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f0030 西河集-清-毛奇齡 (master)


[065-1a]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六十五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碑記四/
   重修雙闗廟碑記
雙闗廟在京城四并園南祠漢忠義前楹而兩神並席
如聫璧然相傳其一従城南来丙夜據此而城南之祠
虗焉其後三楹養大士像則比丘尼靜元者實為之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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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故前朝宫人相傳萬厯間當福邸出藩之際有尚寢
局掌設女官送之城西見道傍小女姣而晳擲以金罌
遽抱之入宫即靜元也其後隸坤寧荅應凡若干年而
以宫人入道迄于今老矣積向所賜金搆椽習誦而猶
懼為勢所奪也在昔洛陽伽藍半屬尼寺而何充以大
家婦女祝髪者夥因捨所居宅以安尼衆今靜元自飾
所居未嘗藉長安貴人為之化主而丈室自安一巾一盂無
與人事然且上陽白髮老入空門即廬江捨宅猶恐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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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之不足而尚忍奪之忠義有神神倍則呵䕶亦倍也
静元徒不住介隣嫗之有道者稽首請書石遂書此月

   紹興府太守今遷兵巡道許公見思碑記
守視古侯伯而周官建侯不越百里郡所轄地封堠壺
柝每千里而一闢其間生牧教訓錢貨獄市嵗㑹課甲
乙煩不能紀況乎頒銅領節凡當帥兵鎮團練所有事
者規模宏且逺矣然讀漢循吏傳住稱吏米鹽靡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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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驩心故所去見思何與公守吾郡者滿一嵗察㢘為
寧紹兵巡副使民思之自郡逮各邑鄉官郵亭争勒石
紀功徳而吾邑所標石在西城之郛因砥確摩鋭屬載
其事邑於郡為八邑之衝右翼全㑹遮莽而負濕軍興
往來所被最棘公下車甫數月㑹撤藩兵變近郡之響
答而影傅者南闌甌江東越句章章安之間烽火接海
涘導邑界饑寒無厲掲棘矜胄茒介襏赤其腓而馳所
至蟻附&KR1123擁麾臂長嘯漲山谷如毫毛遂於鎮兵失利
[065-3a]
之次追奔薄郡城城閉先是公已戒閭左民徒户設油
燎給木械至是慰之而戢鎮兵之以奔還者城中估販
無朝夕儲穀驟貴諸豪家乗急鬭其嬴民無所得食皆
張拳洶洶公急捐帑藏賑民民定然圍者益急門兵突
出如刀劃水城端礮石逮盡勢已無可如何公登城諭
之皆呼曰吾良民也官兵不禦冦而冦我吾何為哉雖
然吾不忍負許公許公子我願得一見許公面請死公
露其頰于堞間衆驚認曰公耶皆投刃相顧泣曰安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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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公遽散去而邑藉以安既而㑹城兵大至貫邑而東
邑子婦走避者如鳥獸散公發帑犒遣乞毋驚民而身
請入山撫賊賊見公至皆曰無負公自山陰至諸暨至
虞至嵊占業若干其以籍降者若干而邑又藉以安迄
于今公辭郡事始矣當甫辭事時台衢用兵方未巳邑
車騎徵發以及軍儲餽餉専芻秣兵間間闗險阻悉責
之邑之里畝之民公私驛騷嘗解台餉至郡恐勒里解
甘給解費乞郡亭轉運遂于餉額之外羡輸若干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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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解發而還邑所羡且著為令令勿以輸輓煩邑民邑
民受羡散斗斛于衢每給一户輒大聲一頌公至百千
乃已公嘗曰守所以子吾民也吾嘗乗髙車訶途而驅
施施坐政事堂而傴僂偃伏鳩形而鵠面者皆子姓也
今有子姓饑餒或衣帔藍裂出不耀于人長者輒引為
已羞況弄干戈蹈不測彼豈嘗甘為之哉而身為長吏
而不急為之救拯子民之謂何且政務濶略第去其已
甚而至于為民之際雖一絲一粟必得使鄉部書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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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之區處而後可已曽見長者治家不為子姓計纎微
者乎況積微轉成鉅也故其為政類如此公賦性恬澹
而見事最敏因閒于治理嘗手植桃李郡署彌山被畝
閒造一小舟載書其中毎行部則卧舟以行嘗至蘭亭
慨然思右軍故跡修其亭去公名宏勲由世爵恩蔭為
今官今現遷副使當公遷時督撫嘉公能請遷行間副
使以覘其功民聞之争渡江乞留自親王部堂督撫以
下各匍匐入呼曰願還許公親王以下皆動心因仍留
[065-5a]
寧紹兵巡以慰民志雖所去見思如未去者毛甡為記
記曰
見公之碣以知公之事亦惟民思之以至于是
   兩浙開府中丞陳公轉運碑記
兩浙開府中丞陳公由藩方特簡加授節鉞不數月稱
治夫開府之制合治兵民而其後督理軍撫理民也今
則東南用兵
天子重撫任使統軍容顓誅殺一復古節鉞舊事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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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得便宜置開府僚屬招募壯勇刺以為廂軍遂設行
幕樹六纛于兩牙之間論者謂安撫之尊加于九牧公
實始之乃公則有以撫軍為撫民者自夫諸道驃兵咸
集斯㑹白晝張弓刀行掠入市或挺劍&KR0008撞門剽私室
葢藏公令捕至遽戎服立表下各以軍法徇諸道軍諸
道軍咸懾去由是檄金嚴流移諭使來附修城堡穀繕
甲械作攻守法凡門下諸生有能言扞衛事者禮之一
切硝炭莝棧筋膠芻束勿煩估辦且宻亷行間有陣鹵
[065-6a]
僮婦悉贖之以給主者公之撫治如是也獨是諸道安
撫與諸路轉運相為表裏曩時軍興往來特重糧道而
唐宋以後未免以用兵稍劇别設諸路轉運而于兵行
之處則更置都部隨軍諸使然要之皆在官也今台州
兵餉分委各郡而郡人轉輸有運米一石而給運至十
餘金者有七八金者且有斃于礮石死于險阻者古稱
粟行三百里則國無一年之粟而漢武輓輸動至萬人
率十餘鍾致一石以今觀昔得毋有同情者與乃公勒
[065-6b]
官解不令擾民至有私𣲖里役者嚴為檄禁且給買平
值分别水陸以限僱運大揭榜示于郡縣俾絶其壓𣲖
里役給買失值強勒長僱蒙上剝下之弊是何恤民已
至與父老苦兵乆矣累卵之勢不搖而傾況綰徒負輦
衆有慼色能如是之槩以官而民力緩然則轉運祗一
端而其為治者且十百也公名某由恩選起家歴任大
使為今官嘗舉尤異
廷賜袍帽以嘉其功今復考第一爰為頌頌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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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公授鉞控制雄闗開牙建纛在吳越間平輯百辟俯
循諸蠻分寄在閫就拜于壇啟茲幢幕總其師干神斾
鵲羽琱戈虎鞶編蒲藉民仗節詰奸亦越陽九章安兵
起賴公常武鎮斯浙水馳鶻伺敵秣馬厲士諸道響應
爰集其所戢兵用威馭衆以禮其恵愛民逾于父母至
若師行首重督餫三軍負鐎千里餽餕曩者輓輸使有
常分中都給粟外鄙行陣是以元凱引漕于晉河内軍
需責在冦恂今則輸發下于諸郡但僱官夫不擾民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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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無畆鍾饑鮮道殣舟車連營徒輦繩峻猶懼下吏蒙
昧不問飭諸鄉亭榜示以徇憶昔羊怙開藩襄陽衆為
立碑峴山之岡望者涕泣觀而徬徨唐有行儉鎮之西
荒將吏勒石于碎葉傍君曰文武民是乂康我公嗣興
與之相望礱堅抵鋭民志乃章庶其拭之思公之功
   張推官勒石記
自昔推官之建理軍事也今即官以刑雖稱佐獄猶専
官焉紹興衝壤也民之良者與莠頑雜居加之甌越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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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獄市四起張君自中州來興剔利弊達幽散滯嚴出
入之科苞苴者不得行請謁無自甫朞年而獄市息人
皆曰張君哉張君哉又曰張乎出我以生乎吾氏張矣
又曰人亦㑹有遇耳吾獨不得當今日而覯祥刑之治
乎君不見張君哉于是父老感激謀勒之石夫是石也
尋丈耳使以紀君之功耶則煩不勝紀也且君之隠徳
能名言乎使汎為誦耶則又未可厭父老情也吾乃舉
其略為父老告夫推官非第諸州察推也以内臺刑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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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之外臺而外臺又寄之諸郡推官是推官臺史也是
故以為省讞則為臺使者慎庶獄也其在郡則為小民
撤寃情也然而民情之寃孰有如誣命者耶殺人抵命
律也而越俗善誣謂之誣命誣者始用橛繼用蔓橛者
決也決則情棘而驚決以起蔓慢也慢則緩結證而延
縲以致于斃夫以刑官之尊而又加之臺臬之嚴重緩
急相煎烈濡等也君則拯橛以緩陰鞫其真而不急予
之勘騐其救蔓也即以橛或抵或坐片言折焉無使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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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而誣詐者以屏焉何其能乎且夫刑之逮人或名勾
提其法用殷著者主之為勾頭而從以無厲伺事之鉅
細而夤諸吏所以買勾然且一提出而無厲諸勾從之
以薫以灑以詬以慰毎下縣而縣之添勾者搆其間設
科圈錢曰見面曰常例曰船飯曰偏手故理刑爪士酷
于虎衞而越為尤甚君易以勾牒緩名風而急名雷編
紙而飛提即不能而第責之縣之上不親勾也又其能
也獄訟非一方也褁糧候讞荒其耨弛其估任胥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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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而先後庚甲尅簿不必理懸版不必序君則隨訟而
隨以讞之庭無宿版案無宿簿又其能也獄訟當已讞
已得生矣然讞必有刑刑必有贖是雖數鍰以上必囚
縶以候于盡夫獄吏之尊可攖乎罪止金作無死法而
得死刑寃與君則輕者捐鍰重者押外且有立起解赴
者未也追賕之根株而無以給也擇犯者所親可代償
者而脅以抵之枝其所枝乇其所乇君毎斥不行未也
夫察推為外臺行察察郡中豪彊為厲者而上之臺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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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嘗鞫得其情也法之已原其初即察推亦未嘗果行
察也胥以為察之已懦也而彊之多藏也而目為得罪
人情乎而君輒禁之未也臺讞駁覈動輒再三奸胥藉
之以為利而請謁所至兼有朝定而晡更者已讞也驟
而覆讞求其剛正不阿守成而不詘難矣而君毎讞定
屹如山立雖百參駁不少動夫息奸誣知也慎行察仁
也戢役胥勇也減贖鍰撤監候恵也速結讞絶株累斷
更反明也又武也既仁又知既知又勇既知仁且勇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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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進之明與恵與武君足傳矣君名某由進士起家為
今官
   神告記
康熈十六年三月安西估魏丙貿卉布上海市中夜就
旅主人宿醉卧風雨大作失槖所藏金三百兩盡先是
旅主人俞甲相槖金估布料其數而以他事入鄉屬其
季俞乙守舍至是捕騐賊不以穴入而以門出謂乙盜
金乙不知所為經于梁出舌力救得甦上海令任君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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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讞至是疑之方庭鞫時卧一垂死人箯間刑無所施
而估失金盡哀號有如窮猿獨念此二人者生與死未
可知然且必根株其人掠肌膚析骨肉以求實即得實
而推求之下所傷已多萬一不得則自今以往其為無
何而受害者將不止二人也踟蹰乆之命舁去獨詣城
隍廟禱于神請以實告而留捕隨往者使待命于神寢
宫俗神祠得置寢宫殿後羅列帷幔楎椸巾盂屏几如
生而虚其位時十九日捕夢伏寢宫下私念此位中當
[065-11b]
得神至而乆不至少選有幼婦出呼曰神已詣縣去矣
留衣賜汝遂右手抱細女左手挈衣與之及接視則裙
襕也歸以告君君是夜亦夢神幞頭緋衣前㦸手云已
得賊而君未知耶其云神詣縣者正以神來告是語也
質明則估又入報夜分時賊已還金一百兩投旅舍去
君是時方疑乙慮罪或姑還金至得捕語則俯首再三
仰而曰夫賜衣而得裙襕則非衣也非衣者裴也豈有
裴姓其人者耶捕叩頭曰似也閭左有裴愛無厲不事
[065-12a]
家人産其人僦旅舍傍而得出入于其舍即欲得裴姓
此當是君曰然然則其抱細女者抑可知矣夫細女愛
女耳吾聞納音之數陽姓從左今左非衣而右愛女其
為裴愛無可疑者雖然吾懼以私臆入人罪使蹤跡之
無實復命捕詣神再候命既則捕復夢伏寢宫下見一
吏呼曰神至矣至則實其所虚位已而復入見前婦出
持敗褌與捕而以米筐遣少僕隨老僕攜去乃復告所
夢于君君曰是已仍與褌者果非衣也敗者已露也米
[065-12b]
則八十有八禮凡出老者先之今少者繼出意者賊當
敗續出金八十八兩遂收裴拷之得實其狀云風雨夜
先入舍匿盗金至十九日夢神勅還金因先投舍金一
百兩今續存八十八兩在泮中餘各有所遂泅泮得金
定招伏而追給餘金所未全者邑人張錫懌曰晉史載
成都令察奸如神唐順陽劉君神于摘發而李果宰洛
陽獨曰古今正人能達鬼神則又何與君秉性正直往
合神聽且誠于格禱祗以一念好生之隠委曲求實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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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聰明亦委曲覈實以告之若其解斷明晳能抉周
官掌夢之袐雖君實多學然亦君清潔寡嗜慾神啟其
智有如是也當君初蒞時為七月二十五日越三日而
火燔民居是日大風作燎如揚箕君竊念甫下車而菑
及吾民豈吾實不徳耶徒步拜火所泥銜于衣時正焚
輪間風不息而火息嗟乎神已君名辰旦字待庵蕭山
人由丁未進士為今官
   觀音庵送子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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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城南有觀音庵邑人祈子處也朱公子簪原曽禱
庵歸夢丈夫子冠裾來前生一子慧甚易朞而死復過
禱則夢甲士排户入擁一兒至曰送官哥來及見則前
兒也既而果有娠將彌矣丁巳三月十三日予過上海
主簪原家因予與其尊大人司刑公有舊故也甫入門
即聞内讙譁聲怪之既而主人出迎予于堂熟視錯愕
亟詢其故則曰内人適産兒耳于是起賀然未知其錯
愕者何等也越數日作湯餅㑹酒酣簪原始語予夙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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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子時所夢丈夫子者其鬚眉軀幹暨冠服儼然如君
然已死及再祈再娠則居然前兒也然而君入門而兒
生豈君實有神能化身為人抑亦大士者重君姑假君
以示信耶予思古有愛其人而願為子者自註唐白樂/天愛李義山
詩願為/其子予愛司刑則為其子姓固亦無怪然予儼然生
人也昔予避人時曽寄居法華山中許大士捨飾而未
償也迄于今易十五年其証明乾公已死維揚而予忽
病痁見大士呼予前出紅紙三寸令讀讀竟怖甚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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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死逮寤而紙中字眯如漆室獨記口語云許捨飾而
乆逋之何也今又一年而湘溪蛤公命予誦法華普門
品以延其願然則予之神為大士所役乆矣世固有飲
食日用而離竒變幻如平平者大士欲示神且假生人
以示神其幽明相通本屬可信況仲春祠髙禖為祈子
始事而詩言寢夢史記載吞鳦躡跡其為竒誕有過于此
者吾感大士之神而告夫世之供大士而祈子者之當
有騐也因從簪原請而為之記之康熈十六年五月日
[065-15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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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河集巻六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