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c0020 明史紀事本末-清-谷應泰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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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明史紀事本末卷十三
         浙江提學僉事谷應泰編
  胡藍之獄
太祖洪武二年冬十月上欲以楊憲為丞相問劉基基
素與憲厚以為不可上恠之基曰憲有相才無相器夫
宰相者持心如水以義理為權衡而已不與焉者也今
憲不然能無敗乎上曰汪廣洋何如基曰此褊淺上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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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惟庸何如基曰小犢耳將僨轅而破犁上曰吾之相
無踰于先生基曰臣非不自知臣疾惡太深又不耐繁
劇為之且負大恩天下何患無才願明主悉心求之如
目前諸人臣誠未見其可也
六年秋七月以胡惟庸為中書左丞相
八年夏四月誠意伯劉基卒初上既相胡惟庸基大慼
曰使吾言不騐蒼生之福也言而騐者其如蒼生何因
憂憤増疾基嘗為上陳甌閩事葢甌閩之間有隙地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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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洋其南抵閩界曰三魁為鹺盗藪方氏所由亂基奏
于其地立巡檢司以控扼之其姦民弗便也相率挾逃
戍之卒以叛而大豪復陰持其窔基使子璉上書奏之
而不先白中書省惟庸故啣基使刑部尚書吴雲劾之
以淡洋踞山海有王氣欲圖為墓地民勿與則建立司
之䇿以窘其人致激變疏入上下有司惟庸請加以重
辟又欲逮基子璉獄上皆不問而苐令移文使基知基
乃馳入朝見上不敢辨惟引咎自責而已亦不敢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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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有疾惟庸覘上念基怠乃陽為好者以正月朔挾醫
來視疾基飲之覺有物積胸中如拳石間以白上上不
省也又三月寖劇使使問之知不能起驛舟䕶歸青田
亡何竟卒
十三年春正月左丞相胡惟庸謀不軌伏誅自楊憲汪
廣洋既敗惟庸總中書政専生殺黜陟以恣威福内外
諸司封事入奏惟庸先取視之有病已者輒匿不聞由
是奔競之徒趨其門下魏國公徐逹深嫉其奸邪常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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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言于上惟庸啣之達有閽者福壽惟庸陰誘致為已
用為福壽所發惟庸故起家寧國令時太師李善長秉
政惟庸餽遺善長黄金二百兩遂得召入為太常卿累
遷中書叅政遂與善長深相結以兄女妻善長從子祐
貪賄弄權益無所忌一日其定遠舊宅井中忽出竹笋
出水髙數尺諛者爭言為丞相瑞應又言其祖父三世
塜上夜有光燭天于是惟庸稍自負有邪謀矣㑹惟庸
家人為奸利事道闗榜辱闗吏吏奏之帝怒殺家人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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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謝不知帝又究故誠意伯死狀惟庸懼且見發乃計
曰主上草菅勲舊臣何有我死等耳寧先發毋為人束
手寂寂而是時吉安侯陸仲亨平涼侯費聚者常犯法
帝切責之二人懼惟庸陰以權利脅誘之二人素戅勇
又見惟庸用事因與往來乆之益宻惟庸與御史大夫
陳寧坐省中閲天下軍馬籍令都督毛驤取衛士劉遇
寶及亡命魏文進等為心膂曰吾有用爾也太僕寺丞
李存義善長之弟惟庸之壻父也以親故往來惟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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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庸令存義陰説善長以邪謀惟庸又使指揮林賢下
海招倭軍約期來㑹又遣元臣封績致書稱臣于元請
兵為外應皆未發㑹惟庸子乘馬奔入輓輅中馬死惟
庸殺輓輅者上怒命償其死惟庸逆謀益急而是時日
本貢使適私見惟庸惟庸約其王令以舟載精兵千人
偽為貢者及期㑹府中力士掩執帝度可取取之不可
則掠庫物泛海就日本有成約正月戊戌惟庸因詭言
第中井出醴泉邀帝臨幸帝許之駕出西華門内使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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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衝蹕道勒馬銜言狀氣方勃舌駃不能達意太祖怒
其不敬左右撾捶亂下雲奇右臂將折垂斃猶指賊臣
第弗為痛縮上悟乃登城望其第藏兵複壁間刀槊林
立即發羽林掩捕考掠具狀磔于市并其黨御史大夫
陳寧中丞凃節等皆伏誅僚屬黨與凡萬五千人株連
甚衆羣臣請誅李善長陸仲亨等上曰朕初起兵時李
善長來謁軍門曰有天有日矣是時朕年二十七善長
年四十一所言多合吾意遂命掌書記贊計畫功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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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公以女與其子陸仲亨年十七父母兄弟俱亡恐
為亂兵所掠持一升麥藏于草間朕見之呼曰來遂從
朕既長以功封侯此皆吾初起時股肱心膂吾不忍罪
之其勿問癸卯詔罷中書省陞六部官秩倣古六卿之
制改大都督府為中左右前後五軍都督府祖訓云自
古三公論道六卿分職不聞設立丞相自秦始制丞相
不旋踵而亡漢唐宋雖有賢相然其中多小人專權亂
政今罷丞相設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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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分理天下庶務事皆朝廷總之 十二月致仕學士
承㫖宋濓以孫慎坐胡惟庸黨被刑藉其家械濓至京
上怒欲誅之皇后諫曰民間延一師尚始終不忘㳟敬
宋先生親教太子諸王豈忍殺之且宋先生家居寧知
朝廷事耶上意解濓得發茂州安置行至䕫州以疾卒
十四年春二月有訴浦江鄭氏交通胡惟庸者時四方
仇怨相告訐凡指為胡黨率相收坐重獄鄭氏素以孝
義聞兄弟六人吏捕之急諸兄爭欲行其弟鄭湜曰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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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乃使諸兄罹刑辟耶獨詣吏請行仲兄濓先有事京
師暨弟至迎謂曰吾家長當任罪弟無與焉湜曰兄老
吾往辨之萬一不直弟當伏辜二人爭入獄上聞俱召
至廷勞勉之謂近臣曰有人如此而肯從人為非耶即
宥之擢湜為福建布政司叅議
二十三年夏五月乙卯太師李善長自縊虞部郎中王
國用上書訟寃畧曰人情之愛其子必甚于愛其兄弟
之子善長于胡惟庸姪之親耳于陛下則子之親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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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長佐惟庸成事亦不過勲臣第一而已矣太師國公
男尚主女納妃而已矣且善長豈不知天命之不可倖
求當元之季欲為此者何限莫不世絶宫汚不保首領
此善長之所熟見也人年邁精神意慮鼓舞倦矣偷安
苟容則善長有之曽謂有血氣之強暴感動其中也哉
且善長子事陛下托骨肉無纎芥之嫌凡為此者必有
深仇急變大不得己而後父子之間或至相挾以求脱
禍未有平居晏然都無形迹而忽起此謀者此理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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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無也若謂天象告變大臣當災則殺人以應天象夫
豈上天之意哉今不幸已失刑而臣懇惻為陛下明之
猶願陛下作戒于將來也天下孰不曰功如李善長又
何如哉臣恐四方之解體也不報國用疏解縉代草也
 命刑部以肅清逆黨事播告天下韓國公李善長列
侯胡美唐勝宗陸仲亨費聚已故侯顧時陳徳華雲龍
王志楊璟朱亮祖梅思祖陸聚金朝興黄彬薛顯都督
毛驤陳萬亮耿忠於琥凡二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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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秋八月丙子靖寧侯葉昇坐交通胡惟庸伏

太祖洪武十一年秋八月命西平侯沐英為征西將軍
率都督藍玉等統兵征西畨玉開平王常遇春婦弟也
長身頳面有勇畧從遇春麾下每戰先登䧟陣所當無
前遇春素稱于上上亦以遇春故寵異之累功至都督
僉事至是同英討西番擒其渠癭脖子斬獲以千計獲
馬二萬餘匹牛羊十餘萬還封永昌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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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秋九月命永昌侯藍玉以征南副將軍同潁川
侯傅友徳討雲南轉戰平之事見太/祖平滇
二十年春正月命永昌侯藍玉為右副將軍同宋國公
馮勝襲金山納克楚降之併降其衆十餘萬勝以詿誤
召還即軍中拜玉為大將軍事見故/元遺兵
二十一年夏四月大將軍藍玉襲捕魚兒海獲元主次
子地保努后妃公主百三十餘人吳王多爾濟等將相
宫校三十人男女七萬馬駝五萬上大悦下璽書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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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衛青李靖 秋七月戊寅大將軍藍玉遣人送元
主次子地保努及后妃公主等至京既而有言玉私元
主妃事上大怒曰玉無禮如此豈大將軍所為哉元主
妃聞之惶懼自盡玉還朝上切責之戒以率徳改行
十二月壬戌封永昌侯藍玉為涼國公先是擬封玉梁
國公至是改封涼鐫其過于劵
二十三年春正月西番蠻人復叛命涼國公藍玉率都
指揮瞿能往大渡河邀擊之玉討平嵓川雜道克散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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峒擒土目刺惹等萬餘人置大水田千户所進平施南
忠建二宣撫司叛蠻還増歳祿賜黄金文綺尋詔還鄉
二十四年冬十月命涼國公藍玉往陜西訓練軍士
二十五年夏四月涼國公藍玉捕逃冦祁者孫遂畧西
番罕東之地玉兵入罕東遣都督宋晟狥阿真州番衆
皆遠遁而㑹蜀故降將伊埓特穆爾反建昌使玉移師
討之至則禆將瞿能已大破其衆伊埓特穆爾走柏興
玉以計誘縛其父子送京師斬之盡降其餘黨便宜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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増設諸衞且請籍民為兵上報設諸衞而不許籍民遂
班師
二十六年春正月乙酉涼國公藍玉謀不軌伏誅初胡
惟庸之畔有稱玉與其謀者上以其功大宥不問後諸
老將多沒乃擢為大將總兵征伐甚稱上意嘗措置陜
西邊事至蘭川墜馬㣲傷手詔慰勞之比於中山開平
二王然玉素不學性復很愎見上待之厚又自恃功伐
專恣横暴畜莊奴假子數千人出入乘勢漁獵嘗占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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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民田民訟之御史按問玉執御史捶而逐之先是北
征還私其珍寶駝馬無算渡喜峰闗吏以夜不即納玉
大怒縱兵毁闗而入上聞之不樂併詰責其私元主妃
玉慢不省嘗見上命坐或侍宴飲玉動止傲慢無人臣
禮及總兵在外擅陞降將校黥刺軍士甚至違詔出師
恣作威福以脅制其下至是征西還意圖陞爵及命為
太傅玉攘袂大言曰我固不當為太師也恒怏怏不樂
居宋潁二公下間奏事上不從玉懼退語所親曰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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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矣乃謀反當是時寉慶侯張翼普定侯陳桓景川侯
曹震舳艫侯朱壽東莞伯何榮都督黄恪吏部尚書詹
徽侍郎傅友文及諸武臣嘗為玉部將者玉乃遣親信
召之晨夜㑹私宅謀議集士卒及諸家奴伏甲將為變
約束已定為錦衣衞指揮蔣瓛所告命羣臣訊狀具寔
磔于市夷三族徹侯功臣文武大吏以至偏禆將卒坐黨
論死者可二萬人蔓衍過于胡惟庸 三月辛酉㑹寧
侯張温都督蕭用瀋陽侯察罕坐藍玉黨伏誅 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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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胡黨藍黨除已捕在官者外其未發不究
  谷應泰曰昔者太公賜履南至穆陵鬻熊論封奄
  有江漢以故土田圭瓚勒之景鐘而彤弓盧矢銘
  之太常用以分王功臣永保厥世甚盛典也乃髙
  帝刑馬綰豨伏鑕闔閭誓國伍胥屬鏤遺介推于
  綿上試文種于地下弓藏鳥盡良足悲矣明太祖
  力戰中原躬擐甲胄櫛風沐雨頼茅土之爪牙枕
  戈臥鼓藉苴林之虓虎洪武三年大告武成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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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賞公爵者十人侯爵者二十八人鐵劵丹書誓
  諸白水河帶山礪爰及苖裔主非無勞之賜臣亦
  非無功之奉也獨奈何惟庸複壁藏兵藍玉家奴
  裹甲張敖不軌逼漢祖于柏人宣武稱兵追黄鬚
  于姑孰遂乃爵除五等禍及三宗然而推其始初
  胡以傾邪升鼎耳藍以寵利居成功不學無術器
  小任重宜其及也乃論者以光武保全功臣所封
  不過大縣數四所加不過特進朝請故君臣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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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終不替鹿鳴天保若魚水焉然予考太祖之分
  封也至尊貴者無過韓國食祿四千石魏國食祿
  五千石未嘗裂土自王也至任用者出師則本于
  廟算還軍則歸之禁旅亦未嘗得專征伐也凡此
  内安外攘勢若犬牙強榦弱枝何難控禦而乃以
  一人跋扈遂疑尾大之圖倉卒啓機傅㑹難明之
  事株連者四萬失侯者二十周内深文亦云惨矣
  夫淮陰陽夏就令闗通彭越欒布罪無相及而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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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皂𨽻之後漸乃式㣲酎金之舉以次削除寧有朝
  登盟府夕繫檻車口血未乾爰書遂擬以致善長
  自縊景濓道亡蕭何三木而就徵望之仰藥而自
  殺豈尚功之典不設于齊侯而議功之條不載于
  周禮耶雖然髙帝晩年甘露慶雲屢書于册而醴
  泉之詐興貶爵削封播告于外而伏甲之謀起是
  則胡藍之釁抑亦鳳徳之衰也至若徐中山之忠
  志無疵李岐陽之好學飭行湯信公之聽命唯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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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西平之居貴不驕並皆攀龍鱗而有功履虎尾
  而不咥嗚呼與畢散之徒爭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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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史紀事本末卷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