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1a] 
欽定四庫全書
漢魏六朝百三家集巻三十四
魏阮籍集題詞
嗣宗論樂史遷不如通易達莊則王弼郭象二
註皆其環内也以此三論垂諸藝文六家指要
網羅精濶曹氏父子詞壇虎歩論文有餘言理
不足嗣宗視之猶輕塵於泰岱豈特其人褌蝨
哉諸賦大言小言清風穆如間覽賦苑長篇争麗
[034-1b]
兩京三都讀未終巻觸屏欲睡展觀阮作則一
丸消疹胸懐盪滌惡可謂世無萱草也晉王九
錫公卿勸進嗣宗製詞婉而善諷司馬氏孤雛
人主豺聲震怒亦無所加正言感人尚愈寺人
孟子之詩乎詠懐諸篇文隱指逺定哀之際多
微辭葢斯類也履朝右而談方外羈仕宦而慕
眞仙大人先生一傳寧子虛亡是公耶歩兵厨
人可以索酒鄰家當罏可以醉臥哭兵家之亡
[034-2a]
女慟窮途之車跡處魏晉間如是足矣叔夜日
與酣飲而文王復稱至愼人與文皆以天全者
哉
目録
賦
東平賦
元父賦
首陽山賦
[034-2b]
清思賦
獼猴賦
鳩賦
牋
為鄭沖勸晉王牋
奏記
辭蔣太尉辟命奏記
又
[034-3a]
書
與晉王薦盧播書
答伏義書
論
樂論
通易論
達莊論
通老論
[034-3b]
傳
大人先生傳
賛
老子賛
誄
孔子誄
帖
搏赤猿帖
[034-4a]
文
吊某公文
詩
詠懐詩三首
詠懐八十二首
采薪者歌
大人先生歌
[034-4b]
漢魏六朝百三家集巻三十四目録
[034-5a]
欽定四庫全書
漢魏六朝百三家集巻三十四
明 張溥 輯
魏阮籍集
賦
東平賦
夫九州有方圓九野有形勢區域髙下物有其制開之
則通塞之則否流之則行壅之則止崇之則成丘陵汙
[034-5b]
之則為藪澤逶迤漫衍繞以大壑及至分之國邑樹之
表物四時儀其象陰陽暢其氣傍通迴盪有形有徳雲
升雷動一叫一黙或由之安乃用斯惑若觀夫隅隈之
缺幽荒之塗沕漠之域窮野之都竒偉譎詭可以勝圖
乃有徧遊之士浩養之雅凌驚飈躡浮霄清濁俱逝吉
凶相招是以伶倫遊鳯於崑崙之陽鄒子噏溫於黍谷
之陰伯髙登降於尚季之上羨門逍遥於三山之岑上
遨𤣥圃下遊鄧林鳯鳥自歌翔鸞自舞嘉榖蕃殖匪我
[034-6a]
稷黍其阨陋則有横術之場鹿豕之墟匪脩潔之攸麗
於穢累之所如西則首仰阿甄傍通戚蒲桑間濮上滛
荒所廬三晉縱横鄭衛紛敷豪俊凌厲徒屬畱居是
以强禦横於戸牖怨毒奮於牀隅仍𣺌欲而作慝豈待
久而發諸厥土惟中劉王是聚髙危臨城窮川帶宇叔
氏婚族實在其湄背險向水垢汙多私是以其州閭鄙
邑莫言或非殪情戾慮以殖厥資其土田則原壤蕪荒
樹藝失時疇畝不辟荆棘不治流潢餘溏洋溢靡之東
[034-6b]
當三齊西接鄒魯長塗千里受茲商旅力間為率師使
以輔驕僕纎邑於焉斯處川澤㨗徑洞庭荆楚遺風過
焉是徑是宇由而紹俗靡則靡觀非夷罔式導斯作殘
是以其唱和矜勢背理向姦尚氣逐利因畏惟愆其居
處壅翳蔽塞窕邃弗章倚以陵墓帶以曲房是故居
之則心昏言之則志哀悸罔徙易靡所寤懐其外有濁
河縈其溏清濟盪其樊其北有連岡崺
﨑
山陵崔
巍雲電相干長風振厲蕭條太原其南則浮汶湛湛行
[034-7a]
潦成池深林茂樹蓊鬱參差羣鳥翔天百獸交馳雖黔
首之不淑兮儻山澤之足彌古哲人之攸貴兮好政敎
之有儀彼𤣥眞之所寳兮樂寂寞之無知咨閭閻之散
感兮因回風以揚聲瞻荒榛之蕪穢兮顧東山之葱青
甘丘里之舊言兮發新詩以慰情信嚴霜之未滋兮豈
丹木之再榮北門悲於殷憂兮小弁哀於獨誠鷗端一
而慕仁兮何淳朴之靡逞彼羽儀之感志兮矧伊人之
匪靈時
悃以遥思兮飈飄颻以欲歸欽丕遊於陵顚
[034-7b]
兮舉斯羣而競飛物脩化而神樂兮寧遐觀之可追乘
松舟以載險兮雖無維而自縶騁驊驑於狹路兮顧蹇
驢而弗及資章甫以遊越兮見犀光而先入被文繡而
賈戎兮識旃裘之必襲奉淳徳之平和兮孰斯邦之可
集將言歸於美俗兮請王子與俱遊漱玉液之滋怡兮
飲白水之清流遂虚心而後已兮又何懐乎患憂重曰
嘉年時之淑清兮美春陽以肇夏託颸飈而載行兮因
形骸以成駕遵間維而長驅兮問迷罔於苑風𤣥雲興
[034-8a]
而四周兮寒雨淪而下降忽一寤而喪軌兮蹈空虚而
遂征扶揺蔽於合墟兮咸池照乎増城欣煌熠之朝顯
兮喜太陽之炎精測虚舟以逞思兮聊逍遥於清溟謹
𤣥眞之諶訓兮想至人之有形繡靡覩其紛錯兮慮彌
逺而度逼竝旋軫於畎澮兮若空桑之可即言淫衍而
莫止兮心綿綿而未息集舒誥以鑒戒兮賜衆誨之難
測神遥遥以抒歸兮畏雙環之在側咨禽鳥之不羣兮
悼悠悠之無極感藜藿之易脩兮攝左右之相譽懼從
[034-8b]
風而永去兮託顓頊於鮒隅雖琴瑟之畢存兮豈聲曲
之復舒慮遨遊以覯竒兮彼上騰其焉如紛晻曖以亂錯
兮漫浩瀁而未靜理都繆而改據兮竦端委而自整制
䂓矩以儀衡兮占我龜以觀省眺兹輿之所徹兮實斯
近而匪逺豈三年之無問兮將一徃而九反顧杲日之
初開兮馳曲陵而飾容時零落之飄颻兮試枯菀之必
從釋遼遥之闊度兮習約結之常契巡襄城之閒收兮
誦純一之遺誓被風雨之沾濡兮安敢軒翥而遊署竊
[034-9a]
悄悄之眷貞兮泰恬淡而永世豈淹畱以為感兮將易
貌乎殊方乃擇髙以登棲兮永欣欣而樂康
元父賦
吾嘗遊元父登其城使人愁思作賦以記之言不足樂
也
元父者九州之窮地先代之幽墟者也故其城郭卑小
局促危隘不遐其土田則汙除漸淤泥濕槃洿方池邊
屬兮容水滂沱穢菜惟産兮不食實多地下沉陰兮受
[034-9b]
氣匪和太陽不周兮殖物靡嘉故其人民頑嚚檮杌下
愚難化其區域壅絶斷塞分迫旋淵終始同貫本末相
牽疇昔訖今曠世厯年鉅野瀦其後窮濟盡其前甽澮
不暢垢濁實臻不肖羣聚屋空無賢故其民放散淆亂
藪竄澤居比跡麋鹿齊志豪貙是以其原壤不辟樹藝
希疏莧葦彌臯蚊䖟慘膚也於其逺險則右金鄉而左
髙平崇陵崔巍深溪崢嶸美類不處熊虎是生故人民
被害嚼齧禽性獸情爾之近阻則鳴鳩廕其前曲城發
[034-10a]
其後䲭梟羣翔狐狸萬口故其人民狼風豺氣盩電無
厚南望春申東瞻孟嘗袤界薛邑境邊山陽逆旅行舎
姦盜所藏北臨平陸齊之西封㨗徑燕趙逃遯逍遥故
其人民側匿頗僻隱蔽不公懐私抱詐爽慝是從禮義
不設淳化匪同先哲遺言有昭有聾如何君子棲遲斯
邦
首陽山賦
正元元年秋余尚為中郎在大將軍府獨徃南牆下
[034-10b]
北首陽山賦曰
在兹年之末歳兮端旬首而重陰風飄回以曲至兮雨
旋轉而纎襟蟋蟀鳴乎東房兮鶗鴂號乎西林時將暮
而無儔兮慮悽愴而感心振沙衣而出門兮纓緌絶而
靡尋歩徙倚以遥思兮喟歎息而㣲吟將脩飭而欲徃
兮衆
而笑人静寂寞而獨立兮亮孤植而靡因懐
分索之情一兮穢羣偽之射真信可實而弗離兮寧髙
舉而自儐聊仰首以廣頫兮瞻首陽之岡岑樹叢茂以
[034-11a]
傾倚兮紛蕭爽而揚音下﨑嶇而無薄兮上洞徹而無
依鳯翔過而不集兮鳴梟羣而竝棲颺遥逝而逺去兮
二老窮而來歸寔囚軋而處斯兮焉暇豫而敢誹嘉粟
屏而不存兮故甘死而採薇彼背殷而從昌兮投危敗
而弗遲此進而不合兮又何稱乎仁義肆壽夭而弗豫
兮競毁譽以為度察前載之是云兮何美論之足慕茍
道求之在細兮焉子誕而多辭且清虚以守神兮豈慷
慨而言之
[034-11b]
清思賦
余以為形之可見非色之美音之可聞非聲之善昔黄
帝登仙於荆山之上振咸池於南嶽之岡鬼神其幽而
䕫牙不聞其章女娃耀榮於東海之濵而翩翻於洪西
之旁林石之隕從而瑶臺不照其光是以微妙無形寂
寞無聽然後乃可以覩窈窕而淑清故白日麗光則季
后不歩其容鐘鼓闛鞳則延子不揚其聲夫清虚寥廓
則神物來集飄颻恍忽則洞幽貫㝠氷心玉質則皦潔
[034-12a]
思存恬澹無慾則泰志適情伊衷慮之遒好兮又焉處
而靡逞寒風邁於黍榖兮誨子而遊鶄申孺悲而毋歸
兮呉鴻哀而象生兹感激以達神豈浩瀁而弗營志不
覬而神正心不蕩而自誠固秉一而内脩堪粤止之匪
傾惟清朝而夕晏兮指濛氾以永寧是時羲和既頽𤣥
夜始扄望舒整轡素風來征輕帷連颺華䄄肅清彭蚌
微吟螻蛄徐鳴望南山之崔巍兮顧北林之葱菁太陰
潛乎後房兮明月耀乎前庭廼申展而缺寐兮忽一悟
[034-12b]
而自驚焉長靈以遂寂兮將有歙乎所之意流盪而改
慮兮心震動而有思若有來而可接兮若有去而不辭
心恍忽而失度情散越而靡治豈覺察而明眞兮誠雲
夢其如兹驚竒聲之異造兮鑑殊色之在斯聞丹山之
琴瑟兮聆崇陵之參差始徐唱而微響兮情悄慧以蜲
虵遂招雲以致氣兮乃振動而大駭聲飂飂以洋洋若
登崑崙而臨西海超遥茫𣺌不能究其所在心瀁瀁而
無所終薄兮思悠悠而未半鄧林殪於大澤兮欽邳悲
[034-13a]
於瑶㟁徘徊夷由兮猗靡廣衍遊平圃以長望兮乘脩
水之華旂長思肅以永至兮滌平衢之大夷循路曠以
徑通兮辟閨闥而洞闈羡要眇之飄遊兮倚東風以揚
暉沐洧淵以淑密兮體清潔而靡譏厭白玉以為面兮
披丹霞以為衣襲九英之曜精兮珮瑤光以發微服儵
煜以繽紛兮綷衆采以相綏色熠熠以流爛兮紛雜錯
以葳蕤象朝雲之一合兮似變化之相依麾常儀使先
好兮命河女以胥歸歩容與而特進兮盼兩楹而升墀
[034-13b]
振瑶谿而鳴玉兮播陵陽之婓婓蹈消漺之危跡兮躡
離散之輕微釋安朝之朱履兮踐席假而集帷敷斯來
之在室兮乃飄忽之所晞馨香發而外揚兮媚顔灼以
顯姿清言竊其如蘭兮辭婉娩而靡違託精靈之運㑹
兮浮日月之餘暉假淳氣之精微兮幸備嬿以自私願
申愛於今夕兮尚有訪乎是非被芬芳之夕暢兮將暫
徃而永歸觀悦懌而未靜兮言未究而心悲嗟雲霓之
可憑兮翻揮翼而俱飛棄中堂之局促兮遺戸牖之不
[034-14a]
處帷幕張而靡御兮几筵設而莫拊載雲輿之奄靄兮
乘夏后之兩龍折丹木以蔽陽兮竦芝蓋之三重翩翼
翼以左右兮紛悠悠以容容瞻朝霞之相承兮似美人
之懐憂采色雜以成文兮忽離散而不留若將言之未
發兮又氣變而飄浮若垂髦而失鬋兮飾未集而形消
目流盼而自别兮心欲來而貌遼紛綺靡而未盡兮先
列宿之䂓矩時儻莽而陰曀兮忽不識乎舊宇邁黄妖
之崇臺兮雷師奮而下雨内英哲與長年兮笞離倫與
[034-14b]
膺賈摧魍魎而折鬼神兮直徑登乎所期厯四方而縱
懐兮誰云顧乎或疑超髙躍而疾騖兮至北極而放之
援間維以相示兮臨寒門而長辭既不以萬物累心兮
豈一女子之足思
獼猴賦
昔禹平水土而使益驅禽滌蕩川谷兮櫛梳山林是以
神姦形於九鼎而異物來臻故豐狐文豹釋其表間尾
騶虞獻其珍夸父獨鹿袚其豪青馬三騅棄其羣此以
[034-15a]
其壯而殘其生者也夫熊狚之遊臨江兮見厥功以乘
危䕫負淵以肆志兮楊震聲而衣皮處間曠而或昭兮
何幽隱之罔隨鼷畏逼以潛身兮穴神丘之重深終或
餌以求食兮烏鑿之而能禁誠有利而可欲兮雖希覿
而為禽故近者不稱歳逺者不厯年大則有稱於萬年
細者則為笑於目前夫獼猴直其微者也猶繫累於下
陳體多似而匪類形乖殊而不純外察慧而内無度兮
故人面而獸心性褊淺而干進兮似韓非之囚秦揚睂
[034-15b]
額而驟呻兮似巧言而為真藩從後之繁衆兮猶伐樹
而喪鄰整衣冠而偉服兮懐項王之思歸躭嗜慾而盼
視兮有長卿之妍姿舉頭吻而作態兮動可増而自新
沐蘭湯而滋穢兮匪宋朝之媚人終蚩弄而處泄兮雖
近習而不親多才伎其何為固受垢而貌侵姿便㨗而
好技兮超超騰躍乎岑嵒既投林以東避兮遂中岡而
被尋嬰徽纆以拘制兮顧西山而長吟縁榱桷以容與
兮志豈忘乎鄧林庻君子之嘉惠設竒視以盡心且須
[034-16a]
㬰以永日焉逸豫而自矜斯伏死於堂下長滅没乎形
神
鳩賦
嘉平中得兩鳩子常食以黍稷後卒為狗所殺故為作
賦
伊嘉年之茂惠洪肇恍忽以發䝉有期緣之竒鳥以鳴
鳩之攸同翔彫木以胎隅寄増巢於裔松噏雲霧以消
息遊朝陽以相從曠踰旬而育類嘉七子之修容始戢
[034-16b]
翼而樹羽遭金風之蕭瑟既顚覆而靡救又振落而莫
弼陵恒山以徘徊臨舊鄉而思入揚哀鳴以相送悲一
徃而不集終飄揺以流離傷弱子之悼栗何依恃以育
養賴兄弟之親戚背草萊以求仁託君子之靜室甘黍
稷之芳饎安戸牖之無疾潔文襟以交頸抗華麗之艷
溢端妍姿以鑒飾好威儀之如一聊俛仰以逍遥求愛
媚於今日何飛翔之羡慕願投報而忘畢値狂犬之暴
怒加楚害於㣲軀欲殘没以糜滅遂捐棄而淪失
[034-17a]
牋
為鄭沖勸晉王牋
沖等死罪伏見嘉命顯至竊聞明公固讓沖等眷眷實
有愚心以為聖王作制百代同風褒徳賞功有自來矣
昔伊尹有莘氏之媵臣耳一佐成湯遂荷阿衡之號周
公藉已成之勢據既安之業光宅曲阜奄有龜䝉吕尚
磻磎之漁者耳一朝指麾乃封營丘自是以來功薄而
賞厚者不可勝數然賢哲之士猶以為美談况今自先
[034-17b]
相國以來世有明徳翼輔魏室以綏天下朝無闕政人
無謗言前者明公西征靈州北臨沙漠榆中以西望風
震服羌戎東馳迴首内向東誅叛逆全軍獨尅禽闔閭
之將斬輕鋭之卒以萬萬計威加南海名攝三越宇内
康寧苛慝不作是以殊俗畏威東夷獻舞故聖王覽乃
昔以來禮典舊章開國光宅顯兹太原明公宜承聖㫖
受兹介福允當天人元功盛勳光光如彼國土嘉祚巍
巍如此内外恊同靡諐靡違由斯征伐則可朝服濟江
[034-18a]
掃除呉㑹西塞江源望祀岷山迴戈弭節以麾天下逺
無不服邇無不肅大魏之徳光于唐虞明公盛勳超于
桓文然後臨滄洲而謝支伯登箕山以揖許由豈不盛
乎至公至平誰與為鄰何必勤勤小讓也哉沖等不通
大體敢以陳聞
奏記
辭蔣太尉辟命奏記
籍死罪死罪伏惟明公以含一之徳據上台之位羣英
[034-18b]
翹首俊賢抗足開府之日人人自以為掾屬辟書始下
下走為首子夏處西河之上而文侯擁篲鄒子居黍谷
之陰而昭王陪乘夫布衣窮居韋帶之士王公大人所
以屈體而下之者為道存也籍無鄒卜之德而有其陋
猥煩大禮何以當之方將耕於東臯之陽輸黍稷之税
以避當塗者之路負薪疲病足力不彊補吏之召非所
克堪乞迴謬恩以光清舉
又
[034-19a]
違由鄙鈍學行固野進無和俗崇譽之髙退無靜黙恬
沖之操猥見顯飾非所被荷舊素尫瘵守病委劣謁拜
之命未敢堪任昔榮期帶索仲尼不易其三樂仲子守
志楚王不奪其灌園貪榮塞賢昧進負譏憂望交集五
情相愧明公侔蹤魯衛勳隆桓文廣延俊傑恢崇大業
乞降期㑹以避清路畢願家巷惟䝉於許
書
與晉王薦盧播書
[034-19b]
葢聞興化濟治在於得人收竒㧞異聖賢髙致是以八
士歸周周道以隆虞舜登庸元凱咸事伏惟明公公侯
皇靈誕秀九徳光被應期作輔論道敷化開闢四門延
納羽翼賢士以贊雍熈是以英俊之士願排皇闥䇿名
委質眞薦之徒輻輳大府誠以鄧林昆吾翔鳯所栖懸
黎和肆垂棘所集㐲見鄙州别駕同郡盧播年三十二
字景宣少有才秀之異長懐淑茂之量躭道悦禮仗義
依仁研精墳典升堂覩奥聰鑒物理闕/通𤣥妙貞固足
[034-20a]
以幹事忠敬足以肅朝明斷足以質疑機宻足以應權
臨煩不惑在急彌明若得佐時理物則政事之器銜命
聘享則專對之才潛心圖籍文學之宗敷藻載𫐠良史
之表然而學不為人行不求達故久沉淪未階太清誠
後門之秀偉當時之利器宜䝉旌命和味鼎鉉孔子曰
如有所譽必有所試播之所能著在巳効不敢虚飾取
謗大府
答伏義書
[034-20b]
籍白承音覽㫖有心翰跡夫九蒼之髙迅羽不能尋其
巔四溟之深幽鱗不能測其底矧無毛分所能論哉且
𤣥雲無定體應龍不常儀或朝濟夕巻翕忽代興或泥
潛天飛晨降宵升舒體則八維不足暢迹促節則無間
足以從容是又瞽夫所不能瞻璅蟲所不能解也然則
𢎞脩淵邈者非近力所能究矣靈變神化者非局器所
能察矣何吾子之區區而吾真之務求乎人力勢不能
齊好尚舛異鸞鳯凌雲漢以舞翼鳩鵷悦蓬林以翺翔
[034-21a]
螭浮八濵以濯鱗鼈娯行潦而羣逝斯用情各從其好
以取樂焉據此非彼胡可齊乎夫人之立節也將舒網
以籠世豈樽樽以入罔方開模以範俗何暇毁質以適
檢若良運未恊神機無准則騰精抗志邈世髙超蕩精
舉於𤣥區之表攄妙節於九垓之外而翺翔之乘景躍
踸踔陵忽慌從容與道化同逌逍遥與日月竝流交名虛
以齊變及英祗以等化上乎無上下乎無下居乎無室出
乎無門齊萬物之去留隨六氣之虚盈總𤣥綱於太極
[034-21b]
撫天一於寥廓飄埃不能揚其波飛塵不能垢其潔徒寄
形軀於斯域何精神之可察雖業無不聞略無不稱而
明有所逮未可怪也觀吾子之趨欲衒傾城之金求百
錢之售制造天之禮儗膚寸之檢勞玉躬以役物守臊
穢以自畢沈牛跡之浥薄慍河漢之無根其陋可愧其
事可悲亮規略之懸踰信大道之𢎞幽且局歩於常衢
無為思逺以自愁比連疹憒力喻不多阮籍白
論
[034-22a]
樂論
劉子問曰孔子云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移風易俗莫善
於樂夫禮者男女之所以别父子之所以成君臣之所
以立百姓之所以平也為政之具靡先於此故安上治
民莫善於禮也夫金石絲竹鐘皷管絃之音干戚羽旄
進退俯仰之容有之何益於政無之何損於化而曰移
風易俗莫善於樂乎阮先生曰善哉子之問也昔者孔
子著其都乎且未舉其略也今將為子論其凡而子自
[034-22b]
備詳焉夫樂者天地之體萬物之性也合其體得其性
則和離其體失其性則乖昔者聖人之作樂也將以順
天地之體成萬物之性也故定天地八方之音以迎陰
陽八風之聲均黄鐘中和之律開羣生萬物之情氣故
律吕恊則陰陽和音聲適而萬物類男女不易其所君
臣不犯其位四海同其觀九州一其節奏之圜山而天
神下奏之方岳而地祇上天地合其徳則萬物合其生
刑賞不用而民自安矣乾坤易簡故雅樂不煩道徳平
[034-23a]
淡故五聲無味不煩則陰陽自通無味則百物自樂日
遷善成化而不自知風俗移易而同於是樂此自然之
道樂之所始也其後聖人不作道德荒壊政法不立智
慧擾物化廢欲行各有風俗故造始之敎謂之風習而
行之謂之俗楚越之風好勇故其俗輕死鄭衛之風好
淫故其俗輕蕩輕死故有火焰赴水之歌輕蕩故有桑
間濮上之典各歌其所好各詠其所為歌之者流涕聞
之者歎息背而去之無不慷慨懐永日之娱抱長夜之
[034-23b]
歎相聚而合之羣而習之靡靡無已棄父子之親弛君
臣之制匱室家之禮廢耕農之業忘終身之樂崇淫縱
之俗故江淮之南其民好殘漳汝之間其民好奔呉有
雙劍之節趙有扶琴之客氣發於中聲入於耳手足飛
揚不覺其駭好勇則犯上淫放則棄親犯上則君臣逆
棄親則父子乖乖逆交爭則患生禍起禍起而意愈異
患生而慮不同故八方殊風九州異俗乖離分背莫能
相通音異氣别曲節不齊故聖人立調適之音建平和
[034-24a]
之聲制便事之節定順從之容使天下之為樂者莫不儀
焉自上以下降殺有等至於庶人咸皆聞之歌謡者詠先
王之徳頫仰者習先王之容器具者象先王之式度數者
應先王之制入於心淪於氣心氣和洽則風俗齊一聖人
之為進退頫仰之容也將以屈形體服心意便所脩安所
事也歌詠詩曲將以宣平和著不逮也鐘皷所以節耳羽
旄所以制目聽之者不傾視之者不衰耳目不傾不衰則
風俗移易故移風易俗莫善於樂也故八音有本體五聲
[034-24b]
有自然其同物者以大小相君有自然故不可亂大小相
君故可得而平也若夫空桑之琴雲和之瑟孤竹之管
泗濵之磬其物皆調和淳均者聲相宜也故必有常處
以大小相君應黄鐘之氣故必有常數有常處故其器
貴重有常數故其制不妄貴重故可得以事神不妄故
可得以化人其物係天地之象故不可妄造其凡似逺
物之音故不可妄易雅頌有分故人神不雜節㑹有數
故曲折不亂周旋有度故頫仰不惑歌詠有主故言語
[034-25a]
不悖導之以善綏之以和守之以𠂻持之以久散其羣
比其文扶其夭助其壽使去風俗之偏習歸聖王之大
化先王之為樂也將以定萬物之情一天下之意也故
使其聲平其容和下不思上之聲君不欲臣之色上下
不爭而忠義成夫正樂者所以屏淫聲也故樂廢則淫
聲作漢哀帝不好音罷省樂府而不知制正禮樂法不
脩淫聲遂起張放淳于長驕縱過度丙疆景武富溢於
世罷樂之後下移踰肆身不是好而淫亂愈甚者禮不
[034-25b]
設也刑教一體禮樂外内也刑弛則敎不獨行禮廢則
樂無所立尊卑有分上下有等謂之禮人安其生情意
無哀謂之樂車服旌旗宫室飲食禮之具也鐘磬鞞鼓
琴瑟歌舞樂之器也禮踰其制則尊卑乖樂失其序則親
疎亂禮定其象樂平其心禮治其外樂化其内禮樂正
而天下平昔衛人求繁纓曲懸而孔子歎息蓋惜禮壊
而器崩也夫鐘者聲之主也縣者鐘之制也鐘失其制
則聲失其主主制無常則怪聲竝出盛衰之代相及古
[034-26a]
今之變若一故聖教廢毁則聰慧之人竝造竒音景王
喜大鐘之律平公好師延之曲公卿大夫拊手嗟嘆庻
人羣生踴躍思聞正樂遂廢鄭聲大興雅頌之詩不
講而妖淫之曲是尋延年造傾城之歌而孝武思孊嫚
之色雍門作松栢之音愍王念未寒之服故猗靡哀思
之音發愁怨偷薄之辭興則人後有縱欲奢侈之意人
後有内顧自奉之心是以君子惡大凌之歌憎北里之
舞也昔先王制樂非以縱耳目之觀崇曲房之嬿也必
[034-26b]
通天地之氣靜萬物之神也固上下之位定性命之眞
也故清廟之歌詠成功之績賔饗之詩稱禮讓之則百姓
化其善異俗服其徳此淫聲之所以薄正樂之所以貴
也然禮與變俱樂與時化故五帝不同制三王各異造
非其相反應時變也夫百姓安服淫亂之聲殘壊先王
之正故後王必更作樂各宣其功徳於天下通其變使
民不倦然但改其名目變造歌詠至於樂聲平和自若
故黄帝詠雲門之神少昊歌鳯鳥之跡咸池六英之名
[034-27a]
既變而黄鐘之宫不改易故達道之化者可與審樂好
音之聲者不足與論律也舜命䕫龍典樂教胄子以
中和之徳也詩言志歌詠言聲依詠律和聲八音克諧
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又曰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
曶以出納五言女聽夫煩手淫聲汨湮心耳乃忘平和
君子弗聽言正樂通平易簡心澄氣清以聞音律出納
五言也䕫曰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虞賔
在位羣后徳讓下管鼗皷合止柷敔笙鏞以間鳥獸蹌
[034-27b]
蹌簫韶九成鳯凰來儀䕫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庻尹允諧詩言志歌詠言操磬鳴琴以聲依律𫐠先王
之徳故祖考之神來格也笙鏞以間正樂聲希治脩無
害故繁毓蹌蹌然也樂有節適九成而已陰陽調達和
氣均通故逺鳥來儀也質而不文四海合同故擊石拊
石百獸率舞也言天下治平萬物得所音聲不譁漠然
未兆故衆官皆和也故孔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
言至樂使人無欲心平氣定不以肉為滋味也以此觀
[034-28a]
之知聖人之樂和而巳矣自西陵青陽之樂皆取之竹
聽鳯凰之鳴尊長風之象采大林之闕/當時之所不見
百姓之所希聞故天下懐其德而化其神也夫雅樂周
通則萬物和質靜則聽不淫易簡則節制全神靜重則
服人心此先王造樂之意也自後衰末之為樂也其物
不真其器不固其制不信取於近物同於人間各求其
好恣意所存閭里之聲競髙永巷之音爭先童兒相聚
以詠富貴蒭牧負戴以歌賤貧君臣之職未廢而一人
[034-28b]
懐萬心也當夏后之末輿女萬人衣以文繡食以粱肉
端噪晨歌聞之者憂戚天下苦其殃百姓傷其毒殷之
季君亦奏斯樂酒池肉林夜以繼日然咨嗟之音未絶
而敵國已收其琴瑟矣滿堂而飲酒樂奏而流涕此非
皆有憂者也則此樂非樂也當王居臣之時奏新樂於
廟中聞之者皆為之悲咽桓帝聞楚琴悽愴傷心倚房
而悲慷慨長息曰善哉乎為琴若此一而已足矣順帝
上恭陵過樊衢聞鳥鳴而悲泣下横流曰善哉鳥聲使
[034-29a]
左右吟之曰使絲聲若是豈不樂哉夫是謂以悲為樂
者也誠以悲為樂則天下何樂之有天下無樂而有陰
陽調和灾害不生亦已難矣樂者使人精神平和衰氣
不入天地交泰逺物來集故謂之樂也今則流涕感動
嘘唏傷氣寒暑不適庻物不遂雖出絲竹宜謂之哀奈
何俛仰歎息以此稱樂乎昔季流子向風而琴聽之者
泣下沾襟弟子曰善哉鼔琴亦已玅矣季流子曰樂謂
之善哀謂之傷吾謂哀傷非為善樂也以此言之絲竹
[034-29b]
不必為樂歌詠不必為善也故墨子之非樂也悲夫以
哀為樂者胡亥躭哀不變故願為黔首李斯隨哀不返
故思逐狡兎嗚呼君子可不鑒之哉
通易論
阮子曰易者何也乃昔之𤣥眞徃古之變經也庖犧氏
當天地一終値人物憔悴利用不存法制夷昧神明之
徳不通萬物之情不類於是始作八卦引而伸之觸類
而長之分陰陽序剛柔積山澤連水火雜而一之變而
[034-30a]
通之終于未濟六十四卦盡而不窮是以天地象而萬
物形吉凶著而悔吝生事用有取變化有成南面聽斷
向明而治結繩而為網罟致日中之貨脩耒耜之利以
敎天下皆得其所黄帝堯舜應時當務各有攸取窮神
知化𫐠則天序庖犧氏布演六十四卦之變後世聖人
觀而因之象而用之禹湯之經皆在而上古之文不存
至乎文王故係其辭於是歸藏氏逝而周典經興上下
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惟變所適故謂之易易之
[034-30b]
為書也本天地因陰陽推盛衰出自幽微以致明著故
乾元初潛龍勿用言大人之徳隱而未彰潛而未達待
時而興循變而發天地既設屯䝉始生需以待時訟以
立義師以聚衆比以安民是以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
收其心也原而積之畜而制之是以上下和洽裁成天
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順其理也先王既没
徳法乖易上凌下替君臣不制剛柔不和天地不交是
以君子一類求同遏惡揚善以致其大謙而光之裒多
[034-31a]
益寡崇聖善以命雷出於地於是大人得位明聖又興
故先王作樂薦上帝昭明其道以答天貺於是萬物服
從隨而事之子遵其父臣承其君臨馭統一大觀天下
是以先王以省方觀民設教儀之以度也包而有之合
而含之故先用之以明罰勅法自上乃下貴復其賤美
成亨盡時極日至先王閉關商旅不行后不省方以靜
民也季葉既衰非謀之獲應運順天不妄其作故先王
茂對時育萬物施仁布澤以樹其徳也萬物歸隨如法
[034-31b]
流承養善反惡利積生害剛過失柄習坎以位上失其
道下喪其羣於是大人繼明照于四方顯其徳也自乾
元以來施平而明盛衰有時剛柔無常或得或失一陰
一陽出入吉凶由闇察彰文明以止有翼不飛隨之乃
存取之者歸施之以若用之在微貴變愼小與物相追
非知來藏徃者莫之能審也易之為書也覆燾天地之
道囊括萬物之情道至而反事極而改反用應時改用
當務應時故天下仰其澤當務故萬物恃其利澤施而
[034-32a]
天下服此天下之所以順自然惠生類也富貴侔天地
功名充六合莫之能傾莫之能害者道不逆也天地易
之主也萬物易之心也故虚以受之感以和之男下女
上通其氣也柔以承剛久其類也順而持之遁而退之
上隆下積剛動大壯正大必用力盛則望明升惟進光
大則傷聚以處身異以成類乖離既解緩以為失損益
有時察以主使揚于王庭乘五馬敗剛既決柔上索下
合令臣遭明君以柔遇剛品物咸亨剛據中正天下大
[034-32b]
行是以后用施命誥四國貴離教也於是天地萃聚百
姓合同升而不已届極及下井養不窮卑不能通不可
弗革改以成器尊卑有分長㓜有序主之以震守之以
威動不可終敵應而行漸以進之為人求位君子之欲
進者也臣之求君陰之從陽委之歸誠乃得其所歸而
應之專而一之陽徳受歸道豐位大也賢人君子有衆
以成其大也窮侈喪大夫之位羣而靡容容而無所卑
身下意利見大人巽以申命柔順乎剛入而説之説而
[034-33a]
教之順天應人渙然成章風行水上有文有光男行不
窮女位乎外衆陰承五上同在中從初更始乘木有功
故先王以享于帝立廟奉天建國也剛柔分適得中節
之以制其道不窮信愛結内剛得中位誠發於心庻物
惟類大得則虧甚徃則過既應於逺默則不利故君
子是以行重乎恭喪重乎哀篤偽薄也小過下泰不宜
於上下止上動有飛鳥之象焉初六坎下上六離體飛
鳥以凶是以灾𤯝也柔處中剛失位利與時行過而欲
[034-33b]
遂小亨正象陰皆乘陽陽剛凌替君臣易位亂而不已
非中之謂故君子思患而豫防之慮其敗也通變無窮
周敗又始剛未出陰在中柔濟不遺遂度不窮則象河
洛神物設教而天下服愼辨居方陰陽相求初與之道
逺作之由也卦體開闔乾以一為開坤以二為闔乾坤
成體而剛柔有位故木老於未水生於申而坤在西南
火老於戍木生於亥而乾在西北剛柔之際也故謂之
父母陽承震動發而相承專制遂行萬物以興故謂之
[034-34a]
長男水老於辰金生於已一氣存之終而復起故巽為
長女震發於風陰徳有紀火中鵙鳴母道將始故離為
中女又在西北徤戰將升季陰幼昧衰而不勝故兌為
少女倉中㧞留肇幽為陽在中未達含而未彰故坎為
中男周流接合萬物既終造微更始明而未融故艮為
少男乾圓坤方女柔男剛徤柔時推而禍福是將循化
知生從變見亡故吉凶成敗不可亂也大過何也棟橈
莫輔大者過也先王之馭世也刑設而不犯罰著而不
[034-34b]
施習坎剛中惟以心亨王正其徳公守厥職上下不疑
臣主無惑納約自牖非戸何咎車騎中門劍㦸在闥雖
寘叢棘凶已三歳上六失道刑決也故髙宗伐鬼方柔
道中也三年有賞徳乃豐也同人先號思其終也旅上
之美樂其窮也是以失刑者嚴而不檢喪徳者髙而不
尊故君子正義以守位固法以威民何衢則亨滅耳而
凶也小過何也踰位凌上害正危身小者過也既濟初
六終亂何也水加日上三陰乘陽以力求濟不止必亡
[034-35a]
故初吉終亂也未濟上六飲酒無咎何也過而莫改危
而弗間誰咎之也无妄何也無望而至非㑹合陰陽之
違行也六三無妄之灾或繫之牛行人得之邑人灾何
也有國而不收其民有衆而不脩其器行人得之不亦
灾乎九五之疾勿藥何也非常之厚離以為同无妄之
疾灾以除凶天時成敗何疾之功勿藥有喜不成何試
也龍者何也陽徤之類盛徳尊貴之喻也配天之厚盛
徳莫髙之謂尊貴大人受命處中當陽徳之至也亢龍
[034-35b]
有悔何也繼守承貴有因而徳不充者也欲大而不顧
其小甘侈而不思其匱居正上位而無卑有貴勞而無
據喪志危身是以悔也先王何也大人之功也故建萬
國親諸侯樹其義也作樂薦上帝正其命也省方觀民
施其令也明罰勅法督其政也閉關不行靜亂民也茂
時育徳應顯其福也亨帝立廟昭其禄也稱聖王所造
非承平之謂也后者何也成君定位據業脩制保敎守
法畜履治安者也故自然成功濟用已至大通后成天
[034-36a]
地之道以左右民也成化理決施令誥方因統紹衰中
處將正之務非應初受命之事也上者何也日月相易
盛衰相及致飾則利之未㨗受故王后不稱君子不錯
上以厚下道自然也君子者何也佐聖扶命翼教明法
觀時而行有道而臣人者也因正徳以理其義察危廢
以守其身故經綸以正盈果行以遂義飲食以須時辯
義以作事皆所以章先王之建國輔聖人之神志也見
險慮難思患豫防别物居方愼初敬始皆人臣之行非
[034-36b]
大君之道也大人者何也龍徳潛達貴賤通明有位無
稱大以行之故大過滅示天下幽明大人發輝重光繼
明照于四方萬物仰生合徳天地不為而成故大人虎
變天徳興也君子曰易順天地序萬物方圓有正體四
時有常位事業有所麗鳥獸有所萃故萬物莫不一也
陰陽性生性故有剛柔剛柔情生情故有愛惡愛惡生
得失得失生悔吝悔吝著而吉凶見八卦居方以正性
蓍龜圓通以索情情性交而利害出故立仁義以定性
[034-37a]
取蓍龜以制情仁義有偶而禍福分是故聖人以建天
下之位定尊卑之制序陰陽之適别剛柔之節順之者
存逆之者亡得之者身安失之者身危故犯之以别求
者雖吉必凶知之以守篤者雖窮必通故寂寞者德之
主恣睢者賊之原進徃者反之初終盡者始之根也是
以未至不可坼也已用不可越也紂有天下之號而比
匹夫之類郊周處小侯之細而享于西山之賔外内之
徳已施而貴賤之名未分何也天道未究善惡未淳也
[034-37b]
是以明夫天之道者不欲審乎人之徳者不憂在上而
不凌乎下處卑而不犯乎貴故道不可逆徳不可拂也
是以聖人獨立無悶大羣不益釋之而道存用之而不
可既由此觀之易以通矣
達莊論
伊單閼之辰執除之歳萬物權輿之時季秋遥夜之月
先生徘徊翺翔迎風而遊徃遵乎赤水之上來登乎隱
坌之丘臨乎曲轅之道顧乎泱漭之州恍然而止忽然
[034-38a]
而休不識曩之所以行今之所以畱悵然而無樂愀然
而歸白素焉平晝閒居隱几而彈琴於是縉紳好事之
徒相與聞之共議撰辭合句啓所當疑乃闚鑒整飭嚼
齒先引推年躡踵相隨俱進奕奕然步䐱䐱然視投跡
蹈階趨而翔至差肩而坐恭袖而檢猶豫相臨莫肯先
占有一人是其中雄桀也乃怒目擊勢而大言曰吾生
乎唐虞之後長乎文武之裔遊乎成康之隆盛乎今者
之世誦乎六經之敎習乎吾儒之迹被裒衣冠飛翮垂
[034-38b]
曲裙揚雙鶂有日矣而未聞乎至道之要有以異之於
斯乎且大人稱之細人承之願聞至教以發其疑先生
曰何哉子之所疑者客曰天道貴生地道貴貞聖人脩
之以建其名吉凶有分是非有經務利髙勢惡死重生
故天下安而大功成也今莊周乃齊禍福而一死生以
天地為一物以萬類為一指無乃激惑以失眞而自以
為誠是也於是先王乃撫琴容與慨然而歎俛而微笑
仰而流盼嘘噏精神言其所見曰昔人有欲觀於閬峰
[034-39a]
之上者資端冕服驊驑至乎崑崙之下没而不反端冕
者常服之飾驊驑者凡乘之耳非所以矯騰増城之上
遊𤣥圃之中也且燭龍之光不照一堂之上鐘山之口
不談曲室之内今吾將墮崔巍之髙杜衍謾之流言子
之所由幾其寤而獲及乎天地生於自然萬物生於天
地自然者無外故天地名焉天地者有内故萬物生焉
當其無外誰謂異乎當其有内誰謂殊乎地流其燥天
抗其溼月東出日西入隨以相從解而後合升謂之陽
[034-39b]
降謂之陰在地謂之理在天謂之文蒸謂之雨散謂之
風炎謂之火凝謂之氷形謂之石象謂之星朔謂之朝
晦謂之㝠通謂之川回謂之淵平謂之土積謂之山男
女同位山澤通氣雷風不相射水火不相薄天地合其
徳日月順其光自然一體則萬物經其常入謂之幽出
謂之章一氣盛衰變化而不傷是以重陰雷電非異出
也天地日月非殊物也故曰自其異者視之則肝膽楚
越也自其同者視之則萬物一體也人生天地之中體
[034-40a]
自然之形身者陰陽之精氣也性者五行之正性也情
者遊魂之變欲也神者天地之所以馭者也以生言之
則物無不壽推之以死則物無不夭自小視之則萬物
莫不小由大觀之則萬物莫不大殤子為壽彭祖為夭
秋毫為大泰山為小故以死生為一貫是非為一條也
别而言之則鬚睂異名合而説之則體之一毛也彼六
經之言分處之教也莊周之云致意之辭也大而臨之
則至極無外小而理之則物有其制夫守什五之數審
[034-40b]
左右之名一曲之説也循自然性天地者寥廓之談也
凡耳目之官名分之施處官不易司舉奉其身非以絶
手足裂肢體也然後世之好異者不顧其本各言我而
已矣何待於彼殘生害性還為讎敵斷割肢體不以為
痛目視色而不顧耳之所聞耳所聽而不待心之所思
心奔欲而不適性之所安故疾疢萌則生意盡禍亂作
則萬物殘矣至人者恬於生而靜於死生恬則情不惑
死靜則神不離故能與陰陽化而不易從天地變而不
[034-41a]
移生究其壽死循其宜心氣平治消息不虧是以廣成
子處
峝之山以入無窮之門軒轅登崑崙之阜而遺
𤣥珠之根此則潛身者易以為活而離本者難以永存
也馮夷不遇海若則不以已為小雲將不失於鴻濛則
無以知其少由斯言之自是者不章自建者不立守其
有者有據持其無者無執月弦則滿日朝則襲咸池不
留陽谷之上而懸車之後將入也故求得者喪爭明者
失無欲者自足空虚者受實夫山靜而谷深者自然之
[034-41b]
道也得之道而正者君子之實也是以作智造巧者害
於物明著是非者危其身脩飾以顯潔者惑於生畏死
而榮生者失其眞故自然之理不得作天地不泰而日
月爭隨朝夕失期而晝夜無分競逐趨利舛倚横馳父
子不合君臣乖離故復言以求信者梁下之誠也克已
以為人者郭外之仁也竊其雉經者亡家之子也刳腹
割肌者亂國之臣也曜菁華被沆瀣者昏世之士也履
霜露蒙塵埃者貪冐之民也潔已以尤世脩身以明洿
[034-42a]
者誹謗之屬也繁稱是非背質追文者迷罔之倫也成
非媚悦以容求孚故被珠玉以赴水火者桀紂之終也
含菽采薇交餓而死顔夷之窮也是以名利之塗開則
忠信之誠薄是非之辭著則醇厚之情爍也故至道之
極混一不分同為一體得失無聞伏羲氏結繩神農教
耕逆之者死順之者生又安知貪洿之為罰而貞白之
為名乎使至徳之要無外而已大均淳固不貮其紀清
淨寂寞空豁以俟善惡莫之分是非無所爭故萬物反
[034-42b]
其所而得其情也儒墨之後堅白竝起吉凶連物得失
在心結徒聚黨辯説相侵昔大齊之雄三晉之士嘗相
與瞋目張膽分别此矣咸以為百年之生難致而日月
之蹉無常皆盛僕馬脩衣裳美珠玉飭帷墻出媚君上
入欺父兄矯厲才智競逐縱横家以慧子殘國以才臣
亡故不終其天年而大自割繫其於世俗也是以山中
之木本大而莫相吹萬數竅相和忽焉自已夫鴈之不
存無其質而濁其文死生無變而龜之見寳知吉凶也
[034-43a]
故至人清其質而濁其文死生無變而未始有云夫别
言者壊道之談也折辯者毁徳之端也氣分者一身之
疾也二心者萬物之患也故夫裝束馮軾者行以離支
慮在成敗者坐而求敵踰阻攻險者趙氏之人也舉山
塡海者燕楚之人也莊周見其若此故𫐠道徳之妙叙
無為之本寓言以廣之假物以延之聊以娯無為之心
而逍遥於一世豈將以希咸陽之門而與稷下爭辯也
哉夫善接人者導焉而已無所逆之故公孟季子衣繡
[034-43b]
而見墨子弗攻中山子牟心在魏闕而詹子不距因其
所以來用其所以至循而泰之使自居之發而開之使
自舒之且莊周之書何足道哉猶未聞夫太始之論𤣥
古之微言乎直能不害於物而形以生物無所毁而神
以清形神在我而道徳成忠信不離而上下平兹客今
談而同古齊説而意殊是心能守其本而口發不相須
也於是二三子者風揺波蕩相視䐱脉亂次而退跌
失迹隨而望之耳後頗亦以是知其無實喪氣而慙愧
[034-44a]
於衰僻也
通老論
聖人明於天人之理達於自然之分通於治化之體審
於大愼之訓故君臣垂拱完太素之樸百姓熙怡保性
命之和
道者法自然而為化侯王能守之萬物將自化易謂之
太極春秋謂之元老子謂之道
三皇依道五帝仗徳三王施仁五霸行義强國任智盖
[034-44b]
優劣之異薄厚之降也
傳
大人先生傳
大人先生蓋老人也不知姓字陳天地之始言神農黄
帝之事昭然也莫知其生年之數嘗居蘇門之山故世
或謂之間養性延壽與自然齊光其視堯舜之所事若
手中耳以萬里為一歩以千歲為一朝行不赴而居不
處求乎大道而無所寓先生以應變順和天地為家運
[034-45a]
去勢隤魁然獨存自以為能足與造化推移故黙探道
徳不與世同自好者非之無識者怪之不知其變化神
微也而先生不以世之非怪而易其務也先生以為中
區之在天下曾不若蠅蚊之着帷故終不以為事而極
意乎異方竒域遊鑒觀樂非世所見徘徊無所終極遺
其書於蘇門之山而去天下莫知其所如徃也或遺大
人先生書曰天下之貴莫貴於君子服有常色貌有常
則言有常度行有常式立則磬折拱若抱皷動靜有節
[034-45b]
趨歩商羽進退周旋咸有規矩心若懐氷戰戰慄慄束
身脩行日愼一日擇地而行唯恐遺失誦周禮之遺訓
歎唐虞之道徳唯法是脩唯禮是克手執珪璧足履繩
墨行欲為目前檢言欲為無窮則少稱鄉閭長聞邦國
上欲圖三公下不失九州牧故挾金玉垂文組享尊位
取茅土揚聲名於後世齊功徳於徃古奉事君上牧養
百姓退營私家育長妻子卜吉宅慮乃億祉逺禍近福
永堅固已此誠士君子之髙致古今不易之美行也今
[034-46a]
先生乃被髪而居巨海之中與若君子者逺吾恐世之
歎先生而非之也行為世所笑身無由自達則可謂耻
辱矣身處困苦之地而行為世俗之所笑吾為先生不
取也於是大人先生乃逌然而歎假雲霓而應之曰若
之云尚何通哉夫大人者乃與造物同體天地並生逍
遥浮世與道俱成變化散聚不常其形天地制域於内
而浮明開達於外天地之永固非世俗之所及也吾將
為汝言之徃者天嘗在下地嘗在上反覆顚倒未之安
[034-46b]
固焉得不失度式而常之天因地動山陷川起雲散震
壊六合失理汝又焉得擇地而行趨歩商羽徃者羣氣
爭存萬物死慮支體不從身為泥土根㧞枝殊咸失其
所汝又焉得束身脩行磬折抱鼔李牧功而身死伯宗
忠而世絶進求利以喪身營爵賞而家滅汝又焉得挾
金玉萬億祗奉君上而全妻子乎且汝獨不見夫虱之
處於禈中逃乎深縫匿乎壊絮自以為吉宅也行不敢
離縫際動不敢出禈襠自以為得繩墨也饑則囓人自
[034-47a]
以為無窮食也然炎丘火流焦邑滅都羣虱死於禈中
而不能出汝君子之處區内亦何異夫虱之處禈中乎
悲夫而乃自以為逺禍近福堅無窮已亦觀夫陽鳥遊
於塵外而鷦鷯戲於蓬艾小大固不相及汝又何以為
若君子聞於予乎且近者夏喪於商周播之劉耿薄為
墟豐鎬成丘至人來一顧而世代相酬厥居未定他人
已有汝之茅土將誰與久是以至人不處而居不脩而
治日月為正陰陽為期豈吝情乎世繫累於一時來東
[034-47b]
雲駕西風與陰守雌據陽為雄志得欲從物莫之窮又
何不能自達而畏夫世笑哉昔者天地開闢萬物竝生
大者恬其性細者靜其形陰藏其氣陽發其精害無所
避利無所爭放之不失收之不盈亡不為夭存不為壽
福無所得禍無所咎各從其命以度相守明者不以智
勝闇者不以愚敗弱者不以迫畏强者不以力盡蓋無
君而庻物定無臣而萬事理保身脩性不違其紀惟兹若
然故能長久今汝造音以亂聲作色以詭形外易其貌
[034-48a]
内隱其情懐欲以求多詐偽以要名君立而虐興臣設
而賊生坐制禮法束縛下民欺愚誑拙藏智自神强者
睽眠而凌暴弱者憔悴而事人假廉以成貪内險而外
仁罪至不悔過幸遇則自矜馳此以奏除故循滯而不
振夫無貴則賤者不怨無富則貧者不爭各足於身而
無所求也恩澤無所歸則死敗無所仇竒聲不作則耳
不易聽淫色不顯則目不改視耳目不相易改則無
以亂其神矣此先世之所至止也今汝尊賢以相髙競
[034-48b]
能以相尚爭勢以相君寵貴以相加驅天下以趣之此
所以上下相殘也竭天地萬物之至以奉聲色無窮之
欲此非所以養百姓也於是懼民之知其然故重賞以
喜之嚴刑以威之財匱而賞不供刑盡而罰不行乃始
有亡國戮君潰敗之禍此非汝君子之為乎汝君子之
禮法誠天下殘賊亂危死亡之術耳而乃目以為美行
不易之道不亦過乎今吾乃飄颻於天地之外與造化
為友朝飡湯谷夕飲西海將變化遷易與道周始此之
[034-49a]
於萬物豈不厚哉故不通於自然者不足以言道闇於
昭昭者不足與達明子之謂也先王既申若言天下之
喜竒者異之忼愾者髙之其不知其體不見其情猜耳
其道虚偽之名莫識其真弗達其情雖異而髙之與嚮
之非怪者蔑如也至人者不知乃貴不見乃神神貴之
道存乎内而萬物運於外矣故天下終而不知其用也
逌乎有宗扶揺之野有隱士焉見之而喜自以為均志
同行也曰善哉吾得之見而舒憤也上古質樸淳厚之
[034-49b]
道已廢而未枝遺華竝興豺虎貪虐羣物無辜以害為
利殞性亡軀吾不忍見也故去而處兹人不可與為儔
不若與木石為鄰安期逃乎蓬山角李潛乎丹水鮑焦
立以枯稿萊維去而逌死亦由兹夫吾將抗志顯髙遂
終於斯禽生而獸死埋形而遺骨不復反余之生乎夫
志均者相求好合者齊顔與夫子同之於是先生乃舒
虹霓以蕃塵傾雪蓋以蔽明倚瑶廂而徘徊總衆轡而
安行顧而謂之曰泰初真人唯大之根専氣一志萬物
[034-50a]
以存退不見後進不覩先發西北而造制啟東南以為
門微道而以徳久娯樂跨天地而處尊夫然成吾體也
是以不避物而處所覩則寧不以物為累所逌則成彷
徉足以舒其意浮騰足以逞其情故至人無宅天地為
客至人無主天地為所至人無事天地為故無是非之
别無善惡之異故天下被其澤而萬物所以熾也若夫
惡彼而好我自是而非人忿激以爭求貴志而賤身伊
禽生而獸死尚何顯而獲榮悲夫子之用心也薄安利
[034-50b]
以忘生要求名以喪體誠與彼其無詭何枯槁而逌死
子之所好何足言哉吾將去子矣乃揚睂而蕩目振袖
而撫裳今緩轡而縱筴遂風起而雲翔彼人者瞻之而
垂泣自痛其志衣草木之皮伏于巖石之下懼不終夕
而死先生過神宫而息潄呉泉而行迴乎逌而遊覽焉
見薪於阜者歎曰汝將焉以是終乎哉薪者曰是終我
乎不以是終我乎且聖人無懐何其哀夫盛衰變化常
不于兹藏器於身伏以俟時孫刖足以擒龎睢折脇而
[034-51a]
乃休百里困而相嬴牙既老而弼周既顚倒而更來兮
固先窮而後收秦破六國并兼其地夷滅諸侯南面稱
帝姱盛色崇靡麗鑿南山以為關表東海以為門門萬
室而不絶圖無窮而永存美宫室而盈帷㡩擊鐘皷而
揚其章廣苑囿而深池沼興渭北而建咸陽欐木曽未
及成林而荆棘已藂乎阿房時代存而迭處故先得而
後亡山東之徒虜遂起而王天下由此視之窮達詎可
知耶且聖人以道徳為心不以富貴為志以無為用不
[034-51b]
以人物為事尊顯不加重貧賤不自輕失不自以為辱
得不自以為榮木根挺而枝逺葉繁茂而華零無窮之
死猶一朝之生身之多少又何足營因歎而歌曰日没
不周方月出丹淵中陽精蔽不見陰光代為雄亭亭在
須臾厭厭將復東離合雲霧兮徃來如飄風富貴俛仰
間貧賤何必終留侯起亡虜威武赫夷荒召平封東陵
一旦為布衣枝葉托根柢死生同盛衰得志從命升失
勢與時隤寒暑代征邁變化更相推禍福無常主何憂
[034-52a]
身無歸推兹由斯理負薪又何哀先生聞之笑曰雖不
及大庻免小矣乃歌曰天地解兮六合開星辰霣兮日
月隤我騰而上將何懐衣弗襲而服美佩弗飾而自章
上下徘徊兮誰識吾常遂去而遐浮肆雲轝興氣蓋徜
徉回翔兮漭瀁之外建長星以為旗兮擊雷霆之
礚
開不周而出車兮歩九野之夷泰坐中州而一顧兮望
崇山而廻邁端余節而飛旃兮縱心慮乎荒裔釋前者
而弗脩兮馳䝉間而逺逌棄世務之衆為兮何細事之
[034-52b]
足頼虚形體而輕舉兮精微玅而神豐命夷羿使寛日
兮召忻來使緩風攀扶桑之長枝兮登扶揺之隆崇躍
潛飄之㝠昧兮洗光曜之昭明遺衣裳而弗服兮服雲
氣而遂行朝造駕乎湯谷兮夕息馬乎長泉時
而
易氣兮輝若華以照㝠左朱陽以舉麾兮右𤣥陰以建
旗變客飾而改度遂騰竊以脩征陰陽更而代邁四時
奔而相逌惟仙化之倐忽兮心不樂乎久留驚風奮而
遺樂兮雖雲起而忘憂忽電消而神逌兮歴寥廓而遐
[034-53a]
遊佩日月以舒光兮登徜徉而上浮壓前進于彼逌兮
將歩足乎虚州掃紫宫而陳席兮坐帝室而忽㑹酬萃
衆音而奏樂兮聲驚𣺌而悠悠五帝舞而再屬兮六神
歌而代周樂啾啾肅肅洞心達神超遥遥茫茫心徃而
忘反慮大而志矜粤大人微而弗復兮揚雲氣而上陳
召大幽之玉女兮接上王之美人體雲氣之逌暢兮服
太清之淑真合歡情而微授兮先艷溢其若神華姿燁
以俱發兮采色煥其竝振傾𤣥髦而垂鬢兮曜紅顔而
[034-53b]
自新時曖曃而將逝兮風飄颻而振衣雲氣解而霧離
兮靄奔散而永歸心惝惘而遥思兮𦕈廻目而弗睎揚
清風以為旟兮翼旋軫而反衍騰炎陽而出疆分命祝
融而使遣驅𤣥㝠以攝堅兮蓐收秉而先戈勾芒奉轂
浮驚朝霞寥廓茫茫而靡都兮邈無儔而獨立倚瑶廂
而一顧兮哀下土之憔悴分是非以為行兮又何足與
比類霓旌飄兮雲旂靄樂遊兮出天外大人先生被髪
飛鬢衣方離之衣繞紱陽之帶含竒芝嚼甘華噏浮霧
[034-54a]
飡霄霞興朝雲颺春風奮乎太極之東遊乎崑崙之西
遺轡隤䇿流盼乎唐虞之都惘然而思悵爾若忘慨然
而歎曰嗚呼時不若歳歳不若天天不若道道不若神
神者自然之根也彼勾勾者自以為貴夫世矣而惡知
夫世之賤乎兹哉故與世爭貴貴不足尊與世爭富
富不足先必超世而絶羣遺俗而獨徃登乎太始之前
覧乎沕漠之初慮周流於無外志浩蕩而自舒飄颻於四
運飜翺翔乎八隅欲從肆而彷彿滉瀁而靡拘細行不
[034-54b]
足以為毁聖賢不足以為譽變化移易與神明扶廓無
外以為宅周宇宙以為廬强八維而處安據制物以永
居夫如是則可謂富貴矣是故不與堯舜齊徳不與湯
武竝功王許不足以為匹陽丘豈能與比縱天地且不
能越其壽廣成子曽何足與竝容激八風以揚聲躡元
吉之髙蹤被九天以開除兮來雲氣以馭飛龍專上下
以制統兮殊古今而靡同夫世之名利胡足以累之哉
故提齊而踧楚挈趙而蹈秦不滿一朝而天下無人東
[034-55a]
西南北莫之與隣悲夫子之脩飾以余觀之將焉存乎
於兹先王乃去之紛泱莽軌沕洋㳅衍溢厯度重淵跨
青天顧而逌覽焉則有逍遥以永年無存忽合散而上
臻霍分離蕩瀁瀁洋洋飈涌雲浮達於揺光直馳騖乎
太初之中而休息乎無為之宫太初何如無後無先莫
究其極誰識其根邈𣺌綿綿乃反復乎大道之所存莫
暢其究誰曉其根辟九靈而九索曾何足以自隆登其
萬天而通觀浴大始之和風
逍遥以逺逌遵大路之
[034-55b]
無窮遺太乙而弗使陵天地而徑行超濛鴻而逺跡左
蕩莽而無涯右幽悠而無方上遥聽而無聲下脩視而
無章施無有而宅神永太清乎敖翔崔巍髙山勃𤣥雲
朔風横厲白雪紛積水若陵寒傷人陰陽失位日月隤
地坼石裂林木摧火冷陽凝寒傷懐陽和微弱隆陰竭
海凍不流綿絮折呼噏不通寒傷裂氣并代動變如神
寒倡熱隨害傷人熙與真人懐太清精神専一用意平
寒暑勿傷莫不驚憂患靡由素氣寧浮霧凌天恣所經
[034-56a]
徃來微玅路無傾好樂非世又何爭人且皆死我獨生
真人遊駕八龍曜日月載雲旗徘徊逌樂所之真人遊
太階夷原辟天門開雨濛濛風
登黄山出栖遅江
河清洛無埃雲氣消真人來真人來唯樂哉時世易好
樂隤真人去與天回反未央延年壽獨敖世望我何時
反趈澷澷路日逺先生從此去矣天下莫知其所終極
蓋陵天地而與浮明遨遊無始終自然之至真也鸜鵒
不踰濟貉不渡汶世之常人亦由此矣曾不通區域又
[034-56b]
况四海之表天地之外哉若先生者以天地為卵耳如
小物細人欲論其長短議其是非豈不哀也哉
贊
老子贊
陰陽不測變化無倫飄颻太素歸虗反真
誄
孔子誄
養徒三千升堂七十潛神演思因使作書考混元於無
[034-57a]
形本造化於太初
帖
搏赤猿帖
㒒不想歘爾夢搏赤猿其力甚于貔虎良久反覆余乃
觀天背地覩穹亦當不爽但僕之不達安得不憂吉乎
報我凶乎詳告三月阮籍白繇君
文
弔某公文
[034-57b]
沈漸荼酷仁義同違如何不弔玉碎氷摧
詩
詩品云阮籍詩其源出於小雅無雕蟲之功而/詠懐之作可以陶性靈發幽思言在耳目之内
情寄八荒之表洋洋乎會於風雅使人忘其鄙/近自致逺大頗多感慨之詞厥㫖淵放歸趣難
求顔延之注解怯言其志詩譜云天識清虗禮/法疎短竹林詩評云阮籍之作如剡溪雪夜孤
楫沿流乘興而來興盡而已嚴滄浪云黄初之/後惟阮籍詠懐之作極為髙古有建安風骨藝
苑巵言云阮公詠懐逺近之間遇境即際興窮/即止坐不着論宗佳耳人乃謂陳子昻勝之何
必子昂寧無/感興乎哉
[034-58a]
詠懐詩三首
天地絪緼元精代序清陽曜靈和風容與明月映天甘
露被宇蓊鬱髙松猗那長楚草蟲哀鳴鶬鶊振羽感時
興思企首延佇於赫帝朝伊衡作輔才非允文器非經
武適彼沅湘託分漁父優哉游哉爰居爰處
其二
月明星稀天髙氣寒桂旗翠旌佩玉鳴鸞濯纓醴泉被
服蕙蘭思從二女適彼湘沅靈幽聽微誰觀玉顔灼灼
[034-58b]
春華綠葉含丹日月逝矣惜爾華繁
其三
清風肅肅脩夜漫漫嘯歌傷懐獨寐寤言臨觴拊膺對
食忘餐世無萱草令我哀嘆鳴鳥求友谷風刺愆重華
登庸帝命凱元鮑子傾葢仲父佐桓回濵嗟虞敢不希
顔志存明䂓匪慕彈冠我心伊何其芳若蘭
詠懐八十二首顔延年云阮公身事亂朝常恐/遇禍因兹詠懐雖志在譏刺而
文多隱避百代之下難以情測故粗明大意/畧其幽㫖也詩紀云阮集傳之既久頗存譌
[034-59a]
闕校録者徃徃肆為補綴作者之㫖/淆亂甚焉今以諸本恭校其義稍優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鍳明月清風吹我衿孤
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其二
二妃遊江濵逍遥順風翔交甫懐環珮婉孌有芬芳猗
靡情歡愛千載不相忘傾城迷下蔡容好結中膓感激
生憂思萱草樹蘭房膏沐為誰施其雨怨朝陽如何金
石交一旦更離傷
[034-59b]
其三
嘉樹下成蹊東園桃與李秋風吹飛藿零落從此始繁華
有憔悴堂上生荆把驅馬舎之去去上西山趾一身不
自保何况戀妻子凝霜被野草歳暮亦云已
其四
天馬出西北由來從東道春秋非有託富貴焉常保清
露被臯蘭凝霜霑野草朝為媚少年夕暮成醜老自非
王子晉誰能常美好媚五臣/作美
[034-60a]
其五
平生少年時輕薄好絃歌西遊咸陽中趙李相經過娯
樂未終極白日忽蹉跎驅馬復來歸反顧望三河黄金
百鎰盡資用常苦多北臨太行道失路將如何丹鉛餘/録云阮
籍詠懐詩西遊咸陽市趙李相經過顔延年以為趙飛/燕李夫人劉㑹孟謂安知非實有此人不必求其誰何
也不詳詩意咸陽趙李謂游俠近侍之儔漢谷永傳小/臣趙李從微賤貴寵成帝常與微行籍用趙李字正出
此若如顔延年之説趙飛燕李夫人豈可言經過如劉/㑹孟言當時實有此人唐王維詩亦有日夜經過趙李
家豈唐時亦實有此人乎乃知讀書不詳考深思雖如/延年之博學㑹孟之精鍳亦不免失之况下此者耶詩
[034-60b]
話補遺云按漢/書乃趙季李欵
其六
昔聞東陵𤓰近在青門外連畛距阡陌子母相鈎帶五
色曜朝日嘉賔四面㑹膏火自煎熬多財為患害布
衣可終身寵禄豈足頼
其七
炎暑惟兹夏三旬將欲移芳樹垂綠葉青雲自逶迤
四時更代謝日月逓參差徘徊空堂上忉怛莫我知願
[034-61a]
覩卒歡好不見悲别離參差一/作差馳
其八
灼灼西隤日餘光照我衣迴風吹四壁寒鳥相因依周
周尚銜羽蛩蛩亦念饑如何當路子磬折忘所歸豈為
夸譽名憔悴使心悲寧與燕雀翔不隨黄鵠飛黄鵠遊
四海中路將安歸譽一/作與
其九
歩出上東門北望首陽岑下有采薇士上有嘉樹林良
[034-61b]
辰在何許凝霜霑衣襟寒風振山岡𤣥雲起重陰鳴鴈
飛南征鶗鴂發哀音素質游商聲悽悽傷我心
其十
北里多竒舞濮上有微音輕薄閒遊子俯仰乍浮沈㨗
徑從狹路僶俛趨荒淫焉見王子喬乘雲翔鄧林獨有
延年術可以慰我心以五臣/作用
其十一
湛湛長江水上有楓樹林臯蘭被徑路青驪逝駸駸逺
[034-62a]
望令人悲春氣感我心三楚多秀士朝雲進荒淫朱華
振芬芳髙蔡相追尋一為黄雀哀涙下誰能禁
其十二
昔日繁華子安陵與龍陽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悦
懌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盼發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
等歡愛宿昔同衣裳願為雙飛鳥比翼共翺翔丹青著
明誓永世不相忘
其十三
[034-62b]
登髙臨四野北望青山阿松栢翳岡岑飛鳥鳴相過感
慨懐辛酸怨毒常苦多李公悲東門蘇子狹三河求仁
自得仁豈復歎咨嗟
其十四
開秋兆凉氣蟋蟀鳴牀帷感物懐殷憂悄悄令心悲多
言焉所告繁辭將訴誰微風吹羅𬒮明月耀清暉晨鷄
鳴髙樹命駕起旋歸
其十五
[034-63a]
昔年十四五志尚好詩書被褐懐珠玉顔閔相與期開
軒臨四野登髙望所思丘墓蔽山岡萬代同一時千秋
萬歲後榮名安所之乃悟羡門子噭噭令自蚩
其十六
徘徊蓬池上還顧望大梁綠水揚洪波曠野莾茫茫走
獸交横馳飛鳥相隨翔是時鶉火中日月正相望朔風
厲嚴寒陰氣下微霜羇旅無儔匹俛仰懐哀傷小人計
其功君子道其常豈惜終憔悴詠言著斯章
[034-63b]
其十七
獨坐空堂上誰可與歡者出門臨永路不見行車馬登
髙望九州悠悠分曠野孤鳥西北飛離獸東南下日暮
思親友晤言用自寫
其十八
懸車在西南羲和將欲傾流光耀四海忽忽至夕㝠朝
為咸池暉濛汜受其榮豈知窮達士一死不再生視彼
桃李花誰能久熒熒君子在何許曠世未合并瞻仰景
[034-64a]
山松可以慰吾情知集作放曠/世一作嘆息
其十九
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被服纎羅衣左右珮雙璜脩
容耀姿美順風振微芳登髙眺所思舉袂當朝陽寄顔
雲霄間揮袖凌虗翔飄颻恍惚中流眄顧我傍悦懌未
交接晤言用感傷當集/作向
其二十
楊朱泣岐路墨子悲染絲揖讓長離别飄颻難與期豈
[034-64b]
徒燕婉情存亡誠有之蕭索人所悲禍釁不可辭趙女
媚中山謙柔愈見欺嗟嗟塗上士何用自保持
其二十一
於心懐寸陰羲陽將欲㝠揮袂撫長劍仰觀浮雲征雲
間有𤣥鶴抗志揚哀聲一飛冲青天曠世不再鳴豈與
鶉鷃遊連翩戲中庭京師曹氏家藏阮歩兵詩一巻唐/人所書與世所傳多異其一篇云
放心懐寸陰羲和將欲㝠揮𬒮撫長劍仰觀浮雲行雲/間有立鵠抗首揚哀聲一飛冲青天疆世不再鳴安與
鶉鷃徒翩翩戲中庭孔/宗翰亦有本與此多同
[034-65a]
其二十二
夏后椉靈輿夸父為鄧林存亡從變化日月有浮沈鳯
凰鳴參差伶倫發其音王子好簫管世世相追尋誰言
不可見青鳥明我心
其二十三
東南有射山汾水出其陽六龍服氣輿雲葢切天綱仙
者四五人逍遥晏蘭芳寢息一純和呼噏成露霜沐浴
丹淵中炤燿日月光豈安通靈臺游瀁去髙翔切一作/覆通集
[034-65b]
作/邇
其二十四
殷憂令志結怵惕常若驚逍遥未終宴朱華忽西傾蟋
蟀在戸牖蟪蛄號中庭心腸未相好誰云亮我情願為
雲間鳥千里一哀鳴三芝延瀛洲逺遊可長生
其二十五
㧞劍臨白刃安能相中傷但畏工言子稱我三江旁飛
泉流玉山懸車棲扶桑日月徑千里素風發微霜勢路
[034-66a]
有窮達咨嗟安可長勢外編/作世
其二十六
朝登洪坡顚日久望西山荆棘被原野羣鳥飛翩翩鸞
鷖時棲宿性命有自然建木譙能近射干復嬋娟不見
林中葛延蔓相勾連時集/作特
其二十七
周鄭天下交街術當三河妖冶閒都子煥燿何芬葩𤣥
髪發朱顔睇眄有光華傾城思一顧遺視來相誇願為
[034-66b]
三春遊朝陽忽蹉跎盛衰在須㬰離别將如何發一作/照誇初
學作/週
其二十八
若花燿西海扶桑翳瀛洲日月經天塗明暗不相讐窮
達自有常得失又何求豈效路上童携手共遨遊陰陽
有變化誰云沈不浮朱鼈躍飛泉夜飛過呉洲俛仰運
天地再撫四海流繫累名利場駑駿同一輈豈若遺耳
目升遐去殷憂花一作木西一/作四讐集作侔
[034-67a]
其二十九
昔余遊大梁登于黄華顚共工宅𤣥㝠髙臺造青天幽
荒邈悠悠悽悽懐所憐所憐者誰子明察自照妍應龍
沈冀州妖女不得眠肆侈陵世俗豈云永厥年自照妍/一作應
自然侈一作佞沈詩話補遺云阮籍詩昔余遊大梁登/于黄華顚應龍 冀州妖女不得眠按戰國䇿趙武靈
西至河登黄華之上夢處女鼓琴歌詩因納呉廣女娃/嬴孟姚其先七世而兆于簡子之夢及入宫而奪嫡亂
國豈非妖女乎張平子應問曰女魃兆而應龍翔合而/觀之可見其微意蓋當是時魏明帝郭后毛后妬寵相
殺正類武靈王事故隱語怪/説亦春秋定哀多微辭意也
[034-67b]
其三十
驅車出門去意欲逺征行征行安所如背弃夸與名夸
名不在已但願適中情單帷蔽皎日髙榭隔微聲䜛邪
使交疎浮雲令晝𡨕嬿婉同衣裳一顧傾人城從容在
一時繁華不再榮晨朝奄復暮不見所歡形黄鳥東南
飛寄言謝友生
其三十一
駕言發魏都南向望吹臺簫管有遺音梁王安在哉
[034-68a]
戰士食糟糠賢者處蒿萊歌舞曲未終秦兵已復來夾
林非吾有朱宫生塵埃軍敗華陽下身竟為土灰世説/新語
云桓𤣥西下入石頭外白司馬梁王奔叛時事形已濟哉/在平乗上笳鼓並作直髙詠云簫管有遺音梁王安在
文昌襍録云東京記天清寺繁臺梁孝王按歌吹之臺/阮公詩云駕言發魏都南向望吹臺簫管有餘晉梁王
安在哉後有繁氏居/其側里人呼為繁臺
其三十二
朝陽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人
生若塵露天道邈悠悠齊景升丘山涕泗紛交流孔聖
[034-68b]
臨長川惜逝忽若浮去者余不及來者吾不留願登太
華山上與松子遊漁父知世患乘流泛輕舟
其三十三
一日復一夕一夕復一朝顔色改平常精神自損消胸
中懐湯火變化故相招萬事無窮極知謀苦不饒但恐
須㬰間魂氣隨風飄終身履薄氷誰知我心焦極一/作理
其三十四
一日復一朝一昏復一晨容色改平常精神自飄淪臨
[034-69a]
觴多哀楚思我故時人對酒不能言悽愴懐酸辛願耕
東臯陽誰與守其真愁苦在一時髙行傷微身曲直何
所為龍蛇為我隣
其三十五
世務何繽紛人道苦不遑壯年以時逝朝露待太陽願
攬羲和轡白日不移光天階路殊絶雲漢邈無梁濯髪
暘谷濵逺遊崑岳傍登彼列仙岨採此秋蘭芳時路烏
足爭太極可翺翔
[034-69b]
其三十六
誰言萬事囏逍遥可終生臨堂翳華樹悠悠念無形彷
徨思親友倐忽復至㝠寄言東飛鳥可用慰我情
其三十七
嘉時在今辰零雨灑塵埃臨路望所思日夕復不來人
情有感慨蕩漾焉能排揮涕懐哀傷辛酸誰語哉
其三十八
炎光延萬里洪川蕩湍瀨彎弓掛扶桑長劍倚天外泰
[034-70a]
山成砥礪黄河為裳帶視彼莊周子榮枯何足頼捐身
弃中野烏鳶作患害豈若雄傑士功名從此大
其三十九
壯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驅車逺行役受命念自忘良
弓挾烏號明甲有精光臨難不顧生身死魂飛揚豈為
全軀士效命爭戰塲忠為百世榮義使令名彰垂聲謝
後世氣節故有常
其四十
[034-70b]
混元生兩儀四象運衡璣曒日布炎精素月垂景暉晷
度有昭回哀哉人命㣲飄若風塵逝忽若慶雲晞修齡
適余願光寵非已威安期歩天路松子與世違焉得凌
霄翼飄颻登雲湄嗟哉尼父志何為居九夷
其四十一
天網彌四野六翮掩不舒隨波紛綸客汎汎若浮鳬生
命無期度朝夕有不虞列仙停脩齡養志在冲虗飄颻
雲日間邈與世路殊榮名非已寳聲色焉足娯採藥無
[034-71a]
旋返神仙志不符逼此良可惑令我久躊躇客集作落/浮鳬一作
鳬/鷖
其四十二
王業須良輔建功俟英雄元凱康哉美多士頌聲隆陰
陽有舛錯日月不常融天時有否泰人事多盈沖園綺
遯南岳伯陽隱西戎保身念道真寵耀焉足崇人誰不
善始尠能尅厥終休哉上世士萬載垂清風
其四十三
[034-71b]
鴻鵠相隨飛飛飛適荒裔雙翮臨長風須㬰萬里逝朝
餐琅玕實夕宿丹山際抗身青雲中網羅孰能制豈與
鄉曲士携手共言誓從藝文/定正
其四十四
儔物終始殊脩短各異方琅玕生髙山芝英耀朱堂熒
熒桃李花成蹊將夭傷焉敢希千術三春表㣲光自非
凌風樹憔悴烏有常烏一/作要
其四十五
[034-72a]
幽蘭不可珮朱草為誰榮脩竹隱山陰射干臨增城葛
藟延幽谷緜緜𤓰瓞生樂極消靈神哀深傷人情竟知
憂無益豈若歸太清
其四十六
鸒鳩飛桑榆海鳥運天池豈不識宏大羽翼不相宜招
揺安可翔不若棲樹枝下集蓬艾間上遊園圃籬但爾
亦自足用子為追隨此首藝文類聚所載與今本不同/而義意近優觀李善文選注江文
通擬詠懐詩所引與藝文同/亦一証也今從藝文定正
[034-72b]
其四十七
生命辰安在憂戚涕沾襟髙鳥翔山岡鷰雀棲下林青
雲蔽前庭素琴悽我心崇山有鳴鶴豈可相追尋
其四十八
鳴鳩嬉庭樹焦明遊浮雲焉見孤翔鳥翩翩無匹羣死
生自然理消散何繽紛漢魏詩集合/前為一首
其四十九
歩遊三衢旁惆悵念所思豈為今朝見恍惚誠有之澤
[034-73a]
中生喬松萬世未可期髙鳥摩天飛凌雲共遊嬉豈有
孤行士垂涕悲故時未一/作安
其五十
清露為凝霜華草成蒿萊誰云君子賢明逹安可能椉
雲招松喬呼噏永矣哉
其五十一
丹心失恩澤重徳喪所宜善言焉可長慈惠未易施不
見南飛燕羽翼正差池髙子怨新詩三閭悼乖離何為
[034-73b]
混沌氏倐忽體貌隳
其五十二
十日出暘谷彌節馳萬里經天耀四海倐忽濳濛汜誰
言焱炎久遊没何行俟逝者豈長生亦去荆與杞千載
猶崇朝一餐聊自已是非得失間焉足相譏理計利知
術窮哀情遽能止聊自已一作百/金子遽一作克
其五十三
自然有成理生死道無常智巧萬端出大要不易方如
[034-74a]
何夸毘子作色懐驕腸乘軒驅良馬憑几向膏粱被服
纎羅衣深榭設閒房不見日夕華翩翩飛路傍
其五十四
夸談快憤懣情慵發煩心西北登不周東南望鄧林曠
野彌九州崇山抗髙岑一餐度萬世千歳再浮沈誰云
玉石同涙下不可禁情一/作惰
其五十五
人言願延年延年欲焉之黄鵠呼子安千秋未可期獨
[034-74b]
坐山嵓中惻愴懐所思王子一何好猗靡相携持悦懌
猶今辰計校在一時置此明朝事日夕將見欺今本作/濳見安
能處山巖在一時置此/明朝事日夕將見欺
其五十六
貴賤在天命窮達在一時婉孌佞邪子隨利來相欺孤
思損惠施但為䜛夫蚩鶺鴒鳴雲中載飛靡所期焉知
傾側士一旦不可持
其五十七
[034-75a]
驚風振四野迴雲蔭堂隅牀帷為誰設几杖為誰扶雖
非明君子豈闇桑與榆世有此聾隤芒芒將焉如翩翩
從風飛悠悠去故居離麾玉山下遺弃毁與譽
其五十八
危冠切浮雲長劍出天外細故何足慮髙度跨一世非
子為我御逍遥遊荒裔顧謝西王母吾將從此逝豈與
蓬戸士彈琴誦言誓
其五十九
[034-75b]
河上有丈人緯蕭弃明珠甘彼藜藿食樂是蓬蒿廬
豈效繽紛子良馬騁龍輿朝生衢路旁夕瘞横術隅歡
笑不終宴俛仰復欷歔鑒兹二三者憤懣從此舒
其六十
儒者通六藝立志不可干違禮不為動非法不肯言渇
飲清泉流饑食并一簞歳時無以祀衣服常苦寒屣履
詠南風緼袍笑華軒信道守詩書義不受一餐烈烈褒
貶辭老氏用長歎藝一作義/并一作甘
[034-76a]
其六十一
少年學擊刺妙伎過曲城英風截雲霓超世發竒聲揮
劍臨沙漠飲馬九野坰旗幟何翩翩但聞金鼓鳴軍旅
令人悲烈烈有哀情念我平常時悔恨從此生刺集/作劍
其六十二
平晝整衣冠思見客與賔賔客者誰子倐忽若飛塵
裳衣佩雲氣言語究靈神須㬰相背弃何時見斯人
其六十三
[034-76b]
多慮令志散寂寞使心憂翺翔觀陂澤撫劍登輕舟但
願長閒暇後歳復來遊陂一/作彼
其六十四
朝出上東門遥望首陽基松栢鬱森沈鸝黄相與嬉逍
遥九曲間徘徊欲何之念我平居時鬱然思妖姬
其六十五
王子十五年遊衍伊洛濵朱顔茂春華辯慧懐清真
焉見浮丘公舉手謝時人輕蕩易恍惚飄颻弃其身飛
[034-77a]
飛鳴且翔揮翼且酸辛
其六十六
塞門不可出海水焉可浮朱明不可見奄昧獨無侯持
𤓰思東陵黄雀誠獨羞失勢在須㬰帶劍上吾丘悼彼
桑林子涕下自交流假椉汧渭間鞍馬去行遊塞一作/寒 丹
鉛餘録云漢武時事漢武帝崩後忽見形謂陵令薛平/曰我雖失勢猶為汝君奈何令吏卒上吾陵磨劍乎因
不見推陵旁果有方石可以為礪吏卒嘗盗磨刀劍霍/光欲斬之張安世曰神道茫昧不宜為法故阮公詠懐
詩曰失勢在須/㬰帶劍上吾丘
[034-77b]
其六十七
洪生資制度被服止有常尊卑設次序事物齊紀綱
容飾整顔色磬折執圭璋堂上置𤣥酒室中盛稲粱外
厲貞素談戸内滅芬芳放口從衷出復説道義方委曲
周旋儀姿態愁我腸
其六十八
北臨乾昧谿西行遊少任遥顧望天津駘蕩樂我心綺
靡存亡門一遊不再尋儻遇晨風鳥飛駕出南林漭
[034-78a]
瀁瑶光中忽忽肆荒淫休息晏清都超世又誰禁南一/作東
超世又誰禁一/作起坐復誰禁
其六十九
人知結交易交友誠獨難險路多疑惑明珠未可干彼
求饗太牢我欲并一餐損益生怨毒咄咄復何言
其七十
有悲則有情無悲亦無思茍非嬰網罟何必萬里畿翔
風拂重霄慶雲招所晞灰心寄枯宅曷顧人間姿始得
[034-78b]
忘我難焉知嘿自遺無悲亦無思集作無/情亦無悲始集作曲
其七十一
木槿榮丘墓煌煌有光色白日頹林中翩翩零路側蟋
蟀吟戸牖蟪蛄鳴荆棘蜉蝣玩三朝采采修羽翼衣裳
為誰施俛仰自收拭生命幾何時慷慨各努力
其七十二
修塗馳軒車長川載輕舟性命豈自然勢路有所繇髙
名令志惑重利使心憂親昵懐反側骨肉還相讐更希
[034-79a]
毁珠玉可用登遨遊
其七十三
横術有竒士黄駿服其箱朝起瀛洲野日夕宿明光再
撫四海外羽翼自飛揚去置世上事豈足愁我腸一去
長離絶千歳復相望
其七十四
猗歟上世士恬淡志安貧季葉道陵遲馳騖紛垢塵寗
子豈不類揚歌誰肯殉棲棲非我偶徨徨非已倫咄嗟
[034-79b]
榮辱事去來味道真道真信可娯清潔存精神巢由抗
髙節從此適河濵殉一/作詢
其七十五
梁東有芳草一朝再三榮色容豔姿美光華耀傾城豈
為明哲士妖蠱謟媚生輕薄在一時安知百世名路端
便姢子但恐日月傾焉見㝠靈木悠悠竟無形
其七十六
秋駕安可學東野窮路旁綸深魚淵濳矰設鳥髙翔汎
[034-80a]
汎乘輕舟演漾靡所望吹嘘誰以益江湖相捐忘都冶
難為顔修容是我常兹年在松喬恍惚誠未央秋駕作/税駕者
誤按莊子逸篇尹儒學御三年而無所得夜夢受秋駕/明日徃朝師師曰今將教子以秋駕註曰秋駕法駕
其七十七
咄嗟行至老僶俛常苦憂臨川羡洪波同始異支流百
年何足言但苦怨與讐讐怨者誰子耳目還相羞聲色
為胡越人情自逼遒招彼𤣥通士去來歸羡遊
其七十八
[034-80b]
昔有神仙士乃處射山阿椉雲御飛龍噓噏嘰瓊華可
聞不可見慷慨歎咨嗟自傷非疇類愁苦來相加下學
而上達忽忽將如何嘰音機/小食也
其七十九
林中有竒鳥自言是鳯凰清朝飲醴泉日夕棲山岡髙
鳴徹九州延頸望八荒適逢商風起羽翼自摧藏一去
崑崙西何時復迴翔但恨處非立愴悢使心傷
其八十
[034-81a]
出門望佳人佳人豈在兹三山招松喬萬世誰與期存
亡有長短慷慨將焉知忽忽朝日隤行行將何之不見
入秋草摧折在今時亡一/作日
其八十一
昔有神仙者羡門及松喬噏習九陽間升近嘰雲霄人
生樂長久百年自言遼白日隕隅谷一夕不再朝豈若
遺世物登明遂飄颻
其八十二
[034-81b]
墓前熒熒者木槿耀朱華榮好未終朝連飈隕其葩豈
若西山草琅玕與丹禾垂影臨增城餘光照九阿寕微
少年子日夕難咨嗟
采薪者歌
日没不周西月出丹淵中陽精蔽不見陰光代為雄亭
亭在須㬰厭厭將復隆離合雲霧兮徃來如飄風富貴
俯仰間貧賤何必終留侯起亡虜威武赫荒夷邵平封
東陵一旦為布衣枝葉托根柢死生同盛衰得志從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