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f0045 望溪集-清-方苞 (master)


[007-1a]
望溪先生文集卷七
 贈送序
  送徐亮直册封琉球序
皇帝御極之五十有七年册封琉球國嗣孫尙敬爲中
山王故事以部郞儀狀端偉蓄文學者假一品服奉册
以行
天子命擇詞臣眾皆隱度徐編修亮直爲宜及命下果
爲介自奏漢以後中國有事於四夷其爲將則効命力
於鋒鏑其爲使則折衝口舌之閒以求得其要領故承
命者多以爲難今
天子德威遐暢方外鄕風小夷喁喁企瞻使節承命者
[007-1b]
有將事之榮而無失得之恤故人爭羨之遭遇異時亦
物情之不足怪者也吾聞古之贈行者必吿以所處今
亮直之行也雖折衝口舌之勞無事焉又其地絕海萬
里政敎所不經則詩人所謂諮詢諏度者亦無庸以吿
也亮直夙以文學知名兹其行也其耳目震駭乎乾坤
之廣大而精神澡雪於海山之蒼茫吾知其文章必有
載之而出者矣
  送王篛林南歸序
余與篛林交益篤在辛卯壬辰閒前此篛林家金壇余
居江甯率歷歲始得一會合至是余以南山集牽連繫
刑部獄而篛林赴公車閒一二日必入視余每朝餐罷
[007-2a]
負手步階除則篛林推戸而入矣至則解衣盤薄諮經
諏史旁若無人同繫者或厭苦諷余曰君縱忘此地爲
圜土身負死刑柰旁觀者姗笑何然篛林至則不能遽
歸余亦不能畏訾謷而閉所欲言也余出獄編旗籍寓
居海淀篛林官翰林每以事入城則館其家海淀距城
往返近六十里而使問朝夕通事無細大必以關憂喜
相聞每閱月踰時檢篛林手書必寸餘戊戌春忽吿余
歸有日矣余乍聞心忡惕若暝行駐乎虛空之逕四望
而無所歸也篛林曰子毋然吾非不知吾歸子無所向
而今不能復顧子且子爲吾計亦豈宜阻吾行哉篛林
之歸也秋以爲期而余仲夏出塞門數附書問息耗而
[007-2b]
未得也今兹其果歸乎吾知篛林抵舊鄕春秋佳日與
親懿游好徜徉山水閒酣嬉自適忽念平生故人有衰
疾遠隔幽燕者必爲北鄕惆然而不樂也
  送劉函三序
道之不明久矣士欲言中庸之言行中庸之行而不牽
於俗亦難矣哉蘇子瞻曰古之所謂中庸者盡萬物之
理而不過今之所謂中庸者循循焉爲眾人之所爲夫
能爲眾人之所爲雖謂之中庸可也自吾有知識見世
之苟賤不廉姦欺而病於物者皆自謂中庸世亦以中
庸目之其不然者果自桎焉而衆皆持中庸之論以議
其後燕人劉君函三令池陽困長官誅求棄而授徒江
[007-3a]
淮閒嘗語余曰吾始不知吏之不可一日以居也吾百
有四十日而去官食知甘而寢成寐若昏夜涉江浮海
而見其涯若沈疴之霍然去吾體也夫古之君子不以
道徇人不使不仁加乎其身劉君所行豈非甚庸無奇
之道哉而其鄕人往往謂君迂怪不合於中庸與親暱
者則太息深矉若哀其行之迷惑不可振救者雖然吾
願君之力行而不惑也無耳無目之人貿貿然適於鬱
栖坑阱之中有耳目者當其前援之不克而從以俱入
焉則其可駭詫也加甚矣凡務爲撓君之言者自以爲
智天下之極愚也柰何乎不畏古之聖人賢人而畏今
之愚人哉劉君幸藏吾言於心而勿以示鄕之人彼且
[007-3b]
以爲譸張頗僻背於中庸之言也
  贈魏方甸序
余窮於世久矣而所得獨豐於友朋寓金陵則有同里
劉古塘高淳張彝歎至京師則有靑陽徐詒孫無錫劉
言潔北平王或菴及邑子左未生劉北固而吳越淮揚
閒暫遊而志相得者又三數人雖貧賤羇旅未嘗一日
而無友朋之樂也惟乙亥客涿鹿自春徂冬漠然無所
向課章句畢輒登城西南隅坐譙樓望太行西山至暝
而不能歸雖風雨之夕亦然自生徒及僕隸居人皆怪
詫不知余爾時心最悲思念平時所與遊處者意愴怳
不能自克也踰歲東歸將遂農力以事父兄而家窮空
[007-4a]
又時爲近地之遊戊寅冬督學滏陽張公招至使院賓
從雜然酣嬉聒謔而余孤孑無與不異客涿鹿時有魏
生者居常嘿嘿而意獨向余問其世則明天啟申給事
吏科忤逆奄而死厰獄者其曾王父也次年春滏陽公
按試諸郡惟余與生畱舍署之西偏庭空無人時蔭高
樹俯淸池徘徊草露閒囘憶曩者客涿鹿時與生寂寞
相慰轉若有以自得者余倦遊計以匝歲爲止將就一
二故人謀所以歸隱者果竟得之終老不出矣然余縱
得歸而平生故交自彝歎未生外皆飄零分散無得安
居而從己所務者用此常以自恨而爲諸君子憂而魏
生言自給事時家無舊業其父兄伯叔父十數人皆仰
[007-4b]
食於生生之孤行遠遊蓋自此始而未知其所終也然
則生之別又遺余憂者矣
  送余西麓序
昔公羊氏之說經也其謬戾多矣然猶幸顯悖於道不
足以惑人而習而不察者莫如母弟之說故程子辨之
以謂母弟者所以别嫡庶嫡死則母弟以次立非謂有
疎戚於其閒也夫春秋之以兄弟書者以其未有爵列
故以其屬稱用別於公子之爲大夫者耳曷由知其母
之同異哉程子所以不深辨者徒以解時俗之所惑而
於經之本義有不暇詳焉耳自吾有聞見凡前子之於
母後母之於子一視如所生者十不二三得焉異母之
[007-5a]
兄弟篤愛而無閒疑者十不二三得焉自子言之則爲
不有其父自母言之則爲不有其夫豈非人道之極變
哉而相習爲故常甚矣其不思也吾友佘西麓博學有
文名稱蓋州部而少壯未嘗一至京師近六十忽來游
叩之曰昔吾有弟能服賈以養吾親吾是以能不離親
於外也吾弟死而家落父不能葬母無以養故顚頓至
此館於余踰年凡春秋霜露未嘗不痛其弟也風雨寒
暑未嘗不念其母也一日吿余將南歸曰吾女弟之夫
死吾不歸吾母疾將作矣因叩其家事始知西麓少失
母母撫之不異於所生而西麓之於弟妹亦終其身無
閒疑夫古稱孝者多以後母之不慈而彰而西麓之孝
[007-5b]
乃以母之慈而隱是其母子皆可風也於其行也遂見
於文兼著母弟曰弟乃公羊氏之過言而春秋本無此
義以補程子之所不及云
  贈潘幼石序
余數奇獨幸不爲海內士大夫所棄而有友朋之樂然
每怪平生故舊其道同志相得者所遇之窮必與余類
交淺者其困亦淺交深者其困亦深或始相得中道而
棄余與余迹漸遠而其遇亦漸通或當世名貴人無故
與余相慕用而屯蹇輒隨之吾不識其何以然旣而悟
日凡物之腐臭者有或近之則臭必移焉是何怪其然
或曰非此之謂也物無知人强合之故其臭移焉人有
[007-6a]
知其臭味之不同者孰能强之合也蓋必其氣之本衰
或時之已去而後乃與子相得焉子惡用自引咎哉潘
先生幼石余童子時以師友之禮交而先生常弟畜余
先生文行重江表方其壯盛未嘗一至京師老而來遊
閉一室諸公貴人有索交者一謝不通而獨暱就余先
生以貧故客遊至欲乏家事不問而爲余敎子嗚呼先
生之趨舍可謂與眾異心者矣夫昔之不余棄者尙或
未知余之腐臭也今則夫人而知之矣而先生乃好之
加篤焉豈臭味之同雖先生亦有不能自主者邪先生
之歸也余在塞上畱書索余言贈所處因書此質之吾
知先生必憮然而歎余言之鄙也
[007-6b]
  送左未生南歸序
左君未生與余未相見而其精神志趨形貌辭氣早熟
悉於劉北固古塘及宋濳虛旣定交濳虛北固各分散
余在京師及歸故鄕惟與未生游處爲久長北固客死
江夏余每戒濳虛當棄聲利與未生歸老浮山而濳虛
不能用余甚恨之辛卯之秋未生自燕南附漕船東下
至淮陰始知南山集禍作而余已北發居常自懟曰亡
者則已矣其存者遂相望而永隔乎已亥四月余將赴
塞上而未生至自桐瀋陽范恒菴高其義爲言於駙馬
孫公俾偕行以就余旣至上營八日而孫死祁君學圃
館焉每薄暮公事畢輒與未生執手谿梁閒因念此地
[007-7a]
出塞門二百里自
今上北巡建行宮始二十年前此蓋人迹所罕至也余
生長東南及暮齒而每歲至此涉三時其山川物色外
與吾精神相憑依異矣而未生復與余數晨夕於此尤
異矣蓋天假之緣使余與未生爲數月之聚而孫之死
又所以警未生而速其歸也夫古未有生而不死者亦
未有聚而不散者然常觀子美之詩及退之永叔之文
一時所與遊好其人之精神志趨形貌辭氣若近在耳
目閒是其人未嘗亡而其交亦未嘗散也余衰病多事
不可自敦率未生歸與古塘各修行著書以自見於後
世則余所以死而不亡者有賴矣又何必以别離爲戚
[007-7b]
戚哉
  贈淳安方文輈序
文章之傳代降而卑以爲古必不可復者惑也百物技
巧至後世而益精竭心焉以求其善耳然則道德文術
之所以衰者其故可知矣周時人無不達於文見於傳
者隸卒厮輿亦能雍容辭令蘇秦旣遂代厲始脫市籍
馳說諸侯而文辭之雄後世之宿學不能逮也蓋三代
盛時無人而不知學雖農工商賈其少也固嘗與於塾
師里門之敎矣至秀民之能爲士者則聚之庠序學校
授以詩書六藝使究切於三才萬物之理而漸摩於師
友者常數十年故深者能自得其性命而飇流餘燄之
[007-8a]
發於文辭者亦充實光輝而非後世所能及也漢之文
終武帝之世而衰雖有能者氣象薾然蓋周人遺學老
師宿儒之所傳至是而掃地盡矣自是以降古文之學
每數百年而一興唐宋所傳諸家是也漢之東宋之南
其學者專爲訓詁故義理明而文章則不能兼勝焉而
其尤衰則在有明之世蓋唐宋之學者雖逐於詩賦論
䇿之末然所取尙博故一旦去爲古文而力猶可藉也
明之世一於五經四子之書其號則正矣而人占一經
自少而壯英華果銳之氣皆敝於時文而後用其餘以
涉於古則其不能自樹立也宜矣由是觀之文章之盛
衰一視乎上之所以敎下之所以學各有由然而非以
[007-8b]
時代爲升降也夫自周之衰以至於唐學蕪而道塞近
千歲矣及昌黎韓子出遂以掩迹秦漢而繼武於周人
其務學屬文之方具於其書者可按驗也然則今之人
苟能學韓子之學安在不能爲韓子之文哉吾同姓在
淳安者曰文輈以時文名天下其於三代兩漢之書童
而習焉及成進士則一以爲古文其仕也始出而顚人
皆惜其年力之盛强吾獨謂天將開之而使有得於古
也其前之學有可藉而後之爲時也寬聞吾言可以速
歸而從所務矣
  贈李立侯序
書傳所記奮迹自己而立功名者眾矣而德與言則常
[007-9a]
有祖若父淵源之自焉其無可徵者或緖遠而迹微於
世無傳焉耳而可徵者十常六七非獨道術之所漸然
也其得於天淸明秀傑之氣實有以類相衍而非眾人
所得同者余游好中資林可與學古而望其有立於德
與言者僅得數人而幾於成者蓋寡其語人皆曰吾爲
境困也時相迫也而悔而自責未嘗不曰志之不固焉
夫功必有所待而後成若德與言則根於心達於學而
與時偕行者也何境之能奪哉吾晚交得李君立侯相
國安溪公之孫也氣淸而識明甫踰冠於古人之學已
見其端倪相國德業於時爲卓而經義則爭先於前儒
立侯實朝夕承學又其時則寛然也其境則泰然也然
[007-9b]
則天之所厚而所就終遠過於吾儕者舍立侯其誰望
與抑余昔所交數君子其資材與學所已至皆槪乎能
有立者也彼年如立侯時自命何如哉而或終以無成
或少有得而不能盡其才卽余亦未嘗不爲之惜也故
於立侯之歸也爲道諸君子之所悔以贈其行
  送李雨蒼序
永城李雨蒼力學治古文自諸經而外徧觀周秦以來
之作者而愼取焉凡無益於世敎人心政法者文雖工
弗列也言當矣猶必其人之可故雖揚雄氏無所錄而
過以余之文次焉余故與雨蒼之弟畏蒼交雨蒼私論
並世之文舍余無所可而守選踰年不因其弟以通也
[007-10a]
雍正六年以達甯守承事來京師又踰年終不相聞余
因是意其爲人必篤自信而不苟以悅人者乃不介而
過之一見如故舊得余周官之說時輟其所事而手錄
焉以行之速繼見之難固乞余言余惟古之爲交也將
以求益也雨蒼欲余之有以益也其何以益余乎古之
治道術者所學異則相爲蔽而不見其是所學同則相
爲蔽而不見其非吾願雨蒼好余文而毋匿其非也古
之人得行其志則無所爲書雨蒼服官雖歷歷著聲績
然爲
天子守大邦疆域千里昧爽盥沐質明而涖事臨民一
動一言皆世敎人心政法所由興壊也一念之不周一
[007-10b]
物之不應則所學爲之虧矣君其倂心於所事而於文
則暫輟可也
  送鍾勵睱甯親宿遷序
古之爲交也粗者責善而精者輔仁至於爵位之相先
患難之相死抑末也鍾君勵暇始冠余見之其師所其
後時往還而徒視以眾人舒君子展者勵暇之友亦余
所善也雍正丙午子展有憂勵暇急之遂視其病因治
其喪自杪冬涉三月上旬迫試期不輟是年成進士以
家事畱京師會選期不就眾以爲疑曰吾二親皆近六
十假而官蜀粤滇黔將若之何噫勵暇之情人人之情
也然吾未見人之數數然也叩其所學則誦易詩書治
[007-11a]
三傳旁及屈氏莊氏之文有年所矣嗚呼其前行蓋基
於此乎因與考三禮而講以所聞其家事畢以未竟余
說畱者復數月庚戌九月將甯親於宿遷乃正吿之曰
君子之爲學也將以成身而備天下國家之用也匪是
則先王之敎不及焉若以載籍自潤澤而號爲文儒則
秦漢以降始有之是謂好文非務學也君子之立身也
非比類不足以成其行一出焉一入焉塗巷之人也學
也者務一之也其事必始於愼獨而終於獨立不懼遯
世無悶匪是而能一之者鮮矣凡子之所已能皆學者
之疏節也繼自今其事乃日起而蹈之益難子往矣繼
自今不學之友日誑誘於外而妻子交訌於中吾懼子
[007-11b]
之有基而復壞也吾病且衰將不復見子矣願子時誦
吾言而勿自墮其力也
  送張及渠守揚州序
儀封張淸恪公廉察江蘇始至未受印篆謁制府卽迴
車過余余固辭不獲命公入曰吾聞子有年迫欲相見
一論學耳余謝曰某未知學但聞守官之大戒二其一
義利也公於此旣皭然而不滓矣進乎此則利害非知
命而不惑者不能毋搖公喜曰吾固知子之論學必篤
也及公自閩移撫江蘇首劾制府噶禮人皆爲公危而
先帝卒直公而黜制府方公與制府相持會余以南山
集牽連赴
[007-12a]
詔獄制府遂劾公久閉余於官舍不知所著何書而
先帝之矜余實自此始用此知人生稟命各有所錯其
惑於利害者徒自毀其德義而於利害之定分實無毫
末加損也及余蒙
恩赦宥而公亦內召相見於京師述前言爲忻暢者久
之公有良子曰又渠余未得見已聞其名字於鄕人及
爲戸部員外未數月粤東援
恩詔請免宿逋數萬同官皆難之君力爭自復於長官
獲免粤西四川滇黔皆賴焉由是知名尋擢正郞踰年
特簡出守揚州將行乞言於余余謂君於兹行有所易
亦有所難昔武侯之德在蜀子瞻嗣焉蜀有善政眾必
[007-12b]
歸美於瞻今君所治卽先公所撫之士民也未言而民
先信之令出而民爭趨之事半而功倍此其所以易也
然少不如公則邦人之責望必過於他守君早歲見知
聖天子公卿交薦異日名位之與先公並不足爲君期
也所難者德義之繼承耳義利之介余知君必無愧焉
其進乎此亦惟前所以吿公者而已君旣有意於余言
則余將拭目而觀君之始政矣
  送黃玉圃巡按臺灣序
康熙六十年夏四月朱一桂構亂臺灣殺總兵官據其
城監司郡縣吏並逃散賴
天子廟算秋七月叛者悉得臺灣平其冬
[007-13a]
命擇臺臣廉靜有才識者往巡視而余同年友黃君玉
圃實承命以行余聞臺灣之將有反側也閩人及宦遊
行賈者知之垂二十年矣蓋其地踔絕海中民不火食
自混闢未通外人明亡鄭芝龍始入據之入
國朝四十年然後鄭氏歸命置郡遣吏農桑肈興沃壤
千里百產豐饒而土人愚惷恇悸浮寓姦民因得巧法
承賦於有司而私其士役其人農收畜產毫髮不得自
專甚者猱雜其妻子而吏陰利姦民之奉漫不訾省思
亂者十室而九故一二姦民煽數十百人遂戕大帥謀
拒王師蓋陰恃土人深怨以爲一旦可竊據也初鄭氏
既覆有謂此土宜棄而不守者不知方其未闢於中國
[007-13b]
誠不足爲有無今則民眾百萬粟支十年屹然爲海疆
重地與閩浙江南沿海諸鎭相應接則島夷洋盜不敢
萌窺伺內地逋亡者無所伏隱而菽粟百貨歲溢於泉
漳苟不能守則害亦視此故
天子加意撫循凡監司守令必使大府任舉屬吏才實
顯著者始調移之而大府所任率平時善事其左右興
作採辦爭先於羣吏者是以民重困而上不知不至於
爲國生患不止也夫粤東閩滇今之吏所號爲沃區也
而民困於無吿視瘠土有甚焉又功令凡邊塞山海要
地吏雖已除大府得易置其所任舉果有異於臺灣之
羣吏乎由是觀之法雖良付之非人其不能究宣
[007-14a]
天子之德意而毒民以病國者可勝道哉君廉能夙著
於吏部及臺中其能綏靖此邦已爲眾所豫信然詩有
之周爰諮諏周爰諮謀凡此類皆可因使事而歸吿也
於其行也言以要之
  再送佘西麓南歸序
雍正八年議開博學鴻辭科
詔閣部院司府寺三品以上曁直省督撫學臣舉學與
行兼者諸公多叩余以所舉余應之曰稱此者實難而
辨所應舉則易夫行必有迹學與辭尤藝之外襮而與
眾共之者非若德藴於心或深濳而不易識也然必鄕
國莫不知天下莫不聞然後舉者無怍在人不疑是則
[007-14b]
匪易耳因自計執友之存者惟南昌龔纓孝水歙縣佘
華瑞西麓遊好之久者則嘉善柯煜南陔淳安方楘如
文輈乃以四人者汜詢於羣公皆曰是誠無怍矣或曰
其學與行信稱矣而舉者則非宜文輈前挂吏議例不
得與於斯其三人皆就耄矣徵之不能至至矣能入試
哉余曰雖然使士知實至而名必附無求而志自通於
風敎亦小補焉及檄下則南陔疾已亟矣喟然曰方君
此舉使海內窮士聞之一嗚咽耳孝水亦病不能行而
西麓以乾隆元年孟秋至余曰子尙能卽事邪曰吾腕
不勝書數年矣固以請而有地治者難之戚友致道齎

[007-15a]
明天子方興聖治吾扶杖天衢以觀德敎且得與衰殘
執友講問逾時而歸此行豈虛也哉眾試畢余吿二相
國將舉君爲太學六館師兼纂一統志二相國以爲宜
而西麓決意治行曰吾始願已畢矣子視吾年力尙能
有立邪將以爲名乎抑有所利之也西麓孝友文學爲
鄕國所眾信久矣兹行也又以見君臣朋友之義進退
辤受之衡故詳敘之以贈其行
  贈宋西羾序
雍正壬子春余道逢相識人甫下車適有過而與言者
叩之則亡友之子宋華金西羾也接其語觀其詩久而
益有意於其人西羾大父冢宰公及父山言再世以詩
[007-15b]
名余爲諸生冢宰巡撫江蘇降爵齒而禮先焉山言年
較長而視余若其所嚴事者觀西羾之詩與其爲人雖
得之性資抑祖若父淵源之所漸也余夙有作序之戒
而西羾以爲請乃誦其所聞而使自擇焉先君子有言
自晚周秦漢以來治文術者代降而卑皆以爲氣數使
然非也古之以文傳者未或見其詩以詩鳴者亦然唐
之中葉始有兼營而並善者然較其所能則懸衡而不
無俯仰矣自宋以降學者之於文術必徧爲之夫是以
各涉其流無一能窮源而竟委也如曰氣數實然則建
安以後之綺麗有陶濳者出而渾然元古矣李白杜甫
興於唐而六朝雜家盡爲所掩今子於詩旣得其徑塗
[007-16a]
苟日進而不已豈惟接武於先人安知不遂與古人相
角逐乎曩子欲兼治古文自今以往無庸也子之年長
矣少壯之心知旣役於時文而今有官守日力之畱餘
者雖壹併於詩猶恐其術之難竟也而又可兼務乎若
夫植志行身之義守官制事之方苟欲稍異於眾人而
自儕於古人其事更有艱且大者卽文術可置而勿事
也若尙能兼則又諸之所藉以增重也西羾能篤信吾
言他日宦與學皆成而出其詩以質於世卽以是弁於
簡端可矣
  送雷惕廬歸閩序
余嘗與漳浦蔡聞之太息生才之難計數平生朋好如
[007-16b]
賓實滄洲後生中尙未見堅然可信其幾及者而况古
之人乎聞之曰吾門雷生卽後起之賓實也始生見余
於聞之齋中卽命請業於余余固辤而答以儕輩之稱
者凡四三年至是始受而不辤乾隆四年冬其父惕廬
至京師生以吿曰吾父兹來蓋以察鋐守官之志行又
念漳浦師歿未知所學於先生者何似也翼日君過余
氣肅而容安語無枝葉自是益有意於其人將歸鋐請
曰吾父願得贈言以不虛此行惟鋐亦望先生爲揭父
師勖厲之心以爲此生之銜勒也昔曾子論大孝尊親
其實在國人稱願以爲君子之子是謂成其親之名以
俗觀之則君之所以敎與鋐之所以承者已足爲鄕人
[007-17a]
所稱願矣然欲得此於海內之士君子則必重自砥礪
要以終身而後可定焉至百世以下使人推原於所生
必曠世一見之人振古以來可指數也由是言之鋐將
無負於余與聞之之所期則如賓實諸君子而可矣欲
盡尊親之道而遠希曾子之所云則其事蓋未有終極
也君家閩粤竟世爲諸生濳德隱行余無從而得之凡
爲人子者莫不欲歸美於其親鋐所稱亦未可徵引第
君之來也將以察鋐守官之志行則所以自檢其身者
必嚴矣以余爲羣士所背馳而獨信予言之無棄則其
胸中必確乎有主而不隨時爲俯仰卽此可以定鋐之
祈嚮矣故於其歸也遂見於文俾其鄕人及海內士君
[007-17b]
子異日皆有考於余言
  送官庶常覲省序
始子叩吾廬欲爲弟子而吾辤之堅非相外也計將爲
講誦之師則衰疾多事無日力以副所求將有進於是
者則吾身之無有而又何師焉及再三云則不復辤以
窺子之心神若誠有志於謀道者吾身雖不逮儻誦其
所聞而得能者吾志猶有寄焉古人之敎且學也內以
事其身心而外以備天下國家之用二者皆人道之實
也自記誦詞章之學興而二者爲之虛矣自科舉之學
興而記誦詞章亦益陋矣蓋自束髮受書固曰微科舉
吾無事於學也故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惟科舉之知
[007-18a]
及其旣得則以爲學之事終而自是可以慰吾學之勤
享吾學之報矣嗚呼學至於此而世安得不以儒爲詬
病乎今子得館選未數月而吿歸省母是子知學以得
身而識所祈嚮也雖然所以務學之根源辨之尤不可
以不審將以爲名則自致於父母兄弟者皆以見美於
人而賊吾之本心將以旣其實則所以備天下國家之
用者皆吾性命之理而不可以苟遺也自省自克於二
者之閒而防其心之偷乃百行之源學者之始事也子
之歸也果能專篤以厲所學深固以植其行俾泉漳之
閒後起者以爲表的則吾與子之爲師爲弟子所關不
細若曰吾旣有所得以爲親榮可以優游而卒歲矣則
[007-18b]
皇皇焉欲自得師義焉取哉晉平生非久故相親者未
嘗假以文懼吾言之不實也而特表子王父之墓蓋粗
得其略於所治武强之士民又將慊子之志而因以相
砥淬耳然記不云乎大孝尊親使國人稱願然曰幸哉
有子如此是乃君子之所謂孝也子能用吾之言以成
其身則所以樂其親而榮其祖者大矣於其歸也申以
勖之
  送吳東巖序
康熙乙未仲春吾友東巖南歸過余爲別將行曰子不
能歸吾不能復來兹爲永訣矣因相持噭然而哭不能
自抑也憶癸酉丙子閒余試京兆則聞世胄以學行重
[007-19a]
朋齒者三人曰歙縣吳東巖山陽劉紫函寶應喬介于
而三人者皆與余一見如舊識紫函介于號爲能時文
而東巖兼治古文或謂古之道不宜於時東巖弗顧也
每榜後羣士舉積學而上壅者與苟得者相提而論以
病有司之枉此三人必在所計數然其後二十餘年更
八九舉而卒無一得者焉丙子後介于招余授經於寶
應因往來淮揚閒而東巖適授經於廣陵故余中歲與
三人者相見日爲多自余遘難介于省余於金陵及出
刑部獄復再至京師而東巖亦至囘思少壯游從燕市
時不獨二君子以憐余而余亦以憐二君子介于之歸
也余戃然若無所依而今東巖復長往將何以處余乎
[007-19b]
東巖歸將道淮以至於揚其以余之狀語紫函而爲叩
介于尙能北來以慰余之索居否也
  贈石仲子序
東村山人幼遘疾弱足而志甚偉有二子並英特其長
子爲諸生余見其試牘謂當早遇尋成進士入翰林有
聲仲子八歲能舉巨石重三鈞將冠與虎士搏可仆四
三人山人欲余爲文以勖之而未暇也余南歸踰年以
書來吿曰次兒得沒人之術能舍舟楫而越江河矣又
踰年來吿曰近使受書補幼學蓋山人自大父以來皆
官禁闥階崇祿厚故身雖不仕常望其子輸力竭忠而
赫然有所樹立也往者余以衰殘荷
[007-20a]
世宗憲皇帝曁
今上摉揚俾贊閣部敎習庶常竊慮辭章聲律未足以
陶鑄人材轉跼其志氣使日趨於卑小欲倣朱子學校
貢舉議分詩書易春秋三禮爲三科而以通鑑通考大
學衍義附之詩書易附以大學衍義春秋附以/通鑑綱目三禮附以文獻通考以疑義
課試當路者多見謂迂遠不近於人情惟高安朱可亭
江陰楊賓實所見與余同久之亦以違眾難行止余余
猶欲發其端乃奏河北五路及邊方人不諳聲律宜專
治經史果格於眾議乃私擇其有所祈嚮者喻以宜取
幼所熟四書語反之於身以驗其然否三分日力以其
一討論通鑑中古事每相見必舉古人處變而得機宜
[007-20b]
遭危而必伸其志者以警發之山人之長子爲庶常時
聞之有素矣今仲子學書舍此亦無可置力者夫陸行
不避兕虎水行不避蛟鼉極所能不過偏裨之壯猛者
耳具大將之才識而一歸於忠孝非深究古今事物之
變而槪乎有聞於道者不能果能不誤於所趨庶其終
有立乎若專恃藝勇或假學誦爲進取之資則山人本
所以敎者豈爲此哉遂序之以報山人當有味於余言
  贈介菴上人序
佛之徒而儒行者曰介菴雲南昆明人從其本師蘭谷
至京師蘭谷閉門學易絕人事者十餘年獨時就余講
問經義介菴侍側其意所向無纖微不先得者余嘗就
[007-21a]
其溷匽修潔如小齋叩所以則下通水流躬盪滌日日
而新之蘭谷之卒也以腹疾困牀褥無晷刻之甯凡五
旬有七日介菴面若非人期年之後深墨之色始少變
而未復其常余自反所以奉吾親不能如是之誠壹也
蘭谷之書歲時必易稿介菴隨手錄所增芟皆能默識
鷄鳴而起端誦尙書毛詩莊屈左馬之文夜分不輟而
拚掃炊烹以事其師者細大無遺余學於父兄未嘗有
師而承師務學如是其篤專者所見亦甚罕也嘗勸介
菴宜畜髮反爲儒喟然曰吾師早見及此矣某始冠子
千金命之淮南定居於其鄕蘭谷如皋人/薙髮于雲南立室家爲視
先人冢墓曰吾已自誤不可更誤人時某以師年已至
[007-21b]
不忍離今長矣懼以家自累而學與行終無所成爲天
下笑且某幸有兄弟之子以續吾宗此身得寛然天壤
閒百事不問而獨從所好苟再誤悔其可追介菴楷隸
書數十年少倫比鐫篆爲時所珍其持身交友遠於流
俗者非一端而余獨標其志行以覺吾子姓兼示儒衣
冠號爲孔氏之徒而行則背之者
 壽序
  高素侯先生四十壽序
苞聞古之學術道者將以成其身也孔子語曾子所謂
大孝尊親者使國人稱願皆曰君子之子也自科舉之
法行士登甲科則父母國人皆曰其名成矣所謂顯揚
[007-22a]
莫大於是矣人心蔽陷於此者蓋干有餘年吾師宛平
高公少時遭家震愆太公倅某縣以事戍黑龍江世父
命公守市肆公且市且讀書卒成進士入翰林上書求
代戍詣通政司都察院皆不能達會贖罪例開乃涕泣
吿請於師友卒贖太公以歸祖母段太孺人年九十母
子重見又六年始考終及公視學江南太公太母猶逮
養都人士莫不歎羨自世俗言之則公之名旣成卽君
子觀之事父母亦可謂能竭其力者矣然余觀北宋丞
相富公節義功烈與韓魏公相匹而眉山蘇洵上書謂
古之君子愛其人也則憂其無成今公爲文學侍從之
官嘗主鄕試視學政不失士心亦守官者之常余居門
[007-22b]
下數年竊懼公循致高位而碌碌無所成也康熙壬申
公自翰林改官京卿會强仕之期故舉蘇洵吿富公者
以爲壽
  張母吳孺人七十壽序
以文爲壽明之人始有之然其知體要者尙能擇其人
之可而不妄爲而壽其親者亦必擇其人之可而後往
求今之人則不然其所求必時之顯人而其文則傭之
村師幕賓無擇也其所稱則男女之美行皆備而不可
缺一焉而族姻子姓之瑣瑣者並著於篇夫古之良史
其紀事也直而辨簡而不汙雖帝王將相豪傑賢人所
著多者不過數事而况鄕曲之人閨中之女婦乎言孝
[007-23a]
者稱舜與曾閔非他聖賢之不必然也人之行或遭變
以扺其極而稱人者必舉其尤以見異也且古人之事
其親可以致隆者無弗致也而善與惡則不敢誣惡之
可掩者掩之而已其身所絕無之善則不敢虛加焉古
人之於友求無不應也而稱其善以著於後則不敢過
蓋以善之未有者虛加於親則爲不誠於其親稱人之
善而過其實則其文無以信今而傳後非知道之深豈
能無惑於此與張君自超余所兄事也太夫人七十命
予以文叩所以爲文者而張君曰吾母之壯也事皆聽
於吾父旣老而吾長焉皆女婦之常耳獨不喜吾應舉
求仕此吾所以無汲汲干進之心也噫張君非事親之
[007-23b]
誠知道之深而能爲是言與卽夫人之賢可知矣古之
遭變而見稱者非其人之願也當其常則務道之盡而
無爲名焉周之初后夫人之德著於詩者皆女婦之常
也其所以傳者蓋將用之閨門鄕黨邦國以化天下而
爲聲敎焉虞夏以前女婦之賢聖者眾矣豈是之不能
盡與而無傳焉者務道之盡而無爲名也夫人處常而
不務爲名卽道之盡可知矣所不喜於張君者以道之
盡責張君也張君歸誦吾言以稱觴於堂吾知夫人必
忻然而樂也
  李母馬孺人八十壽序
自周以前女婦之傳者多以德秦漢以後多以節與才
[007-24a]
而最幸者莫若以子之賢古之時女敎修明婦人之有
德者眾矣而易詩書春秋所稱非后夫人則帝王公侯
之女婦也然則有德而無聞焉者多矣其以節與才顯
必所遭有大不幸者然自北宋以後十室之邑著貞烈
者必有數人焉其鄕里之人有稍遠而不知其名氏者
矣而以子之賢傳者炳然可計數也然則爲人子而能
以其母傳尤孝之大者與抑吾觀自古才知功名之士
其父母不必盡賢者有之矣而學士眞儒不獨父多賢
母亦多賢以世所聞類所不聞槪乎其不爽也豈非氣
稟之相承實與夫雜糅者異與燕之南有賢人焉曰李
塨剛主其父孝慤先生與博野顏習齋號北方之學者
[007-24b]
其生母馬孺人孝慤之側室也事嫡如母嫡馬孺人愛
之如同生孝慤之母倚之過於羣子婦始吾見塨之賢
而幸其能以孺人顯也及悉於孺人之事而後知孺人
之賢實有以啟塨焉塨所學非一世之業也孺人之賢
蓋將歷久彌彰而爲後世所計數焉以視夫凡婦人之
壽耇者異矣歲秋八月孺人八十塨來乞言因稱此爲
孺人壽而又以使塨益自厲也
  胡母潘夫人七十壽序
吾友胡君錫參於其母潘夫人六十時請余文述其志
節與敎諸孤者以壽余曰非古也有暇則傳以詳之丁
酉春錫參北試京兆曰以吾母敎余兄弟之勤終不能
[007-25a]
不惓惓於此故承命以來其秋果得舉冬十有二月請
余曰獻歲正月吾母七十矣將使仲弟西章歸爲壽子
姑以一言先之可乎余觀書傳所記富貴顯榮之人其
生也不擇其世者有之矣若賢人君子則非獨其世隆
也亦兼稟於母德焉自吾與錫參遊而意其將爲賢人
也及詳其先世及母夫人之志節而益信其終有立也
然錫參近五十矣其學與行置之眾人之中雖有異焉
而迫於羇窮不能直推而前以躪古人之迹者多矣夫
人之以科目望錫參蓋父若祖及胡氏之先皆自於此
故結於習見而不能不以此爲重也今錫參旣有得焉
以慰其親斯足矣若假道於此以求爲富貴顯榮之人
[007-25b]
則夫人前之所以敎者豈其然哉繼自今錫參舍是而
務其遠者大者則其無曠先緖而顯夫人之志節有什
百於此者矣西章歸其稱是以爲壽
  蔣母七十壽序
康熙五十二年七月余在塞垣友人蔣錫震自京師以
書來曰吾母七十矣吾少孤家貧母撫且敎以至於今
艱難可無述而知也子爲文以壽可乎余少讀戴記見
先王制禮所以致厚于妻者視諸父昆弟而每隆焉疑
而不解也旣長受室然後知父母之安否家人之睽睦
實由之及見戚黨閒或遭大故遺孤襁褓其宗祀與家
聲皆係于女子之一身而諸父昆弟有不可如何者然
[007-26a]
後知先王制禮乃述天理以示人而非世俗之淺意所
可測也曾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
大節而不可奪也是三者賢人君子之所難乃委巷之
女子一入室而義當以此責之其責之也專以嚴則禮
之敢不重歟夫婦人尙志節固已而立孤尤難能食之
而不能敎非所謂可託也又或煢獨無依則紀衣食持
門戸其難有過于寄百里之命者若太夫人於蔣氏信
可謂艱貞而無負於寄託矣以余所見婦人著志節者
賦命多蹇子姓成立者希蓋造物者旣以節顯其身他
福祥或不能兼與而太夫人獲天佑康甯壽考錫震成
進士從容色養鄕里傳爲美談閨門之內聞而興感於
[007-26b]
女敎所關不細因書遺錫震以慰其親且使眾著于先
王之禮意焉
  汪孺人六十壽序
昔聖人之制夫婦之禮也其合離厚薄一視其所以事
父母而己之私不與焉故婦順成内利而家理以眾人
觀之事淺而情暱莫如夫婦之居室矣而婚禮之樂歌
曰德音來括又曰令德來敎其卒章曰高山仰止景行
行止此君子所望于賢師友而不可必得者而以責于
始入室之婦人詩人豈故迂其義哉蓋不如此不足以
盡夫婦之理而爲人倫之極也杕杜之三章曰王事靡
盬憂我父母男女暌隔不自言其傷而獨以憂其舅姑
[007-27a]
爲大慼女子之志行若此豈非所謂高山之可仰景行
之可行者與吾友曹晉袁少孤貧客遊授經以養其母
近三十年其妻汪孺人能喻其志曲折致忠養不異于
晉袁而太夫人以忘其憂晉袁兄弟七人皆同居有得
于外孤者嫠者先取足焉孺人布衣糲食常不充晉袁
閒語孺人曰吾久客雖以養顧亦使嫠知有夫者常獨
居無懊恨耳孺人自是恩禮有加而嫠者以忘其苦太
夫人之終也晉袁適遠遊孺人久弱足匍匐在視太夫
人執其手大號痛哀動左右晉袁性剛直治家素嚴于
妻子淡如也至是感孺人誠孝相敬愛老而彌篤蓋晉
袁之刑于妻與孺人之順于姑而宜其家人者按之古
[007-27b]
者夫婦之禮可謂合矣已亥季夏孺人六十其子恆占
將請余文歸壽其母而晉袁數止之蓋知余之艱于文
尤病以文爲壽之非古也而其子卒固以請余嘉孺人
之行幾近于詩人之所云而傳其事將有裨于女敎于
是乎書
[007-28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