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1a]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詩話巻三十八
歸安吳景旭撰
已集中之中
杜詩
浣花溪
絶句云移船先主廟洗藥浣花溪
吳旦生曰方輿勝覧浣花溪在成都府城西一名百
[038-1b]
花潭按吳中復作冀國夫人任氏碑記云夫人微時
以四月十九日見一僧墮汚渠為濯其衣頃刻百花
滿潭因名百花潭蜀志補遺浣花溪有石刻浣花夫
人像夫人姓任氏崔寕之妾也通鑑載成都節度使/崔旴入朝楊子琳乗
虗突入成都旴妾任氏出家財募兵得數千人自帥/以擊之子琳敗走朝廷加旴尚書賜名寕任氏封夫
人/公建草堂於溪上故有寄題江外草堂詩乃自梓
州所寄也永泰元年正月三日歸溪上有詩乃自嚴
幕歸此溪也
[038-2a]
費著嵗華記麗以四月十九日浣花夫人誕辰太守
出窄橋門至梵安寺謁夫人祠就宴於寺之設㕔既
宴登舟觀諸軍騎射倡樂導前泝流至百花潭觀水
嬉競渡官舫民船乗流上下或幕帟水濵以供逰賞
謂之大逰江浣花遨頭詳於/辛集東坡詩
雲根
題忠州龍興寺所居院壁云忠州三峽内井邑聚雲根
吳旦生曰趙注雲根言石也詩人多以雲根為石以
[038-2b]
雲觸石而生也蜀中詩話今其驛名曰雲根驛有筆
亦名雲根筆然按沈約賦户接雲根庭流松響裴粲
傳棲素雲根餌芝清壑古詩黕黕布雲根宋孝武詩
積水溺雲根則早已引用之
雨脚
茅屋為秋風所破歌雨脚如麻未斷絶
吳旦生曰語云種胡麻截斷雨脚公用此語也冷齋
夜話以老杜雨脚泥滑滑世俗為兩脚泥滑滑又有
[038-3a]
寄岑參詩出門復入門雨脚但仍舊然觀張恊雜詩
雨足灑四溟又云森森散雨足則前人早用其意矣
唐僧子蘭詩踈鐘揺雨脚孟浩然詩夕陽連雨足
公有羗村詩崢嶸赤雲西日脚下平地因按李白詩
日足森海嶠虞騫詩落暉散長足劉禹錫詩雲銜日
脚成山雨石延年卒後留詩云花影長隨日脚流陳
輔詩白下風輕日脚斜余有西湖晚眺詩山腰漸滅
荒煙起日脚初沈逺水開
[038-3b]
白樂天詩水面初平雲脚低
明光
石硯詩公含起草姿不逺明光殿
吳旦生曰原叔注明光殿霍去病借以避暑脩可注
漢殿名元后傳成都侯借以避暑是已野客樷書云
漢有兩明光宫一明光殿按三輔黄圖一明光宫屬
北宫一明光宫屬甘泉宫屬北宫者正成都侯商避
暑之所屬甘泉宫者乃武帝所造以求仙者所謂明
[038-4a]
光殿自在桂宫三者元不相干諸家之注認為一處
顚倒錯亂莫知其非至以避暑事為去病極可笑考
漢紀太初四年起明光宫師古注成都侯避暑借明
光宫葢謂此師古之注已有此謬
諱閑
明道雜志曰杜甫之父名閑而詩不諱閑試問王仲至
討論之果得其由大抵本悞也寒食詩田父邀皆去隣
家閑不違仲至家有古冩本作問不違作問實勝閑又
[038-4b]
諸將詩曽閃朱旗北斗閑冩本作殷字亦有理語更雄
健又有娟娟戯蝶過閑幔冩本作開幔開幔語更工因
開幔見蝶過也
吳旦生曰唐重家諱以性篤忠孝如公而不避忌諒
無此理况所易字皆義勝而辭工也即如北斗閑一
句虞伯生注云此責諸將汝當樹旗於北斗城中以
享安閑之富貴今日始勞何用愁乎此觧甚牽合不
若薛樞宻家得五代時故本乃是殷字音黫煙/赤黑
[038-5a]
色左傳左輪朱殷謂赤黒為殷色岑參詩桞嚲鶯嬌
花復殷英華辯証曰漢書有朱旗絳天老杜此句則
因朱旗絳天閃見北斗亦赤也是殷字何疑杜詩七/律舊稱
虞注楊文貞公序云必伯生能為此也天啟中張濟/美始辨其為元進士張性伯成氏所著且有曽昻夫
所撰本傳可據又徐興公家有張刻古本名杜律/演義元吳慶伯挽伯成有箋䟽空令傳杜律之句
王禹偁詩話云子美避地蜀中未嘗有一詩說着海
棠以其生母名海棠也余觀吳中復詩子美詩才猶
閣筆至今寂寞錦城中石曼卿詩杜甫句何略薛能
[038-5b]
詩未工鄭谷詩浣花溪上堪惆悵子美無情為發揚
錢希白詩子美無情甚郎官着意頻然自來詩人不
過言公之閣筆與無情而未嘗云為母名而避也後
人遂附㑹其說以入詩話不知公詩偶不及海棠耳
如三百篇多識草朩之名而花不及杏果不及棃橘
草不及蕙朩不及槐原其初亦偶焉而已按許元寄/歐陽公詩
芍藥瓊花應有恨維揚新什獨無名公答云偶不題/詩便怨人故周必大有芍藥小詩云六一先生舊帥
揚分寕太史尹西昌只縁未識紅都勝如杜詩中缺/海棠葢紅都勝芍藥名公偶不題芍藥與杜之偶缺
[038-6a]
海棠/一也
投
懐錦水居止云遠投錦江波
呉旦生曰古音載投音豆其義有三皆假借也一借
為逗留之逗唐盧潘辯合肥文西投於江淮杜詩逺
投錦江波一借為句讀之讀馬融長笛賦察度於句
投注猶章句也亦作句讀一借為酘酒之酘梁元帝
樂府宜城投酒今行熟酘酒重釀酒也北堂書抄云
[038-6b]
宜城九醖酒曰酘酒
杜鵑
東坡外篇曰王誼伯書江濵驛垣謂子美詩歴五季兵
火多舛缺竒異如西川有杜鵑東川無杜鵑涪萬無杜
鵑雲安有杜鵑葢是題下注斷自我昔㳺錦城為首句
誼伯悞矣葢子美詩備諸家體非必率合程度偘偘者
然也其篇句落處凡五杜鵑類有所感托物以發葢譏
當時刺史有不禽鳥若也嚴武在蜀雖横歛刻薄而實
[038-7a]
資中原是西川有杜鵑耳其不受王命負固以自抗擅
軍旅絶貢賦如杜克遜在梓州為朝廷西顧憂是東川
無杜鵑耳至於涪萬雲安刺史微不可考凡尊君者為
有懐二者為無不在杜鵑之眞有無也
吳旦生曰子美劈頭連下四句是其縱筆亦其拙筆
變換無端難為拘律若云非體則樂府江南曲魚戯
蓮葉東魚戯蓮葉西魚戱蓮葉南魚戱蓮葉北連下
四句葢前此矣元末劉德元作蕨萁行云東山有蕨
[038-7b]
萁南山有蕨箕西山有蕨萁北山有蕨萁亦其縱筆
處也古今文人筆底孰敢以體程尺之邪若東坡謂
譏刺史則又穿鑿
學林新編云此非子美自注葢皆詩也自四句而下
繼曰我昔㳺錦城結廬錦水邊有竹一頃餘喬朩上
叅天葢鵑字繼之以邊字天字可見矣又子美絶句
云前年渝州殺刺史今年開州殺刺史羣盗相隨劇
虎狼食人更肯留妻子此詩正與杜鵑詩相類乃自
[038-8a]
是一格也
哺子
咏杜鵑云生子百鳥巢百鳥不敢嗔反為哺其子禮若
奉至尊
吳旦生曰杜鵑不自哺子寄哺於百鳥巢内亦或有
之然老杜忠愛性成興託至此骨性筆力一時迸露
不禁其言之津津耳其别一杜鵑行云誰言飬雛不
自哺此語亦足為愚䝉王氏談録謂此正破前篇之
[038-8b]
非余以篇中毛衣慘悴上訴蒼穹之語而結以深宫
嬪嬙明是憤鬰寓言此即前篇奉至尊之意也最可
笑者江崑岳云此鳥不自營巢當生卵時竊睹他鳥
離巢輙呑其卵而自遺卵他鳥歸誤以為已卵哺而
出之車若水云杜鵑鷂屬梟之徒也飛入鳥巢鳥見
而去因生子於其巢鳥歸不知是别子也遂為育之
既長乃欲噉母葢其璅鄙至此而反議杜詩體物未
眞邪
[038-9a]
汝陽
八哀詩汝陽讓帝子眉宇眞天人虬髯似太宗色映塞
外春
呉旦生曰羯鼓録汝陽王璡姿容妍美秀出藩邸嘗
戴砑絹㡌打曲上自摘紅槿花一朶置於㡌上笪處
因誇曰花奴汝陽/小名非人間人必神仙謫墜也寕王謙
謝隨而短斥之上笑曰大哥不在過慮夫帝王之相
且須英特越逸之氣不然有深沉包育之厚若花奴
[038-9b]
但秀邁人悉無此状因無猜也而又舉止淹雅當更
得公卿間令譽耳據此則汝陽眉宇自是不凡老杜
稱為天人亦因𤣥宗有神仙謫墜之語而云邪
潑剌
野客叢書曰杜詩船尾跳魚潑剌鳴不曉者讀為撥次
按張衡思𤣥賦彎威弧之撥剌注剌力逹反太白詩䨇
鰓呀呷鬐鬛張䟦剌銀盤欲飛去李以撥為䟦所謂撥
剌者劃烈震激之聲箭鳴亦然又勢有不便順謂之乖
[038-10a]
剌乖剌者乖戾也如東方朔謂吾强乖剌而無當杜欽
謂陛下無乖剌之心是也今人言作事不順猶有此語
剌呼為賴聲之轉也古音略曰毛詩鱣鮪發發說文作
鮁籕文作癹韓詩作鱍鱍象魚撥剌之状劉向傳膠戾
乖剌太史公書無乃與僕私心剌謬南都賦天地之睢
剌睢剌喻/禍亂諡法暴戾無親曰剌漢有燕剌王唐有巢剌
王今俗稱暴横者亦曰剌虎云
呉旦生曰王勉夫楊升菴之言皆證剌為盧逹切許
[038-10b]
愼云剌戾也从束从刀刀者剌之也徐鍇云剌乖違
也束而乖違者莫若刀也亦作盧逹切趙凡夫箋云
劉向封事膠戾乖剌詛楚文刑剌不辜按詩序下以
風刺上石經作刺通讀作刺七鍚/切劉勰書記論曰剌
者逹也許以戾訓犬出户下為觧戾盭二字古今通
借也又按詩是以為刺韻恊辟轉/避摕都計/切則非刺矣
謚法愎佷遂過不思忘愛並曰刺俗讀盧逹切非是
字學集要云周官司刺掌三刺注刺殺也訊而有罪
[038-11a]
則殺之又刺史官名又書姓名於奏白曰刺後漢書
漫刺糢糊也又刺芒本作朿俗从束約之束悞
四十闈
夢溪筆談曰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叅天二千尺四十
圍乃是徑七尺無乃太細長乎麈史曰凡朩始曰拱把
纔數寸耳大曰圍則尺也既曰合抱則五尺也莊子櫟
社朩其大蔽牛挈之百圍䟽云以䋲束之圍度百尺是
也今人以兩手指合而環之適周一尺杜詩四十圍是
[038-11b]
大四丈沈存中謂徑七尺不知何法以凖之若徑七尺
則圍當二丈一尺孔子身大十圍以其大也如沈言纔
今之三尺七寸有竒耳何足為異周之尺當今之七寸
三分緗素雜記曰古制以圍三徑一四十圍即百二十
尺圍有百二十尺即徑四十尺矣安得云七尺也若以
人兩手大指相合為一圍則是一小尺即徑一丈三尺
三寸又安得云七尺也武侯廟栢當從古制為定則徑
四十尺其長二千尺宜矣豈得以太細長譏之乎
[038-12a]
吳旦生曰沈存中一經丈量便來兩家之駁葢運思
所及脫腕抽毫握之不盈掬放之彌乎六合何處着
一筭博士挈短衡長積銖黍於其間哉徐興公引段
文昌作武侯廟古栢丈云合抱在於旁枝駢梢葉之
青青百尋及於半身蓄風雷之㝠㝠觀旁枝合抱則
見幹之四十圍百尋半身則見髙之二千尺二公詩
文暗合余謂必舉段文以實之猶拘虗之見也王勉
夫謂杜新松詩何當一百丈欹葢擁髙簷縱有百丈
[038-12b]
松豈有百丈之簷此如晋人峩峩如千丈松之意言
其極髙耳余意亦如東坡與文同論竹云葉落空庭
影許長方是觧人
詩眼云詩有形似之語若詩人之賦蕭蕭馬鳴悠悠
斾旌是也有激昻之語若詩人之興周餘黎民靡有
孑遺是也古栢詩所謂柯如青銅根如石此形似之
語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叅天二千尺雲來氣接巫
峽長月出寒通雪山白此激昻之語不如此則不見
[038-13a]
古栢之髙大也文章警䇿處端在此兩體耳
逸雅黛代也滅眉毛去之以此畫代其處也說文黱
畵眉也箋云漢宫中妝有逺山眉文章家逺山青碧
遂借凡青黝色通稱杜詩黱色叅天改作黛艸書訛
黱首如代也六書言唐本說文作黛當是臆說未必
也
最能
最能行云瞿塘漫天虎鬚怒歸州長年與最能
[038-13b]
呉旦生曰劉辰翁謂最能者負船水手之稱觀長年
與最能可見余按杜又詩云長年三老歌聲裏白晝
攤錢髙浪中陸放翁問蜀人云攤錢博也梁冀好意/錢之戱注云即攤錢也容齋五筆云意
錢賭博皆以四數之謂之攤廣韻攤字下云攤蒲四/數也資暇集云意錢當曰攤鋪疾道之訛其音為蒲
此說不然張仲素詩林間踏青去席上意錢來一作/億吳幼清云億賭錢也以意猜度如漢人射覆之類
故曰/億古今詩話謂川峽以篙手為三老乃推一船之
最尊者言之耳輟耕録謂吾鄉稱舟人之老者曰長
老長上聲海舶中以司柁曰大翁是亦長老三老之
[038-14a]
意
述異記云鄧通以櫂船為黄頭郎曰土勝水其色黄
故刺船郎皆着黄㡌
七脩類藁云古有輯濯丞郎輯濯舟官名
海録碎事云三門篙工謂之門匠陜人云自古無門
匠墓言行舟皆溺死亦過語也
西溪叢語云今人不善乗船謂之苦船北人謂之苦
車苦音庫
[038-14b]
律細
皇甫百泉曰杜甫晚於律細故林逋謂詩應細評然又
須玩理於趣中逆志於言外若謂諌草非獻君之物鳴
鐘豈夜半之時則是明月不獨照乎巴川而周民誠無
遺種於雲漢矣
呉旦生曰晚節漸於詩律細葢公自謂也百泉之說
以之律人則可葢律已貴嚴而律人尚通也盧德水
謂子美一生詩只受用一細字不止晚節為然詩不
[038-15a]
細不清詩不細不逺詩不細不能變化詩不細不敢
縱横也余觀公又云詩律羣公問按海録碎事云王
仲宣流落荆南多有名士日問詩律故公詩云爾河
嶽英靈集論曰昔伶倫造律葢為文章之本也是以
氣因律而生節假律而明才得律而清焉寕預於詞
塲不可不知音律焉東坡云敢將詩律鬬深嚴葢未
有不細而可言深嚴者也
酒盧
[038-15b]
遣懐詩憶與髙李軰論交入酒盧
呉旦生曰新唐書甫從李白及髙適過汴州酒酣登
吹臺殆謂此時也按黄公酒盧文君當盧盧字不從
土葢買酒區也顔師古云賣酒之處纍土為盧以居
酒甕四邊隆起其一面髙形如煅爐故名非温酒壚
也漢書食貨志令官作酒以二千五百石為一均率
開盧以賣而臣瓚注謂盧為酒甕則悞矣楊升菴謂
當盧葢治酒也今燒酒法云起自文君唐詩卓女燒
[038-16a]
春醴是也此語益誣
岑參詩一曲狂歌盧上眠觀一眠字可見
阿叚
老杜詩有題云示獠奴阿叚
呉旦生曰趙注但云陶侃之子其於阿叚似無相干
而未釋阿叚之義按北史獠無名字以長幼次第呼
之丈夫稱阿謩阿叚婦人稱阿夷阿等之類皆語之
次第稱謂也
[038-16b]
按蜀土先無獠至李勢僭稱漢主時獠從山出自巴
西至犍為梓童布滿山谷大為民患邵二泉云按韻
獠音寥註云宵獵為獠又音老
滄江樹
燕閒録曰風吹滄江樹雨洗石壁來以實字作虗字用
樹樹立之樹晦翁以為悞字欲更為去對來字恐未然
東坡詩天外黑風吹海立浙東飛雨過江來祖此但不
若杜之簡雅逺矣
[038-17a]
呉旦生曰吹景集言樹當作㴻葢峽中波浪險絶長
風吹江濤驚沫濺勢如暴雨之㴻也洞簫賦聲
而㴻淵李善云㴻古注通風吹滄江注一語嵯峨蕭
瑟不可言余曰否否樹作樹立殊有神觧即東坡詩
天外黒風吹海立何元章云立水湧起貌出老杜三
大禮賦四海之水皆立胡苕溪亦云先君有幾日北
風江海立之句楊仲宏詩洶若北風吹海立袁海叟
詩海水蕩潏如山立然則江樹與海立皆千古竒語
[038-17b]
矣
存歿
存歿口號二首席謙不見近彈碁畢曜仍傳舊小詩玉
局他年無限笑白楊今日幾人悲鄭公粉繪隨長夜曹
覇丹青已白頭天下何曽有山水人間不觧重驊騮
呉旦生曰洪容齋謂毎篇一存一歿葢席謙曹覇存
畢曜鄭䖍歿也黄魯直荆江亭即事云閉門覔句陳
無已對客揮毫秦少㳺正字不知温飽味西風吹淚
[038-18a]
古藤州乃用此體時少㳺歿而無已存也余觀鶴林
玉露引此句謂少㳺特流連光景之詞而無已意髙
詞古直欲追蹤騷雅正自不可同年語漁隱叢話亦
引此句謂魯直以今時人形入詩句取法少陵然不
知其法少陵存歿之感而非但法其時人入句也二
公皆失攷歸田詩話云山谷此詩喻二人才思遲速/之異也無巳詩如壊墻得雨蝸成字古屋
無人燕作家寥落之状可想少㳺詩如翡翠側身窺/緑酒蜻蜓偷眼避紅粧艶冶之情可見二人他作亦
多類此無已宿齋宫驟寒或送綿半臂却之不服竟/感疾而終少㳺謫藤州以玉盂汲水笑視而卒二人
[038-18b]
於臨終屯泰/不同又如此
北斗
歴歴詩秦城北斗邊
呉旦生曰三輔黄圖長安故城城南為南斗形城北
為北斗形故號斗城然觀公秦城近斗杓北斗故臨
秦之句當是長安上直北斗也而秦中詩春城依北
斗郢樹發南枝春字無義亦不可對郢當是秦城字
耳劉禹錫望賦城依斗兮闌干與公同義
[038-19a]
荔枝
觧悶詩側生野岸及江蒲趙注自戎僰而下例以畆為/蒲今官私契約皆然因以押
韻/不熟丹宫與玉壺雲壑布衣台背老勞人害馬俗本/作勞
生重冩悞/今從歐本翠眉須一作踈悞或/作鬚益悞
楊升庵曰左思蜀都賦旁植龍目側生荔枝故張九齡
賦云雖觀上國之光而被側生之誚老杜諱荔枝為側
生葢以時事不欲直道也
末二句言布衣抱道有老死雲壑而不徴者乃勞人害
[038-19b]
馬以給翠眉之須何為者邪山谷謂雲壑布衣指後漢
唐羌諌止荔枝貢者此俗所謂厚皮饅頭夾紙燈籠矣
吳旦生曰王勉夫言漢和帝時南海獻荔枝十里一
置五里一堠奔騰險阻死者繼路唐羌上書曰交州
獻荔枝生鮮致之驛馬晝夜傳送至有遭虎狼之害
頓仆死亡不絶道路詩之勞人害馬正引此故實為
言耳子美自傷以有用之才見棄邱壑終老不用果
物奪於愛姬之嗜欲及時致之雖勞人害馬有所不
[038-20a]
䘏杜又有詩云憶昔南州使奔騰獻荔枝百馬死山
谷到今耆舊悲舉此以騐勞人害馬之說為不誣矣
觀此則引唐羌止以證勞人害馬四字而餘文俱以
老杜已意足成之其說極確惜升庵不攷及此漢武/帝元
鼎六年破南粤起扶荔宫荔枝自交趾移植於庭數/嵗後一株稍茂終無花實一日萎死因不復蒔其實
則嵗貢焉郵傳者疲斃於道極為民患至後/漢安帝時交趾邵守極陳其弊乃始罷貢
社日
西溪叢語曰尚想東方朔詼諧割肉歸社日用伏日事
[038-20b]
蘓黄皆以為誤史記秦德公二年始作伏祠社乃同日
至漢方有春秋二社與伏分也
呉旦生曰邵氏聞見後録以割肉為社日皆引用之
悞按十二諸侯年表秦德公二年初作伏祠社磔狗
邑四門則祠社用伏日此詩用伏日事何礙野客叢
書云漢書載揚雄觧嘲曰東方朔割名於細君師古
注謂以肉歸遺細君是割損其名而文選載此文則
曰東方朔割炙於細君良注謂朔㧞劔割肉以歸炙
[038-21a]
亦肉也二說雖不同皆通於理
含蓄
顧脩逺曰勲業頻看鏡公意猶未忘勲業也頻頻取鏡
而看胸中稷契眼底長安只看我此際作何面目猶未
老否尚可自振否都在明鏡中了了看出又行藏獨倚
樓其行其藏倚樓之際獨自躊躇藏既不甘行又難必
無限心事他人不能知故獨自徘徊倚樓而不能自已
吳旦生曰陳後山言裕陵嘗稱此二句子美之詩皆
[038-21b]
不迨此正以其含蓄無際裕陵雖未指出而早已看
出也冷齋夜話云詩有句含蓄者如杜曰勲業頻看
鏡行藏獨倚樓鄭雲叟曰相看臨逺水獨自上孤舟
是也有意含蓄者如宫詞曰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
小扇撲流螢天街夜色凉於水臥看牽牛織女星又
班姬詩曰恠來籹閤閉朝下不相迎總向春園裏花
間笑語聲是也有句意俱含蓄者如九日詩曰明年
此㑹知誰健醉把茱萸子細看宫苑詩曰玉容不及
[038-22a]
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是也此等引論最足啟發
詩思凡詩惡淺露而貴含蓄淺露則陋含蓄則旨令
人再三吟咀而有餘味乆之而其句與意之微乃可
得而晰也
孤帷歩檐
郭彦深詩筏曰杜甫夜詩第二句空山獨夜旅魂驚第
三句忽說孤帆與空山不屬當是踈燈自照孤帷宿古
人搗衣兩女子各執一杵後易作䨇杵一人執之故曰
[038-22b]
新月猶懸䨇杵鳴末句歩檐倚杖看牛斗楊用修云檐
與櫩同並是古簷字後人妄作歩蟾與上新月複而且
俗又梁陸倕鍾山寺詩歩簷時中宿沈氏滿願詩歩檐
隨新月上林賦歩櫩周流注歩廊也杜詩實本此
吳旦生曰田子藝謂俗本作歩蟾夫以月而為歩蟾
則又易之踏兎走蜍可乎葢歩檐以混成而言如今
之飛檐歩廊也屋之半間亦曰一歩非言行歩於檐
下也古者六尺為歩今之廊檐大率廣六尺即歩檐
[038-23a]
之明証也余以升庵證蟾為檐彦深證帆為帷皆出
卓識直令子美此詩重開生面為録子藝語以廣之
秋蓴
秋日題鄭監湖上亭云羮煑秋蓴弱杯迎露菊新
呉旦生曰此秋深景物故蓴與菊同稱則蓴羮宜於
九月矣墨莊漫録云子美祭房相國九月用茶藕蓴
鯽之奠蓴生於春至秋則不可食不知何謂而張翰
以秋風動思鱸固秋物蓴不可曉也余以此語大謬
[038-23b]
方言春夏為絲蓴入秋為油蓴故秋蓴肥如氷筋陳
眉公謂春蓴如亂髪不足異秋蓴長丈許凝脂甚滑
季鷹秋風正饞此也按書至冬為猪蓴又云龜蓴又
云七八月以前曰絲蓴秋末冬初曰塊蓴四月曰雉
尾蓴據此則九月蓴正美也安得謂秋不可食哉
張翰吳人辟齊王東曹掾不樂於官在京師見秋風
起作歌棄官歸宋王贄過吳江有詩云因想季鷹當
日事歸來未必為蓴鱸謂翰度時不可為故决去非
[038-24a]
實為蓴鱸也至東坡咏三賢則云不須更說知幾早
只為蓴鱸也自賢其意又髙一着矣䂬溪詩話云臨
川慷慨秋風起悲歌不為鱸眉山不須更說知幾早
只為蓴鱸也自賢反覆曲折同歸一意余以東坡拓
開一歩正得晉人曠逹風味而臨川詩即贄意耳何
謂同歸一意哉蟬精雋載一詩云黄犬東門事巳非
華亭鶴唳漫思歸直須死後方囘首誰肯生前便拂
衣此日區區求適志他年徃徃見知幾不須更說蓴
[038-24b]
鱸美但在淞江水亦肥雖其姓氏不詳觀其落句似
又從東坡推入一層令人尋繹之下如剥蕉心巻曲
脫換益歎詩思之無窮也
㸃朝班
秋興詩幾囘青𤨏㸃朝班
吳旦生曰㸃字張禺山作音玷束晢詩莫之㸃辱陸
厥詩復㸃銅駝門楊升庵引漢書祗足以發笑而自
㸃耳與此同顧修逺引公詩凡才汚省郎即此意也
[038-25a]
焦弱侯云若作玷不得用幾囘字王建詩殿前傳㸃
各依班唐人屢用之可證余考公於肅宗至德二載
五月拜左拾遺八月即放還則列朝班僅僅三月此
㸃字不過謂曽備員來合之一臥滄江撫今追徃怨
而不怒何必去聲讀一作照/朝班
倒句
秋興詩紅稻啄殘鸚鵡粒碧梧棲老鳯凰枝
吳旦生曰此為倒裝句法乃以反言之也若正言之
[038-25b]
當云鸚鵡啄殘紅稻粒鳯凰棲老碧梧枝公慣有此
句法如他詩黄鵠髙於五尺童化為白鳬似老翁若
正言之當云五尺童時似黄鵠化為老翁似白鳬也
後見顧修逺云詩意本謂香稻乃鸚鵡啄餘之粒碧
梧則鳯凰棲老之枝葢舉鸚鵡鳳凰以形容二物之
美非實事也重在稻與梧不重鸚鵡鳯凰若云鸚鵡
啄殘香稻粒鳯凰棲老碧梧枝則實有鸚鵡鳯凰矣
又謝世脩云其意謂黄鵠髙於五尺之童本有雲霄
[038-26a]
之志今化為白鳬則似老翁由大而小不得志也可
知余喜二說更有思致
伊吕蕭曹
讀杜二箋曰伯仲之間見伊吕指揮若定失蕭曹張輔
葛樂優劣論曰孔明殆將與伊吕爭儔豈徒樂毅為伍
後魏崔浩著論亮不能為蕭曹亞匹謂陳壽貶亮非為
失實公此詩以伊吕蕭曹相提而論所以伸張輔之論
而抑崔浩之黨陳壽也
[038-26b]
吳旦生曰見字失字下得神妙見字從伯仲之間生
來失字從指揮若定生來鶴林玉露載孔明曰吾心
如秤不為人作輕重信能此則吾心即造化也乃知
長嘯草廬時其所講不在伊吕下或謂既比之伊吕
又比蕭曹何也予曰下句葢惜其指揮未定而死耳
指揮若定雖蕭曹且不能當况司馬仲逹乎指揮葢
措置經畫也如兵民雜耕留屯乆駐之類失猶無也
故末句有志决身殱之嘆
[038-27a]
焦弱侯云三分割據紆籌策萬里雲霄一羽毛人以
三分割據為孔明功業不知此其所輕為正如雲霄
一羽毛耳必也偶伊吕而失蕭曹乃盡公之才惜乎
運移身殱僅以三分之業自見此天也非人也此詩
八句一意讀者逐句解之失其㫖矣
悶
西清詩話曰子美作悶詩乃云捲簾惟白水隱几亦青
山若使予居此當卒以樂死豈復有悶乎墨莊漫録曰
[038-27b]
子美居西川憂在王室而又生理不具與死為隣故對
青山青山悶對白水白水悶平時可愛樂之物皆寓之
為悶也蔡約之處富貴所欠二物耳其後竄逐經歴﨑
嶇必悟此詩之工
吳旦生曰蔡絛㸔出憂中有樂張邦基說得樂中有
憂總之作詩者與看詩者隨其興㑹即各具一造物
不妨異轍而同途也張云經歴﨑嶇必悟其工此非
善於論蔡乃善於論杜按李伯紀之序亦云葢其開
[038-28a]
元天寳太平全盛之時迄於至德大歴干戈離亂之
際凡四千四百餘篇其忠義氣節覊旅艱難悲憤亡
聊一寓於詩平時讀之未見其工迨親更兵火䘮亂
之後誦其詩如出乎其時犂然有當於人心然後知
其語之妙也
按唐僧栖白詩捲簾當白晝移坐向青山元范德機
詩青山入坐席白水抱門流其語意皆出於杜却皆
說向樂邊
[038-28b]
添線
海録碎事曰杜詩刺繡五紋添弱線魯直詩宫線添尺
餘嵗時記謂魏晉間宫中以紅線量日影冬至後日影
添長一線未知孰是
吳旦生曰公有至目遣興詩愁日愁隨一線長魯直
云釋此句者引嵗時記紅線量影之說而唐雜録謂
宫中以女工揆日之長短冬至後日晷漸長比常日
増一線之工此說為是則知魯直已有確據故其所
[038-29a]
云宫線添尺餘者亦指刺繡言耳陶南村掖庭記云/元時有刺繡亭冬
至則候日於此亭邊有一線竿竿下為緝/衮堂至日命宫人把刺以騐一線之功
書雲
小至詩云雲物不殊鄉國異
吳旦生曰詩話舊謂冬至用書雲事宋人小說以為
分至啟閉必書雲物獨以為冬至事非也按春秋感
精符云冬至有雲迎送日者來嵗美宋忠注曰雲迎
日出雲送日入也冬至獨用書雲事指此未為偏失
[038-29b]
也然余觀左傳僖公五年正月辛亥朔日南至公既
視朔遂登觀臺以望而書禮也凡分至啟閉必書雲
物為備故也杜預注云周正月今十一月分春秋分
也至冬夏至也啟者立春立夏閉者立秋立冬雲物
者氣色災變也漢明帝永平二年春正月辛未宗祀
光武畢登靈臺觀雲物據此則四時八節皆可用書
雲昔人偶於冬至用之亦可而後人遂援為故實則
非矣
[038-30a]
文苑英華載令狐楚冬至進鞍馬狀云迎日良辰書
雲令節
落句
范公偁過庭録曰小宋舊有一帖論杜詩至於實下虗
成亦何可少也先子未逹後問晁以道云昔聞於先人
葢為縳雞行之類如小奴縳雞向市賣是實下也末云
雞虫得失無了時注目寒江倚山閣是虗成也葢尭民
親聞於小宋焉謹退而記之
[038-30b]
吳旦生曰落句之妙忽入他意靈變莫測非後人之
所可擬眞西山引黄山谷書酺池寺云小黠大癡螗
捕蟬有餘不足䕫怜蚿退食歸來北牕夢一江風月
趂漁船歩里客談又引山谷水仙花詩坐對眞成被
花惱出門一笑大江横師民瞻引蘓子瞻二虫詩二
虫愚智俱莫測江邊一笑無人識洪容齋引李德逺
東西船行云東西相笑無已時我但行藏任天理數
詩語意互相祖述然與老杜自懸殊也
[038-31a]
動揺
竹坡詩話曰凡詩人作語要令事在語中而人不知讀
太史公天官書天一鎗棓矛盾動揺角大兵起杜詩五
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揺葢暗用遷語而語中
乃有用兵之意詩至此可以為工
吳旦生曰西清詩話引漢武故事星辰揺動東方朔
以為民勞之應剡溪漫筆又引天官書注左旗九星
在河鼓左右旗九星在河鼓右是天之旗鼓動揺主
[038-31b]
兵天爵堂筆餘云杜公雖破萬巻恐未必拘拘證古
若此暑月夜半露坐時觀晴空星河影隱映錯落儼
然動揺處處若此况三峽乎余觀此詩起句云嵗暮
隂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宵雖不可例以暑夜目
之然必以星垣配合亦殊損其寥曠也
按三峽有二自夷陵州西上南津闗始入西陵峽再
為明月峽北峰上有石穴如規故名再上即黄牛峽
南有黄陵廟宜都記云自黄牛灘東入西陵界一百
[038-32a]
里許山水紆曲林朩髙茂哀猿三聲巖谷響應者即
此此楚西之三峽峽之南門蜀江之委尻也上溯歸
州由巴東過東西瀼溪始入巫峽再經巫山入鬼門
闗為歸峽再上即瞿塘峽在白帝城西舊亦名西陵
峽灔澦堆當其口水經云杜宇所鑿連亘七百里重
岩疊嶂隱蔽天日非亭午夜分不見日月者即此此
川東之三峽峽之北戶蜀江之咽喉也
澶漫
[038-32b]
聞河北諸道節度使入朝歡喜口號云澶漫山東二百
州
吳旦生曰澶音憚遠也莊子聖人澶漫為樂摘僻為
禮而天下始分矣南都賦其竹則緣衍抵坂澶漫陸
離柳子厚鐃歌云澶漫萬里宣唐風楊仲𢎞詩澶漫
渠河方渉夏蕭條竹樹已迎秋又云南山多白雲澶
漫塞崕谷
司馬相如子虗賦案衍壇曼向注云平寛貌揚雄甘
[038-33a]
泉賦平原唐其壇漫翰注云廣大貌
老子
麈史曰子美李潮八分歌云苦縣光和尚骨立筆法瘦
硬方通神按神仙傳老子苦縣瀨鄉人漢書稱桓帝夢
見老子命中常侍左悺於瀨鄉致祭詔邉韶立祠兼刻
石即蔡邕書也今考桓帝紀年乃建和而光和為靈帝
年號豈傳冩之誤邪或以亳有太清殘缺碑猶有光和
二字又不知太清之名始於何代兼譙去苦縣尚両舍
[038-33b]
即非邉韶所刻石也
吳旦生曰綱鑑桓帝延熹八年春正月遣中常侍左
悺之苦音/怙縣祠老子注云苦縣故城在開封府鹿邑
縣東老子祠在鳯陽府亳縣按建和至延熹凡四改
元則非是建和明矣生於苦而祠於亳判然兩地靈
帝光和時蔡邕軰尚在安知非另有碑刻况太清又
明是老子稱號也老杜或指亳碑而苦縣乃以老子
生地連屬言之不為乖謬潘子眞詩話云北岳碑後/漢光和二年立苦縣老子
[038-34a]
廟亦漢碑俱蔡邕書杜/詩苦縣光和謂二碑也
屠蘓
楊升庵曰蕭子雲雪賦韜罦罳之飛棟沒屠蘓之髙影
杜子美冷淘詩願憑金騕褭走置錦屠蘓屠蘓庵也廣
雅云屠蘓平屋也通俗文云屋平曰屠蘓魏畧云李勝
為河南太守郡㕔事前屠蘓壊唐孫思邈有屠蘓酒方
葢取庵名以名酒後人遂以屠蘓為酒名矣何遜詩郊
郭勤二頃形體憇一蘓又大冠亦曰屠蘓禮曰童子幘
[038-34b]
無屋凡冠有屋者曰屠蘓晉志元康中商人皆著大障
諺曰屠蘓障日覆兩耳㑹見暍兒作天子
吳旦生曰廣韻廜㢝草庵詩話補遺云周王褒詩飛
甍彫翡翠繡桷畵屠蘓屠蘓本草名畵於屋上因草
名以名屋此又一解
時鏡新書云晉董勛曰正旦飲酒先從小者何也俗
以小者得嵗故先酒賀之老者失時故後飲酒四民
月令云正旦進酒次第當從小起以年小者起先裴
[038-35a]
夷直詩自知年紀偏應小先把屠蘓不讓春顧况詩
還丹寂寞羞明鏡手把屠蘓讓少年
古雋考略云廜㢝酒名元日飲之可除瘟氣本作酴
酥四時纂要作屠蘓屠者屠絶鬼氣蘓者蘓醒人魂
雲麓漫抄云按荆楚嵗時記正月旦日進椒栢酒飲
桃湯服却鬼丸敷於散次第從小起注云以過臘日
故崔實月令過臘一日謂之小嵗又曰小嵗則用之
漢朝元正則行之晉世葢漢嘗以十月為嵗首也又
[038-35b]
云敷於散即胡洽方云許山赤散並有觔兩則知敷
於音訛轉而為屠蘓小嵗訛而為自小起云
石榞
上後園山脚詩石榞徧天下水陸兼浮沉
吳旦生曰榞音原朩名按石榞子如芎藭其皮可以
禦饑時天下荒亂小民轉溝壑水陸並載石榞以充
糧
白鳥
[038-36a]
寄劉伯華使君詩江湖多白鳥天地有青蝇
吳旦生曰鮑注與白鷗波浩蕩意同言自適也是直
解作飛鳥蔡寛夫謂或以為鷺大謬按月令仲秋之
月羣鳥飬羞注引夏小正曰九月丹鳥羞白鳥葢有
翼謂之鳥謂螢與蚊蚋也羞進也舊注又以白鳥為
蚊蚋非是豈有兩句皆說䜛成甚律度余以詩人青
蝇刺䜛固矣注家不識白鳥為戒貪而猥測之也金
樓子載齊威公臥於栢寢白鳥營饑而求飽公開翠
[038-36b]
紗之厨而進焉有知禮者不食而退有知足者雋肉
而退有不知足者長嘘短吸而食及其飽者腹為之
潰葢戒夫貪也然則公詩葢言天下多貪䜛之人耳
荆州髙齋夏月無白鳥昭明太子於/此齋造文選
崑崙月窟
魏將軍歌被堅執銳略西極崑崙月窟東巉巗
吳旦生曰注家昧其義此即北斗歸南之意林下偶
談云崑崙月窟在西而謂之東葢謂魏將軍略地至
[038-37a]
西方之極而囘顧崑崙月窟却在東也
揚雄長楊賦西壓月
東震日域注云月窟月所生
處在西日域日初出處在東
水明樓
稗編載蘓尚書符嘗與人論詩曰祖父謂老杜四更山
吐月殘夜水明樓以為古今絶唱乃祖父於此有妙悟
處他人未易曉也
吳旦生曰檮杌云偽蜀嘉王宗壽毎諌諍衍不樂燕
[038-37b]
㑹衍命宫人李玉簫歌其所撰宫詞送宗壽酒宗壽
懼禍乃飲佞臣潘在迎曰嘉王聞玉簫歌即飲請以
玉簫賜之衍曰王必不納其歌詞云暉暉赫赫浮五
雲宣華池上月華春月華如水浸宫殿有酒不醉眞
癡人觀此即詞曲月明如水浸樓臺所自出也水浸
二字便渉纎麗其去王建天街夜色凉如水遠矣况
與杜句何啻天壤
歴代詩話巻三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