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g0024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宋-朱熹 (WYG)


[046-1a]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别集下卷一
           宋 李幼武 纂集
   李綱 忠定公
  字伯紀邵武軍人政和二年登進士乙科相州教
  易鎭江四年召除國正除尚書考功員外郎九月
  除監察御史兼權侍御十一月除尚書比部員外
  郎八年五月除常少起居郎兼國史編修宣和初
[046-1b]
  同知舉六月言水災責監南劍州沙縣稅二年復
  本等差遣三年丁六年吉知秀州未赴七年除常
  少除兵侍靖康初除行營司參謀官除右丞親征
  行營使罷尋復右丞充提舉京城四壁守禦使辭
  尋知密院除河東北宣撫使罷為觀文殿學士守
  揚州言落職提舉眀道宫責授保靜軍節度副使
  建昌軍安置再責寧江高宗即位召復元官除尚
  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兼御營使除左僕射罷觀
[046-2a]
  文學士提舉洞霄再論鄂州居住二年移澧州論
  責授單州團練副使移萬安軍三年次瓊州赦放
  還任便紹興初除提舉洞霄復資政殿大學士二
  年除觀文殿學士湖南安撫使兼知潭三年復祠
  禄居福州五年復觀文大學江西安撫制置大使
  知洪州六年召赴闕兼本路營田使七年丏祠加
  金紫光禄大夫復罷宫祠九年除湖南大帥守潭
  力辭次年薨年五十八贈太師
[046-2b]
宣和初六月京師大水公獨異之上疏謂變異不虚發
 必有感召之因災害未易禦必有消復之策臣有已
 見重切利害事須靣奏乞許臣因侍立次直前奏事
 翌日宰執班退傳㫖閤門令公先退更不侍立公因
 奏便宜六事且上章待罪
七年冬金人敗盟朝廷日謀避敵之計詔召勤王兵且
 命皇太子為開封牧公與給事吴敏厚夜過其家曰
 事急矣建牧之議其畱守乎東宫恭儉以守宗社是
[046-3a]
 也而建牧非也巨盜猖獗自非傳以位號使招徠豪
 傑與之共守何以克濟公曷不為上言之敏曰監國
 可乎公曰不可唐肅宗靈武之事當時不建號不足
 以復邦而建號之議不出於眀皇後世惜之上聰眀
 仁慈儻感公言萬一能行此金人且將悔禍退師宗
 社底寧豈徒都城之人獲安天下之人皆將受賜非
 發忘身狥國心孰能任此敏翌日求對具道所以且
 曰陛下能用臣言則宗社靈長聖夀無疆徽廟曰何
[046-3b]
 以言之敏曰神霄萬夀宫所謂長生大君陛下也必
 有青華帝君以助之其兆巳見於此徽廟感悟歎息
 敏因言李某之論蓋與臣同有㫖召公赴都堂稟議
 公具劄子大畧謂皇太子監國特國家閒暇之時典
 禮如此今大敵入冦天下震動安危存亡在呼吸間
 而用平時典禮可乎名分不正而當大權禀命則不
 威專命則不孝何以號召天下率勵豪傑期成功於
 萬分之一哉胡不假皇太子以位號使為陛下保守
[046-4a]
 宗社收將士心以死捍賊如臣之計天下可保仍刺
 臂血書之其日徽廟御玉華閣先召宰執吴敏等對
 至日晡時内禪之議巳決公不復得對次日淵聖即
 位
淵聖召公對延和殿迎謂曰卿頃論水章疏朕在東宫
 見之至今猶能誦憶嘗為賦詩有秋來一鳳向南飛
 之句公叙謝訖奏曰金人先聲雖若可畏然聞有内
 禪之事勢必沮縮請和厚有所邀求臣料之大槩有
[046-4b]
 五一欲稱尊號如契丹故事當法以大事小之義不
 足惜二欲得歸朝人當盡以與之以示大信不足惜
 三欲增嵗幣當告以舊約以燕山雲中歸中國故嵗
 幣增於大遼者兩倍今既背約則嵗幣當減然國家
 敦示和好不較財帛姑如元數可也四欲求犒師之
 物當量以與之五欲割疆土則祖宗之地子孫當以
 死守不可以尺寸與人願陛下畱神於此數者執之
 堅確毋為浮議所揺可無後艱并陳所以禦敵固守
[046-5a]
 之策上皆嘉納之除兵部侍郎
靖康丙午斡里雅布陷濬州上皇如南京白時中請上出
 狩襄定時從官以言邊事者皆非時賜對公為兵侍
 待班延和殿下語知閣門朱孝莊曰有急切公事欲
 與宰執廷辨孝莊即具奏詔引公立於執政之末因
 奏曰聞諸道路宰執欲奉陛下出狩避敵果有之宗
 社危矣且道君皇帝以宗社之故傳位陛下今捨之
 而去可乎上黙然時中曰都城豈可以守公曰天下
[046-5b]
 城池豈復有如都城者且宗廟社稷百官萬民所在
 捨此將何之若率勵將士慰安民心豈有不可守之
 理時内侍陳良弼領京城自内殿出奏曰京城樓櫓
 創修百未及一二又城東樊家岡一帶濠水淺狹決
 難保守願詳議之上命公同蔡懋及良弼往觀東壁
 而御延和殿俟之公回曰城堅且高樓櫓誠未備然
 所以守不在此樊家岡雖淺可以勁兵强弩據也上
 曰誰可將者時中曰非李綱莫能戰公曰陛下命臣
[046-6a]
 治兵願以死報上即除公右丞命公畱守内侍王孝
 竭奏曰中宫國公已行上曰朕欲親往陜西治兵決
 不可畱二公以死請㑹燕越二王至亦以固守為然
 乃俾中使追還中宫國公上顧謂公曰治兵禦冦專
 以委卿中夜上諭宰執又欲詰旦決行是日質眀公
 入朝見禁衞擐甲矣公厲聲曰汝等願守願從幸乎
 皆呼曰願死守公入見曰六軍之情彼父母妻子在
 都城豈肯捨去萬一中道散歸陛下誰與為衞且敵
[046-6b]
 騎巳迫彼以徤馬疾追何以禦之上悟始命輟行以
 公為親征行營使
斡里雅布犯京師攻城不克乃遣王汭偕李鄴來鄴先使/其軍求
 和/汭見上倨甚李邦彦等專主和惟公言擊之便上
 是邦彦計金尋攻通天景陽門甚急公督將士拒之
 又攻陳橋封丘衞州門公登城督戰自卯至申殺賊
 數千乃退何灌出戰死之未幾馬忠以京西兵敗金
 於順天門外於是王師稍振
[046-7a]
李棁鄭望之使金斡里雅布需犒師之物金五百萬兩銀
 五千萬兩牛馬萬頭表段百萬匹欲尊其主為伯父
 歸燕雲之人在漢者割中山太原河間三鎮之地且
 欲宰相親王為質乃退師出事用一紙付棁達朝廷
 尋乃以書付蕭三寳努耶律忠王汭與棁來詔以皇
 弟康王為軍前計謀使張邦昌副之李鄴高世則齎
 誓書俱行公力爭以尊稱及歸朝人固無害犒師金
 帛太多當量與之三鎭不可割至於遣使即宰相當
[046-7b]
 往親王不當往今莫若擇使與之熟議彼以孤軍入
 重地勢不能久畱宰相皆謂都城破在旦夕尚何有
 三鎭而金幣之數又不足較上黙然公求去上曰卿
 第出治兵固守恐金人欵我也於是朝廷以誓書往
 所求皆與之公畱三鎭詔書不遣
時巳議和种師道等勤王之師並集西將兵師日至上
 意方壯赫然有用兵之意公贊上曰易謙之上六稱
 利用師征邑國師之上六稱開國承家小人勿用蓋
[046-8a]
 謙之極非利用行師不足以濟功師之成非戒用小
 人不足以保治今陛下之於金人屈已講好其謙極
 矣而金人貪婪無厭兇悖愈甚其勢非用兵不可然
 功成之後願陛下以用小人為戒而巳使金人有所
 懲創不敢有窺中國之心當數十年無夷狄之禍不
 然一日縱敵數世之患憂未艾也
勤王兵既至姚平仲率萬人夜劫金寨反為所敗而還
 公率行營左右軍又與金戰於是宰相臺諌交言西
[046-8b]
 兵及行營司兵為金所殲上大驚有詔不得復進兵
 廢親征行營司罷公以謝金也以蔡懋為京城守禦
 使金帥復來遣宇文虚中齎公所畱割三鎭詔書以
 往太學生陳東及都人數萬人伏闕言李邦彥等疾
 綱恐其成功罷綱正墮金計幸復綱及种師道舊職
 㑹邦彥入朝乃數其罪而罵且欲歐之撾登聞皷山
 呼震地耿南仲亟入奏開封尹王時雍麾之不去殿
 帥王宗濋恐生變奏上勉從之於是遣南仲號於衆
[046-9a]
 曰巳得㫖宣綱矣内侍朱拱之宣公未到而後發之
 使先至衆取拱之臠而磔之并内侍數十擘裂無遺
 體領開封府聶山出諭乃皆相率聽命公惶懼入對
 泣拜請死上即復公右丞充京城守禦使而罷蔡懋
 衆遂散去
金之退也師道請臨河要擊之公亦謂金人不過六萬
 吾勤王之師二十餘萬今莫若扼闗津絶糧道且禁
 其抄掠吾堅壁勿戰俟其疲乏然後以將帥檄取誓
[046-9b]
 書復三鎭縱其半渡而後擊之此必勝之道也竝不
 從公乃請遣大兵用澶淵故事䕶送之乃命姚古种
 師中折彥質范瓊等領兵十餘萬數道並進且戒度
 便利可擊則擊之李邦彥奏立大旗於河東北有擅
 出兵者依軍法公尋奏曰秋髙馬肥敵必再至以責
 前約今宜飭武備修邊防於是為上條具備邊禦敵
 者凡八事一謂太原眞定中山河間如唐建為藩鎭
 又宜分濱棣徳博横海軍為一道如諸鎭之制二謂
[046-10a]
 兩河保甲今宜遣使團結訓練三謂復宗祖三十六
 監牧馬之制權時之宜則括天下馬量給其直四謂
 河北塘濼東距海西抵廣信安肅所以限隔胡騎比
 年隄防弛壞又自安肅廣信以抵西山地低下處可
 益增廣髙仰處即開乾濠及陷馬坑之類宜遣使督
 治之五謂兩河州縣城池多圮塞宜徧修治近京四
 輔郡諸畿邑皆當築城措置樓櫓之屬六謂兩河州
 縣經殘破去處宜優免租賦以振䘏之七謂河東諸
[046-10b]
 州以儲峙糴買糧草為急宜復祖宗加擡糧草鈔法
 一以見緡走商賈而實塞下八願復祖宗陜西解鹽
 舊制以慰闗陜兵民之心上俾宰執司議其間所論
 異同公力爭之不能得
自公建議盡遣城下兵追斡里雅布之師及於邢邵間相
 去二十餘里金人懼其行甚速至是澤州奏尼瑪哈
 次髙平執政懼密啟於上以御前金字牌追兵還甚
 速公力爭於上前得㫖復遣而諸將還巳數程矣再
[046-11a]
 進猶及金人於滹沱河然將士知朝論二三悉解體
 不復邀擊第遙䕶之而巳
詔公奉迎上皇於南京公至道君曰金既退師方渡河
 時何不邀擊公曰朝廷以肅邸在軍中故不許道君
 曰宗社計豈復論此語既浹洽乃曰行宫止遞角等
 三事止緣都城被圍恐金人知我所在非有他也公
 因奏皇帝仁孝小心惟恐一有不當大敵入冦政事
 不無小更今宗社無虞陛下回鑾勿問細故可也道
[046-11b]
 君曰朕已釋然矣因出玉帶以賜公道君初渡江吴/敏耿南仲朝夕
 言於上前謂童貫等將邀道君復辟於鎮江或陳唐/明皇與我劒南一路自奉之語上憂且疑遣宋㬇齎
 書至行宫具言思奉晨昏之意道君喜即/還又批令吴敏李綱二人前來遂詔公行
初朝廷聞种師中敗師道又以老病告歸乃别議選宣
 諭使代師道領兵再援太原耿南仲謂用兵無益宜
 割三鎭以賂之公奏祖宗之地不可棄割之徒資敵
 勢生靈陷於夷狄豈為民父母之道哉上從公議為
 再援之計南仲等以公堅執用兵乃曰方今欲援太
[046-12a]
 原非綱不可宜以綱為宣撫使上欲用公召對睿思
 殿公自陳書生兵非所長今為大帥恐不勝任上不
 許即命尚書省出敇令靣受公奏曰借使臣為陛下
 行須擇日受敇今拜大將如呼小兒可乎上乃許別
 日受敇公退即移疾入劄子乞致仕力陳所以不可
 為大帥且曰此必有建議不容臣於朝者章十餘上
 批答不允
上錄裴度傳賜公公入劄子言諸葛亮出師表謂親賢
[046-12b]
 臣逺小人此先漢之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逺賢臣此
 後漢之所以傾頹也夫君子小人於用兵之間若不
 相及而亮深以為言者誠以冦攘外患有可掃除而
 小人在朝蠧害本根寖長難去其患有不可勝言者
 是以吉甫贊周以北伐必有孝友之張仲裴度相唐
 以東討必去奸邪之元稹用能成功君子小人之不
 兩立從古巳然臣觀陛下嗣位之初適遭金人入冦
 宵旰憂勤勵精圖治雖古帝王無以逺過然君子小
[046-13a]
 人尚猶混淆於朝翕訿成風殊未退聽謂宜畱神照
 察在於攘却戎狄之先朝廷既正君子道長則所以
 扞禦外患者有不難也今取裴度論元稹魏洪簡章
 疏節其要語輒塵天聽上優詔答之
宣撫司得兵三萬人公以二萬人分為五軍時勝捷兵
 叛於河北遣左軍往招撫之又遣右軍屬劉韐時韐
 除宣撫副使乃唐恪所薦公初不知又以解潛為制
 置副使代姚古以折彥質為河東勾當公事與潛治
[046-13b]
 兵於隆徳府宣撫司兵凡萬二千人公請銀絹錢於
 朝廷各百萬才得二十萬期以六月二十二日啟行
 而庶事皆未辦集乞量展行期上批曰遷延不行豈
 非拒命公惶懼入劄子辨所以未可以行者且曰陛
 下前以臣為專擅今以臣為拒命方遣大帥解重圍
 而專權拒命之人為之可乎願併罷樞密之任因以
 尚書右丞知樞密宣撫使告敇繳納上封還遣使趣
 召數四公入見具陳所以為人中傷致上聽不能無
[046-14a]
 惑者祇以士庶伏闕事今奉命出使無縁復望清光
 上驚曰卿只為朕巡邊便可還公曰臣之此行豈有
 復還之理昔范仲淹自參政宣撫西邊過鄭州見吕
 夷簡語暫出之意夷簡曰參政豈可復還其後果然
 今臣以愚直不容於朝使既行之後無沮難無讒謗
 無錢糧不足之患則進而死敵臣之願也萬一朝廷
 執議不堅臣自度不能有所為即須告陛下求代罷
 去陛下亦宜察臣孤忠以全君臣之義上頗感動乃
[046-14b]
 以二十五日戒行前期錫宴紫宸殿及行又賜御宴
 於瓊林苑勞問甚渥
公先具略奏云今日之事莫大於防秋莫急於解太原
 之圍獻説者不過和戰二策而巳金人畱吾親王宰
 相以為質屯重兵於太原巳半年矣使者旁午欲得
 三鎭之意愈堅和果可恃乎种師中姚古以千萬之
 師相繼潰散戰果可必勝乎和不可恃則秋髙馬肥
 敵騎侵軼議者必以臣今日出師為致冦之端戰不
[046-15a]
 可必勝則萬一將士或復有衂必又以臣為輕舉誤
 國不知陛下睿𥮅與廟堂之謀所以授臣使防秋而
 解太原之圍者當決以何策而可也前日和議割三
 鎭之説至今為梗今日之謀儻或更有差誤則天下
 之勢有不可勝慮者矣願陛下及臣在廷與五六大
 臣熟議決策特降親筆俾臣遵行
公七月初抵河陽入劄子言氾水闗西都河陽皆形勢
 之地城壁頹圮當亟修治今雖晚然併力為之尚可
[046-15b]
 及也又因望拜諸陵具奏曰臣總師道出鞏洛望拜
 陵寢澘然流涕恭惟祖宗創業守成埀二百年聖聖
 傳授以至陛下適丁艱難之秋强敵内侵中國勢弱
 此誠陛下嘗膽思報厲精求治之日願深考祖宗之
 法一一推行之進君子退小人無以利口善諞言為
 足信無以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為足使益固邦
 本以圖中興上以慰九廟之靈下以為億兆蒼生之
 所依頼天下幸甚公初陛辭日為上道聶山唐恪之
[046-16a]
 為人陛下信任之篤且誤國於此申言之上批答有
 銘記于懷之語
公畱河陽十餘日練士卒修整器甲之屬進次懷州自
 出師後禁士卒不得擾民有□奪婦人釵子者立斬
 以狥拾遺棄物決脊黥配逃亡捕獲者皆斬以故軍
 律頗肅無敢犯者
公嘗謂歩不勝騎騎不勝車金人以鉄騎奔衝非車不
 能制之有張中行者獻戰車制度兩竿雙輪前施篦
[046-16b]
 籬運轉輕㨗每車用甲士二十五人執弓弩搶牌之
 屬以輔翼之結陣以行鉄騎遇之皆靡造千餘兩日
 肄習之俟防秋之兵集以謀大舉而朝廷降㫖凡詔
 㫖所起之兵悉罷減之公上疏力爭大略曰今河北
 之冦雖退而中山河間之地不割戎馬出没竝邊諸
 郡寨柵相連兵不少休太原之圍未解而河東之勢
 危甚旁近縣鎭皆為賊兵占據秋髙馬肥敵騎憑陵
 決須深入以責三鎭之約及金帛之餘數儻非起天
[046-17a]
 下之兵解太原之圍防託河北則必復有今春之警
 宗社安危殆未可知臣為陛下措置降詔書以團結
 諸路防秋之兵大約不過十餘萬人而欲分布沿邊
 河北雄霸二十餘郡中山河間眞定大名横海五帥
 府腹中十餘州軍沿河一帶控扼地分翊衞王室隄
 防海道其甚急者解圍太原收復忻代以扞金人夏
 人連兵入冦不知此十數萬之衆一一皆到果能足
 用而無賊馬渡河之警乎今臣被命出使去清光之
[046-17b]
 日未幾朝廷巳盡改前日詔書調兵防秋之計所團
 結之兵罷去大半不知金人聚兵兩路入冦將何以
 支吾而朝廷何恃不畱意於此也今兩河州郡日告
 危急乞兵而半年以來未有一人一騎可以副其求
 者防秋之兵甫集又皆遣罷不知此何理也竟不報
 公遣解潛等分屯皆去太原五驛公兵未進而潛等
 兵皆遇賊而敗公力丏罷有言公十罪遂責授節副
 安置夔州
[046-18a]
髙宗即位以右僕射召公赴闕汪伯彥黃潛善自謂有
 攀附之勞虚相位以自擬及自外召公二人由此與
 公忤公行至太平州上疏曰恭儉者人主之常徳英
 哲者人主之全才繼體守文之君則恭儉優於天下
 至於興衰撥亂之主則非英哲不足以當之惟其英
 故用心剛足以斷大事而不為小故之所搖惟其哲
 故見善眀足以任君子而不為小人之所間
上之相公也顏歧言邦昌為金人所喜雖巳位三公宜
[046-18b]
 增其禮綱為金人所惡宜置閒地及公入見首言陛下
 用臣為相而外廷之論如此臣願歸田里至如命相
 於金人喜惡之間更望聖心審處上曰顏歧嘗有此
 言朕告之以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所喜者歧語塞
 公乃赴堂治事
公上十議一議國是謂今日欲戰則不足欲和則不可
 切恐國論猶主和議以非和則速二聖之禍臣切謂
 漢太公為項羽所得髙祖不顧其戰彌厲羽卒不敢
[046-19a]
 害而還太公然則不顧其親而戰者乃所以還太公
 也昔金人與契丹二十餘戰戰必割地厚賂以講和
 既和則又求釁以戰今又以和惑中國至於破都城
 隳宗社易姓改號而朝廷猶以和議為然是將以天
 下畀之敵而後巳為今之計莫若罷和議專務自守
 建藩鎮於要害之地置帥府於大河及江淮之南修
 城壁治器械教水軍習車戰三數年間軍政益修然
 後大舉以討之報不共戴天之讐雪振古所無之恥
[046-19b]
 彼知中國自强如此豈徒不敢肆兇而二聖有可還
 之理矣於今日法勾踐嘗膽之志則可法其卑辭厚
 賂則不可二議巡幸闗中為上襄陽建康次之三議
 赦令不當以張邦昌偽赦為法四議僣逆謂邦昌宜
 正典刑五議偽命謂宜依唐肅宗以六等定罪六議
 戰謂宜一新軍政七議守謂沿河沿淮沿江宜控扼
 其衝八議本政謂朝廷天下之本也政出於一則朝
 廷尊而天下安政出於二三則朝廷卑而天下危天
[046-20a]
 下之安危係於朝廷之尊卑朝廷之尊卑係於宰相
 之賢否與夫人主聽任之輕重其可忽乎唐李徳裕
 相武宗即上言曰宰相非其人當亟廢罷至天下之
 政則不可不歸中書武宗聽之故能削平僣叛號為
 中興然則於艱難多故之秋所以出政者尤不可不
 一也自崇觀以來政出多門閹官恩倖女寵皆得以
 干與朝政所謂宰相者保身固寵不敢言遂失其職
 法度廢弛馴致靖康之禍願陛下深思天下安危之
[046-20b]
 本察徳裕之言而法武宗之任人鑒崇觀之失以刷
 靖康之大恥宗社生靈不勝幸甚九議久任謂宜擇
 大臣責其成功十議修徳謂上當益修徳以感天人
 之心
上諭宰執令置登聞檢皷院以通下情至是公言今日
 中興規模有後先之序當修軍政變士風裕邦財寛
 民力改弊法省冗官誠號令信賞罰擇帥臣選監司
 使吾政事巳修然後可議興師而所急者當先理河
[046-21a]
 北河東蓋兩路國之屏蔽今河北惟失眞定等四郡
 河東惟失太原等六郡其餘皆在推其土豪為首多
 者數萬少者數千不早遣使慰之臣恐久之食盡援
 兵不至即為金人用矣謂宜於河北置招撫司河東
 置經制使擇有才者為使以宣徳意有能保一郡者
 寵以使名如唐方鎭俾自為守則無北顧之憂矣上
 曰誰可任此者公因薦張所王&KR0667傅亮乃以所為河
 北招撫使&KR0667為河東經制使亮副之皆賜錢鈔三百
[046-21b]
 萬緡市軍需因遣使臣齎夏藥徧賜兩河守臣及將
 佐且命起京東夏税絹於北京川綱河東衣絹於永
 興軍以待支俵於是人情翕然蠟書日至應募者甚
 衆
及潛善竝相張所言乞置司北京俟措置就緒即渡河
 而權北京畱守張益謙奏以為招撫不當置司北京
 亮亦言經制司兵才萬人河外皆虜界乞權置司陜
 府潛善頗沮所又以兵少不如勿遣罷之公言潛善
[046-22a]
 力沮二人乃所以沮臣使不安職臣每鑒靖康大臣
 不和之失凡事必與潛善等議而後行不謂彼乃設
 心如此
公嘗請減上供之數以寛州縣修鹽茶之法以通商賈
 剗東南官田募民給佃放陜西弓箭弩手法寓兵於
 農籍陜西保甲京東西弓箭社免支移折變官為教
 閲㑹公去位皆不果行巳而亮以母病歸同州所亦
 以罪貶招撫經制司皆廢矣
[046-22b]
公每畱身奏事多所規益内侍石如岡素凶悍淵聖斥
 之上嘗召如岡公諌而止又論開封府封臂買童女
 及待遇諸將恩數宜均一上皆嘉納之
初潛善等白遣傅雱為祈請使未行朝論遣重臣以取
 信改命周望為通問使未行公為上言今日内修政
 事外攘夷狄使國勢日强則二聖不俟迎請而自歸
 不然雖冠蓋相望卑辭厚幣終恐無益今所遣使但
 當奉表兩宫致思慕之意可也上乃命公草二帝表
[046-23a]
 付雱以行因獻二帝衣各一襲且置書于尼瑪哈
公上三議一募兵二買馬三募民出財助軍費且言熈
 豐間内外禁旅五十九萬今禁旅單弱何以捍强敵
 而鎮四方故莫若取財於東南募師於西北若得數
 萬付諸將以時練之不久皆成精兵此最為急務於
 是詔陜西河北各募三萬京東河東各募二萬合為
 十萬仍創驍勝壯捷忠勇義成龍武虎威折衝果毅
 定難靖邊凡十號每號四軍每軍二千五百人又請
[046-23b]
 以車制頒於京東西路使製造而教習之其法即張
 行中所創也
時羣盜祝靖之徒皆招安赴行在公言今日盜賊正當
 因其力而用之如銅馬緑林黄巾之比然不移其部
 曲則易叛而徙之則致疑正當以術制之使由而不
 知乃命御營司委官分揀及潰兵之願歸營與良農
 之願歸業者皆聽之所發至數萬又擇其老弱者縱
 之其他以新發團結擇人為部隊將及統制官而其
[046-24a]
 首領皆命以官分𨽻諸將由是無叛去者獨李煜杜
 用丁順等皆不可招公以為專事招安則彼無所憚
 勢難遽平乃白遣王淵等分討之
公言艱難之際賦入狹而用度增當内自朝廷外至監
 司州縣皆省冗員以節浮費上乃命中書省條具
公入朝月餘邊防軍政巳略就緒獨車駕行幸未有定
 所公間為上言今縱未能入闗猶當適襄鄧以示不
 忘中原之意選任將帥控扼要害使今冬無虞車駕
[046-24b]
 還闕天下之勢遂定而近議紛紜謂陛下將幸東南
 果然恐中原非復我有上曰但欲奏迎太后及六宫
 往東南耳朕當與卿等畱中原公再拜賀因乞降詔
 上乃命公草詔頒行兩京焉
汪黃欲奉上幸東南上遂手詔京師未可往當巡幸東
 南公畱之極論其不可因言今縱未能幸闗中畱駐
 襄鄧以係天下心乃詔委守臣修繕鄧州城隍又降
 鹽鈔錢帛令漕臣儲糧草又命江湖綱運由襄漢通
[046-25a]
 漕并四川轉輕貨自□峽以輸于鄧上雖用公議營
 南陽而朝臣多附汪黃東南之議多以為不可
初公論圍城中受偽命者上曰國家顚覆士大夫不聞
 死節往往因以為利如余大鈞洪芻誘宫嬪為妾王
 及之坐蕃衍宅門詬諸王卿知否公曰見鞫之必得
 其情公又曰靖康之禍吴幵莫儔王時雍徐秉哲皆
 奉金人指立張邦昌及捕宗室戚里又受偽命為執
 政此為罪首秉哲先巳散官安置乃貶時雍幵儔竝
[046-25b]
 安置
公舊為起居舍人論京城水災謫沙縣監税遂與邑人
 鴻臚主簿鄧肅尤相善宣和間肅進花石綱詩得名
 靖康間被召得官京城破遂入傅亮軍至是為右正
 言首論在圍城中叛臣之上者其惡有五乞寘之嶺
 外次者其惡有三乞於逺小處編管
侍御張浚與宋齊愈素善知齊愈死非其罪齊愈在圍/城中自外
 至㑹議所寫張邦昌三字御史臺鞫之賜/死或言齊愈論公不巳公以危法中之謂上初即
[046-26a]
 位而綱以私意殺侍從典刑不當乃首陳公罪而罷
 之浚章不下潛善密以付朱勝非行詞公相凡七十
 五日
鄧肅言陛下召李綱於貶所而任以台衡待之非不專
 也綱學雖正而術疎謀雖深而機淺陛下嘗顧臣曰
 李綱眞以身殉國者今日罷之其責辭甚嚴臣所以
 疑也既非臺章又非諫疏不知遣詞者何所據而言
 且兩河百姓雖願效死而數月間茫無適從及綱措
[046-26b]
 置不一月而兵民稍集又偽楚之臣紛紛皆宦于朝
 綱先逐邦昌而叛黨稍正其罪今綱去則二事將如
 何哉兩河無兵則夷狄横叛臣在朝則政事乖綱於
 此不可謂無一日之長也肅尋與郡右丞許翰因求
 去且力言綱忠義英發非綱無可與建中興之業者
 今罷綱而畱臣無益
初上聞太學生陳東名召赴行在東至上疏論潛善伯
 彥不可任李綱不可去且請上還汴治兵親征迎請
[046-27a]
 二帝言切直凡三上潛善憾之欲以伏闕事中東然
 未有間也㑹撫州進士歐陽澈亦上書極詆用事者
 其間有及宫禁燕樂事上語大臣以澈言不審潛善
 乘是密啟誅澈併以及東遂皆坐誅
浚再疏論綱罪狀不巳竄鄂州居住中丞王綯劾綱靖
 康中要功刼寨結衆伏闕覆師太原凡三罪請竄之
 嶺海移萬安軍
金陷揚州等處潛善建陳欲罪公以謝金乃大赦惟李
[046-27b]
 綱不赦紹興初胡安國上時政論有曰陛下自初即
 位思建中興而將相大臣汪黄等不能奉承乃變亂
 名實顚倒是非以上惑朝聽維揚奔潰無所歸咎恐
 陛下討其誤國之罪復指結余覩殺邦昌為致冦之
 由特下赦音元惡大憝皆得洗滌而李綱獨不與焉
 此雖假借朝廷詔令行之安能掩天下之公論乎
建盜范汝為竄囘源洞自殺餘黨走邵武韓世忠遣將
 擊之初世忠疑城中人皆附賊欲盡殺之至福州見
[046-28a]
 公公謂曰建城百姓多無辜世忠受教故民得全活
 及師還父老送之請為建生祠世忠曰活爾曹者李
 相公也
公為湖廣宣撫使兼判潭州行至衡陽招降曹成及馬
 友之將步諒尋入潭漸易置權攝官禁擅科率者又
 遣郝政降潰將王進於湘鄉吴錫擒王俊於邵陽自
 是湖南境内潰兵為盜者悉平惟楊么據洞庭文牓
 指斥言詞不遜公命諸將分屯以備之湖南無水軍
[046-28b]
 公乃拘集沿江網魚户得三千人屯潭州言于朝乞
 兵討蕩
公嘗言荆湖之地自昔號為用武之國今朝廷保有東
 南制御西北當於鼎澧荆鄂皆宿重兵使與四川襄
 漢相接乃有恢復中原之漸
金偽分道入冦上詔親征公上疏陳禦敵之策大略謂
 偽齊悉兵東下其境内必虚宜𢷬永昌出其不意則
 必還以自救此為上策召上流之兵沿江而下以助
[046-29a]
 軍勢此謂中策萬一借親征之名為順動之計此下
 策也上曰綱去國數年無一字到朝廷今豈非以朕
 總師親臨合綱之意命降詔奬之
初張浚謫居福州而公亦在福浚與公㑹既除舊隙遂
 相厚善至浚相數於上前言其忠未幾起公知洪州
 兼江南安撫制置大使趙鼎為公辟客亦為上言綱
 才器過人故有是命公辭上手書諭之有曰朕之用
 卿審矣卿宜以安社稷為已任勿問中外勉為朕行
[046-29b]
 不必數有請也公請過闕入覲上許之
公入覲上疏十六其論中興及金人失信襄陽形勝與
 和戰朋黨五事皆利害之大者上嘉勞久之又上疏
 言今日主兵者之失大略有四兵貴精不貴多多而
 不精反以為累陣貴分合合而不能分分而不能合
 皆非善置陣者朝廷近來措置恢復有未盡善者五
 有宜預備者三有當善後者二今降官告給度牒賣
 戸帖理積欠以至折帛博糴預借和買名雖不同其
[046-30a]
 取於民則一而不能生財節用覈實懋遷一也議者
 欲因糧於敵而不知官軍抄掠甚於冦盜恐失民心
 二也金人專以鉄騎勝而吾不務求以制之者三也
 今朝廷與諸路之兵盡付諸將外重内輕四也兵家
 之事行詭道今以世忠岳飛為京東西宣撫未有其
 實而以先聲臨之五也且中軍既行宿衛單弱肘腋
 之變不可不虞則行在當預備江南荆湖之衆盡出
 敵或乘間𢷬虚則上流當預備海道去京東不逺乘
[046-30b]
 風而來一日千里而蘇秀眀越全無水軍則海道當
 預備假使異時王師能復京東西地則當屯以何兵
 守以何將金人來援何以待之萬一不能保則兩路
 生靈虚就屠戮而兩河之民絶望於本朝勝猶如此
 當益思善後之計
又言今日之事莫利於營田然淮南兵革江湖旱災之
 餘民力不給宜令淮南襄漢宣撫諸使各置招納司
 以招納京東西河南北流移之民眀出牓文厚加撫
[046-31a]
 諭揆田土給牛具貸種糧使之耕鑿許江湖諸路於
 地狹人稠地分自行招誘而軍中人兵願耕者聽則
 人力可用矣初年租課盡畀佃戸方耕種時仍以錢
 糧給之秋成之後官為糴買次年始収其三分之一
 二年後乃収其半罷給錢糧此其大槩也
上詔前宰執以攻戰之利備禦之宜措置之方綏懐之
 略令悉條上於是公言備禦之宜則當料理荆襄淮
 甸以為藩籬當於淮南東西及荆襄置三大帥屯重
[046-31b]
 兵徐議營田使之瞻養攻戰之利當責諸路大帥分
 路収復措置之方則願駐建康綏懷之略則願先自
 强又曰近年羣臣之誤陛下其說有二閒暇則以和
 議為得計而以治兵為失策倉卒則以退避為愛君
 而以進禦為誤國萬口和之牢不可破累年以來盜
 冦相望而初不得其要領翠華䝉犯而尚未有所定
 居上下茍且相安而不為長久之計大運有開天啟
 宸𠂻悟前日和議之失而躬總六師懲前日退避之
[046-32a]
 非而親臨大敵逆臣悍虜數十萬衆飲馬江干雖能
 掃蕩邀擊而天威所臨亦足以使之震怖不敢南渡
 矣且條上六事一曰信任輔弼二曰公選人才三曰
 變革士風四曰愛惜日力五曰務盡人情六曰夤畏
 天戒其略謂士風尤薄陛下得張浚付以西事浚以
 忠議許國雖失機㑹不為無過而言者繩以大惡賴
 浚有浴日之功足以結知又有大臣為之辨得自洗
 濯不然何以雪哉夫朝廷詔耳目之官固許風聞若
[046-32b]
 言而無實是誣人之罪願降眀詔以戒士風使變而
 從厚則中興之業不難致矣
趙鼎秦檜協議移蹕臨安公在江西聞之上疏諌大略
 謂自昔用兵以成大業者必先固人心作士氣據地
 利而不肯先退盡人事而不肯先屈今豈可因一叛
 將之故望風怯敵遽自退屈果出此謀恐六飛回馭
 之後人情動搖莫有固志士氣消縮莫有鬭心我退
 彼進使賊馬南渡亂臣附之虎距鴟張雖欲如前日
[046-33a]
 復立朝廷於荆棘瓦礫中不可得也既又具防冬畫
 一事件言之遂忤當路意時江西大旱而公課民修
 城民不以為便臺諌交章論之命奉祠公自是不復
 出矣
公在宫觀上疏略曰竊見王倫歸與金使偕乃以詔諭
 江南為名不著國號而曰江南不云通問而曰詔諭
 此何禮也以愚料之金為此名其邀求大略有五必
 降詔書欲陛下屈體降禮以聽受一也必有赦文欲
[046-33b]
 朝廷宣布頒示郡縣二也必立約束欲陛下奉藩稱
 臣稟其號令三也必求我賂廣其數目使我坐困四
 也必求割地以江南為界淮南荆襄四川盡欲得之
 五也此五者從其一大事去矣縱使聽其詔令奉藩
 稱臣其志猶未巳也必繼有號召或使單車入覲或
 使親迎梓宫或使移易將相或使改革政事或蠲取
 賦税或朘削土宇從之則無有紀極一不從則前功
 盡廢反為兵端矣
[046-34a]
舊制御膳進一百二十器淵聖減作四十器上即祚又
 加裁省其後早晚共止一羊不過數品巡幸東南駐
 蹕郡廨兵火之後屋宇闕陋雖久駐亦不增葺中宫
 未還妃嬪有名位者才二三人其餘宫嬪并有職掌
 者通不及百人而三丞相則不然李綱私蔵過於國
 帑乃自厚奉養侍妾歌僮衣服飲食極於美麗每享
 客殽饌必至百品遇出則厨傳數十檐其居福州也
 張浚被召贐行一百二十合合以朱漆銀錗粧飾様
[046-34b]
 致如一皆其宅庫所有也吕頥浩喜酒色侍妾十數
 夜必縱飲前户部侍郎韓梠家畜三妾俱有殊色名
 聞一時梠死諸大將以厚賂取吕用數千緡得一人
 號三孺人大寵嬖之初則專預外事公然交通韓氏
 中外因以媒進時吕巳六七十嵗矣趙鼎起於白屋
 有朴野之狀一旦拜相驟為驕侈别起大堂竒花嘉
 木環植周圍堂之四隅各設大爐為異香數種每坐
 堂中則四爐焚香烟氣氤氲合於坐上謂之香雲又
[046-35a]
 艱難以來堂饌菲薄鼎增厚十倍日有㑹集侍從將
 帥下逮省寺官日費香直數十緡酒饌尚不計也其
 後鼎坐臺疏落職守泉累章數千言而乾没都督錢
 十七萬緡竊用激賞庫錢七十餘萬緡奄有臨安府
 什物三千餘件乃章中一事命下人皆謂鼎必辨而
 不辨也
朱文公熹序公奏藁後曰嗚呼天之愛人可謂甚矣惟
 其感於人事之變而迫於氣數屈伸消息之不齊是
[046-35b]
 以天下不能常治常安而或至於亂然及其亂也亦
 未嘗不為之預出能弭是亂之人以擬其後蓋將以
 使夫生民之類不至於麋爛泯没靡有孑遺而為之
 君者猶有所恃賴憑依以保其國是則古今事變之
 所同然而天之所以為天者其心固如此也嗚呼若
 宣和靖康之變吾有以知其非天心之所欲而一時
 人物若故丞相者其所謂能弭是亂之人非耶蓋聞
 政宣之際國家隆盛極矣而都城一日大水猝至舉
[046-36a]
 朝相顧莫有敢以變異為言公獨知其必有夷狄兵
 戎之禍上疏極言兾有以消弭於未然者不幸謫官
 以去而間不七年敵騎遂薄都城公於此時又方以
 眇然一介放逐之餘出負山嶽萬鈞之重首陳至策
 而徽宗決内禪之計繼發大論而欽廟堅城守之心
 任公不疑遂却强虜然自重圍既解衆人之心無復
 逺慮而爭為割地講和之説以茍目前之安公獨以
 為不然而數陳出師邀擊之可以必勝與其得氣再
[046-36b]
 入之不可以不憂則讒間蠭起逺謫遐荒而不數月
 間都城亦失守矣建炎再造首登廟堂慨然以修政
 事攘夷狄為巳任誅僣逆定經制寛民力變士風通
 下情改弊法招兵買馬經理財賦分布要害繕治城
 壁建遣張所撫河北傅亮收河東宗澤守京城西顧
 闗陜南葺樊鄧且將益據形便以為必守中原必還
 二聖之計然在位纔七十餘日而又遭讒以去其在
 紹興因事獻言亦皆畏天恤民自强自治之意而深
[046-37a]
 以議和退避為非策&KR0548叩反覆以終其身其言眀白
 正大而纎微曲折究極事情絶去彫飾而變化開闔
 卓犖竒偉前後二十餘年事變不同而所守一説如
 出於立談指顧之間顧嘗論之以為使公之言用於
 宣和之初則都城必無圍迫之憂用於靖康則必無
 顚覆之禍用於建炎則中原必不至於淪陷用於紹
 興則旋軫舊京汛掃陵廟以復祖宗之宇而卒報不
 共戴天之讐其巳久矣夫豈使王業偏安於江海之
[046-37b]
 澨而尚貽吾君今日之憂哉顧乃使之數困於庸夫
 孺子之口而不得卒就其志豈天之愛人有時而不
 勝夫氣數之力抑亦人事之感或深或淺而其相推
 相盪固有以迭為勝負之勢而至於然歟烏乎痛哉
 昔蒯通每讀樂毅書未嘗不廢書而泣安知異時不
 有掩巻太息而埀涕於斯者耶雖然今天子方總羣
 策以圖恢復之功使是書也得備清閑之燕而幸有
 以當上心者焉則有志之士將不恨其不用於前日
[046-38a]
 而知天之所以生公者眞非偶然矣
又作祠堂記略曰天下之義莫大於君臣其所以纒綿
 固結而不可解者是皆生於人心之本然而非有所
 待於外也然而世俗衰薄學廢不講則雖其中心之
 所固有亦且淪胥陷溺而為全軀保妻子之計以後
 其君者往往接迹於當世有能奮然拔起於其間如
 公之為人知有君父而不知有身知天下之有安危
 而不知身之有禍雖以讒間竄斥屢瀕九死而其愛
[046-38b]
 君憂國之志終有不可得而奪者亦可謂一世之偉
 人矣
曰方南京建國時全無綱紀自李忠定入來整頓一畨
 方略成一个朝廷模様如僣竊及受偽命之臣方行
 誅竄死節之臣方行旌䘏然公亦以此去位矣
中興以來廟堂之上主恢復者前有李忠定後有張忠
 獻而巳
 宋名臣言行録别集下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