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022 清江詩集-明-貝瓊 (master)


[023-1a]
  欽定四庫全書


  清江文集巻十三     明 貝瓊 撰


  金陵集


  思勤齋銘


  國子生桑懋以思勤名齋求余一言申其義至於三四
無倦色余惟唐韓子進學解曰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
於思毁於隨所以誨夫人也其游箴曰余少之時將求
多能早夜以孜孜余今之時既飽而嬉早夜以無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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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懲諸已也懋尚以韓子之誨諸人者為勉以其懲諸
己者為戒可與進學矣因為之銘曰


  木願為材人願為賢人胡不學以遊以盤譬彼立枯望
其參天其學何如如行無退思故不昏勤故不怠惟思
與勤進學之功業日以廣徳日以崇在昔聖人純亦不
己未得則憂既得而喜矧余小子弗聰弗明墨卿司訓
用戒其荒


  跋趙文敏帖


[023-2a]
  吳興趙文敏公少學山谷書後學鍾繇又以古今莫過
於二王遂極力攻之至其晚年所進駸駸龍跳虎躍之
妙蓋得之心而應之手不待觀公孫劒器而至此也論
者謂其集衆體之大成亦豈過與此帖乃與其姪某者
時為儒學提舉猶未除山谷氣韻也吁公一代偉人博
學而多藝非特翰墨之仿鍾王而己余素不善書獲觀
真蹟於五十年後三復斂衽


  跋王逸老書八仙歌後


[023-2b]
  凡藝始於學而卒於悟學而工不若悟之神此張旭觀
公孫大娘舞劔器遂進於草書也宋王逸老亦以草書
名世先人守中處士嘗藏二紙於家余少時尚及見之
後為好事者持去今張宗儒來京師以所書杜少陵飲
中八仙歌示余蓋尤豪宕有法真有旭之悟者乎李白
詩稱懐素飄風驟雨落花飛絮之態雖非白作亦曲盡
懷素之變者余於逸老亦云


  書杏林生意圖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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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杏林生意圖錢顒為姑蘇陶友諒作也觀其依山屋
數楹而坡石之外樹數百株髣髴花開高下芳紅爛紫
與日光霞氣參錯不啻遊匡廬間過董仙人之所居也
其生意油然可見矣然生意斂之至宻不容一粟鬯而
逹之彌乎天地杏林特其一耳蓋一元之氣流行四時
則有無窮之生意而物之生者亦無窮焉人徒觀夫方
春之時雨露所及者雖隂崖絶島或芽或枿或苞或蕚
以為否極而通而生意之充塞莫不發榮滋長如此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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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知氷雪之際苦寒折膠華者既斂實者既脫如千兵
萬馬鏖大漠之野而亦未嘗無生意焉此造化不巳之
機也今醫以生意屬之杏林者蓋舉小以著大且言其
術足以利物充其虚而起其憊為能復天地之生意而
死者以蘇功有補於造化之不及者與吁董仙人之時
食其杏而夀者幾千人矣後世之醫固未至於奉之神
茍欲儗其治人而全乎天年其設心豈不仁矣哉此余
深嘉友諒之為人而又喜命名之意深逺也故書以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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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跋耕漁圖


  右南溪耕漁圖刑曹郎中堵文明所作赤城吳仲謙之
隱居也築堂若干楹背隂而靣陽有山北自鷓鴣之脊
蜿蜒南迤以屬其居而三嶼平岡旁列左右鳳山龍山掖
兩隅而特起如僎价焉堂瞰大溪百頃可俯而鑑其南
則紫凝翠屏危插天半西距寒明二巖三十里赤城桐
栢皆在其東北起伏向背四顧類城郭狀天台之勝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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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於此桃李敷榮松竹交䕃不啻秦人之武陵溪世莫
得而知者圖之位置亦曲盡逺近之勢矣仲謙於是治
沃饒之地率童奴耕其中溪又多大魚時漁以給朝暮
故以耕漁自號復求余為之說余惟耕之與漁皆事之
細者而豪傑之士窮而在下者恒託之為名若伊摯之
耕於莘野耕而顯也遂開有商六百年之王業鹿門之
龎徳公則隱而耕矣呂尚釣於璜溪漁而顯也為周之
師而封東海若桐江之嚴光則隱於漁矣或論其為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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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者難為龎與嚴者易又惡知遇時而成功者固非常
人之所及而守節以抗世者孰能過於二人哉今仲謙
肆志佳山水間非求顯如伊呂蓋欲附鹿門之龎桐江
之嚴而同其高也余恐才名聞於時且將應聘而出不
得遂溪南之樂於異日而貽田翁溪友之所譏不若去
耕與漁混乎田翁溪友以泯其跡之愈焉因書其說以
諗之仲謙必有會於心者矣洪武六年嵗在癸丑冬十
月國子助教檇李貝瓊書於時習齋


[023-5b]
  跋馬文璧雲林隱居圖後


  昔余客雲間與今撫州太守秦溪馬侯文璧居相近志
相合未始一日相違焉文璧工畫山水能兼董北苑米
南宮筆法視今人蔑如也讀書之暇往往託興豪素三
吳人以重價購之嘗為余作雲關曉度髣髴遊青城大
白間而位置神氣若出造化不見其為巧而巧自形焉
兵變之餘東西散處洪武三年文璧以召至京師遂有
撫州之命後二年余繼起為國子助教相望千有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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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閱霜暑求如向之在雲間時窮日夜為樂何可得耶
儒者詹明初自西江來文璧貽余近詩讀之恍然如夢
明初且言其耳聰目明公退不輟筆但髮少白耳乃出
隱居圖相示觀其山之若有若無而高下雲氣戎戎疑
欲飛動如天之將雨玉女曝衣也下有伏流曲折小橋
横臥橋外人家皆草屋荆扉前後古木不根著者數十
株殆無刻畫視南宮未可優劣巳復題其左亦有歸老
之志焉余久思林壑即其詩畫而益増感慨第竊禄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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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未能引疾而退耳然老不任事亦何能為耶徒使龍
湫虎穴之盟久寒而  也因言以志余之心使山
靈有知尚無拒於他日云


  釋奠解


  或問余三皇何人也曰古聖人也曰其為聖人也柰何
曰庖犧氏闡天下之文神農氏興天下之利黄帝制器
尚象以通天下之變此為治者莫過於三皇也曰孔子
之於三皇何如曰孔子不得如三皇脩君師之職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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刪詩書正禮樂贊周易脩春秋以明綱常於萬世徳雖
同而事則殊矣然則祀三皇於學以孔子配之可乎曰
不可以三皇為先聖以孔子為先師奚為不可也曰義
各有所當也按周禮凡有道有徳者使教焉死則以為
樂祖祭於瞽宗故文王世子篇曰凡學春官釋奠於其
先師秋冬亦如之若禮有高堂生樂有制氏詩有毛公
書有伏生皆先師之類也又曰凡始立學者必釋奠於
先聖先師釋者曰先聖若周公孔子其下云凡釋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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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有合也有國故則否蓋謂國無先聖先師則所釋奠
者當與鄰國合若唐虞有夔伯夷周有周公魯有孔子
則各奠之不合也是唐虞與周所主先聖先師固無定
名未有及於三皇也再稽之史漢魏之王取舎各異周
孔迭為先聖孔顏互為先師唐武徳間亦以孔子配周
公至太宗貞觀二年房𤣥齡言釋奠於學以孔子也大
業以前皆以孔子為先聖顏子為先師若周公制禮作
樂宜享王者之祀於是罷周公升孔子配以顏子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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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中又復武徳舊制顯慶二年以長孫無忌言正孔
子為先聖仍以周公配武王歴宋迄今釋奠孔子定為
不易之典是唐宋所主先聖先師巳有定名未有及於
三皇也嗚呼太古以來人若禽獸然寒無裘暑無葛飢
而木食渴而谷飲無五榖以為養也疾病相仇無醫藥
以濟其夭死也所處或巢或穴無上棟下宇之禦風雨
川㳺陸走無舟車之安也其事簡其俗淳結繩而治無
文字之可紀也三皇繼作而後人之為道始備此衆人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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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不祀三皇者為缺典夫三皇宜祀而不得祀之於學
也惟孔子當周之不振憂道之失也與諸子講於洙泗
之間以述三皇之所傳故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於
堯舜遠矣有若曰自有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者也
孟子曰孔子之所謂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宜
為百王之所宗萬世之所法所以祀之於學也學始無
孔子廟惟魯有廟然其教被於天下非一國所得而專
者故天下通祀之自唐已然虞世南韓柳諸記可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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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之有廟由孔子而建則宜以孔子為先聖顔子為先
師而三皇不預也盛矣哉孔子之道中國尊之外國尊
之爵以文宣王門列二十四㦸冕十二旒服十二章執
鎭圭巍然南靣而坐祭則牲太牢樂大成舞八佾於庭
其所以尊孔子者又豈以是為加與不如是不能稱其
徳周太祖屈萬乘過闕里拜其像又拜其墓視漢之高
帝明帝尤重其禮論者亦不以為過是貞觀之制出於
天下之公而非一人之私見閱萬世不可易者今欲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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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為先聖使居孔子之上不足以褒其功降孔子為
先師使混於高堂生之列適所以貶其徳故吾的然以
為不可也或又曰古者祀舜於虞庠祀禹於夏學祀湯
於殷學祀文王於周學舜禹湯文得以祀於學而不得
祀三皇何拘於貞觀之制耶曰周王天下立四代之學
故祀舜禹湯文而三皇將祀之於何學與或進曰先生
之言詳矣三皇孔子其道一也崇孔子之祀當崇三皇
之祀焉以佛氏之苦空寂滅老氏之荒唐怪誕無益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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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國且崇臺廣殿儗於王宮法亦弗之禁矧三皇之
功及於人者如此而領之於醫不亦䙝乎曰領之於醫特
主神農嘗藥之一事理固有未盡者宜定其制設官主
之以豐其祀可也祀於學則非義矣時余為國子助教
適聞有以邪說言於朝破貞觀之制者既斥而不用矣
予懼其惑人也故辨之


  貓戒


  成均㑹食所貓有饜其棄肉者日至焉山東孔默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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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均嘗夜見一白衣好女子就寢以青荷褁飯食之黙
食而甘至八日不飢且語同舎生鄒傑等咸曰千嵗孽
狐能化人人多惑而病病而死諸生環守之黙忽排衆
躍池中若從女子狀衆挽而出亟命醫往治乃握刃閉
户醫不得進藥越數日或見貓於堂中謂即狐也逐而
擊之斃腹有四子未乳嗚呼貓為肉所餌乃以類狐死
於肉而狐之惑人者竟免天下之事多此類貪者可以
貓為戒矣然人不能辨猫與狐而至於誤矧能辨人狐
[023-11a]
之難辨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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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江文集巻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