右刻吾銘即
掩壙惟簡惟儉無以金銅雜物置冡中吾學不名家文
章僅及中人不足垂後為吏在良二千石下可著數人
故無功於國無惠於人不可以請謚有司不可受賵贈
又不宜求巨公作誌及碑冡上樹五株栢墳髙三尺石
翁仲獸不得用葢自摽置者非千載永安計爾不得作
[016-37a]
道佛二家齋醮此吾生平所志若等不可違命作之違
命作之是死吾也是以吾為遂無知也䘮之詣塋以繪
布纒棺四翣引勿得作方相俑人陳列衣服器用累吾
之儉吾生平語言無過人者愼無妄編綴作集
  左誌
祁之為名宋之為氏學也則儒亦顯其仕行年六十有
四孤操完履三封之南葬從孔子
  右銘
[016-37b]
生非吾生死非吾死吾亦妄吾要明吾理吾侍上講勸
凡十七年上頗記吾面目姓名然身後不得妄丐恩澤
為無厭事若等兄弟十四人惟二孺兒未經任子此以
諉莒國公莒公在若等不為孤矣孔子稱天下有至德
要道謂之孝故自作經一篇以教後人必到於善謂曰
至莫不切於事謂曰要舉一孝百行罔不該焉故吾以
此教若等凡孝於親則悌於長友於少慈於㓜出於事
君則為忠於朋友則為信於事為無不敬無不敬則庻
[016-38a]
乎成人矣若等兄弟十四人雖有異母者但古人謂四
海之内皆兄弟况同父均氣乎詩稱死䘮之威兄弟孔
懐不可不念也兄弟之不懷求合他人他人渠肯信哉
縱陽合之彼應背憎也若等視吾事莒公莒公友吾云
何可以為法矣大抵人不可以無學至於章奏牋記隨
宜為之天分自有所禀不可強也要數百卷書在胷中
則不為人所輕誚矣
 
[016-38b]
 
 
 
 
 
 
 
 説郛卷十六上
[016-39a]
欽定四庫全書
 説郛卷十六下     元 陶宗儀 撰
  王文正筆録王曽/
范魯公質早輔周室及太祖受禪不改其任兩朝翊戴
嘉謀偉量時稱明相自云執政之地生殺舒慘所繫苟
不早夜兢畏悉心精慮敗事覆餗憂患畢至道有枉直
時有夷險居其位者今古為難嘗謂同列曰人能鼻吸
三斗醇醋即可為宰相矣
[016-39b]
宣徽使舊亞樞使位在樞宻副使同知樞宻院事之上
咸平中周瑩拜宣徽使有所畏避因自陳願居其下先
帝從之遂為常制自瑩始也
眞宗皇帝天資仁孝性尤謙愼淳化中冊為皇太子聖
朝親王班在宰相之下至是升儲帝亦固讓遂仍舊貫
凡東宫故事多所損益至於官僚稱殿下立妃皆乞寢
罷太宗並嘉納之故莊穆皇后訖太宗世止為皇太子
夫人其兢業遜避如此
[016-40a]
王繼忠性謹飭純固有守事眞宗儲邸厯年最久羣
萃中為之冠首衆皆憚其嚴整宫中事有所未便常盡
規諌上每為之斂容聽納特加禮遇及上嗣位咸平中
邊鄙尚聳與今侍中張耆同典禁兵戍守鎭定會戎馬
大至晨薄我軍亟命出兵為左右翼以禦之陣之西偏
最為兵衝繼忠固請代耆西往及我師敗績繼忠遂為
契丹所獲因授以官爵為其婚娶大加委用繼忠亦悉
心勤職由是漸被親任乃從容進説曰竊觀契丹與南
[016-40b]
朝為仇敵每嵗賦車籍馬國内騷然未見其利孰若馳
一介尋舊盟結好息民休兵解甲為彼此之計無出此
者國母春秋已髙國主承襲已嵗久共忻納之咸平六
年夏四月石普方守莫州素與繼忠同在東宫乃命致書
於普請遣使至北境時議和好普具奏其事朝廷弗之
信止令普答其書而已是秋繼忠書復至意甚切令普
答書且曰俟彼先遣使至即議修好冬契丹舉兵深入
貝魏邊烽警急上在澶淵乃遣曹利用馳往許以通聘
[016-41a]
利用至魏參知政事王公欽若鎮天雄留而不遣及通
德清逺兩軍被圍愈急上令參政王公旦作手書以諭
欽若始聽其北去契丹國母見利用大喜曰何來之晩
耶即日議定其事遣使丁振偕來朝廷又命李繼昌報
聘於是兵罷改元景德車駕還京是舉也雖宸謀善斷
亦繼忠能揣敵情而啓導之自是生辰正日信使往還
皆賜繼忠手詔器玩服帶甚厚仍通其家信嵗以為常
至其身没乃止繼忠為人有誠信北境甚重之封河間
[016-41b]
王彼土人士或稱之曰古人盡忠止能忠於一主今河
間王南北歡好若此可謂盡忠於兩國主然則繼忠身
陷異國不能即死與夫無益而茍活者異矣
舊制文武羣臣由一命而上自外至京必先詣正衙見
訖乃得入見辭謝亦如之太祖皇帝御極之初親總
庻務常驛召一邊臣入對將授以方畧訝其到闕已數
日而未見左右或奏以未過正衙太祖意不平之乃
令自今皆先入見辭謝畢方得詣正衙遂為定制
[016-42a]
王劒兒名彦昇以善擊劒得事太祖潜躍中𨽻於帳
下顯德末帝為六軍推戴還憇府第召宰相至諭以擁
逼之狀范質等未及對彦昇率爾於後按劒叱之質等
惶懼降堦定君臣之禮帝以彦昇麄獷倉卒終抑而弗
用後稍遷使領為京城北偏廵檢因夜抵舊相王溥私
第莫之測及延見置酒與語殆至酣酗意若恐迫乃遺
以白金千兩而去帝寖知其事遂黜罷之
景德中契丹初通好首命故給事中孫公僅奉使而往
[016-42b]
洎至彼國屬修聘之始迎勞饔餼頒給之禮殊未詳僃
北人館待優異務在豐腆無數然事或過差僅必抑而
罷之自餘皆為隨事損益俾豐腆中度而後已迄今信
使往復不改其制故奉使鄰境由僅為始時得禮制
内侍都知閻承翰質直强幹景德初契丹方睦于我聘
使往來凡百供饋賜與程式未定俾承翰專掌其事執
政間有欲以漢衣冠賜彼來使者承翰以為不可曰南
北異宜請各從其土俗而已上以承翰所議為定
[016-43a]
太尉王公旦祥符中在中書聖眷特厚嘗因便坐奏事
上語及一省郎姓名旦曰斯人行履才幹俱有可采今
方典郡宜與甄擢公及同列亦皆素知其為人因共相
薦之自是屢加歎賞即令記錄俾俟歸朝日亟命轉運
使徐更别議陞陟既而代還至闕上復先省記之會外
計闕官即與同列擬定名氏約以次日奏補及晩歸私
第斯人投刺來謁公方議委使辭而不見詰朝入對具
道本末請授以轉漕之任上黙然不許公退而歎駭惕
[016-43b]
息累日乃知昨暮造請雖不之見已宻為伺察者所糾
而此人訖眞宗世不能用公不欲指其名而每戒同
列以私謁之嫌當湏謹避庻幾免於悔吝
國初方隅未一京師儲廩仰給唯京西京東數路而已
河渠轉漕最為急務京東自濰宻以西州郡租賦悉輸
沿河諸倉以備上供清河起青淄合東阿歴齊鄆渉梁
山濼濟州入五丈河達汴都嵗漕百餘萬石所謂清河
即濟水也而五丈河常苦淤淺每春初農隙調發衆夫
[016-44a]
大興力役以是開濬始得舟楫通利無所壅遏太祖
皇帝素知其事尤所屬意至嵗中興役之際必輿駕親
臨督課率以為常先是春夫不給口食古之制也上惻
其勞苦特令一夫日給米一升天下諸處役夫亦如之
迄今遂為永式
弭德超起自冗列為諸司使雍熈中因奏事稱㫖驟加
委遇時侍中曹公彬勲望特隆德超陰以計中傷誣其
不軌太宗疑之拜德超樞宻副使不數月屬趙公普
[016-44b]
再秉鈞軸因為辨雪保證事狀明白上乃大悟即時竄
逐德超而待彬如初自是數日上頗不懌從容謂普等
曰朕以聽斷不明幾悞大事夙夜循省内愧于心普對
曰陛下知德超才幹而任用之察曹彬無罪而昭雪之
有勞者進有罪者誅物無遁情事至立斷此所以彰陛
下之聖明也雖堯舜何以過是哉上於是釋然曰善
太平興國中朝士祖吉歴典方郡奸贓事覺下獄案劾
欵占未見時郊祀將近太宗怒其貪墨遣中使諭
[016-45a]
㫖於執政曰祖吉特俾郊赦不宥明日宰相趙普奏曰
敗官抵罪合正刑辟然而國家卜郊肆類所以對越天
地告于神明而吉本何人亦安足以隳陛下赦令哉上
善其對而止
太祖皇帝削平僣偽諸國收其帑藏金帛之積歸於京
師貯之别庫號曰封樁庫凡嵗終國用羡贏之數皆入
焉嘗宻諭近臣昔石晉茍利於巳割幽燕郡縣以賂契
丹使一方之民獨限外境朕甚憫之欲候斯庫所蓄滿
[016-45b]
三五百萬當議遣使謀於彼國土地民庻倘肯歸之於
我則此之金帛悉令齎往以為贖直如曰不然朕特散
滯財募勇士俾圖攻取以決勝負耳會太祖上僊其事
亦寝太宗改為右藏庫今為内藏庫
周朝駙馬都尉張永德輕財好施喜延接方士嘗遇一
異人言及時事且曰天下將太平眞主已出永德曰其
誰乎答曰天意所造安能識諸然而有一事庻幾可驗
公或覩紫黑色屬豬人善戰果於殺伐者善待之永德
[016-46a]
甞隂自求訪及太祖皇帝勲位漸隆永徳因潜識帝
之英表問其嵗在亥永德歎駭其事傾身親附相得甚
懽凡已之所玩好資用子女玉帛必先恣帝擇取有餘
乃以自奉至國初以舊恩體貌富貴與佐命勲戚同等
終太祖世莫能替焉
太祖皇帝與永德洎當時宿將數人同從周世宗征淮
南戰於夀春獲一軍校欲全活之而被創已重且自言
素有癱風病請就戮及斬之因令部曲視其病患之狀
[016-46b]
既而覩其臓腑及肉色自上至下左則皆青右則無他
異中心如線直分之不雜毫髪焉
舊制宰相早朝上殿命坐有軍國大事則議之常從容
賜茶而退自餘號令除拜刑賞廢置事無巨細並熟狀
擬定進入上於禁中親覽批紙尾用御寶可其奏謂之
印畫降出奉行而已由唐室歴五代不改其制抑古所
謂坐而論道者歟國初范魯公質王宫師溥魏相仁溥
在相位上雖傾心眷倚而質等自以前朝相且憚太
[016-47a]
祖英睿具劄子面取進止朝退各疏其事所得聖旨臣
等同署字以志之如此則盡禀承之方免遺誤之失帝從
之自是奏御寖多或至旰昃啜茶之禮尋廢固弗暇於
坐論矣于今遂為定式自魯公始也
文武陞朝官遇郊祀展禮諸大朝會並朝服常朝起居
並公服今百執事由長趨而上每嵗誕節端午初冬各
賜時服有差内公服舊制雖冬賜亦止單製至太祖皇
帝在位訝其方冬而賜單衣詰諸有司對以遵用已久
[016-47b]
葢前之闕典上於是特命改制今公卿大夫之有夾公
服自此始也
舊制國忌迭命宰相參知政事一員率文武常參官赴
佛寺行香内職不預焉景德中同知樞宻院事王公欽若
陳公堯叟率内職同赴乃聽自今大忌樞宻使内職學
士内諸司使軍職下洎列校同為一班先詣西上閤門
進名奉慰宰相參知政事文武百官為一班次詣閤門
進名奉慰訖退齊赴佛寺行香小忌則否太中祥符九
[016-48a]
年秋稼將登郡縣頗云蝗蟲為災一日眞宗皇帝坐便
殿閤中御晩饍左右聲言飛蝗且至上起至軒仰視則
連雲翳日莫見其際帝黙然坐意甚不安命徹匕筯自
是遂不豫
太祖皇帝以神武定天下儒學之士初未甚進用及卜
郊肆類僃法駕乗大輅翰林學士盧多遜攝太僕卿升
輅執綏且僃顧問上因歎儀物之盛詢政理之要多遜
占對詳敏動皆稱旨他日上謂左右曰作宰相湏用儒
[016-48b]
者盧後果大用葢兆於此
乾興初先帝遺制皇太后權及軍國重事其聽斷儀式
久而未定宰相丁公謂欲每議大政則皇太后坐後
殿朝執政朔望則皇帝坐前殿朝羣臣其餘庻務獨令
入内押班雷允㳟禁中附奏傳命於中書機宻院平決
之衆皆以為不可時上下隔絶中外惴恐俄而擅移山
陵皇堂事覺丁遂罷去始采用東漢故事上在左母后
在右出蔡邕/獨斷同殿垂簾坐中書宻院而下以次奏事如
[016-49a]
儀自是羣情乃安迄明道末自是不改其制
太祖創業在位厯年石守信王審琦等猶分典禁兵如故相國
趙普屢以為言上力保庇之普又宻啓請授以他任於
是不得已召守信等曲宴道舊相樂因諭之曰朕與公
等昔常比肩義同骨肉豈有他哉而言事者進説不已
今莫若自擇善地各守外藩勿議除替賦租之入足以
自奉優游卒嵗不亦樂乎朕後宫中有諸女當約婚以
示無間庻幾異日無累公等守信等咸頓首稱謝由是
[016-49b]
髙石王魏之族俱䝉選尚尋各歸鎭幾二十年貴盛赫
奕始終如一前稱光武能保全功臣不是過也
咸平景德中文靖李公沆在相位王公旦任參知政事
時西北二方猶梗羽書邊奏葢無虛日每延英畫誥王
命急宣或至旰昃弗遑暇食王公歎曰安得企見太平
吾輩優游暇食矣李答曰國家强敵外患適足為警懼
異日天下寧晏人臣率職亦未必髙拱無事君奚念哉
及北鄙和好西鄰欵附於是朝陵展禮登封行慶寖尋
[016-50a]
鉅典無所不講屬公既衰且病疲於賛導始服李之深

文靖李公沆布衣時先正端煥知舒州屬因事涉江公
實侍行俄而風濤暴作幾覆没有大校王其姓善人倫
遽白曰此有眞相孰敢為害何懼之有是日果利渉無
虞衆皆神其事及公之貴王校尚存焉
建隆中興師伐蜀王全斌曹彬等為帥沈倫總隨軍轉
漕安撫實同謀議將行上宻戒諭曰平蜀之日府庫聚
[016-50b]
積管籥自主之賞軍用度外諸將求取皆勿與及王師
克㨗全斌輩皆以賞薄為名詣倫致請倫盡以管籥與
之及還或告全斌而下率多隠匿寶貨金帛各行降黜
獨倫及彬無所染上深嘉嘆因責倫不遵前戒縱成其
過倫對曰全蜀已平金帛固無足惜且勿與則志不滿
情不安或至生患是以與之
侍中曹公彬為樞宻使向公敏中為副使當是時契丹
犯塞繼遷叛命每軍書至上必亟召樞臣計議彬則曰
[016-51a]
狂冦當速發兵誅討斬決而已止用强弩若干步騎若
干足矣敏中徐曰某所儲廩未僃或塗迃逺或出兵非
其時當施方畧制之纎悉措置多從敏中所議上或謂
將帥難其人彬必懇激而言臣請自効更無他説敏中
常私怪之及彬之子瑋亦有將材累歴邊任威名甚著
晩自樞貳出殿西鄙臨事整衆酷類其先君復果於戰
鬬而未嘗以安民柔逺為意豈將帥之體固當若是邪
左右史所以記言動也然而王者之宻畫切問弼臣之
[016-51b]
僉諧獻納外廷分職莫克與聞則中書有時政記得以
詳述焉近制參知政事二員共掌其任復有羣司上殿
奏事或親奉德音或特出宸斷可以訓俗示後者終録
送中書亦同編纂寫訖奏御宣付史舘景德祥符中知
樞宻院事王公欽若陳公堯叟請自今樞宻院所覩嘉
言羙德更不録送中書願别為時政記從之
駙馬都尉高懷德以節制領睢陽嵗久性頗奢靡而洞曉
音律故聲伎之妙冠於當時法部中精絶者殆不過之
[016-52a]
宋城南抵汴渠五里有東西二橋舟車交會民居繁夥
倡優雜户厥類亦衆然率多鄙俚為髙之伶人所輕誚
每宴飲樂作必效其朴野之態以為戲玩謂之河市樂
迄今俳優常有此戲
宰相丁公謂在中書暇日語同僚曰西漢髙祖何如主
或曰奮布衣取天下觀其創業垂統規摹宏逺實英雄
主也丁曰何英雄之有張良導之左則左陳平勸之右
則右及項羽既死海内無主天下自歸之葢隨流委順
[016-52b]
與物無競一田舍翁耳又嘗言古今所謂忠臣孝子皆
不足信乃史筆緣飾欲為後代美談者也此雖僅乎戲
抑斯言之玷
尚書左丞陳公恕峭直自公性靡阿順總領計司多歴
年所每便坐奏事太宗皇帝或未深察必形誚讓公
斂裾踧踖退至殿壁負墻而立若無所容俟上意稍解
復進慤執前奏終不改易或至三四上察其忠亮多從
其議當時稱忠直者公為之首
[016-53a]
汴渠𣲖分洪河自唐迄今皆以為莫大之利然迹其事
實抑有深害何哉凡梁宋之地畎澮之利凑流此渠以
成其大至隋煬將幸江都遂析黃河之流築左右隄三
百餘里舊所凑水悉為橫絶散漫無所故宋亳之地遂
成沮洳卑濕且昔之安流今乃湍淖覆舟之患十有二
三昔之漕運冬夏無限今則春開秋開嵗中漕運止得
半載昔之泝沿兩無艱阻今則逆流而上乃重載而行
其為難也甚矣沿流而下即虛舟而往其為利也倍矣
[016-53b]
矧自天子建都而汴水貫都東下每嵗霖㴻決溢為
慮由斯觀之其利安在然歴世浸逺詎可卒圖異日明
哲之士開悟積惑言復曩迹始兹言之不謬
沈倫以明經事太祖潜躍中伐蜀凱旋奏事稱旨遂
有意於大用其後命倫為相趙普執奏以為不可上曰
如倫者忠孝謹飭雖守散錢亦可普無以對翌日制下
太常博士李戡素有文稱祥符末守夀春驛奏時務深
稱上旨宣諭執政曰若斯人尚未進用不為不遺賢也
[016-54a]
驛召歸闕比至上屢歎以為見晩執政將以言動之職
俾近清光及引對之際上虛懐前席以俟其啓沃而戡
語不及他首以牙缺/缺/先帝黙然翌日諭之執政曰
以斯材而賦斯職知人固未易也
太祖嘗遣曹彬下江南許以平定之日授之相印洎凱
旋之日恩禮愈厚絶無前命彬等曲宴從容陳叙及之
上曰非忘之也顧河東未下耳卿等官位甚重豈可更
親此事邪比彬等宴退賜彬錢二十萬其重爵勸功如
[016-54b]

太宗嘗晩坐崇政殿召學士竇儼對上時燕服儼於屏
間見之不進中使促不應上訝其久不出笑曰豎儒以
我燕服爾遽命袍帶儼遂趨出祥符中予初為學士一
日眞宗承明再坐召對承明直崇政之南每崇政殿/聽朝罷至此謂之倒坐御膳
畢復坐謂/之再坐亦方燕服對囘至院忽中使傳宣撫諭曰適
忘袍帶卿無怪否予惶愧降階將謝中使復稱有旨曰
上以是為愧勿俾稱謝及具奏來他日亦不可面叙二
[016-55a]
聖優禮近侍不亦至乎故事對舍人以下即燕服/學士以下必袍帶而後見
[016-56a]
  丁晉公談録闕名/
眞宗在儲貳時忽一日因乗馬出至朱雀門外方辰時
有大星落于馬前迸裂有聲眞宗囘東宫驚懼時召
司天監明天文者詢之云不干皇太子事不煩憂慮自
是國家災五年方應至第五年果太宗晏駕
眞宗即位晉公言眞宗即位有彗星見于東方眞宗恐
懼内愧涼德何以紹太祖太宗之德業是天禍也不敢
詢于掌天文者唯俟命而已忽有先生王得一入見見
[016-56b]
聖容似有憂色宻詰于中貴中貴述以聖上憂懼彗星
之事得一遂奏云此星主契丹兵動十年方應至十年
果契丹兵冦澶淵聖駕親征
景徳中契丹冦澶淵在河北聖駕在河南陣敵次忽日食
盡眞宗見之憂懼司天監官奏云按星經云主兩軍和解
眞宗不之信復檢晉書天文志亦云和解尋時契丹兵果
自退而續馳書至求通好時晉公為紫微舍人知鄆州
一日有野鷄入端王宫眞宗召司天監丁文泰令筮
[016-57a]
之云郊野位爻動必是郊野中五采生氣物見於皇城
内皇闈外皇宫之中以是推之須是野鷄若然則無他
必王已上四件皆是眞宗親宣/示於晉公人皆不知也
晉公嘗云居帝王左右奏覆公事愼不可觸機繫于宸
斷所貴行事歸功恩于主上耳嘗有一臣僚判審刑院
因進呈一官員犯贓罪案眞宗方讀案遲囘間欲寛貸
次未有聖語其判院輙便奏云此是魏振男因兹眞宗
便嚇怒云是魏振男便得受贓便得為不法拂下其案
[016-57b]
云依法正行遂處死後來有一知院因觀前車覆轍每
奏事兢懼取進止忽復有詞科臣僚犯贓罪案進呈眞
宗問云如何遂奏云此人悉以當辜聞説涕泣云玷陛
下之與科名孤陛下之所任使更無面得見陛下更無
面得見朝廷唯俟一死而已眞宗聞之云特與貸罪
安置
眞宗朝因宴有一親事官失却金楪子一片左右奏云
且與決責上云不可且令尋訪又奏云只與決小杖上
[016-58a]
云自有一百日限若百日内尋得只小杖亦不可行也
帝王尚守法如此為臣子誠合如何
眞宗朝嘗有兵士作過於法合死特貸命於橫門决脊
杖二十改配其軍士聲髙叫喚乞劒不伏决杖從人把
捉不得遂奏取進止傳宣云湏决杖二十後别取進止
處斬尋決訖取㫖眞宗云此只是怕見喫杖後如此
既已决了便送配所更莫與問其寛恤如此今洪基益
固景祚綿昌豈不由祖宗積德之所及乎
[016-58b]
太宗即位後來數年應為朱邸牽攏僕馭者皆位至節
帥人皆歎訝之洎晉公為福建路轉運使日建州浦城
知縣李元侃善算術因訪問之云人生名品皆盡有階
級固不可越誠天象行度臨照次第而使然耳太宗
即位木在奎居兖州地分奎為天奴僕宫故當時執馭
者皆驟居富貴豈偶然乎
晉公嘗見掌武太原公言先太師傾背時朝賢來弔朱紫盈門
唯徐左省鉉獨攜一麻袍角帶於客位内更易後方入相弔以
[016-59a]
此知士大夫朝服臨哀慰問深不可也先太師即兵部侍郎祐也
艾仲孺侍郎言仲孺嘗聞祖母當日歸時衣笥中得黒
黲衣妯娌骨肉皆驚駭而詰之云父母將此令候翁家
私忌日著此衣出慰之當時士庻之家猶有此禮今之
時固未嘗聞也
徐左省鉉職居近列雖盛寒入奉朝請即未嘗披毛衫
或詰之曰豈有䨇闕之下衣戎服歟每覩待漏院前燈
火人物賣肝夾粉粥來往喧雜即皺睂惡之曰眞同寨
[016-59b]
下耳一生好服寛袴未嘗窄衣裳謂諸士夫曰軒裳之
家雞豕魚鱉果實蔬茹皆可僃矣葢沽酒市脯不食爾
其敦尚儒素也如此
晉公被謫之初木掩房一日馮侍中拯薨背火守房王
相公欽若薨背火拂著房而過因知公相大臣榮謝豈
偶然哉
太祖豁達得天下後時韓王屢以在微時所不足者言
之欲潜加害太祖曰不可若塵埃中摠敎識天子宰
[016-60a]
相則人皆去尋也自後韓王不復敢言
杜鎬尚書鴻博之士也因看孫逖之文集云愼寛之詔
沉思良久曰嘗徧閱羣書愼寛無所出也當是塡音/鈿
之詔出毛詩哀䘏之義也愼寛傳寫之誤耳
眞宗欲東封泰山問兩地大臣可否大臣曰聖駕行幸
豈無甲兵隨駕只恐糧草不備時晉公爲三司使眞宗
遂問曰朕東封糧草得備否晉公曰有備真宗又曰
如何是僃晉公曰隨駕兵士大約不過十萬人每日請
[016-60b]
口食米二升半一日只支得米二千五百石或遇駐蹕
處所不過三日只支得米七千五百石何處州縣無七
千五百石斛斗往囘之間俱可有僃眞宗甚喜又問只
與二升半米亦須與他些麫食晉公曰今來所經州郡
只可借路而過使逐程百姓榮觀國家大禮固不可科
率臣欲省司行文字告示沿路所經州軍必恐有公用
錢州軍及應文武臣僚州縣官僚僧道百姓有進蒸餬
者仰先具州縣官位姓名蒸餬數目申來待慿進呈破
[016-61a]
係省錢支與一倍價錢囘賜仍大駕往東封日進蒸餬
囘日並許進酒肉縁有公使節帥防團刺史有人可以
勾當仰於經過縣鎭草市處排當經過者是州縣官員
僧道百姓可於經過本州縣處進眞宗聞之又甚喜
又問曰或遇泥雨非次支賜鞋轎錢動要五七萬貫如
何有僃晉公對曰臣亦已有擘畫伏縁隨駕軍士各是
披帶稍重到處若遇有支賜錢物如何將行臣欲先令
殿前指揮使曹璨問當六軍或遇路中有非次支賜置
[016-61b]
隨駕便錢一司仍各與頭子支便於軍士住營處或指
定州軍便支與各人骨肉請領一則便於軍士請領二
則軍士隨駕骨肉在營得便到支錢物因兹甚安人心
尋曹璨問諸六軍皆曰隨駕請得何用兼難以將行若
聖恩如此皆感戴官家眞宗聞之又甚喜於是以此
告諸兩地臣僚遂定東封聖駕往囘畧無闕誤眞宗
於是因晉公奏事次宻謂晉公曰今來封禪禮畢大駕
往囘凡百事湏俱摠辦集感卿用心晉公曰臣非才遭
[016-62a]
逢陛下過有委任臣實無所能今大禮已畢輙有二事
上告陛下朝廷每有除改外面多謗議云某乙甚人主
張某乙是甚人親戚此後每有除改外面多謗望聖聰
不聽上曰朕深知不聽其如臣僚何晉公又曰只如每
遇南郊大禮外面多竊議中書宻院臣僚别有動靜今
來禮畢望陛下兩地臣僚並令依舊免動人心眞宗
聞之甚喜彌加睠遇首台掌武聞之益多其奏議
忽一日眞宗問馮拯如何晉公奏曰馮拯在中書宻
[016-62b]
院十年却並無是非實亦公心於國家眞宗良久不
答又奏復不答遂退尋問掌武曰丁某每來朕前保持
馮拯不知馮拯屢來破除伊掌武奏曰丁某不獨於上
前不言人非於臣處亦未嘗言人之非掌武退謂晉公
曰今後休於上前保持始平公亦别無他語掌武由是
愈器重晉公
眞宗忽一日謂晉公曰有人來言卿主張謝濤受六重
恩澤是否晉公曰臣亦記得謝濤是六重恩澤然亦非
[016-63a]
中書之所敢私試對陛下數之謝濤奉聖旨召試詩賦
論三題可取蒙陛下面與直史館一重也謝濤係審官
院磨勘合該改轉一官二重也謝濤累典大藩了當並
有臣僚保舉合與轉運使三重也謝恩日面賜金紫四
重也例奏得一男五重也例有支賜六重也眞宗笑
曰元來將此以為六重恩澤
士大夫不可爭名競進致有其缺行玷平生之蹤跡昔
張去華當太祖朝乞試有數知己皆館閣名臣保舉
[016-63b]
之太祖怒而問曰汝有多少文章得如陶榖曰不如
敢與竇儀比試曰不敢汝與張澹比試遂遲遲不對遂
令張澹比試試畢考校所試優於張澹然澹是季父自
此去華一生不得入館閣葢由是耳
上谷冦公為參政日素與馮拯不協拯以不合上章乞
立儲貳太宗怒降授太常博士知杭州尋令轉官與
大博彭惟節同制時首台吕相公端除注二人俱授屯
田員外郎上谷改其進呈文字將馮拯授虞部馮遂上
[016-64a]
章訟中書除授不當吕但於上前拜謝而待罪終不言
冦之僣擅改授上聞之尋索元吕某除注文字視之由
是睠注益厚馮遂移知江州然馮一生常追悔不合訟
疏於冦亦如陳左丞恕之訟大將軍三司使王知贍錢
内翰易之訟馮侍中皆是一時間不獲已而為之不免
一生耻其缺行
竇儀尚書本燕人為性嚴重家法肅整尚書每對客即
二侍郎三起居四參政五補闕皆侍立焉尚書夫人先
[016-64b]
亡以房院稍多不敢與勢家為親援遂再娶孔縣令女
為夫人夫人性愈嚴右丞夫人傾背即一房列五榻自
孔夫人而下五房妯娌皆同寢處尚書薨孔夫人每召
參政問事參政則披秉立於門外而應對焉其事嫂之
禮如此尚書周世宗時為翰林學士每宿直世宗宫中
不敢令奏樂曰恐竇儀聞之至宋太祖登極猶在翰林
忽一日宣召入禁闈中顧問事行至屏障間覘太祖
衩衣潜身却退中官謂曰官家坐多時請出見儀曰聖
[016-65a]
上衩衣必是未知儀來但奏云宣到翰林學士竇儀
太祖聞之遂起索衫帶著後方召入見復一日中書臣
僚皆罷命韓王普為相見無宰臣署勑太祖悔其倉
遽良久曰但去問竇儀是他會儀對曰今晉王正守中
書令合且送相印請晉王署勑用印太祖於是甚悦
又晉公嘗言竇家二侍郎儼為文宏贍不可企及有集
一百卷得常楊之體又撰釋門數事五十件從一至百
數皆節其要妙典故又善術數聽聲音而知興廢之未
[016-65b]
兆撰大周樂正一百卷周世宗時同兄儀在翰林為學
士儀常鄙其詭怪世宗嘗令陶人應二十四氣燒瓦二
十四片各題識其節氣遂隔簾敲響令辯之一無差謬
嘗指明德門謂楊盧二校書曰此門相次變為大宫闕
兵漸銷偃天下太平幾乎似開元天寶間耳然京師人
却漸逼迫二校書將來富貴皆見之也盧雖甚貴其如
夀不及楊尋世宗禪位太祖改明德門為乾元門宫
闕壯麗書軌混同多遜為相貶朱崖而楊徽之為尚書
[016-66a]
享年皆如其言乂儀因於堂前雕起花椅子二隻以袛
僃右丞洎太夫人同坐儼忽見之謂兄曰好工夫奈何
其間一隻至甚月日先破儀於是以幕覆於屏風後愛
謹不用果至是日有内夫人至儀第其從人不知急於
屏風後取此椅子就門外下馬遂為馬踢而碎之此晉
公聞於楊徽之尚書説也又儼謂其弟偁參政曰儼兄
弟五人皆不為相兼總無夀其間唯四哥稍得然結裹
得自家兄弟姊妹了亦住不得後偁果為參政只有姊
[016-66b]
王家太夫人即王沔參政之母儀儼之妹也無何亦得
疾偁尋以抱病而歎曰二哥嘗言結裹姊妹兄弟亦住
不得必不可矣果數日而薨晉公嘗謂竇二侍郎今之
師曠也晉公即參政之東坦也
吕丞相端本自奏蔭而至崇顯葢器識逺大有公輔之
才自為司户參軍便置外厨多延食客能知典故凝然
不動年五十六七猶為太常丞充開封府判官時秦州
楊平木塲坊木筏沿程免税而至京吕之親舊競託選
[016-67a]
買吕皆從而買之於是入官者多㨂退材植值三司給
事中侯陟急於宣貴於太宗之前欲傾其衆人無何
吕獨當之認為已買太宗嚇怒俾臺司枷項送商於
安置滅耳後猶簽書府中舊事怡然曰但將來但將
來著枷判事自古有之洎後發往商州身體魁梧太宗
傳宣令不得騎馬只令步去尋相座傳語且請認災公
曰不是某災是長耳災談諧大笑如式畧不介撓時有
善算者吕公木在土下宫又是方主晩年大達須位極
[016-67b]
人臣此何用慮耳尋自商州量移汝州上谷冦凖屢奏
吕某器識非常人漸老矣陛下早用之太宗曰朕知
此人是人家子弟能喫大酒肉餘何所能後近臣皆上
言稱吕某宜朝廷大用尋自太常丞知蔡州召入拜户
部員外郎為樞宻直學士時王二丈禹偁行誥詞畧曰
多直道以事君每援經而奏事後苑賞花宴太宗宣
臣僚賦詩吕奏曰臣無出身不敢應詔洎為户部尚書
門下相上谷猶為諌議大夫參政忽一日未後三棒皷
[016-68a]
吕上馬至門道裏立馬候上谷多時探上谷者曰參政
方洗面裏吕乃徐謂從人曰餵得馬飽否其微旨如此
後表讓李參政沆大拜吕乞養疾授太子太保在京薨
背享年七十三
王二丈禹偁忽一日閣中商較元和長慶中名賢所行
詔誥有勝於尚書者衆皆驚而請益之曰只如元稹行
牛元翼制云殺人盈城汝當深誡孥戮示衆朕不忍聞
且尚書云不用命戮于社又云予則孥戮汝以此方之
[016-68b]
書不如矣其閱覽精詳也如此衆皆伏之
凡士大夫之必居大位者先觀其器度寛厚則無不中
矣故韓王普在中書忽命吕公蒙正為參預趙常潜覘
其為事而多之曰吾嘗觀吕公每奏事得聖上嘉賞未嘗
有喜遇聖上抑挫亦未嘗有懼色仍俱未嘗形於言眞台
輔之器也只如太祖初即位命韓王為相顧謂趙曰汝雖
為相見舊相班立坐起也須且讓他趙奏曰陛下初創業
以為相正欲彈壓四方臣見舊相臣須在上不可更讓
[016-69a]
也太祖嘉之洎因奏忤㫖上怒就趙手掣奏劄子挼
而擲之趙徐徐拾之起以手展開近前復奏上愈怒拂
袖起趙猶奏曰此事合如此容臣進入取旨其膽量也
如此仍忽因大宴大雨驟至上不悦少頃雨不止形于
言色以至叱怒左右趙近前奏曰外面百姓正望雨官
家大宴何妨只是損得些少陳設濕得些少樂人衣裳
但令樂人雨中做雜劇此時雨難得百姓得雨快活之
際正好喫酒娯樂上於是大喜宣樂人就雨中奏樂入
[016-69b]
雜劇是日屢勸近臣百官軍員喫酒盡歡而散趙之為
相臨時機變能囘聖上之心也如此又言趙嘗出鎭河
陽襄鄧三郡皆以嚴重肅下政務自集唯聖節日即張
樂設筵則豐厚飲饌凡一廵酒則遍勸席中喫盡盡與
不盡但勸至三而止其雅素也又如此在相府忽一日
奏太祖曰石守信王審琦皆不可令主兵上曰此二
人豈肯作罪過趙曰然此二人必不肯為過臣熟觀其
非才但慮其不能制伏於下既不能制伏於下其間軍
[016-70a]
伍忽有作孽者臨時不自由耳太祖又謂曰此二人受
國家如此擢用豈負得朕趙曰只如陛下豈負得世宗
太祖方悟而從之
太祖明聖慈惠歴代創業之主不可比也初陳橋為三
軍擁迫而囘不獲已而徇其衆懇乃先與三軍約曰汝
等入城不得驚動府庫不得殺害人民不得取奪財物
從吾令則吾不違汝之推戴於是三軍皆曰不敢違命
洎即位後遣王全斌等討蜀大兵自劍關入船自䕫峽
[016-70b]
而入水陸齊攻曹彬為都監沈義倫為行營判官收復
西蜀無何全斌殺降兵三千人是時曹不從命但收其
文案不署字王曹沈等囘太祖傳宣送中書取勘左右
曰方克復西蜀囘雖殺降兵亦不可便按劾今後陛下
如何用人太祖曰不然今河東江南皆未歸復若不
勘劾恐今後委任轉亂殺人但令勘成案宣令後殿見
責問曰如何敢亂殺人又曰曹彬但退不干汝事曹不
退但叩頭伏罪曰是臣同商議殺戮降兵朝廷問罪臣
[016-71a]
首合誅戮太祖見曹如此皆與原之王受金州節度餘
皆次第進擢也忽一日宣曹太尉彬潘太傅美曰命汝
收江南又顧曹曰更不得似西蜀時亂殺人曹徐奏
曰臣若不奏又恐陛下未知曩日西川元不是臣要殺
降卒縁臣商量固執不下臣見收得當日文案臣元不
肯著字太祖今取進呈太祖覽之又謂曰卿既商量
不下為何對朕堅自伏罪曰臣從初與王全斌等同
奉陛下委任若王全斌等獲罪獨臣清雪不為穏便臣
[016-71b]
是以一向伏罪太祖曰卿既自欲當辜如此又安用此
文字曰臣從初謂陛下必行誅戮臣留此文書令老母
進呈陛下乞全母一身太祖尤器遇之又潜謂曰但只
要他歸伏愼勿殺人是他無罪只是自家著他不得卿
切會取曹曰謹奉詔旨不敢違越晉公曰今國家享無
疆之休良由是耳曹之四子璨瑋缺/琮皆享豐禄豈非
餘慶乎
五代晉朝時襄陽帥髙懷德下親隨私通其愛姬竊錦
[016-72a]
襖子與其皂皂轉令人鬻於市髙已知之或有人告於
髙曰大王錦襖子有人將在市中賣高曰錦襖子是人
家宣賜得豈只是我家有莫亂執他人其皂都不覺其
主已知也後以他事陰去之襄陽後帥安審琦亦有愛
妾與外人私接忽因夜初隔幕燭下潜見有人自宅中
出去據膝而言曰叵耐審琦是夕遇害莫知其誰子姪
輩皆泣告曰大王平生器業如此豈無威靈使其姦人
敗露湏㬰時於是其姦賊自以手擒捉身體撲於靈座
[016-72b]
前亦一僕厮耳晉公言居其上者制禦小人切不可失
其機乃賈害之速也高之與安誠可為鑒誡矣
太祖朝昭憲皇后因不豫召韓王普至卧榻前問官家
萬年千載之後寶位當繼與誰普曰晉王素有德望衆
所欽服官家萬年千嵗後合是晉王繼統仍上一劄子
論之昭憲宻緘題署藏之於宫内時韓王為相尋出鎭
襄陽洎太祖晏駕太宗嗣位忽有言曰若還普在
中書朕亦不得此位盧多遜聞之遂奉旨宻加誣譛將
[016-73a]
不利於韓王遽召歸授太子太保散官班中日負憂恐
遂扣中貴宻達太宗云昭憲皇后寢疾時臣曾上一劄子
論事時昭憲緘藏在宫中乞賜尋覔果於宫中尋得太
宗大喜方與韓王忠赤是時上元登樓觀燈忽有宣旨
召趙普赴宴左右皆愕然縁太子太保散官無例赴宴
乃奏曰趙普值上辛在太廟宿齋太宗曰速差官替來
少頃召至太宗便指於見任宰相沈相公上座乃顧謂
趙曰世間姦邪信有之朕欲卿為相來日便入中書盧
[016-73b]
相聞之惶駭不已翌日盧遂告趙曰聖上有此宣示如
何趙曰某今入相公必不可同處相公欲得保全但請
上章乞退必無慮耳沈相尋乞致仕盧乃上章云陛下
若不賜主張微臣必遭毒手太宗怒使令罷相趙乃奏
云乞除盧兵部尚書罷相太宗不允乃以所上章示于
韓王自後以秦王事謫于朱崖所以至今皆言盧遭趙
之毒手耳
河東偽相趙文度歸向朝廷便授華州節度使時同州
[016-74a]
節度使宋相公移鎭邠州道由華下趙張筵命宋宋以
趙自河東來氣燄凌之帶隨使樂官一百人入趙府署
庭所使排立于東廂將舉盞趙之樂官立于西廡時東
廂先品數聲趙謂曰於此調吹採蓮送盞皆吹不得却
令西廡吹之送盞畢東廂之樂由是失次宋亦覺其挫
鋭洎中筵起移於便㕔再坐宋自吹笙送趙一盞趙遂
索笛復送一盞聲調清越衆所驚嘆其笛之竅宋之隨
使樂工手指按之不滿洎席闋宋囘驛趙又於山亭張
[016-74b]
夜宴召之不至宋於是宵遯晉公曰庻事不可輕易宋
焉知河東僣偽小國之有人矣
眞宗忽一日於龍圖閣諸侍讀侍講學士待制直閣環
侍以問九經書并疏共多少卷數侍講邢昺尚書而下
俱不能對
盧相多遜在朝行時將歴代帝王年厯功臣事迹天下
州郡圖誌理體事務沿革典故括成一百二十絶詩以
備應對由是太祖太宗每所顧問無不知者以至
[016-75a]
踐清途登鈞席皆此力耳
皇城使劉承規在太祖朝為皇門小底時氣性不同
已有心力宫中呼為劉七每令與諸小底數眞珠内夫
人潜於看窗覘之未嘗偷竊一顆餘皆竊置於衣帶中
洎太宗即位後有一宫人潜踰垣而出捕獲太宗
遲疑間似不欲殺承規輙承意而奏曰此人不可容官
家若放却宫人摠走臣乞監去處置湏是活取心肝進
呈太宗甚然之六宫皆拜而泣告承規再三奏不可
[016-75b]
留於是就太宗前領去送一尼寺中潜逺嫁之却取
旋殺猪心肝一具猶熱以合子貯來進呈六宫皆圍合
子而哭之良久畧揭視之便令承規將去仍傳宣賜承
規壓驚銀五錠由是宫掖之間肅然畏法
韓王普初罷隴州廵官到京至日者王勛卜肆問命次
簾下看魯公騶殿稍盛歎曰似此大官修箇甚福來得
到此勛曰員外即日富貴更強似此人何足歎羨往後
便為交代亦未可知後果如其言
[016-76a]
今之朝廷儒臣多不知典故亦須記之只如左右揆為
百僚師長守此官居中書可矣若在班列不可久居亦
由御史大夫一百二十日須大拜耳是故朝廷將有爰
立之命即除之只如御史中丞諫議大夫正授即便當
給事中三年轉工部侍郎工侍授便當刑部侍郎轉兵
部侍郎只如尚書左右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即不可
更兼中省侍郎縁丞郎一般也若守六尚書省郎兼中
書或門下侍郎可矣若自吏部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改
[016-76b]
轉便正轉充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侍郎便當
左右丞若有改轉便自中書侍郎授禮部尚書或兼門
下侍郎同平章事只如中書舍人是閣老更不下知制
誥不同他官耳或以他官充翰林學士却須下知制誥
何者制誥是中書所掌翰林不當主之近代宰臣節帥
除拜出自宸𠂻不欲預聞于外故以隔日宰臣百官出
後宻召翰林學士懷具員冊入禁闥上前議定是夕草
制謂之内制中夜進入五更降出以麻紙大書之一行
[016-77a]
只可三字謂之白麻何者縁黃紙始自唐髙宗朝已來
只是中書出勑得使之所以内制用麻紙翌日乃以繡
幞葢於箱中置於案上謂之麻案臺於御座左右候進
呈事退即降麻而宣之訖送中書出勑寫官告勑紙廣
幅與常紙不同年月日先後署執政參政宰相銜署字
後方接次列以使相銜不押字亦不控斷行其官告却
只下直日知制誥官名宣奉行更不下元撰麻詞翰林
學士名銜緣翰林學士無例於中書行詞故也然後選
[016-77b]
中上事書日於閤門受告勑後始赴上若使相即中書
正宰相送上至中書都堂正宰相坐東位使相看幾員
列坐西位訖然後逐位就牙牀小案子上判案三道仍
側坐拽一脚候幾員各判案訖正宰相退然後看使相
是幾員並正面並坐受賀其參政於中書都堂無位其
宰臣官告用五色金花羅紙寫犀軸頭一如太君官告
様此事庻僚多不知因而記之
錢塘武肅王不識文字然凡所言皆可律下忽一日雜
[016-78a]
役兵士於公署壁題之曰無了期無了期營基纔了又
倉基由是部轄者皆怒王見而謂曰不必怒命羅隠從
事續書之曰無了期無了期春衣纔了又冬衣卒伍見
之於是怡然力役不復怨咨又言武肅王左右算術醫
流無非名士有葉簡李咸者占筮武肅忽一日非常旋
風南來遶案而轉召葉簡問之曰無妨事此是淮南楊
渥已薨但早遣弔祭使去王曰生辰使方去未知端的
豈可便申弔祭簡曰不然此是必然之理但速發使往
[016-78b]
彼若問如何得知但云貴國動靜當道皆預知之貴令
知本國有人洎依而遣之生辰使先一日到楊渥已薨
次日弔祭使至由是楊氏左右皆大驚伏其先見先是
楊渥欲興兵取錢塘宻遣人往聽鼓角聽者囘告楊氏
曰錢塘鼓角子子孫孫土爵不絶不可輕動
[016-79a]
  楊文公談苑黃鑑/
故翰林楊文公大年在眞宗朝掌内外制有重名為天
下學者所仗文辭之外其博物殫見又過人逺甚故當
時與其遊者輙獲異竒説門生故人往往削藏去以為
談助江夏黃鑑唐卿者文公之里人有俊才為公&KR0324
㓜在外舍建白成立故唐卿所纂比諸公為多但雜抄
旁記交錯無次序好事者相與名曰談藪余因為掇去
重複分為二十一目勒成一十五卷輙改題曰楊公談
[016-79b]
苑中書後閣宋庠序
  王彦超
太祖微時常遊鳳翔從王彦超超遺十千遣之後即位
悉徴藩侯入覲苑中縱酒為樂諸帥競論疇昔功勲惟
彦超獨言久忝藩寄無功能可紀願納符節入備宿衛
上喜曰前朝異世事安足論彦超之言是也後從容諭
彦超曰卿當日不留我何也對曰蹄涔之水安可以延
安神龍萬一留止又豈有今日之事帝王受命非細事
[016-80a]
也上益喜謂曰復遣卿還鎮一意以為報餘諸帥悉歸

  錢若水
錢若水為學士一日太宗自作祝辭久而不成令左右
持入翰林中命即草之若水對使者撰成其首自云上
帝之休惟𦕈躬是荷下民之命乃明神所司上喜曰朕
閣筆思之久矣不能措辭尤激賞其才美
  勅字
[016-80b]
千字文題云勅員外郎散騎侍郎周興嗣次韻勑字乃
梁字傳寫誤爾當時帝王命令尚未稱勅至唐顯慶中
始云不經鳳閤鸞臺不得稱勅勅之名始定於此
  白氏六帖
人言白居易作六帖以陶家缾數千各題門目作七層
架列置齋中命諸生采集其事類投缾倒取之抄録成
書故其所記時代多無次序
砌臺即今擦臺也王侯家多作砌臺以為林觀之景唐
[016-81a]
張仲素詩云冩望臨香閣登髙下砌臺林間見青使
意上賜錢來即知唐末有之太祖時胡都尉家其子
曰承俗幼時其父戲補砌臺使
  銅碑記
梁沙門寶誌銅碑記多識未來事云有眞人在冀州閉
口張弓左右邊子子孫孫萬萬年江南中主名其子曰
𢎞冀吳越錢鏐諸子皆連𢎞字期以應之而宣祖諱正
當之也
[016-81b]
  麻胡
馮暉為靈武節度使有威名羌人畏服號麻胡以其面
&KR0008子也
  學士草文
學士之職所草文辭名目浸廣拜免公王將相妃主曰
制賜恩宥曰赦書曰德音處公事曰勅榜文號令曰御
札賜五品官以上曰詔六品以下曰勑書批勑羣臣表
奏曰批荅賜外國曰蕃書道曰青詞釋門曰齋文聞教
[016-82a]
坊宴㑹曰白語土木興建曰上梁文宣勞賜曰口宣此
外更有祝文祭文諸王布改榜號簿隊曰讚佛文疏語
復有别受詔旨作銘碑墓誌樂章奏議之屬此外章表
歌頌應制之作舊説唐朝宫中常於學士取眼兒歌偽
學士作桃花文孟昶學士辛寅遜題桃符云新年納餘
慶佳節號長春是也
[016-83a]
  欒城遺言蘇籀/
公言春秋時先王之澤未逺士君子重義理持節操其
處死生之際卓然凛然非後世之士所及葢三代之遺
民也當時達者語三代遺事甚多今捨此無以考證
公為籀講老子數篇曰髙於孟子二三等矣
公言伊周以道德深妙得之管葛房杜姚宋以才智髙
偉得之皆不可窺測
公解孟子二十餘章讀至浩然之氣一段顧籀曰五百
[016-83b]
年無此作矣
公言仲尼春秋或是令丘明作傳以相發明
公常云在朝所見朝廷遺老數人而已如歐陽公永叔
張公安道皆一世偉人蘇子容劉貢父博學強識亦可
以名世予幸獲與之周旋聽其誦説放失舊聞多得其
詳實其於天下事古今得失折衷典據甚多東坡與貢
父會語及不獲已之事貢父曰充類至義之盡也東坡
曰貢父乃善讀孟子歟
[016-84a]
公試進士河南府問三代以禮樂為治本刑政為末後
世反之而不言禮樂之效與刑政之敝其相去甚逺然
較其治亂盛衰漢文帝唐太宗海内安樂雖三代不能
加今祖宗法令修明求之前世未有治安若今之久者
然而禮樂不如三代世之治安不在禮樂歟河南士人
皆不能喻此意司馬溫公問如此發策亦自有説乎公
曰安敢無説溫公黙然既而見文定文定曰策題國論
也葢元豐間流俗多主介甫説而非議祖宗法制也
[016-84b]
公言歐陽文忠公讀書五行俱下吾嘗見之但近覷耳
若逺視何可當
公曰吾為春秋集傳乃平生事業
公年十六為夏商周論今見於古史年二十作詩傳公
言先曽祖晚嵗讀易玩其爻象得其剛柔逺近喜怒逆
順之情以觀其詞皆迎刃而解作易傳未完疾革命二
公述其志東坡受命卒以成書初二公少年皆讀易為
之解説各仕他邦既而東坡獨得文王伏羲超然之旨
[016-85a]
公乃送所解予坡今蒙卦獨是公解
公少年與坡公治春秋公嘗作論明聖人喜怒好惡譏
公榖以日月土地為訓其説固自得之元祐間後進如
張大亨嘉父亦攻此學大亨以問坡坡答書云春秋儒
者本務然此書有妙用學者罕能領會多求之䋲約中
乃近法家者流苛細繳繞竟亦何用惟丘明識其用終
不肯盡談微見端兆欲使學者自求之故僕以為難未
敢輕論也
[016-85b]
公自熈寧謫髙安覽諸家之説為集傳十二卷紹聖初
再謫南方至元符三易地最後卜居龍川白雲橋集傳
乃成歎曰此千載絶學也既而俾坡公觀之以為古人
所未至
公言東坡律詩最忌屬對偏枯不容一句不善者古詩
用韻必須偶數
公曰吾莫年於義理無所不通悟孔子一以貫之者
東坡幼年作却䑕刀銘公作缸硯賦曽祖稱之命佳紙修
[016-86a]
寫裝飾釘於所居壁上
公曰子瞻之文竒予文但穏耳
公曰吾讀楚辭以為除書
公在諌垣論蜀茶祖宗朝量收税李杞劉佑蒲宗閔取
息初輕後益重立法愈峻李稷始議極力掊取民間遂
困稷引陸師閔共事額至一百萬貫陸師閔又乞額外
以百萬貫為獻成都置都茶場公條陳五害乞放𣙜法
令民自作交易但收税錢不出長引止令所在場務據
[016-86b]
數抽買博馬茶勿失武備而已言師閔百端凌虐細民
除茶遞官吏養兵所費所收錢七八十萬貫蜀人泣血
無所控告公講畫纎悉曲折利害昭炳時小吕申公當
軸歎曰只謂蘇子由儒學不知吏事精詳至於如此公
論役法尤為詳盡識者韙之公曰李德裕謫崖州著窮
愁志言牛僧孺將圖不軌不意老臣為此言也
張十二病後詩一卷頗得陶元亮體然余觀古人為文
各自用其才耳若用心專摹倣一人捨巳徇人未必貴
[016-87a]

張十二之文波瀾有餘而出入整理骨格不足秦七波
瀾不及張而出入勁健簡㨗過之要知二人後來文士
之冠冕也
元祐間公及蘇子容劉貢父同在省中二人各云某輩
少年所讀書老而遺忘公亦云然貢父云觀君為文强
記甚敏公辭焉二人皆曰某等自少記憶書籍不免抄
節而後稍不忘觀君家昆仲未嘗抄節而下筆引據精
[016-87b]
切乃眞記得者也
賈誼宋玉賦皆天成自然張華鷦鷯賦亦佳妙
子瞻諸文皆有奇氣至赤壁賦髣髴屈原宋玉之作漢
唐諸公皆莫及也
公曰余少年苦不達為文之節度讀上林賦如觀君子
佩玉&KR0227冕還折揖讓音吐皆中規矩終日威儀無不可

公曰余少作文要使心如旋牀大事大圓成小事小圓
[016-88a]
轉每句如珠圓
公曰凡為詩文不必多古人無許多也
公曰余黃樓賦學兩都也晩年來不作此工夫之文貢
父嘗謂公所為訓詞曰君所作强於令兄
公曰申包胥哭秦庭一章子瞻誦之得為文之法
公曰范蜀公少年儀矩任真為文善腹藁作賦場屋中黙坐
至日晏無一語及下筆頃刻而就同試者笑之范公遂
魁成都
[016-88b]
公曰莊周養生一篇誦之如龍行空爪趾鱗翼所及皆
自合規矩可謂奇文
唐儲光羲詩髙處似陶淵明平處似王摩詰
歐公碑版今世第一集中怪竹辯乃甚無謂非所以示
後世
唐皇甫湜論朝廷文字以燕許為宗文奇則怪矣
公曰李方叔文似唐蕭李所以可喜韓駒詩似儲光羲
程正叔引論語云南郊行事廻不當哭溫公公曰古人
[016-89a]
但云哭則不歌不曰歌則不哭葢朋友之故何可預期
公曰讀書須學為文餘事作詩人耳
公曰讀書百遍經義自見
族兄在廷問公學文如何曰前輩但看多做多而已
區以别矣如𤓰苧之區自反而縮如王祭不供無以縮酒
公曰去陳言初學者事也
公讀一江西臨川前輩集曰胡為竊王介甫之説以為
已説
[016-89b]
公言吕吉甫王子韶皆解三經并字説介甫專行其説
兩人所作皆廢弗用王吕由此矛盾
公曰文貴有謂予少年聞人唱三臺今尚記得云云/
詞至鄙俚而傳者有謂也
公讀由余事曰女樂敗人可以為戒
公聞以螺鈿作茶器者凡事要敦簡素不然天罰
公曰漢武帝所得人才皆鷹犬馳驅之才非以道致君
者也
[016-90a]
公曰以伍員比管仲猶鷹隼與鳳鸞
王介甫用事富鄭公罷政過南京謂張文定公曰不料
其如此亦嘗薦之文定操南音謂公曰富七獨不慙惶
乎公問吾丈待之如何文定曰某則不然初見其讀書
亦頗有意於彼既而同在試院見其議論&KR0446僻自此疎

黃魯直盛稱梅聖俞詩不容口公曰梅詩不逮君魯直
甚喜
[016-90b]
晁無咎作東臯記公見之曰古人之文也
姪孫元老呈所為文一卷公曰似曽子固少年時文
陳恬題㐮城北極觀鐵脚道人詩詩似退之
公大稱任象先之文以為過其父徳翁
徐蒙獻書公曰甚佳但波瀾不及李方叔
公每語籀云聞吾言當記之勿忘吾死無人為汝言此

公曰莊周多是破執言至道無如五千文
[016-91a]
公言班固諸敘可以為作文法式
公曰六郎作詩髣髴追前人畵墨竹過李康年逺矣
或問公陳瑩中公曰英俊人也但喜用字説尚智
公曰李太白詩過人其平生所享如浮花浪蘂其詩云
羅幃卷舒似有人開明月直入無心可猜不可及
公觧詩時年未二十初出魚藻兎罝等説曽祖編扎以為先
儒所未喻作夏商周論纔年十有六古人所未到
公讀新經義曰乾纒了濕纒做殺也不好謂介甫曰色
[016-91b]
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乃仲尼所謂聞者也
公曰唐士大夫少知道知道惟李習之白樂天喜復性
書三篇嘗寫入漸偈于屏風
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坡公以為陰陽未交公以坡公
所説為未允公曰陰陽未交元氣也非道也政如云一
龍一蛇之謂道也謂之龍亦可謂之蛇亦可
公曰張文定死而復蘇自言所見地位清髙又曰吾得
不做宰相氣力
[016-92a]
公論唐人開元燕許云文氣不振倔强其間自韓退之
一變復古追還西漢之舊然在許昌觀唐文粹稱其碑
頌往往愛張蘇之作又覽唐皇甫湜持正諭業云所譽
燕許文極當文奇則涉怪施之朝廷不須怪也葢亦取
燕許
公巾嵗歸自江南過宋聞鐵龜山人善術數邀至舟中
問休咎云此去十年如飛騰升進前十年流落已過然
尚有十年流落也後皆如其言
[016-92b]
曽祖母蜀國太夫人夢蛟龍伸臂而生公王子年拾遺/記孔子當生
之夜二蒼龍亘天而下來/附徴在之房誠吉兆也
籀年十有四侍先祖潁昌首尾九年未嘗暫去侍側見
公終日燕坐之餘或看書籍而已世俗藥餌玩好公漠
然忘懐一日因為籀講莊子二三段訖公曰顔子簞瓢
陋巷我是謂矣所聞可追記者若干語傳諸筆墨以示
子孫
公令籀作詩文五六年後忽謂籀曰汝學來學去透漏
[016-93a]
矣嘗與文氏家姑言之亦如此
公謂籀曰蘇瓌訓頲常令衣青布襦伏於床下出其頸
受榎楚汝今懶惰可乎
馬公知節詩草一卷公䟦云馬公子元臨事敢為立朝
敢言以將家子得讀書之助作詩葢其餘事耳蚤知成
都以抑强扶弱為蜀人所喜然酷嗜圖畵能第其髙下
成都多古畵壁每至其下或終日不轉足蜀中有髙士
孫知微以畵得名然實非畵師也公欲見之而不可得
[016-93b]
知微與夀寧院僧相善嘗於其閣上畵惠逺送陸道士
藥山見李習之一壁僧宻以告公公徑往從之知微不
得已擲筆而下不復終畵公不一為忤禮之益厚知㣲
亦愧其意作蜀江出山圖俟其罷去追至劒門贈之葢
公之喜士如此陽翟李君方叔公之外𤣥孫也以此詩
相示因記所聞於後辛巳季春丙寅眉山蘇轍子由題
李名/豸
潁昌太祖書閣有厨三隻春秋説一軸解注以公榖左
[016-94a]
氏其復卷末後題丙申嘉祐元年冬寓居興國浴室東
坐第二位讀三傳次年夏辰時坡公書名押字少年親
書此卷壓積蠧簡中未嘗開緘籀偶開之一一對擬今
黃門春秋集傳悉皆有指定之説想爾時與坡公同學
潛心稽考老而著述大成遺書具在當以黃門集傳為
證據坡公晚嵗謂春秋傳皆古人未至故附記之於斯
大悲圜通閣記公偶為東坡作坡云好個意思欲别作
而卒用公所著和陶詩擬古九首亦坡代公作
[016-94b]
范淳父雒中問公求論題公以莊子孝未足以言至仁
令范作范論詆斥莊子公曰曽閔匹夫之行堯舜仁及
四海
公云王介甫解佛經三昧之語用字説示關西僧法秀
秀曰相公文章村和尚不會介甫悻然又問如何秀曰
梵語三昧此云正定相公用華言解之誤也公謂坐客
曰字説穿鑿儒書亦如佛書矣
公與關西文長老相善公晩年自政府謫官筠州既而
[016-95a]
復謫雷州威命甚峻時文老特來唁公留宿所寓宅中
公被命即登轎出郭外文老亦相隨去歎曰克文處之
尚恐不能公眞大過人者
東坡病殁于晉陵伯達叔仲歸許昌生事蕭然公篤愛
天倫曩嵗别業在浚都鬻之九千數百緡悉以助焉囑
勿輕用時公方降三官謫籍奪俸
公言呂微仲性闇邊事河事皆乖戾故子孫不逺
公言易云精義入神以致用不是要説脱空
[016-95b]
崇寧丙戌十一月八日四鼓夢中及古菖蒲詩云一人
得飽滿餘人皆不恱之句王介甫在側借觀示之赧然
有愧恨之色
公言場屋之敝曰昔南省賦題官韻於字舉子程文云
何以加於其文中選後詩韻有同者或曰何以更加於
大抵場屋多此類也
公言張文潛詩云龍驚漢武英雄射山笑秦王爛漫遊
晩節作詩似稍失其精處
[016-96a]
公蚤嵗教授宛丘或者屢以房中術自鬻於前公曰此
必晩損止傳其養氣嗇神之法
公言近世學問濡染陳俗却人雖善士亦或不免葢不
應鄉舉無以干祿但當謹擇師友湔洗之也
公讀易謂人曰有合討論處甚多但來理會籀輩弱齡
駑怯憚公嚴峻不敢發問今悔之無及
東坡遺文流傳海内中庸論上中下篇墓碑云公少年
讀莊子太息曰吾昔有見於中口不能言今見莊子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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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心矣乃出中庸論其言微妙皆古人所未喻今後集
不載此三論誠為闕典
公講論語至畏大人曰如文潞公亦須是加敬所言信
重之
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東坡有人法兼用之説公以
為勑令不可不具二公之論不同坡外集有策題一首
乃此意
公云晉史唐賢房杜輩所作議論可據籀思之本朝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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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書歐宋諸公一代賢傑所作以文字浩博人不能該
覽惜哉必有篤於此學者
公語韓子蒼云學者觀儒書至於佛書亦可多讀知其
器能也
公妙齡舉方聞見在朝兩制諸公書云其學出於孟子
而不可誣也有解説二十四章老年作詩云近存八十
一章注從道老聃門下人葢老而所造益妙録録者莫
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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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悟悦禪定門人有以漁家傲祝生日及濟川者以非
其志也乃賡和之七十餘年眞一夢朝來夀斝兒孫奉
憂患已空無復痛心不動此間自有千鈞重蚤嵗文章
供世用中年禪味疑天縱石塔成時無一縫誰與共人
間天上隨他送
箴眼醫王彦若在張文定公門下坡公於文定坐上贈
之詩引喻證據博辯詳切髙深後學讀之茫然坡公敏
於著述如此先祖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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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撰富公碑以擬寇公公稍不甚然之作德威堂銘居
士集敘公極賞慨其文咨嗟不已
公潁昌牡丹時多作詩前後數四有共傳青帝開金屋欲
遣姚黃比玉眞之句又曰造物不違遺老意一枝頗似
雒人家稱道雒家殷勤不已敬想富鄭公文潞公司馬
溫公范忠宣公皆看花耆德偉人也風流追憶不逮後
生茫然耳先祖葢歎前哲云或曰嵇康廣陵散亦歎也
東坡求龍井辯才師塔碑於黃門書云兄自覺談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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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弟今此文見欒城後集又天竺海月塔碑以坡與之
游故銘云我不識師面知其心中事儒者談佛為坡公
所取因火失其書翰
公言秦火後漢叔孫通賈誼董仲舒諸人以詩書禮樂
彌縫其闕西漢之文後世莫能髣髴今朝廷求魁偉之
才黜謬妄之學可以追兩漢之餘漸復三代之故後學
當體此説
 説郛卷十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