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c0020 明史紀事本末-清-谷應泰 (master)


[067-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史紀事本末卷六十七
         浙江提學僉事谷應㤗編
  爭國本
神宗萬厯十年八月丙申皇元子生頒詔赦天下
十四年正月皇第三子生進其母鄭氏為貴妃 二月
輔臣申時行等請冊立東宫疏曰早建太子所以尊宗
廟重社稷也自元子誕生五年於兹矣即今麟趾螽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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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興未艾正名定分宜在于兹祖宗朝立皇太子英宗
以二嵗孝宗以六嵗武宗以一嵗成憲具在惟陛下以
今春月吉旦勑下禮部早建儲位以慰億兆人之望上
曰元子嬰弱少俟二三年舉行 户科給事中姜應麟
吏部員外沈璟上言貴妃雖賢所生為次子而恭妃誕
育元子主鬯承祧顧反令居下邪乞收囘成命首進恭
妃次及貴妃上怒謫應麟廣昌典史璟亦調外上諭閣
臣曰降處非為冊封惡彼疑朕廢長立幼先揣摩上意
[067-2a]
耳我朝立儲自有成憲朕豈敢以私意壞公論邪刑部
主事孫如法上言恭妃誕育元嗣五年未聞有進封之
典貴妃鄭氏一生子即有皇貴妃之封貴妃能得之於
皇子之生之日而恭妃不能得之五年敬奉之久此天
下不能無疑也上怒謫朝陽典史御史孫維城楊紹程
請定儲位俱奪俸 禮部侍郎沈鯉奏宜並封恭妃王
氏上諭待元子冊立行 皇貴妃鄭氏父鄭承憲為其
父請䘏典援中宫永年伯王褘例禮部疏駁上命予墳
[067-2b]
價五百兩
十五年春正月禮科都給事王三餘御史何倬鍾化民
王慎徳各奏建儲不報輔臣請建儲封王令候㫖行
十六年六月山西道御史陳登雲請冊立東官且罪鄭
承憲驕横之狀不報
十八年春正月朔上御毓徳宫召輔臣申時行許國王
錫爵王家屏於西室以冊立東宫係宗社計請上曰朕
知之朕無嫡子長幼自有定序鄭妃亦再三陳請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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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有疑但長子猶弱欲俟其壯大使出輔臣復請曰皇
長子年已九齡䝉養豫教正在今日上頷之時行等出
上遽令司禮監追止之云已令人宣皇子來與先生一
見輔臣還至宫門内有頃皇長子皇三子俱至引至御
榻前皇長子在御榻右上手携之向明正立輔臣等注
視良久因奏曰皇長子龍姿鳳表岐嶷非凡仰見皇上
昌後之仁上欣然曰此祖宗徳澤聖母恩庇朕何敢當
輔臣奏皇長子春秋長宜讀書且云皇上正位東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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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六齡即已讀書皇長子讀書已晩矣上曰朕五嵗即
能讀書復指皇三子云是兒亦五嵗尚不能離乳母遂
手引皇長子至膝前撫摩歡惜輔臣叩頭奏曰有此美
玉何不早加琢磨使之成器上曰朕知之時行等叩頭
出 十月吏部尚書宋纁禮部尚書于慎行率羣臣合
疏請冊立東宫上怒下㫖奪俸輔臣申時行引疾乞休
王家屏居中調之上意稍解以鄭國泰請冊立疏示羣
臣𫝊諭建儲之禮當於明年𫝊立羣臣無復奏擾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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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請直踰十五嵗
十九年冬十月閣部大臣合疏請建東宫先是建儲事
既奉上㫖申時行與同官約遵守稍需一嵗每諸司接
見亦以此告之故辛卯嵗自春及秋曽無言及者至是
工部主事張有徳請備東宫儀仗時行方在方次輔許
國乃曰小臣尚以建儲請吾軰不一言可乎倉卒具疏
首列時行名以上時行聞之大愕别具揭云臣已在告
同官疏列臣名臣不知也故事閣臣密揭皆留中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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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與諸疏同發禮科羅大綋遂上疏論時行迎合上意
以固位武英中書黄正賔繼之上怒杖正賔削大綋籍
 十二月輔臣王家屏乞明春建儲以塞道路揣摩之
口銷墻幃牽制之私不報
二十年春正月禮科都給事李獻可疏請豫教削籍大
學士王家屏具揭申救封還御批上怒給事鍾羽正舒
𢎞緒陳尚象李固策丁懋遜呉之佳楊其休葉初春御
史錢一本鄒徳泳賈名儒陳禹謨主事董嗣成交章申
[067-5a]
救削籍降調有差科臣孟養浩疏最後上加杖一百家
屏三疏乞歸許之吏部主事顧憲成章嘉禎等廷推家
屏忠愛不宜廢置請召還上怒憲成削籍嘉禎謫羅定
州州判 十一月禮部尚書李長春屢請冊立疏十有
四不報尋罷去
二十一年春正月輔臣王錫爵歸省還朝宻疏請建東
宫曰前者冊典垂行而輒為小臣激聒所阻皇上親發
大信定以二十一年舉行於是羣囂寂然葢皆知成命
[067-5b]
在上有所恃而無虞也倘春令過期外廷之臣必曰昔
以激聒而改遲今復何名而又緩伏乞降諭舉行使盛
美皆歸之獨斷而天功無與於人謀上報云朕雖有今
春冊立之㫖昨讀皇明祖訓立嫡不立庶皇后年尚少
倘復有出是二儲也今將三皇子並封王數年後皇后
無出再行冊立錫爵復疏曰昔漢明帝取宫人賈氏子
命馬皇后養之唐𤣥宗取楊良媛子命王皇后養之宋
真宗劉皇后取李宸妃之子為子與其曠日遲久待將
[067-6a]
來未定之天孰若酌古凖今成目下兩全之美臣謹遵
諭並擬𫝊帖二道以憑採擇然尚望皇上三思臣言俯
從後議以全恩義服人心上竟出前諭工部郎中岳元
聲謂科臣張貞觀史孟麟曰此舉何如貞觀曰此乃錫
爵宻進者元聲復詣禮部郎中陳大來家兵科給事許
𢎞綱禮部郎中于孔兼皆在𢎞綱以屬元聲元聲曰我
方論錫爵若言謂有成心反敗乃事其以元聲為後勁
可也𢎞綱不允元聲遂歸草疏適禮部郎中顧允成張
[067-6b]
納陛至遂聨名上大約言皇上正位東宫之日仁聖亦
青年莊皇帝不設為未然事以誤大計疏入刑科王如
堅光禄丞朱維京疏繼上曰皇上念及中宫良厚顧中
宫春秋方盛前星一耀則所冊元子自當避位何嫌何
疑今以將來未期之事格見在已成之命恐中宫聞之
亦有不安者皇上以手札咨之錫爵鍚爵不能如李泌
之委曲叩請如㫖擬勑難以厭中外之人心光禄少卿
徐傑署丞王學曽郎中陳泰來于孔兼疏繼上上怒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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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維京謫戍傑學曽等為民而元聲允成納陛得寛㫖
然並封㫖竟如故元聲與允成納陛泰來孔兼暨李啓
美曽鳳儀鍾化民項徳禎面詰錫爵於朝房錫爵色甚
厲元聲曰閣下奈何誤引親王入繼之文為儲宫待嫡
之例鳳儀語稍遜元聲厲聲呵之曰曽員外不知祖訓
錫爵容霽衆欲出元聲曰大事未定奈何出錫爵曰然
則如何元聲曰當以廷臣相迫告之皇上錫爵曰書諸
公之名以進何如元聲曰請即以元聲為首杖戍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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錫爵唯唯庶吉士李騰芳上書錫爵曰聖明在上議者
俱為杞憂以公苦心疑為集菀此皆妄也但聞古賢豪
將與立權謀之事必度其身能作之身能收之則不難
晦其迹於一時而終可皎然於天下公欲暫承上意巧
借王封轉作冊立然以公之明試度事機急則旦夕緩
則一二年竟公在朝之日可以遂公之志否恐王封既
定大典愈遲他日繼公之後者精誠智力稍不如公容
或壞公事隳公功而罪公為尸謀公何辭以解此不獨
[067-8a]
宗社之憂亦公子孫之禍也錫爵讀訖爽然曰諸公詈
我我無以自明如子言我受教但我每揭皆手書秘跡
甚明也騰芳曰揭帖手書人何由知異日能使天子出
公手書𫝊示天下乎錫爵黙黙良久復曰古人留侯鄴
侯皆以權勝騰芳曰鄴侯不欲以建寜為元帥而咏摘
𤓰詩以衛廣平此經也非權也但與肅宗私議家事恐
上皇不安而遲廣平為太子别是一則然建寜之死胎
此矣若子房以强諫為無益而招致四皓有似行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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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甞請太子與趙王並封且行權必大智人委曲宛轉
或立語而移或黙然而定若需之數年更以他手雖聖
人不能保矣語次錫爵不覺泣下翌日上疏自劾三誤
不允 二月輔臣王錫爵復疏冊立上命三皇子俱停
封錫爵復疏爭之畧曰皇上旋止封王之命再訂二三
年册立之期真古聖人從善轉圜之盛徳顧臣私憂過
計去年之命既改於今年則焉知今年之命不改於他
日夫人情惟無疑則已疑心一生則將究及宫闈之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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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慮及千萬世之流禍復曰皇長子年近加冠未就外
𫝊從來所未聞皇上縱欲少緩冊立之期豈可不先行
豫教之禮上不允尋降陳泰來薛敷教于孔兼顧允成
於外削禮科張貞觀籍為民 八月王錫爵以星變言
天以皇上為子皇上以太子為子天子之象帝星太子
之象前星方今禳彗第一議莫如册立上慰答之 十
一月上御煖閣召輔臣王錫爵錫爵叩頭力請建儲上
允明年出閣聽講尋又𫝊諭皇長子皇三子齡嵗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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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一併行出閣禮錫爵復奏皇上有子而均愛之均教
之固慈父一體之念然自外廷而觀皇長子明年十三
嵗皇三子明年九嵗大抵皇子生十嵗而入學以皇長
子之太遲形皇三子之太早先後緩急之間一不慎而
聖心又晦矣 十二月輔臣王錫爵等請皇長子先行
冠禮上報云東宫與王衮冕皮弁二服冠則皆同其服
則異今冠禮將何從宜暫着常服出講
二十二年二月皇長子出閣講學禮部侍郎馮𤦺進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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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上以未冊立免侍衛儀仗
二十六年五月吏科給事戴士衡全椒知縣樊玉衡削
籍謫戍先是庚寅山西按察使吕坤輯閨範圖誌鄭國泰
重刻之増刋后妃首漢明徳皇后終鄭貴妃科臣戴士
衡指其書上言謂吕坤逢迎掖庭菀枯之形已分語侵
貴妃樊玉衡前疏皇長子冊立中亦有皇上不慈皇長
子不孝皇貴妃不智等語貴妃聞之泣訴於上㑹有援
引歴代嫡庶廢立之事著為一書内刺張養䝉劉道亨
[067-10b]
魏允貞鄭承恩鄧光祚洪其道程紹白所知薛亨吕坤
等名曰憂危竑議者戚黨疑其書出士衡手張位教之
鄭承恩遂上疏力辯并奏士衡假造偽書中傷善類日
為二衡以激聖怒欲併殺張位上怒甚二臣謫戍 六
月御史趙之翰以憂危竑議為戴士衡偽造主於張位
預謀者徐作劉楚先劉應秋楊廷蘭萬建崑也中㫖禮
部右侍郎劉楚先都察院右都御史徐作罷國子祭酒
劉應秋降調吏科左給事楊廷蘭禮部主事萬建崑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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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典史張位先以宻薦楊鎬東征失利罷去命值赦不

二十八年春正月禮部尚書余繼登請先皇長子冊立
而後冠禮可致祝婚禮可致醮大學士沈一貫請皇長
子冠婚不報 三月南京禮部侍郎葉向髙等乞行皇
長子三禮不報己巳移皇長子慈慶宫再諭内閣冊立
有期羣臣不得凟擾 夏四月刑部主事謝廷讃請冊
立謫貴州布政司照磨戊寅沈一貫宻揭請撰勑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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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謝廷讃狂妄少待之俾天下臣民曉然知出自朕心
 秋七月癸卯諭皇長子清弱大禮稍俟之百官毋沽
名煩聒 冬十月乙酉諭内閣來春冊儲庚子工科都
給事王徳完言臣入京數月道路相𫝊中宫役使止數
人憂鬱致疾阽危不保臣竊謂不然苐臣得風聞言事
若如所𫝊則宗社隱憂臣羡袁盎却坐之事祁皇上眷
顧中宫止輦虚受臣死且不朽上震怒下錦衣衛獄訊
其由吏部尚書李戴御史周盤等論救俱切責之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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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戚臣鄭國泰疏請皇子先冠婚後册立科臣王士
昌紏之署禮部朱國祚以國泰顛倒其詞與明㫖有背
恐釀無窮之禍不報皇長子出閣講學時嚴寒皇長子
噤甚講官郭正域大言天寒如此殿下當珍重喝班役
取火禦寒時中官圍爐密室聞正域言出之上聞亦不

二十九年五月丙午戚臣鄭國泰請冊儲冠婚奪俸戊
申禮科右給事楊天民王士昌等請立儲俱謫貴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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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御史周盤等疏救奪俸 八月甲午沈一貫上言詩
既醉之篇臣祝其君曰君子萬年介爾景福繼曰君子
萬年永錫祚𦙍則願其子孫之多又曰釐爾女士從以
孫子願酬淑媛而生賢子孫也斯干之篇曰築室百堵
西南其户爰居爰處爰笑爰語美新宫也繼曰吉夢維
何維熊維熊男子之祥言吉祥善事當生聖子神孫無
窮也今稱觴萬夀兩宫落成在廷同祝而啓天之祥實
自聖心始皇上大婚及時故得聖子早今皇長子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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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備其儀推念真情不如早諧伉儷之為適皇上孝奉
聖母朝夕起居不如早遂含飴弄曽孫之為樂乞今年
先皇長子大禮明春後逓舉諸皇子禮子復生子孫復
生孫坐見本支之盛享令名集完福矣上心動諭俟即
日行之 冬十月乙亥上以典禮未備欲改期冊立沈
一貫封還聖諭力言不可十五日己卯冊立皇長子為
皇太子暨冊封福王瑞王惠王桂王詔告天下上特諭
在籍輔臣申時行王錫爵知之壬辰皇太子加冠福瑞
[067-13b]
諸王俱冠
三十年春正月丁巳増東宫官屬己未福王暫講武英
殿西廡二月丙子冊皇太子妃郭氏上引疾免賀
三十一年十一月丁卯有蜚語曰續憂危竑議凡三百
餘言謂東宫不得已立之而從官不備寓後日改易之
意其特用朱賡賡者更也内外官附賡者文則戎政尚
書王世揚巡撫孫瑋總督李汶御史張養志武則錦衣
都督王之禎都督僉事陳汝忠錦衣千户王名世王承
[067-14a]
恩錦衣指揮僉事鄭國賢又有陳矩朝夕帝前以為之
主沈一貫右鄭左王規福避禍他日必有靖難勤王之
事吏科都給事中項應祥撰四川道監察御史喬應甲
刋其書一夕間自宫門迄於衢巷皆遍厥明舉朝失色
莫敢言大學士朱賡得於私宅以聞請緝其人乞歸不
允上大怒令厰衛捜緝務得造書主名責項應祥喬應
甲囘奏沈一貫請嚴跡之偵校塞路購賞格五千金宫
指揮僉事或曰妖書似出清流之口將以傾沈一貫者
[067-14b]
或曰此奸人作之以陷郭正域正域時有清流領袖之
目見忌一貫已喬應甲項應祥各囘奏奸書謗人無自
名理不問召皇太子慰安之太子泣上亦泣隨令内䜿
以慰安太子語諭内閣時一貫方以楚宗事恨郭正域
正域輔臣沈鯉門生也鯉素踽踽尤負望供天啓聖聰
牌於閣入則禮之時開告密鯉語人曰此事何必張皇
也一貫大不懌正域放歸待凍潞河之楊村聞問不絶
一貫益側目十二月壬午給事錢夢臯直指正域併及
[067-15a]
沈鯉御史康丕揚佐之初僑醫吴江沈令譽多貴遊丕
揚巡城跡捕之捜得楚王揭華赿副封及刑部主事于
玉立所致吏部郎中王士騏書以玉立起官士騏與正
域左右之又前漢中府同知荆門胡化首渠縣訓導阮
明卿撰妖書亷問無據而明卿為夢臯姻故夢臯首攻
正域疏中稱沈令譽郭氏之食客胡化同鄉之年友當
亟訊奸黨治正域罪次輔沈鯉屢為奸人緩頰舉朝曰
大變彼曰小事舉朝曰當捕彼曰可容所上揭有震動
[067-15b]
人心虧損聖徳等語囘互隱伏意欲何為疏入中外大
駭於是發卒圍正域舟捕其僕𨽻乳媪十三人巡捕都
督陳汝忠又獲正域舍人毛尚文江夏布衣王忠巡城
御史康丕揚捕僧達觀琴士鍾澄百户劉相等同沈令
譽下詔獄考訊無所得邏校且環逼鯉邸迫脅不堪皇
太子遣閹人語閣臣曰先生軰容我乞全郭侍郎㑹都
察院温純上書訟之唐文獻陶望齡先後詣沈一貫為
解陳矩亦力持之鯉得安王士騏于玉立以詞連落職
[067-16a]
錦衣都督王之禎千户王名世等首錦衣都督周嘉慶
下東厰㑹鞫闔門慘掠嘉慶亦不承吏部尚書李戴為
嘉慶外父拷&KR1018時不忍慘視起入中堂上聞而惡之罷
戴歸命錦衣嚴鞫妖書沈一貫朱賡請寛疑獄沈鯉亦
上章引咎且乞歸不聽最後錦衣百户崔徳緝順天黜
生皦生光并其子其篇婦趙氏陳氏鞫之生光性險賊
善脅人金坐譴戍大同赦歸終不悛猶脅鄭國泰家方
廷訊時丕揚等皆欲坐郭正域御史牛應元指天為誓
[067-16b]
沈裕厲聲折生光從重論恐株連多人無所歸獄生光
自誣服嘆曰朝廷得我結案如一移口諸君何處求生
活乎刑部尚書蕭大亨必欲窮究之禮部侍郎李廷機
趙世卿告輔臣賡謂即此可以具獄賡以語一貫事得
稍解
三十二年夏四月乙酉提督東厰司禮太監陳矩上妖
書獄移皦生光刑部論斬上欲加等以謀危社稷律論
磔矩素清直妖書事保全善類為多壬寅皦生光磔於
[067-17a]
市妻子戍邊妖書非生光也第其人可死故人不甚憐
之或謂妖書出武英殿中書舍人永嘉趙士禎後士禎
疾篤自言之肉碎落如磔
三十九年九月己酉皇貴妃王氏薨妃雖生皇太子失
寵目眚比疾篤太子始知之亟至宫門尚閉抉鑰而入
妃手太子衣而泣曰兒長大如此我死何憾太子慟左
右皆泣莫能仰視須臾薨
四十年冬十月閣臣葉向髙請福王之國報明年春舉
[067-17b]

四十一年春正月禮部請東宫開講福王就國不報四
月兵部尚書王象乾復請之上曰親王之國祖制在春
今踰期矣其明年春舉行五月辛未葉向髙言福王之
國奉㫖明春舉行頃復以莊田四萬頃責撫按如田頃
足而後行則之國何日聖諭明春舉行亦寜可必哉福
王奏稱祖制謂祖訓有之乎㑹典有之乎累朝之功令
有之乎王所引祖制抑何指也如援景府則自景府而
[067-18a]
前莊田並未出數千頃外獨景府踰制皇祖一時失聽
至今追咎王奈何尤而效之自古開國承家必循理安
分為可久鄭莊愛太叔叚為請大邑漢竇后愛梁孝王
封以大國皆及身而敗臣不勝忠愛之念不得不明言
之 六月己丑錦衣衛百户王日乾訐奏奸人孔學與
皇貴妃宫中内侍姜龎劉諸人請妖人王子詔詛呪皇
太子刋木像聖母皇上釘其目又約趙思聖在東宫侍
衛帯刀行刺語多涉鄭貴妃福王葉向髙語通政使具
[067-18b]
叅疏與日乾奏同上之向髙密揭日乾孔學皆京師無
頼譸張至此此大類往來妖書但妖書匿名難詰今兩
造俱在法司其情立見皇上第靜俟勿為所動動則滋
擾上初覽日乾疏震怒及見揭意解遂不問東宫遣取
閣揭向髙曰皇上既不問則殿下亦無庸更覽皇太子
深然之尋御史以他事叅日乾下之獄踰年而挺擊之
獄興詳三/案
四十二年三月丙子福王常洵之國
[067-19a]
四十三年二月南京御史汪有功言福府内侍李進忠
擅祭告孝陵不報 秋七月太常寺少卿史孟麟請冊
立皇太孫謫兩淮鹽運判官
四十四年八月壬寅皇太子出閣講學葢曠期十二年
四十八年夏四月皇后王氏崩后賢而多病國本之論
起上堅操立嫡不立長之語羣疑上意在后病不可知
貴妃即可為國母舉朝皇皇及上年髙后以賢見重而
東宫益安至是崩中宫虚位數月貴妃竟不進位 上
[067-19b]
不豫右諭徳張鼐上言皇上起居靜攝皇太子執禮之
暇時親左右皇長孫少成之氣娱樂庭除既足寛懷亦
稱聚順臣竊見士民之家或慈母見背嚴父孤單惟兒
孫繞膝可開眉宇雖天子不同民間而骨肉應無二理
七月時上寢疾久皇太子希得召見御史左光斗等詣方
從哲請候安從哲曰上諱疾即入門左右不敢𫝊兵科
給事中楊漣曰昔宋文潞公問仁宗疾内侍不肯言潞
公曰天子起居汝曹不令宰相知將無他志下中書省
[067-20a]
行法今誠日三問不必見亦不必上知第令内臣知大
臣在門且公當宿閣中從哲曰非故事曰潞公不訶史
志驄乎此何時尚問故事二十一日丙申上疾大漸召
輔臣方從哲等入𢎞徳殿尋出日已旰皇太子尚徬徨
寢門外不得入漣光斗遣人語東宫内侍王安曰上疾
甚不召太子非上意太子當力請入侍以備非常即夜
毋輕出安故守正力擁佑太子即日上崩遺命封貴妃
鄭氏為皇后
[067-20b]
泰昌元年即萬厯四十八年也八月光宗既踐祚遵遺
命封皇貴妃命禮部查例行尚書孫如游爭之曰祖宗
朝其以配而后者乃敵體之經其以妃而后者則從子
之義故累朝非無抱衾之愛終引割席之嫌者則以例
所不載也皇貴妃事先帝有年不聞倡議於生前而顧
遺詔於逝後豈先帝彌留之際遂不及致詳邪且王貴
妃誕育殿下豈非先帝所留意者乃恩典尚爾有待而
欲令不屬毛離裏者得子其母恐九原亦不無怨恫也
[067-21a]
鄭貴妃賢而習於禮處以非分必非其心之所樂書之
史冊𫝊之後䙫將為盛代典禮之累且昭先帝之失言
非所以為孝也中庸稱達孝為善繼善述義可行則以
遵命為孝義不可行則以遵禮為孝臣不敢奉命從之
  谷應泰曰光宗本恭妃所産神皇之元子也恭妃
  無寵擅寵者鄭貴妃耳乃自萬厯十四年輔臣申
  時行以建儲為請至二十九年而儲位始定自古
  父子之間未有受命若斯之難也語云貴夫人愛
[067-21b]
  孺子又云母愛者子抱其時枮菀之勢既形金玦
  之寒斯劇羽翼孝惠者少樹功舒王者多而青宫
  一席尚忍言哉乃首以爭國本獲譴者禮垣羅大
  紘中書黄正賔也又給事李獻可尚書李春長軰
  或杖或戍一鳴輒斥甚至九臣面詰政府十四官
  同時降削而神宗動加激擾之名冀箝天下之口
  不特不欲建儲也因儲禮之不舉而冠婚愆期曠
  不豫教其後乃令三王並封又欲二王並講女戎
[067-22a]
  伏妖葢若是其忍乎夫易稱長子主器記美一人
  元良重光重潤自古榮之而神宗乃以正天倫之
  語為不入耳之言深相怨毒酷罰示威則有物以
  蔽之也究之前星之輝漸朗摘𤓰之謀不行論者
  以諸臣靜聽則蚤且觀成予則以諸臣力爭故久
  而克定也方鄭妃盛年神宗固甞許以立愛矣而
  言者紛紜格不得發始則譴諍臣以快宫闈終亦
  未必不援朝論以謝嬖倖始則欲以神器之重酬
[067-22b]
  晏私之愛究亦不能以房闥之暱廢天下之公如
  是則王家屏之封還御批李騰芳之上書執政斷
  當以口舌爭之者也已而妖書反間詛呪横行緹
  校勾攝紛然四出與漢治巫蠱何異嗚呼王之禎
  猶江充也四明猶公孫賀也即不株累東宫而含
  沙射人寜有幸乎幸生光誣服得弛羅織設事更
  蔓延魚網之設鴻則離之都人士寜得安枕臥邪
  比太子既建而禁不出閣者又十二年至史夢麟
[067-23a]
  請冊皇太孫猶加降謫焉葢神宗怒未怠已
 
 
 
 
 
 
 
[067-23b]
 
 
 
 
 
 
 
 明史紀事本末卷六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