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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八十七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墓表二/
誥授嘉議大夫陜西督糧道布政使司參政趙君暨
誥封恭人許太君墓表
君諱廷標字叔文别字雲岑杭州錢塘人趙姓髙祖孝亷
公諱登官興安州牧從餘姚遷杭家焉孝亷公生光禄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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諱珙君曾祖也光禄公生龍驤公諱鈺為君祖龍驤公生
中憲公諱維清則惟君父君父官光禄寺丞而以君貴贈
中憲大夫且以别于曾祖之為光禄正者因稱中憲公中憲
公生七子一都督僉事一都司僉書授明遠將軍一鎮江府
知府一沔陽州同知殉難西山一甘肅鎮右營游擊將軍一
江安縣知縣而君生第三以明經起家除福建汀州府永定
縣知縣遷湖廣衡州府同知擢長寳分守道落職復從征
南兵督師軍前題授安普兵備道進布政司叅議管通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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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鹽事調廣東按察司副使分巡廣肇南韶道以憂去
服闋補長沙驛鹽道併理糧儲道事康熙戊辰遷陜西
督糧道布政司㕘政而以病乞去君饒于治術蒞事有
體幹遇倥偬造次輒能顧盼給辦而受性惇誠袒胸膈
示物所至感激故當試仕時海國初闢日扞冦却敵皆
足以忠信來格即歴仕儲備多與强軍為周旋而不悞
軍政不竭民力量其才地實可以大用而惜乎以監司
終也方予在都時值君以服闋補長沙驛鹽道將行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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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彰義門君偕其兄子進士承烈在座後至者見君風
度灑然濯濯有儀表計其年不下六十猶前後審視與
兄子不辨長幼暨予歸三年驟聞君乞病已還里急過
之即不能一見若君真所謂盡瘁死王事者今某年某
月將塟君某山之原既請予為文誌諸幽矣禮卿大夫
塟必幽述其繫而顯著其徳孝子不以予不文重請予
表墓而予難之曰有是乎曰有之宋歐陽子之表李殿
直眉山蘓氏為司馬温公撰神道碑銘皆其人誌狀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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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匄其文表之可按也然則何辭矣君少以文章名年
弱冠未嘗習武事然而所在戰克以永定强冦介山海
之間三覆而驅之且有束身歸命者當圍城時忽有人
從賊中來曰何哉爾之以賊間我也曰非也吾以戍為
賊然當吾犯時感公之不死而戍之也故來歸焉于是
盡輸賊中情而賊遂以衰至若湘江多盜剽及官吏既
已籍捕得其多人然猶諭以禍福貰之以自新苐斮其
渠一二人而餘俱散釋今之扶犁而為農者即昔之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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竿而為盜者也聞之安普之役土官為梗君以監軍平
維摩彌勒之亂一時將帥怒諸城之為賊守者將殱之
以絶後慮君㢲言譬之不聽推几而訶之不聽則大呼
曰
朝廷好生踰于虞舜今以民命寄戎行而忍以殘逞負
聖主意吾將啟督師使上聞矣時督師洪公經略五省
諸帥怵其言已之及君任廣肇肇俗喜為亂當西南多
故之後榛莽塞行路君行政之暇覘過抵所在而曲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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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伺衆多革面然後捕其尤者伏之法及臨刑皆仰首
稱君仁立囑黨羽使散去其感人如此其後湘東之變
激于催科時公司驛鹽不相聞巡撫韓君亟檄君諭之
君往而亂民皆涕泣悔罪一夕而罷至于鹽𣙜之覈郵
傳之清糧儲之調度機宜緩急各中精勤而敏練古大
臣莫過也君文具體要儗之西京凡文敎書檄及親賔
去復柬札皆手自濡削末年力小減藉手掌記嘗令其
子為移文以事周章累數十詞不能達君覈以二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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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暢明析若以少勝人多許者其才思然矣配許恭人
名家子助君政有成績孝于姑惠于宗族其事多别載
以合塟故得並書有子八人以一後游擊將軍早卒餘
七人皆仕有文名孫十六人或仕或幼曾孫九人未仕
所謂能世其家者因為表之而並書其名于石曰某等
敇授江寧北捕通判呂公墓表
當予入郡為文社時有以兄弟指名者曰三張三吕三
張者張梯張杉張㮙也若三吕則一為鉅烈一為相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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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為洪烈兩家皆世家子弟而文采爛然每入社軒軒
若豹羽之張于岡觀者竊指視如迫火爁離立不敢近
而既而三張皆就木相烈客死鉅烈為鹽官訓導貧不
得歸惟洪烈以記室從嶺南來見予而咨嗟曰先公死
二十年矣方康熙辛亥已與先繼母龔安人合葬于孟
葑之原獨先母祝安人以先先公卒預塟于謝墅之棊
子山不能遷記先公塟時曾虚左一槨以待而未果也
今已書安人支幹覆以生時所御衣而填之壙中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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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門之石將以俟冡兄之歸而並請之今老矣子猶吾
兄弟行也吾請自為狀而子表之何如予曰然按狀呂
系出四岳唐河東節度使延之其逺祖也自宋太師正
惠公端二傳至中丞公誨有子守襲慶死金人之難而
其孫大理寺評事公億負父骨南渡家于越州之新昌
為新昌吕氏其後有貴義公者遷餘姚餘姚呂與李同
音明初定户版里長謬呼呂為李遂姓李嘉靖間太傅
文安公諱本以李通籍相世宗朝十三年及將致政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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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啟奏請復姓方是時世宗重太傅甚先于餘姚建相
國里第為别築一城居之復于郡治山陰地更造行府
延袤若干區自㕔事外比視為堂室從以謻房凡旁櫩
離舎皆可容若干筵且作永巷從横之使負販嘂賣者
得周行其中以故太傅公後一傳為祠部柏陽公諱兖
再傳為銓部少㕘姜山公諱𦙍昌皆居山陰自銓部公
子茂才公諱天成髙才早卒生公而頴異蚤見頭角以
為呂氏至公當益大故公母史太安人為郡守公諱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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勲女知書能授經而祖母孫太恭人為尚寳公諱墀女
嘗與兄冢宰公諱鑨弟大司馬公諱鑛者同館學博極
羣籍下筆成文章遂敎公為文而身師之公既善記憶
一目可兼行下復以受太恭人敎年十一作放膽文頃
刻千言觀者皆咋舌去既而就童試適史太安人服未
除及除而府試已畢不得已冒仁和籍補諸生仁和故
省會太傅故有宅在省會間為舉人何氏所佔而公訟
理之會學使嵗試臚名入何氏買伍伯搜挾書為姦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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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簡摺納公袖隨探而出以首公公抗辯不伏曰有嫁
之者學使不能决下之府判府判受何賄遽于訟庭給
筆札令試試題既艱甚乃故出重囚刑于庭謼譟嚎嘈
既以讋公心且撓亂之使思不得屬稍間囑伺者以曵
白報公伸紙疾書略不加㸃庭鞫者未竣而文已成且
直拄何陰禍狀判大駴揖公而退當公被䧟時適祝安
人以疾卒公四顧怏怏及娶龔安人往往文戰不利且
不善事生産家中落會國家多故中原飢饉千餘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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冦四訌自恃世家後慷慨當有以自效而進取無地無
所用崇禎癸未入北雍旋以流冦破京城南歸止山東
時南郡建號者畫河而守不得渡適季子洪烈有婦翁
徐公者監靖南侯軍迎公渡河居軍中順治二年
王師下江南靖南侯死公與徐公還江南旅居會族父
隨
王師者授髙淳縣令邀公同行時浙東五郡已括民徒
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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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師公念家浙東旦暮不保髙淳去家近或得隨
王師東渡作保全計因忻然偕行及抵縣縣典史遣𨽻
持文書來迎𨽻私抵家以後時當笞公固請免之既而
問故𨽻以婦娩對時暮食公勞以匕肉𨽻食竟連目公
去明日下薙髮令市民集無厲譟于訟堂公促族父出
諭之族父遲囘間忽壞門入棓擊者雨集公以腦受棓
仆而僵儼跳身負屋梁者俯見體横地裸其衣將加以
刅怖甚㡬致墮幸刅不即下衆洶洶擁族父去抵暮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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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覺身冉冉從屋梁降目瞑無所見頃之體蘇曰魂附
矣急踰垣出則典史署也時衆已殺令典史知不免將
竄去見公而驚既知為令客遽嗾兩𨽻牽公出遣獻以
媚賊未曙坐月下公自念無死理且既已生之寧又死
仰月咤㗫拾敗紙拭面血臨拭一𨽻熟視叩頭曰恩公
也㡬誤公矣詢之曰公不記後時𨽻耶公生𨽻而𨽻忍
殺之遂語他𨽻各解衣衣公乘夜負公出他境得免居
無何江南開試塲試流寓生可以為江南官者公試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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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授江南江寜府北捕通判先是縣𨽻救公時公問
其姓氏曰葉正甫也其後官軍平亂民兼戮縣𨽻之從
賊者正甫以救公解公族父之子在軍問狀曰吾兄也
釋正甫勿殺至是公以髙淳為府屬因檄髙淳令求正
甫所在而正甫病死江南舊無督捕官因獄煩創設諸
務山積公行以仁恕凡閲囚無輕重曲直多用貸免以
為江南當喪亂之後民貧易犯法其罪皆可矜勿使寃
入一時翕然頌公仁會内院洪公故明兩浙督學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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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試髙等至是將薦公值頒春治春宴于堂江寧故留
都地設京兆府自治中别駕以下皆屬吏每宴京兆席
南向餘東西向今改尹為守則守判敵體宜雁行列而
胥史尚遵故京兆儀註已設席而公執不可將就坐更
席守心銜之未㡬甲有訟乙入舊内剽掠者公按之無
有遂直之是夜丹徒簿解帑金藩司昏黑不能前以公
同鄉負金投公署辨明輸去守陰偵得之疑得剽舊内
者財讞事不實遂摭以告臬及勘騐實訟不得財報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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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而臬已先騐一日遽劾公去順治三年
王師渡績溪將下江東適徐公在内院軍中公亟趍軍
門謀所以全江東者徐公初難之公以跪請徐公言無
他苐遣父老詣軍前請命公曰諾及渡江入山陰界父
老迎且拜徐公從容在傍向大將軍乞哀憐願勿屠城
大將軍許諾立令封刃不復戮一人公是事頗秘至今/尚相傳城隍神寄
夢父老令迎于錢清之太/平橋故封刃真隠徳也既而大軍進婺州内院補公
三衢敎授隨軍行及至衢而徐公奉大將軍令先入城
[087-10b]
撫抗命者為亂兵所殺公乃徒行求徐公屍時屍僵横
路血胾狼籍無可辨公乃求其可記者辯得之為請殮
請䘏䕶之歸公在衢經年葺學舎修文宣王廟招倈諸
生之竄伏者課以文文敎大起内部聞公名移咨學使
謂衢州敎授與舊時江寧北捕通判同名氏是一人否
學使遽以私人易公名公不置辨拂衣去公嘗曰吾兩
次去官皆宜辨而不之辨且前此䝉不韙名猶嘿嘿豈
甘以汚自居乎古者降其志辱其身夫猶是也又曰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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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受顯爵思以紹大而竟止于是以視靈運之述祖徳
平原之揚世烈不無有愧然予與平原靈運同遭喪亡
而予以卑棲獨保全首領以安其天年不可謂非天幸
也其言如此惟是世禄之家多産才士而公承茂才公
後繼以三呂皆曠代軼才而茂才公早卒公坎壈不偶
三呂者鷹揚虎峙非不足蔭映一世而卒之蹉跎就老
竟賫志以終其身悲夫公諱師著又諱王師字謫名客
星其號也為人才大而意不薄少于學無所不窺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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銛利如鐵英之發于鋩而居之以厚好解人急每欲于
人死中曲求其生嘗入友人幕平反大獄友人誚之曰
君坐是失職而欲以是遺我乎公曰能生人雖失職何
害間擅岐黄術起友人死當江南亂時從髙淳之蕪湖
見道傍死人既過思救之及還視則故僕也負之歸投
藥而起先是茂才公少時工填詞别號蔚藍生著樛木
園詞十數種為呉江沈詞隠及同郡方諸生所推伏然
雅不善歌公獨能歌且能言五聲六律七始九辨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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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他著作甚夥皆屏去惟以傳竒七種行人間曰此羊
棗也康熙甲辰七月三十日以微疾卒距生明萬厯已
亥享年六十有六配祝安人州牧金陽公孫女烏程敎
諭心嚴公女年三十一卒生子三即三呂也繼龔安人
台州水師營游擊將軍某公女年五十卒生子一煌烈
孫七銘曰
惟公之德閟不以揚知公後人必保大以昌其子之友蕭
山毛奇齡謹書其文于墓石之陽曰時呂公之蔵
[087-12b]
西河集巻八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