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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明史紀事本末卷二十九
浙江提學僉事谷應泰編
王振用事
宣宗宣徳十年春正月甲戌帝崩于乾清宫時皇太子
方九嵗即皇帝位詔以明年為正統元年 秋七月命
司禮太監王振偕文武大臣閲武于將臺振矯㫖以隆
慶右衞指揮僉事紀廣為都督僉事振山西大同人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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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上東宫及即位遂命掌司禮監寵信之呼為先生而
不名振遂擅作威福時輔臣方議開經筵而振乃導上
閲武將臺臺在朝陽門外近郊集京營及諸衞武職試
騎射殿最之紀廣者常以衞卒守居庸往投振門大見
親䁥遂奏廣第一超擢之宦官專政自此始太皇太后
張氏嘗御便殿英國公張輔大學士楊士奇楊榮楊溥
尚書胡濙被㫖入朝上東立太皇太后顧上曰此五人
先朝所簡貽皇帝者有行必與之計非五人贊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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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也上受命有頃宣太監王振振至俯伏太皇太后顔
色頓異曰汝侍皇帝起居多不律今當賜汝死女官遂
加刃振頸英宗跪為之請諸大臣皆跪太皇太后曰皇
帝年少豈知此輩禍人家國我聽皇帝暨諸大臣貸振
此後不可令干國事也
英宗正統元年冬十月上閲武于將臺命諸將騎射以
三矢為率受命者萬騎惟駙馬都尉井源彎弓躍馬三
發三中上大喜撤上尊賜之觀者皆曰往年王太監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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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紀廣驟陞今天子自來顧一杯酒耶然竟無殊擢
四年冬十月福建按察僉事廖謨杖死驛丞丞故楊溥
鄉里僉事又士竒鄉里也溥怨謨論死士竒欲坐謨因
公殺人爭議不决請裁太后振曰二人皆挾鄉故抵命
太重因公太輕因對品降調太后從之降謨同知振言
既售自是漸摭朝事
五年春二月命侍講學士馬愉侍講曹鼐並直内閣機
務先是王振語楊士奇曰朝廷事賴三位老先生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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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亦髙年倦勤矣後當何如士奇曰老臣當盡瘁報國
死而後已榮曰先生安得為此言吾輩老無能效力當
以人事君耳振喜越日即薦曹鼐苗衷陳循髙榖等遂
次第擢用士奇因尤榮榮曰彼厭吾輩吾輩縱自立彼
容能已乎一旦内中出片紙命某某入閣則吾輩束手
矣今四人竟是我輩人何傷也士奇是其言
六年夏四月太監王振矯㫖以工部郎中王佑為工部
右侍郎振既㺯權佑以謟媚超擢與兵部侍郎徐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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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逢迎之佑貌美而無鬚善伺候振顔色一日振問曰
王侍郎何無鬚對曰老爺所無兒安敢有聞者鄙之
五月兵科給事中王永和劾掌錦衣衞事指揮馬順怙
寵驕恣欺罔不法不報順王振黨也 八月召山東提
學僉事薛瑄為大理寺左少卿初王振問楊士奇曰吾
鄉人誰可大用者士奇薦瑄乃有是召至京朝見不謁
振振至閣下問何不見薛少卿二楊為謝振知李賢素
與瑄厚召至閣下令致己意且言振素問之賢至朝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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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瑄言瑄曰厚徳亦為是言乎拜爵公朝謝恩私室吾
不為也久之振知其意亦不復問一日㑹議柬閣公卿
見振皆拜一人獨立振知其為瑄也先揖之且告罪然
自是益深衘之 十月三殿工成宴百官故事宦者雖
寵不得預王庭宴是日上使人視王先生何為振方大
怒曰周公輔成王我獨不可一坐乎使以聞上為蹙然乃命
東華開中門聽振出入振至問故曰詔命也至門外百官
皆望風拜振悦 械户部尚書劉中敷侍郎呉璽陳瑺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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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門時以京城乏草御用牛馬欲分牧民間言官劾其
紊制王振命械之閲十六日得釋以侍郎王佐署部事
七年冬十月太皇太后張氏崩初宣宗崩上冲年踐阼
事皆白太后然後行委用三楊政歸臺閣毎數日太后
必遣中官入閣問施行何事具以聞或王振自斷不付
閣議者必立召振責之太后既崩振益無所憚矣 太
監王振盗去大祖禁内臣碑洪武中太祖鑒前代宦官
之失置鐵碑髙三尺上鑄内臣不得干預政事八字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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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門内宣徳時尚存至振去之 十二月太監王振矯
㫖以徐晞為兵部尚書時振權日重晞以謟見擢於是
府部院諸大臣及百執事在外方面俱攫金進見毎當
朝覲日進見者以百金為恒千金者始得醉飽出由是
競趨苞苴乃被容接都御史陳鎰王文俱跪門俯首焉
振姪千戸山為錦衣衛指揮同知世襲尋命侍經筵
八年夏四月雷震奉天殿鴟吻詔求直言初張太后既
崩王振遂無忌憚作大第于皇城又作智化寺于居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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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祝釐自撰碑始弄威福時楊榮先卒楊士竒以子稷
故堅臥不出惟楊溥在朝年老勢孤繼登庸者悉皆委
靡于是大權悉歸振矣侍講劉球上言十事勤聖學以
正心德親政務以總乾綱别賢否以清正士選禮臣以
隆祀典嚴考核以篤吏治慎刑罰以彰憲典罷營作以
蘇民勞定法守以杜下移息兵威以重民命修武備以
防外患疏入下獄初王振憾球阻麓川之師錦衣指揮
彭德清球鄉人也往來王振門用事公卿率趨謁球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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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禮徳清銜之㑹球疏上乃激振曰公知之乎劉侍讀
疏之三章葢詆公也振怒欲置之死㑹編修董璘自陳
願為太常而球疏有太常不可用道士宜易儒臣語乃
逮璘及球俱下獄振即令其黨錦衣衞指揮馬順以計
殺球一夕五更順獨攜一校推獄門入球與董璘同臥
小校前持球球知不免大呼曰死訴太祖太宗校持刀
斷球頸流血被體屹立不動順舉足倒之曰如此無禮
遂支解之裹以蒲埋衞後隙地董璘從旁匿球血裙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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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釋宻歸球家家人始知球死子釪鉞求屍僅得一臂
乃以血裙塟焉小校盧氏人故與耿九疇鄰一日見九
疇視其瘠不類平時曰汝得無疾乎校具以實告且曰
馬順將舉事宻語我曰今夕有事汝當早來至則使懐
刃相隨迫于勢不得不爾比聞劉公忠吾儕小人死有
餘罪矣因慟哭死未幾馬順子亦死死時捽順髪拳且
蹴之曰老賊令爾異日禍踰我我劉球也 太監王振陷
大理寺少卿薛瑄下錦衣獄誣死罪瑄素不為振屈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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銜之㑹有武吏病死其妾有色振姪王山欲奪之妻持
不可妾因誣告妻毒其夫都御史王文究問已誣服瑄
辨其寃屢駁還之王文謟事振譛之嗾御史劾瑄受賄
故出人罪廷鞫竟坐瑄死下獄瑄怡然曰辨寃獲咎死
何愧焉在獄讀易以自娯初瑄既論死子淳等三人請
一人代死二人戍贖父罪不許將決王振老僕泣于㸑
下振問之曰薛少卿不免是以泣曰何以知之曰鄉人
也因述其平生振少解㑹侍郎王偉申救之得免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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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放歸田里 南京國子監祭酒陳敬宗考績至京振
素慕敬宗名欲致之門下適南畿巡撫周忱亦在京師
謁振知忱與敬宗同年語之意忱詣敬宗達之敬宗曰
為人師表而求謁中官可乎忱乃謂振曰陳祭酒善書
法以求書為名先之禮幣彼將謁謝矣振然之乃遺金
綺求書程子四箴敬宗為書之而返其幣竟不往見敬
宗為祭酒十八年不遷 秋八月王振枷祭酒李時勉
于國子監門尋釋之王振嘗詣監銜時勉無加禮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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㢘其事無所得彛倫堂有古樹故許衡所值也時勉嫌
其陰翳妨諸生班列稍命伐其旁枝振遂誣以伐官木
私家用矯㫖令荷校肆諸成均時為三械與司業趙琬
掌饌金鑑同校時勉校特重而竅隘鑑請易之時勉不
可監生石大用乞以身代號哭奔走闕下上疏求解者
數千人㑹昌伯孫繼宗言于孫太后太后為上言之始
知振所為也命立釋之 内使張環顧忠匿名寫誹謗
語錦衣衞鞫之得實詔磔于市仍令内官出觀乃知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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謗者訐振惡也
九年秋七月駙馬都尉石璟詈家閹吕寳太監王振惡
之下錦衣獄 冬十月下監察御史李儼錦衣獄時儼
監收光祿寺祭物值太監王振不跪遂得罪戍鐵嶺衞
十年春正月錦衣衞卒王永陰掲王振罪于通逵匿其
名邏校緝得之詔即磔于市不覆奏 秋七月霸州知
州張需下錦衣獄需善字民順天府丞王鐸嘗旌異之
有牧馬官擾民需置于法牧馬官以譛太監王振遂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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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箠楚幾死謫戍邊併坐鐸私舉下于理
十一年春正月賜司禮太監王振白金寳楮綵幣諸物
振姪林為錦衣衞指揮僉事賜振勑曰朕惟旌徳報功
帝王大典忠臣報國臣子至情爾振性資忠孝度量𢎞
深昔皇曽祖時特用内臣選拔事我皇祖教以詩書玉
成令器眷愛既隆勤誠彌篤肆我皇考以爾先帝所重
簡朕左右朕自在春宫至登大位幾二十年爾夙夜在
側寢食弗違保䕶贊輔克盡乃心正言忠告禆益實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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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兹勑賞擢爾後官詩云無徳不報書曰謹終如始朕
朝夕念勞爾其體至意焉 三月降巡撫山西河南兵
部侍郎于謙為大理寺左少卿仍巡撫謙撫梁晉十餘
年懼盈滿舉叅政孫原貞王來自代時王振方用事謙
每入京末嘗持一物交當路又御史有姓名類謙者常
忤振振意以為謙嗾言官劾之罷為大理少卿二省民
倍道赴闕乞留親藩亦以不可無謙請乃復命巡撫
十三年春二月修大興隆寺寺初名慶夀在禁城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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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宗建太監王振言其敝命役軍民修之費巨萬壯麗
甲于京都上臨幸焉
十四年秋七月衛拉特額森大舉入宼王振挾帝親征八
月師潰于土木帝北狩䕶衞將軍樊忠者從帝旁以所
持棰捶死振曰吾為天下誅此賊遂突圍殺數十人死
之報至廷臣請族誅振振所親馬順及王毛二侍一時
被擊死都御史陳鎰奉郕王令㫖籍其家并振從子山
臠于市族属無少長皆斬振家當京城内外凡數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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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邃閣擬于宸居器服綺麗尚方不逮玉盤百面珊瑚
髙六七尺者二十餘株金銀六十餘庫幣帛珠寳無筭
天順元年五月英宗復辟思振諱為忠所殺詔復振官
刻木為振形招魂塟之祀智化寺賜額曰旌忠
谷應泰曰宣皇晏駕新主幼沖王振以青宫舊侍
儼然自負顧命其時三楊猶在位也太后賢明有
漢馬氏宋髙后風當其責振掖庭呼刅加頸三楊
能叩首力爭逺竄裔土勢如摧枯非直瑾城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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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口舌比也乃競庇鄉曲爭辨朝堂振陽持平允
之名陰得中宫之喜然後知三楊之瑕振固已窺
之早矣匡衡入相不制𢎞恭胡廣三公難除甫節
心熏祿位志怵禍機前有䜛而不見後有賊而不
知而小人遂得乘其隙也太后升遐東楊謝世二
楊衰老後進孤危以諸賢垂暮之氣當奸人新發
之鋒李時勉祭酒也頭囊三木劉中敷上卿也荷
械九門石璟帝婿也待繫請室薛瑄廷尉也論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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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獄而侍中劉球竟為振黨竊殺蒲埋犴狴歸塟
血裙悲夫侍中戰死僅返汚衣吕祉魂歸惟持括
帛雖范滂不祭皋陶綘侯見溺死灰未有若斯之
慘者也英宗初立年僅九齡至張后崩時年已十
六質果英敏亦當知上官之詐矣何至呼為先生
使振周公自待大晏不預懼振慚憤乃開東華中
門令振出入以悦之此何異哀寵董賢願讓天下
僖呼阿父遂作門生者與夫宵人搆禍自古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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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或驪龍乘睡盜竊寵靈以故武愛韓嫣旋為賜
死文信新垣亦隨誅滅小人敗露固有時也亦或
受制家奴危同履虎晉簡文風神憔悴唐文宗涕
下沾袍猶曰勢已去矣云如之何未有㚥形屢敗
酷政亟聞外戚入暴其非親藩共聞其狀振又勢
若孤雛根非磐據而白金綺幣頒賜寵褒擅殺剬
威槩置不問土木之變六軍敗績九廟震驚青城
覆轍躬自蹈焉馬嵬播越應思林甫之奸回紇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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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當悞元載之罪而乃復辟以來常懐聖慮九原
可作發嘆拊髀三徑猶存空悲盧宅招魂榆塞雕
木浮屠為振復讎貽譏後世何其謬哉考直瑾忠
賢皆䝉主眷而没後追思惟振一人天祐人國假
手額森樊忠殺振而後戰没功何偉也嚮令英宗
不䧟賊兇璫不授首天假之年而滋其毒明社之
屋寧竢今矣
明史紀事本末卷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