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c0020 明史紀事本末-清-谷應泰 (master)


[004-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史紀事本末卷四
         浙江提學僉事谷應泰編
  太祖平吳
元順帝至正十三年夏五月泰州張士誠起兵陷髙郵
士誠白駒塲亭民為鹽塲綱司牙儈與弟士徳士信俱
以販鹽緣為奸利性䡖財好施頗得衆心至是因亂與
其黨李伯昇潘原明吕珍等十八人聚兵陷泰州
[004-1b]
十四年冬十一月元右丞相托克托圍髙郵張士誠引
兵逆戰托克托奮撃大破之士誠不能支與吕珍潘原
明等十八騎突圍出走托克托遂克髙郵
十六年春二月張士誠陷平江托克托既竄士誠亡命
復聚衆渡海攻陷平江遂掠松江湖州常州諸郡皆下
之 九月徐達圍常州初常州奔牛壩人陳保二聚衆
以黄帕裹首號黄包軍湯和等下鎮江保二降至是復叛
歸張士誠誘執詹李二将去乙亥太祖遣楊憲通好于士
[004-2a]
誠書畧曰近聞足下兵由通州遂有呉郡昔隗囂據天
水以稱雄今足下據姑蘇以自王吾深為足下喜吾與
足下東西境也睦隣守圉保境息民古人所貴吾甚慕
焉自今以後通使徃來毋惑于交搆之言以生邊釁士
誠得書以太祖比之隗囂不悦拘留憲不還尋誘我斥
堠以舟師攻鎮江徐逹等禦之敗其軍于龍潭又冦冝
興耿君用以鎧騰柵中槊死宜興入于士誠太祖聞之
使諭徐逹曰張士誠起於負販譎詐多端今來冦鎮江
[004-2b]
是其交已變當速出軍攻毘陵先機進取沮其詐謀于
是逹帥師攻常州進薄其壘士誠遣其弟張九六以數
萬衆來援逹曰張九六狡而善鬬使其勝鋒不可當吾
當以計取之乃去城十八里設伏以待仍命總管趙均
用率鐵騎為竒兵逹親督師與九六戰鋒既交均用鐵
騎横衝其陣陣亂九六䇿馬走遇伏馬蹶為先鋒刁國
寶王虎子所獲九六即士德梟鷙有謀士誠陷諸郡九
六力為多既被擒士誠氣沮十月華雲龍王弼等復敗
[004-3a]
士誠弟士信于舊舘擒其驍將湯元帥士誠既連敗乃
奉書請和願輸糧二十萬石黄金五百兩白金三百斤
以為犒軍之資太祖復書數其開釁召兵之罪且許其
歸我使臣將校即當班師士誠得書不報十一月士誠
誘我新附軍叛去助彼來戰徐逹被圍于牛塘逹勒兵
與戰常遇春廖永安胡大海自外來援夾擊大破之擒
其將張德餘兵奔入城逹率諸軍困之士誠復遣其將
吕珍潛入城督兵固守
[004-3b]
十七年春二月丙午命耿炳文等率兵取長興張士誠
將趙打虎以兵三千迎戰敗之追至城西門打虎走湖
州戊申遂克長興擒其守將李福安達實宻等獲戰船
三百餘艘立永興翼元帥命耿炳文統兵守之尋士誠
遣其偽左丞潘原明元帥嚴再興來冦炳文擊敗之生
擒數百人斬首甚衆原明等遁去部將費聚復追至瑣
橋敗之自是士誠不敢犯長興者四年 我師圍常州
既乆敵衆乏食不能支吕珍等復潛遁去三月戊午克
[004-4a]
常州立長春樞密院以湯和為同僉總管統兵守之
夏五月俞通海張德勝等以舟師畧太湖入馬跡山衝
賊水寨降張士誠將王貴紐津經洞庭山口吕珍兵猝
至諸將倉卒欲退通海曰不可我寡乃身先士卒决戰
矢中右目不為動徐令壯士披已胄立船上曰俞將軍
珍不敢迫引去
命兩淮分院副使張鑑同僉何文正率兵攻泰興張士
誠遣兵來救鑑等擊敗之擒其將楊文德等己邜遂克
[004-4b]
泰興 六月命常遇春分院判官趙繼祖元帥郭天禄
鎮撫呉良等率兵取江陰張士誠兵據秦望山以拒我
師繼祖等就攻之㑹大風雨其兵奔潰我師據其山翼
日己未進攻城西門克之擢良為分院判官督兵守禦
江陰密邇士誠去姑蘇僅百餘里控扼大江實當東南
要衝未幾復命其弟呉禎増兵協鎮良等戮力設備軍
容甚張每寇至輙破走之 秋七月丁丑徐逹等下常
熟八月徐逹常遇春康茂才襲江陰馬䭾沙克之元帥
[004-5a]
費子賢下武康士誠累敗勢日窘南攻嘉興杭州又為
楊旺扎勒所破乃請降于元士誠雖降而城池甲兵錢糓
皆自據如故
十八年春二月命廖永安俞通海桑世傑等討張士誠
江陰石牌海寇偽帥欒瑞帥州判朱錠等整兵拒戰世
傑奮戈躍馬陷陣死永安等奮擊大敗之擒欒瑞朱錠
盡獲其海舟 三月鄧愈李文忠胡大海率兵由徽州
昱嶺闗進攻建德路道出遂安遇長鎗元帥俞子貞擊
[004-5b]
敗之追至淳安遂安守將洪某率衆五千來援大海復
戰敗之軍抵建德元叅政布哈等不支棄城遁丙申克
建德路以文忠為帳前總制親兵指揮使守之文忠太
祖姊子也時建德新破城中守禦未備張士誠遣其徒
率苗獠水陸奄至城下文忠出竒兵大敗之取所斬俘
馘載巨筏中乗流而下水寇見之亦遁 夏六月張士
誠兵寇常州湯和力戰敗之擒其卒三百人士誠復寇
常熟廖永安與戰于福山港大破之追至通州狼山獲
[004-6a]
其戰艦而還 九月元苖帥左丞楊旺扎勒為張士誠所
殺先是江淮既亂元兵屢敗議者以為苖兵可用遂自
湖廣招至累破張士誠兵歴陞至左丞然苖性貪殘好
殺所過抄掠屠戮無遺郡縣苦之士誠為所窘既降欲
圗之而達實特穆爾亦厭旺扎勒驕横不可制乃隂定計
用士誠兵圍之旺扎勒兵敗自殺丁酉其部将員成蒋英
劉震等率所部詣李文忠降旺扎勒死士誠益無所憚尋
遣兵據杭州嘉興逹實無如之何矣 冬十月張士誠
[004-6b]
兵寇常州湯和等擊敗之俘甲士千餘人舟千艘馬千
匹甲戌克宜興徐逹邵榮帥師攻宜興乆不下太祖遣
使謂曰宜興城小而堅未易猝㧞聞其城西通太湖張
士誠餉道所出若斷其餉道軍食内乏破之必矣逹乃
遣丁德興分兵絶太湖口而併力急攻城遂破既㧞宜
興廖永安復帥舟師撃士誠兵于太湖乗勝深入遇吕
珍與戰不利遂為所獲不屈士誠囚之太祖欲以所獲
將士三千人易永安士誠不從士誠母念士德欲以永
[004-7a]
安易士德太祖亦不許士德尋謀間殺之楊國興出太
湖口與諸將趨湖州攻舊舘破張士信兵又平宜堰口
二十六寨太祖命國興總督元帥沈仁等守之國興勞
徠安集民多歸之遂城宜興三月城完士誠水陸來寇
國興率諸將擊敗之士誠遁去
十九年春正月庚申胡大海李文忠取諸暨州張士誠
將華元帥遁去已而士誠遣吕珍率兵圍諸暨堰水灌
城大海援之奪堰水灌珍軍珍窮蹙即馬上折矢誓求
[004-7b]
解兵去大海然之都事王愷諫曰賊狡猾難信不如擊
之大海曰彼果來吾有以待之且言出而背之不信既
縱而擊之不武遂縱之去 二月張士誠兵寇江陰艨
艟蔽江偽將蘇同僉者建牙君山指畫為進攻狀守將
呉良下令曰彼衆我寡當以計破之勿輕動有頃敵陣
于江壖良命弟楨整兵北門當其西北面以十餘騎蹂
之擒其卒數人餘黨莫敢前賊分兵欲攻東門良遣元
帥王子明馳擊之擒其將士五百人殺溺死者甚衆敵
[004-8a]
大敗宵遁時賊屢侵常州良及其弟楨守禦有方每寇
至輙破走之士誠數敗氣索自是不敢犯境太祖召入
見勞之曰呉院判保障一方使吾無東顧憂其功大矣
賜車馬珠玉不足旌命諸儒臣為詩文美之先是士誠
北有淮海南據浙西長興江陰皆其要害長興據太湖
口陸走廣德諸郡江陰枕大江扼姑蘇通州濟渡之處
得長興則士誠歩騎不敢出廣德窺宣歙得江陰則士
誠舟師不敢溯大江上金焦自是侵軼路絶 平章邵
[004-8b]
榮自臨安進攻湖州戰不利還屯臨安李伯昇來攻設
伏山下戒寇至勿動俟山上旗舉齊撃之伯昇果率衆
奄至遇覆敗我師乃還 三月張士誠寇建德李文忠
禦之于東門使别將潛出小北門間道過鮑婆嶺由碧
鷄塢繞出陣後大破之士誠復遣兵侵嚴州至大浪灘
李文忠令部將何世明率精鋭西出烏龍嶺至胥口與
戰破走之士誠兵據分水嶺世明進擊斬首五百餘級
 太祖自将取紹興以馮國用守之國用卒于軍士誠復
[004-9a]
遣兵陷紹興 九月張士誠遣兵寇常州呉復督兵出
忠節門奮擊大敗之呉良間道殱其援兵于無錫之三
山士誠兵狼狽奪氣乃還 十二月張士誠忿分水之
敗復遣兵據分水新城之三溪何世明擊之斬其將陸
元帥花將軍等一千餘人焚其營自是士誠不敢窺建
婺尋改建德為嚴州府
二十年春三月常遇春攻杭州不克 秋九月張士誠
兵侵諸全守將袁實戰死吕珍徐義自太湖分三路寇
[004-9b]
長興耿炳文擊破之總管湯全張琪被殺
二十一年秋八月胡大海攻紹興部將張英恃勇輕進
至城下遇伏死之大海引兵還 冬十月張士誠遣其
將李伯昇寇長興衆十餘萬水陸並進勢甚鋭城中守
兵僅七千耿炳文遇之諸將陳德華髙費聚等三路徃
援伯昇夜刼營諸將皆潰炳文嬰城固守伯昇悉兵圍
之結九寨為樓車下瞰城中運土石填壕隍以火船燒
水闗攻益急炳文晝夜應敵内外不相聞月餘十一月
[004-10a]
戊午太祖在九江聞報急遣常遇春將兵徃援伯昇聞
遇春至棄營遁遇春追擊之俘斬五千餘人
二十二年春二月金華處州苖帥叛張士誠乗間遣其
弟士信同僉吕珍率兵十萬圍諸全守將謝再興鏖戰
二十九日未决走嚴州告急於李文忠文忠以嚴州兵
少且密邇桐廬賊境衢信兵又出江西無以應援金華
議以兵貴虚聲乃揭榜義烏古朴嶺揚言平章邵榮引
兵五萬出江右右丞徐逹引兵五萬出徽州約㑹金華
[004-10b]
尅日抵諸暨賊見榜轉相告吕珍欲退軍五里下營以
待决戰時胡德濟得李文忠檄自信州率兵來援有降
卒言賊情具得虚實德濟與再興分門而守至夜半令
軍士飽食一皷出城金鼓銃砲震天地賊衆驚亂人馬
奔走自相蹂躙德濟督兵追擊之士信大潰走 冬十
一月池州帥羅友貴據神山寨欲通張士誠杭歙震動
常遇春趙德勝擊斬之
二十三年春二月戊寅命移置浙江行省於嚴州時張
[004-11a]
士誠屢冦諸全李文忠駐金華應援不及于是徙省治
於嚴留徐司馬守金華 三月張士誠吕珍率衆十萬
圍劉福通於安豐福通遣人間道求援珍破安豐殺福
通據其城韓魯爾走滁州太祖率徐逹常遇春等徃討
之珍據城列柵汪元帥攻其中壘㧞之㑹左右軍敗阻
于塹不得出遇春横擊三戰三勝珍大敗廬州左君弼
出兵助珍又敗之珍與君弼皆走遂命逹等移師圍廬
州元將珠徹實都乗間入安豐 夏四月乙丑諸全守
[004-11b]
將謝再興叛降于張士誠再興遣人徃杭州私貿易太
祖怒其洩軍中事召再興責之命叅軍李夢庚徃節制
其軍遣再興歸聴調再興懼殺知州欒鳯執夢庚以諸
全軍馬赴紹興降左丞李文忠聞亂遣胡德濟屯兵五
指山下以備之九月謝再興以張氏兵犯東陽李文忠
自嚴州率鋭卒馳一百六十里來援壬午遇賊于義烏
擊敗之胡深亦自處州來援與文忠議以諸全不守則
衢州不支矣乃度地去諸全六十里並五指山築新城
[004-12a]
不旬日城完太祖以胡德濟為行省叅政守之未幾士
誠將李伯昇大舉入冦圍城下城堅不可㧞乃引去
時太祖伐陳友諒未還張士誠以嘗脇達實特穆爾封
王不報遂自稱王改國號曰呉即姑蘇治宫室置官屬
元遣使徴其糧不與
二十四年夏四月俞通海汪興祖率兵掠劉家港進逼
通州擊敗張士誠兵擒其院判朱瓊等百餘人 秋八
月張士誠使其弟士信面數達實特穆爾罪失勒令自
[004-12b]
陳老疾避位脅將佐為上言江浙丞相非士信不可逼
取符印幽逹實于嘉興士信自為丞相又脅布哈特穆
爾為請于元使為真王布哈不從即遣使至紹興欲奪
其印布哈封其印置庫中曰我頭可斷印不可得也仰
藥死逹實聞之曰大夫且死吾生何為亦仰藥死士誠
専有江浙時浙西殷富士誠兄弟驕佚無斷政在文吏
然士誠尚持重寡言好士築景賢樓士無賢不肖輿馬
居室多厭其心亦徃徃趨焉士誠用兵恃其弟士德及
[004-13a]
部將史椿為謀主後士德被擒史椿以讒出守淮安數
年椿知士誠無成遣使以書來約降謀泄士誠殺之于
是委政弟士信士信荒淫出師多擕摴蒱蹴踘擁婦女
酣宴其命將將或卧不起邀官爵美田宅既至軍即失
地䘮師多不問或復用之士信每事惟與王敬夫葉德
新蔡彦夫三人謀三人者皆諂佞憸邪惟事䝉蔽故其
國政日非太祖聞之曰我無一事不經心尚被人欺張
九四終嵗不出門理事豈有不敗者乎時有民謡十七
[004-13b]
字曰丞相做事業専用王蔡葉一朝西風起乾&KR1350崑山
郭翼上書士誠曰明公仗馬箠下呉越數十城望風請
服者人皆苦元政守吏貪殘不恤其下也今誠能反其
政休勞之乘時進取則霸業可成若遽自宴安湛樂四
方豪傑並起明公欲閉城自守其終能乎士誠怒欲殺
之翼亡去 冬十月張士誠遣其弟丞相士信寇長興
耿炳文費聚擊敗之獲其將宋興祖士信憤益兵圍城
湯和自常州來援與炳文等合擊大敗之士信走還
[004-14a]
二十五年春正月張士誠復寇長興耿炳文連破之于
城下鎮撫歐大智戰死士誠自是不敢復犯長興炳文
守長興十年孤城血戰卒保無虞與湯和守常州呉良
守江陰氣勢聨絡俱為東南屏障云 二月丙午張士
誠遣其司徒李伯昇挾我叛將謝再興帥馬歩舟師二
十萬踰浦江圍諸全之新城造廬室建倉庫預置州縣
官屬為持乆必㧞之計分屯精兵數萬於城北隅遏我
援師初至胡德濟遣部將繆美敗其前鋒于斗巖之下
[004-14b]
敵攻西門美趨之再戰皆㨗既抵城下德濟戒將士勿
輕出但嚴為備來攻則矢石交發禦之遣使求救于李
文忠文忠令指揮張斌出浦江為聲援自率朱亮祖等
日馳六十里赴救抵龍潭去敵二十里據險為營胡德
濟知文忠至潛使報曰賊兵方鋭姑緩避之文忠曰以
衆則我非彼敵以謀則彼非我敵謝𤣥八千人破苻堅
八十萬衆何避焉吾若不戰而退則彼勢益張雖大軍
至難攻矣死中求生正在今日乃下令曰賊衆而驕我
[004-15a]
少而鋭以鋭當驕可一戰而擒輜重皆汝等有也詰旦
軍方食候卒告敵至文忠悉精鋭陣于營外張左右翼
待之文忠自將中軍既而直營右數里烟焰勃興疑為
寇乃分兵守隘扼之㑹處州叅軍胡深遣耿天璧援兵
適至文忠軍益奮兩軍既交文忠仰天誓曰朝廷大事
在此一舉豈敢愛身以後三軍即横槊據鞍引數十騎
乗髙馳下直出陣後衝其中堅敵列騎迎戰文忠手格
數人所向皆靡叛將謝再興及苖軍見之震慴失色大
[004-15b]
軍乗之敵大潰亂德濟亦帥城中將士鼓譟而出呼聲
動天地莫不以一當十逐北十餘里溪水盡赤死者以
萬數文忠收兵㑹食遣朱亮祖張斌乗勝追殄餘寇燔
其營落數十獲偽同僉韓謙元帥周遇蕭山等六百人
軍士三千馬八百委棄輜重鎧仗如山舉之旬日不盡
其偽五太子及李伯昇僅以身免太祖大喜召文忠德
濟入京賜名馬御衣擢德濟右丞 冬十月戊戌命左
相國徐逹平章常遇春等規取淮東時士誠所據郡縣
[004-16a]
南至紹興與方國珍接境北有通泰髙郵淮安徐宿濠
泗至濟寜與山東相距太祖欲先取通泰諸郡剪其肘
翼然後専事浙西故命逹總兵取之乙巳逹兵趨泰州
浚河通州遇士誠兵擊敗之駐軍海安壩丁未進圍泰
州新城擊敗士誠湖北援兵獲其元帥王成己酉士誠
淮安李院判來援遇春擊敗之擒萬户呉聚等時江陰
水寨守將康茂才報稱士誠以舟師四百艘出大江次
范蔡港别以小舟于江中孤山徃來出沒請為之備太
[004-16b]
祖揣知其情諭徐逹等曰寇初駐兵范蔡港吾度其詐
今猶豫不敢即泝上流為詐益明彼非有决機攻戰之
謀徒欲分我兵勢耳宜遣廖永忠還兵水寨而大軍勿
輕動此寇徘徊江上自老之師乗其怠慢必克泰州泰
州既克江北瓦解不戰自潰但宜謹備之耳閏十月庚
辰諸將克泰州擒士誠將嚴再興夏思誠等分兵狥興
化降其將李清十一月進攻髙郵太祖恐深入敵境不
能䇿應諸將乃命馮國勝率所部節制髙郵軍而以徐
[004-17a]
逹還軍泰州㑹士誠犯宜興逹率中軍精卒渡江走之
破擒士誠兵三千餘宜興圍解十二月士誠遣兵寇安
吉守將費子賢擊却之
二十六年春正月張士誠舟師數百艘出馬䭾沙溯流
侵江陰守將呉良呉楨嚴兵以待太祖親率大軍水陸
並進討之至鎮江敵已遁去追至巫子門寇乗潮逆拒
首尾相失良等縱兵夾擊大敗之獲士卒二千人太祖
幸江陰見良等防禦有方曰汝非昔日之呉起乎稱嘆
[004-17b]
乆之良在江陰十年終始戒嚴夜嘗宿城樓枕戈待旦
暇日延經術士講明經史兵法訓敕將校馭胥吏不少
假借敦敎化興學校修屯田足軍餉境内帖然太祖有
事江漢東藩無擾皆良等為之捍蔽也 馮國勝圍髙
郵張士誠將俞同僉詐遣人來降約推女牆為應勝信
之夜遣康泰率兵踰城而入皆為所殺三月徐逹自宜
興還攻髙郵初士誠遣左丞徐義由海道入淮援髙郵
義屯太倉觀望不敢進徐逹遣使請以指揮孫興祖守
[004-18a]
海安平章常遇春督水軍為髙郵聲援從之遣使諭逹
曰張士誠由髙郵嘯聚以有呉越髙郵其巢穴也大軍
攻之彼必來救今聞徐義兵已入海或由射陽湖或出
瓠子角或出寶應趨髙郵不可不備逹得書遂㑹兵進
攻一鼓克之戮其將俞同僉等興祖守海安士誠兵來
侵擊敗之擒將士二百餘人進攻通州通州守將拒戰
興祖督將士奮擊大破之自是士誠不敢犯海安 夏
四月徐逹移師㑹常遇春攻淮安徐義舟師集馬漯港
[004-18b]
夜率兵襲破之義泛海遁去獲戰艦百餘艘進薄城下
士誠將梅思祖封府庫籍甲兵出降并獻所部四州太
祖嘉其知命保民授都督府副使以華雲龍守之徐逹
還兵攻興化先是逹圖泰州興化海安通州髙郵山川
地形要害以進太祖覽之見瓠子角為興化要地寇兵
所經之路令逹以兵絶其隘戊午遂克興化淮地悉平
 命韓政進取濠州濠自郭子興棄後屢為人所竊據
最後張士誠將李濟守之太祖命李善長以書招之不
[004-19a]
報太祖曰濠州吾家鄉今為張士誠竊據是吾有國而
無家也即命韓政督顧時等攻之至濠攻其水簾月城
又攻其西門城中拒守甚堅政乃督兵以雲梯砲石四
面並攻城中不能支庚申守將李濟以城降太祖幸濠
省陵墓宴父老 太祖以淮東諸郡既平遂議討張士
誠召中書省大都督府臣謂曰張士誠據姑蘇數侵擾
吾近地為吾境内之寇不可不討諸公其熟計之李善
長對曰張氏宜討乆矣然以臣愚觀之其勢雖屢屈而
[004-19b]
兵力未衰土沃民富又多積儲恐難猝㧞宜候隙而動
徐逹進曰張氏驕横暴殄奢侈此天亡之時也其所任
驕將如李伯昇吕珍之徒皆齷齪不足數惟擁兵將為
富貴之娯耳居中用事黄蔡葉三叅軍軰迂濶書生不
知大計臣奉主上威德率精鋭之師聲罪致討三呉可
計日而定太祖大喜顧逹曰諸人局于所見獨汝合吾
意事必濟矣于是命諸將簡閲士卒擇日出師八月辛
亥命徐逹為大將軍常遇春為副將軍帥師二十萬伐
[004-20a]
張士誠集諸將佐諭之曰自大亂以來豪傑並起所在
割據西有陳友諒東有張士誠皆連地千里擁衆數十
萬今介乎二人之間相與抗者十餘年觀二人所為志
不在民不過貪富貴刼奪寇攘而已友諒既敗滅獨士
誠據有浙西北連兩淮恃其强力數侵疆場頼諸將連
嵗征討克取兩淮惟浙西姑蘇諸郡未下故令卿等討
之卿等宜戒飭士卒毋肆擄掠毋妄殺戮毋發丘壠毋
燬廬舍聞士誠母葬姑蘇城外慎勿侵毁其墓汝等毋
[004-20b]
忘吾言諸將帥務相輯睦勿縱左右凌士卒凡為將必
資士卒善撫恤之大抵克敵者必以成功為效樹德者
必以廣恩為務卿等勉之諸將皆再拜受命出太祖復
御西苑召逹遇春曰爾等此行用師孰先遇春對曰逐
梟者必覆其巢去䑕者必熏其穴此行當直搗平江平
江既破其餘諸郡可不勞而下太祖曰不然士誠起鹽
販與張天騏潘原明輩皆强梗之徒相為手足士誠窮
蹙天騏輩懼俱斃必併力救之今不先分其勢而遽攻
[004-21a]
姑蘇若天騏出湖州原明出杭州援兵四合難以取勝
莫若先攻湖州使其疲于奔命羽翼既披然後移兵姑
蘇取之必矣太祖乃屏左右謂逹遇春曰吾欲遣熊天
瑞從行俾為吾間也天瑞之降非其本意心常怏怏適
來之謀戒諸將勿令知之但云直搗姑蘇天瑞知之必
叛從張氏以輸此言如此則墮吾計矣癸丑大將軍徐
逹等率諸將發龍江而别遣李文忠趨杭州華雲龍向
嘉興以分其兵辛酉師至太湖己巳遇士誠將尹義陳
[004-21b]
旺逆戰破擒之遂次洞庭山癸酉進至湖州之毘山又
擊敗士誠將石清汪海擒之張士信駐軍湖山望風遁
指揮熊天瑞果叛降張士誠甲戌師至湖州之三里橋
士誠右丞張天騏分兵三路以拒我師黄寶當南路陶
子寶當中路天騏自當北路唐傑為後繼逹進兵薄之
遇春攻黄寶王弼攻天騏逹自中路攻陶子寶别遣驍
將王國寶率長鎗軍扼其歸遇春進擊寶敗之寶走入
城阻橋不得濟還兵力戰又敗被擒天騏子寶不戰退
[004-22a]
士誠遣李伯昇來援由荻港潛入城我軍四面圍之伯
昇天騏閉門拒守士誠又遣吕珍朱暹等及其五太子
率兵六萬來援屯城東之舊舘築五砦自固逹遇春等
分兵營于東阡鎮南姑嫂橋連築十壘以絶舊舘之援
士誠壻潘元紹駐兵烏鎮東為吕珍等聲援我師乗夜
擊之元紹遁遂填塞溝港絶其糧道士誠知事急遣親
兵來援逹等與戰於皁林敗之九月士誠復遣徐志堅
以輕舟出東阡鎮覘我師欲攻姑嫂橋常遇春遇之㑹
[004-22b]
天大風雨晦甚遇春令勇士乗划舟數百突擊之擒志
堅得衆二千餘人别將廖永忠薛顯將游軍攻德清克
之擒其院判鍾正士誠自徐志堅敗後懼甚遣其右丞
徐義至舊舘覘形勢將還報常遇春扼歸路不得出乃
陰遣人約張士信出兵與舊舘兵合力來戰士誠遣赤
龍船親兵援之義始得脱與潘元紹率赤龍船兵屯於
平望復乗小舟潛至烏鎮欲援舊舘遇春由别港追襲
之至平望王銘挺戈先登縱火焚赤龍船軍資器械一
[004-23a]
時俱盡自是舊館援絶十月遇春兵攻烏鎮徐義潘元
紹皆敗走追至昇山破其平章王晟六寨餘軍奔入舊
舘之東壁同僉戴茂降我師馳據之王晟亦降徐逹復
攻昇山水寨顧時引數舟繞出敵船船上人俯視而笑
時覺其懈率壯士躍入敵舟大呼奮擊餘舟競進薄之
五太子者盛兵來援常遇春小郤薛顯率舟師直前奮
擊燒其船敵衆大敗五太子朱暹吕珍等以舊舘降得
兵六萬人遇春謂薛顯曰今日之戰皆將軍之力吾不
[004-23b]
如也五太子士誠養子短小精悍能平地躍起丈餘珍
暹士誠所親信驍將皆善戰士誠倚之而珍尤敢戰嘗
廓革囊兵宵濟以襲我師每戰輙為歌令其帳下及城
中人歌以譟至是皆降士誠為之䘮氣徐逹以吕珍狥
于湖州城下城中大震遥語李伯昇出降伯昇曰張太
尉養我厚我不忍背之抽刀欲自殺為左右抱持得不
死十一日甲申左丞張天騏等以城降伯昇亦降 李
文忠總水陸師下浙江遣指揮朱亮祖耿天璧攻桐廬
[004-24a]
降其將戴元帥復遣指揮袁洪孫虎克富陽擒其同僉
李天禄遂合兵圍餘杭守將謝五謝再興弟也文忠遣
人語之曰爾兄弟以李夢庚小隙歸張氏非爾謀也爾
我之戚臣若降可得不死謝五亦降進兵杭州未至士
誠平章潘原明懼遣員外郎方彛詣軍門納欵文忠曰
吾兵逺來勝負未可知而遽約降得無以計緩我乎彛
曰天兵如雷霆當者立敗杭雖孤城生齒百萬聞將軍
來皆曰王者之師故乞降以求生耳文忠見其誠引入
[004-24b]
卧内令條陳入城次第遣還明日己丑原明籍土地錢
榖甲兵數并埶叛將蔣英劉震出降伏謁道左以女樂
𨗳文忠叱去之入宿城上秋毫無犯一卒强入民家磔
以狥太祖以原明全城歸順民不受鋒鏑仍授平章守
舊城聴李文忠節制命懸胡大海像刺蔣英劉震心血
祭之庚子李文忠攻紹興守將李思忠降華雲龍攻嘉
興守將宋興降 徐逹既下湖州㑹諸將進攻平江至
南潯士誠元帥王勝降辛邜進圍呉江叅政李福知州
[004-25a]
楊彛降癸邜逹等兵至平江城南鮎魚口擊其將竇義
走之康茂才至尹山橋遇士誠兵又撃敗之焚其官凟
戰船千餘艘及積聚甚衆遂進兵圍其城逹軍葑門遇
春軍虎丘郭子興軍婁門華雲龍軍胥門湯和軍閶門
王弼軍盤門張溫軍西門康茂才軍北門耿炳文軍城
東北仇成軍城西南何文輝軍城西北四面築長圍困
之又架木塔與城中浮屠等築敵樓三層下瞰城中置
弓弩火銃其上又設襄陽砲擊之城中震恐有楊茂者
[004-25b]
無錫莫天祐部將也善沒水天祐潛令入姑蘇與士誠
相聞邏卒獲之于閶門水柵綁送逹軍逹釋而用之時
平江城堅不可破天祐阻兵無錫為士誠聲援逹縱茂
出入徃來因得其彼此所遺蠟書悉知士誠天祐虚實
為攻困之計益備指揮茅成攻婁門中流矢死 平章
俞通海分兵取太倉州民争獻牛酒迎道左通海却其
獻慰諭遣之約束軍士秋毫無犯民大悦偽帥陳仁等
以大舶百餘艘降崑山崇明嘉定望風皆附松江路守
[004-26a]
將王立中聞之亦降
太祖呉元年元至正二十七年也春二月大軍圍姑蘇
乆不下徐逹遣人自軍中來請事太祖手書慰勞之曰
古帝王之興必有命世之士以為之輔將軍自昔相從
忠義出自天性沉毅有謀用能遏絶亂畧消靡羣慝建
無前之功雖古豪傑之士不能過也今所請事多可便
宜行者而識慮周詳不肯造次有違誠社稷之慶邦家
之福然將在外君不御古之道也自後軍中緩急將軍
[004-26b]
便宜行之逹得書頓首受命檄俞通海兵㑹攻姑蘇通
海至滅渡橋擊敗敵兵提兵桃花塢蕩其營中流矢創
甚乃遣將以兵㑹逹而身自還建康太祖幸其第視病
病革太祖呼謂曰平章知予來問疾乎通海不能語太
祖揮泪出通海遂卒初徐逹之圍姑蘇也太祖不欲煩
兵但困服之耳至是乆不下乃以書遺士誠許以竇融
錢俶故事士誠不報夏六月己酉士誠被圍既乆欲突
圍出覘城左方見陣嚴整不敢犯轉至盤門將奔常遇
[004-27a]
春營遇春覺其至嚴陣待之分兵北濠截其後戰良乆
未决士誠遣兵千餘助之又自出兵山塘為援山塘路
狹塞不可進麾令稍郤遇春撫王弼背曰軍中皆稱爾
為猛將能為我取此乎弼應聲馳鐵騎揮雙刀徃擊之
敵小郤遇春率衆乗之遂大敗其軍溺于沙盆之潭可
量也士誠故有勇勝軍號十條龍常銀鎧錦衣出入陣
中是日皆溺死士誠馬驚墮水幾不救肩輿入城計忽
忽無所出時降將李伯昇知士誠勢迫欲説令歸命乃
[004-27b]
遣客詣士誠門告急士誠召之入曰爾欲何言客曰吾
為公言興亡禍福之計願公安意聴之士誠曰何如客
曰公知天數乎昔項羽喑嗚叱咤百戰百勝卒敗垓下
天下歸于漢髙祖何則此天數也公初以十八人入髙
郵元兵百萬圍之此時如虎落阱中死在朝夕一旦元
兵潰亂公遂提孤軍乗勝攻擊東據三呉有地千里甲
士數十萬南面稱孤此項羽之勢也誠能于此時不忘
髙郵之危苦心勞志收召豪傑度其才能任以職事撫
[004-28a]
人民練兵旅御將帥有功者賞敗軍者戮使號令嚴明
百姓樂附非特三呉可保天下不足定也士誠曰足下
此時不言今復何及客曰吾此時雖有言亦不得聞也
何則公之子弟將帥親戚羅列中外美衣玉食歌兒舞
女日夕酣飲提兵者自以為韓白謀畫者自以為蕭曹
傲然視天下不復有人當此之時公深居於内敗一軍
不知失一地不聞縱知亦不問故遂至今日士誠喟然
嘆曰吾亦恨之無及矣客曰吾有一䇿恐公不能從也
[004-28b]
士誠曰不過死耳客曰使死有益于國家有利于子孫
死固當不然徒自苦耳且公不聞陳友諒乎跨有荆楚
兵甲百萬與江左之兵戰于姑孰鏖于鄱陽友諒舉火
欲燒江左之船天乃反風而焚之友諒兵敗身䘮何則
天命所在人力無如之何今攻我益急公恃湖州援湖
州失嘉興援嘉興失杭州援杭州又失今獨守此尺寸
誓以死拒竊慮勢極患生猝有變從中起者公此時欲
死不得生無所歸故竊以為莫如順天之命自求多福
[004-29a]
令一介之使疾走金陵稱公所以歸義救民之意公開
城門幅巾待命亦不失為萬户侯况嘗許以竇融錢俶
故事耶且公之地譬如博者得人之物而復失之何損
士誠俛首沉慮良乆曰足下且休待吾熟思之然卒狐
疑莫能决也壬子復率兵突出胥門鋒甚鋭遇春禦之
兵稍郤士信方在城樓上督戰忽大呼曰軍士疲矣且
止遂鳴鉦收軍遇春乗之復大敗自是士誠不敢復出
士信張幙城上踞銀椅與叅政謝節等㑹食左右方進
[004-29b]
桃未及嘗忽飛礟碎其首而死時熊天瑞敎城中□嚴
礟以擊外兵多所中傷城中木石俱盡至拆祠廟民居
為礟具徐逹令軍中架木若屋狀承以竹笆伏兵其下
載以攻城矢石不得傷九月辛巳逹督將士破葑門常
遇春亦破閶門新寨遂率衆渡橋進薄城下其樞密唐
傑登城拒戰士誠駐軍門内令㕘政謝節周仁立柵以補外
城唐傑不支投兵降周仁徐義潘元紹錢㕘政等皆降晡時
士誠軍大潰諸将蟻附登城城破士誠收餘兵二三萬親率
[004-30a]
之戰扵萬夀寺東街復敗士誠倉皇歸従者僅數騎初士誠
見兵敗謂其妻劉氏曰我敗且死若曹何為劉氏曰君勿憂
妾必不負君乃予乳媪金抱二幼子出積薪齊雲樓下驅
其羣妾侍女登樓令養子辰保縦火焚之劉氏自縊死士
誠獨坐室中左右皆散走達遣士誠舊将李伯昇至士誠
所諭意時日已暮士誠距户經伯昇决户令降将趙世雄
抱解之復蘇曰九四英雄患無身耳達又令潘元紹曉之
反覆數四士誠瞑目不言乃以舊盾舁之出葑門至舟中
[004-30b]
獲其偽将相李素徐義等并元宗室九人皆送建康所得
城中兵民二十餘萬諸将還師取通州士誠守将張右丞
降丁亥平章胡廷美帥師取無錫先是士誠表天祐于元
授同僉樞宻院事守無錫徐達累遣使諭之皆被殺至是
廷美等攻其城州人張翼知事急率父老徃見天祐曰吾
民為張氏守十二年矣張氏已就縛固守将為誰生民存
亡皆在今夕願熟思之天祐擲其帽於地曰誰不知降也
亦降士誠卧舟中不食至龍江堅卧不肯起舁至中書省
[004-31a]
李善長問之不語已而士誠言不遜善長怒罵之士誠
竟自縊死賜棺葬之誅叛將熊天瑞刳三參軍藁于旗
竿之首改平江曰蘇州府太祖乃以書送元宗室神保
大王等還元浙西呉㑹皆平諸將振旅還太祖御㦸門
降敕褒諭論功行賞封李善長宣國公徐逹信國公常
遇春鄂國公餘進爵賜金帛有差諭諸將曰滅漢滅呉
皆公等功公等何忝古名將今當北定中原矣各努力
明日入謝太祖曰公等還第置酒為樂乎對曰荷上恩
[004-31b]
有之太祖曰吾寜不欲宴公等為一日懽中原未平非
為樂時也公等不見張氏乎終日酣飲宜深戒之
  谷應泰曰張士誠本泰州鹽儈至正十三年以十
  八人入髙郵元兵百萬圍之弗克而士誠孤軍轉
  戰北跨淮海與山左相距南據浙西與方國珍接
  境中間帶甲數十萬沃野數千里即未能藉其富
  强削平區宇而官山多鼓鑄之資煮海盡魚鹽之
  利儻更勞心苦志收召豪傑倣典午之化龍憑赤
[004-32a]
  烏以立國則江南雖小可全而王也乃論者以士
  誠之失在深居髙拱上下相䝉驕將李伯昇吕珍
  之徒皆齷齪不足數黄蔡三參軍輩又迂濶昧大
  計以故謀主被讒爪牙受縛而予以太祖有可乗
  之敝三士誠乃内懐選懦坐失事機此其所以亡
  也方士誠之竊發也距太祖起兵僅一年耳其時
  太祖者濠圍初解鄉里募師未敢窺江外一歩而
  士誠不以此時長驅姑孰畧定金陵為百里趨利
[004-32b]
  之謀奮一鼓先登之氣其失一也洎乎友諒僭號
  約同入寇而江州兵下議者欲降明師单弱勢岌
  岌矣士誠又不以此時乗夫差之伐齊規卞莊之
  刺虎而保境苟安喙息旦夕其失二也及乎偽漢
  屢摧鄱陽大戰輔車唇齒可為寒心士誠又不以
  此時倣樂毅之結韓趙孔明之救東呉而肥瘠越
  秦不闗疴癢其失三也北至江楚悉平藩籬鞏固
  全軍并力捲甲東來此時强弱之勢已明衆寡之
[004-33a]
  形不敵譬之孤豚咋虎燎髪洪罏必無幸矣為士
  誠者宜以犧牲玉帛待于境上河西三郡獻自竇
  融新都六城保于汪氏庶無喋血之憂不失通侯
  之賞而反鼓厲用兵分畨四出命尹義陳旺逆戰
  太湖朱暹五太子結寨東&KR0008又以張天騏當北路
  黄寶當南路陶子寶當中路卒之桑榆不收噬臍
  無及齊雲一炬闔室自焚豈太祖滅士誠哉葢士
  誠自滅之也然人但知友諒之失在輕戰而士誠
[004-33b]
  之失在自守不知輕戰之弊原于氣驕自守之私
  叢于志滿急攻晉而苻秦遂困不伐魏而蜀業亦
  亡過猶不及斯亦魯衛之政與雖其後士誠頗絶
  粒自經辭無撓屈然隗囂恚憤公孫洞胸遊魂倔
  强何足數哉
 
 
 明史紀事本末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