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16 宋書-梁-沈約 (master)


[082-1a]
欽定四庫全書
 宋書卷八十二
  梁    沈     約    撰
 列傳第四十二
  周朗  沈懐文
周朗字義利汝南安成人也祖文黄門侍郎父淳宋初
貴達官至侍中太常兄嶠尚髙祖第四女宣城徳公主
二女適建平王宏廬江王褘以貴戚顯官元嘉末為吳
[082-1b]
興太守賊劭弑立隨王誕舉義於㑹稽劭加嶠冠軍將
軍誕檄又至嶠素懼怯回惑不知所從為府司馬丘珍
孫所殺朝廷明其本心國婚如故朗少而愛竒雅有風
氣與嶠志趨不同嶠甚疾之初為南平王鑠冠軍行參
軍太子舎人司徒主簿坐請急不待對除名又為江夏
王義恭太尉參軍元嘉二十七年春朝議當遣義恭出
鎮彭城為北討大統朗聞之觧職及義恭出鎮府主簿
羊希從行與朗書戲之勸令獻竒進䇿朗報書曰羊生
[082-2a]
足下豈當適使人進哉何卿才之更茂也宅生結意可
復佳耳屬華比綵何更工邪視已反覆慰亦無已觀諸
紙上方審卿復逄知已動以何術而能每降恩明豈不
為足下欣邪然更憂不知卿死所處耳夫匈奴之不誅
有日皇居之亡辱舊矣天下孰不憤心悲腸以忿胡人
之患靡衣媮食以望國家之師自智士鉗口雄人蓄氣
不得議圖邊之事者良淹嵗紀今天子以炎軒之徳冡
輔以姬吕之賢故赫然發怒將以匈奴釁旗惻然動仁
[082-2b]
欲使餘氓被惠及取士之令朝發宰士暮登英豪調兵
之詔夕行主公旦升雄俊延賢人者固非一日况復加
此焉夫天下之士砥行磨名欲不辱其志氣選竒蓄異
將進善於所天非但有建國之謀不及安民之論不與
至反以孝潔生議於鄉曲忠烈起謗於君宷身不絓王
臣之籙名不厠通人之班顛倒國門湮銷丘里者自數
十年以往豈一人哉若吾身無他伎而出值明君變官
望主嵗増恩價竟不能柔心飾𢃄取重左右校於向士
[082-3a]
則榮已多料於今職則笑亦廣而足下方復廣吾以馳
志之時求予以安邊之術何足下不知言也若以賢未
登則今之登賢如此以才應進則吾之非才若是豈可
欲以殞海之鬐望鼓鰓於豎鱗之肆墜風之羽覬振翮
於軒毳之間其不能俱陪淥水並負青天可無待於明
見若乃闕竒謀深智之術無悦主狎俗之能亦不可復
稍為卿説但觀以上國再毁之臣望府一逐之吏當復
是天下才否此皆足下所親知吾雖疲冗亦嘗聽君子
[082-3b]
之餘論豈敢忘之凡士之置身有三耳一則雲户岫寢
欒危桂榮秣芝浮霜翦松沈雲憐肌蓄髓寳氣愛魂非
但土石侯卿腐鴆梁錦實廼竚意天后睨目羽人次則
刳心掃智剖命驅生横議於雲臺之下切辭於宣室之
上衍王徳而批民患進貞白而酖姦猜委玉入而齊聲
禮掲金出而烹勍寇使車軌一風甸道共徳令功日濟
而已無跡道日富而君難名致諸侯斂手天子改觀其
末則饜&KR0961而出望旃而入結寃兩宫之下鼓袖六王之
[082-4a]
間俛眉脅肩言天下之道徳瞋目扼腕陳從横於四海
理有泰則止而進調覺迕則反而還閑居違官交造頓
罷捐慕遺憂夷毁銷譽呼噏以補其氣繕嚼以輔其生
凡此三者皆志士仁人之所行非吾之所能也若吾幸
病不及死役不至身蓬藜既滿方杜長者之轍榖稼是
諮自絶世豪之顧塵生牀帷苔積堦月又檐中山木時
華月深池上海草嵗榮日蔓且室間軒左幸有陳書十
篋席隅奥右頗得宿酒數壺按絃拭徽讎方校石時復
[082-4b]
陳局露初奠爵星晚驩然不覺是羲軒後也近春田三
頃秋園五畦若此無災山裝可具候振飲之罷俟封勒
之畢當敬觀邠酆肅尋伊鄗傍眺燕隴邪履遼衛[瓜*見]我
周之軫迹弔他賢之憂天當其少渉未休此欲但理實
詭固物好交加或徴勢而笑其言或觀謀而害其意夫
楊朱以此猶見嗤於梁人況才減楊子之器物甚魏君
之意者哉若如漢宗之言李廣此固許天下之有才又
知天下之時非也豈若黨巷閭里之間忌見貞士之遭
[082-5a]
遇便謂是臧獲庸人之徒耳士固願呈心於其主露竒
於所歸卿相末事也若廣者何用侯為至廼復有致謁
於為亂之日被訕於害正之徒心竒而無由露事直而
變為枉豈不痛哉豈不痛哉若足下可謂冠負日月籍
踐淵海心支身首無不通照今復出入燕河交闗姬衛
整笏振豪已議於帷筵之上提鞭鳴劒復呵於軍場之
間身超每深恩之所集心動必明主之所亮可不直議
正身輔人君之過誤明目張膽謀軍家之得失操志勇
[082-5b]
之將薦俊正之士此廼足下之所以報也不爾便擐甲
修戈徘徊左右衛君王之身當馬首之鏑闗必固之壘
交死進之戰使身分而主豫宼滅而兵全此亦報之次
也如是則繋匈奴於北闕無日矣亡但黙黙窺寵而坐
謂子有心敢書薄意朗之辭意倜儻類皆如此復起為
通直郎世祖郎位除建平王宏中軍録事參軍時普責
百官讜言朗上書曰昔仲尼有言治天下若寘諸掌豈
徒言哉方䇿之政息舉在人盖當世之君不為之耳況
[082-6a]
乃運鍾澆暮世膺亂餘重以宫廟遭不更之酷江服被
未有之痛千里連死萬井共泣而秦漢餘敝尚行於今
魏晉遺謬猶布於民是而望國安於今化崇於古郤行
及前之言積薪待然之譬臣不知所以方然陛下既基
之以孝又申之以仁民所疾苦敢不畧薦凡治者何哉
為教而已今敎衰已乆民不知則又隨以刑逐之豈為
政之道歟欲為敎者宜二十五家選一長百家置一師
男子十三至十七皆令學經十八至二十盡使修武訓
[082-6b]
以書記圖律忠孝仁義之禮廉讓勤恭之則授以兵經
戰畧軍部舟騎之容挽彊撃刺之法官長皆月至學所
以課其能習經者五年有立則言之司徒用武者三年
善蓺亦升之司馬若七年而經不明五年而勇不逹則
更求其言政置謀迹其心術行履復不足取者雖公卿
子孫長歸農畝終身不得為吏其國學則宜詳考古數
部定子史令書不煩行習無糜力凡學雖凶荒不宜廢
也農桑者實民之命為國之本有一不足則禮節不興
[082-7a]
若重之宜罷金錢以榖帛為賞罰然愚民不逹其權議
者好増其異凡自淮以北萬匹為市從江以南千斛為
貨亦不患其難也今且聽市至千錢以還者用錢餘皆
用絹布及米其不中度者坐之如此則墾田自廣民資
必繁盗鑄者罷人死必息又田非膠水皆播麥菽地堪
滋養悉蓺紵麻䕃巷縁藩必樹桑柘列庭接宇唯植竹
栗若此令既行而善其事者庶民則敘之以爵有司亦
從而加賞若田在草間木物不植則撻之而伐其餘樹
[082-7b]
在所以次坐之又取稅之法宜計人為輸不應以貲云
何使富者不盡貧者不蠲乃令桑長一尺圍以為價田
進一畝度以為錢屋不得瓦皆責貲實民以此樹不敢
種土畏妄墾棟焚榱露不敢加泥豈有剝善害民禁衣
惡食若此苦者方今若重斯農則宜務削兹法凡為國
不患威之不立患恩之不下不患土之不廣患民之不
育自華夷爭殺戎夏競威破國則積屍竟邑屠將則覆
軍滿野海内遺生盖不餘半重以急政嚴刑天灾嵗疫
[082-8a]
貧者但供吏死者弗望薶鰥居有不願娶生子每不敢
舉又戍淹徭乆妻老嗣絶及婬奔所孕皆復不収是殺
人之日有數途生人之嵗無一理不知復百年間將盡
以草木為世邪此最是驚心悲魂慟哭太息者法雖有
禁殺子之科設蚤娶之令然觸刑罪忍悼痛而為之豈
不有酷甚䖏邪今宜家寛其役户減其稅女子十五不
嫁家人坐之特雉可以聘妻妾大布可以事舅姑若待
足而行則有司加紏凡宫中女隸必擇不復字者庶家
[082-8b]
内役皆令各有所配要使天下不得有終獨之生無子
之老所謂十年存育十年敎訓如此則二十年間長户
勝兵必數倍矣又亡者亂郊饉人盈甸皆是不為其存
計而任之遷流故饑寒一至慈母不能保其子欲其不
為宼盜豈可得邪既御之使然復止之以殺彼於有司
何酷至是且草樹既死皮葉皆枯是其粱肉盡矣冰霜
已厚苫盖難資是其衣裘敗矣比至陽春生其餘幾今
自江以南在所皆穰有食之處須官興役宜募逺近能
[082-9a]
食五十口一年者賞爵一級不過千家故近食十萬口
矣使其受食者悉令就佃淮南多其長帥給其糧種凡
公私逰手嵗發佐農令堤湖盡修原陸並起仍量家立
社計地設閭檢其出入督其游惰須待大熟可移之復
舊淮以北悉使南過江東旅客盡令西歸故毒之在體
必割其緩䖏函渭靈區閴為荒窟伊洛神基蔚成茂草
豈可不懐歟歴下泗間何足獨戀議者必以為胡衰不
足避而不知我之病甚於胡矣若謂民之既徙狄必就
[082-9b]
之若其来從我之願也故若能来必非其種不過山東
雜漢則是國家由来所欲覆育既華得坐實戎空自逺
其為来利固善也今空守孤城徒費財役亦行見淮北
必非境服有矣不亦重辱䘮哉使虜但發輕騎三千更
互出入春来犯麥秋至侵禾水陸漕輸居然復絶於賊
不勞而邉已困不至二年卒散民盡可蹻足而待也設
使胡滅則中州必有興者決不能有奉土地率民人以
歸國家矣誠如此則徐齊終逼亦不可守且夫戰守之
[082-10a]
法當恃人之不敢攻頃年兵之所以敗皆反此也今人
知不以羊追狼蟹捕鼠而令重車弱卒與肥馬悍胡相
逐其不能濟固宜矣漢之中年能事胡者以馬多也胡
之後服漢者亦以馬少也既兵不可去車騎應蓄今宜
募天下使養馬一匹者蠲一人役三疋者除一人為吏
自此以進階賞有差邊亭徼驛一無發動又將者將求
其死也自能執干戈幸而不亡筋力盡於戎役其於望
上者固已深矣重有澄風掃霧之懃驅波滌塵之力此
[082-10b]
所自矜尤復為甚近所功賞人知其濃然似頗謬虚實
怨怒寔衆垂臂而反脣者往往為部耦語而呼望者處
處成羣凡武人意氣特易崩沮設一旦有變則向之怨
者為敵也今宜國財與之共竭府粟與之同罄去者應
遣濃加寵爵發所在禄之將秩未充餘費宜闕他事負
輦長不應與唯可敎以蒐狩之禮習以鉦鼓之節若假
勇以進務黜其身老至而罷賞延於嗣又縁淮城壘皆
宜與復使烽鼓相達兵食相連若邊民請師皆宜莫許
[082-11a]
逺夷貢至止於報荅語以國家之未暇示以何事而非
君須内教既立徐料宼形辦騎卒四十萬而國中不擾
取榖支二十嵗而逺邑不驚然後越淮窮河跨隴出漠
亦何適而不可又教之不敦一至於是今士大夫以下
父母在而兄弟異計十家而七矣庶人父子殊産亦八
家而五矣凡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飢寒不相䘏又嫉謗
䜛害其間不可稱數宜明其禁以革其風先有善於家
者即務其賞自今不改則没其財又三年之喪天下之
[082-11b]
達䘮以其哀並𠂻出故制同外興日乆均痛故愈遲齊
典漢氏節其臣則可矣薄其子則亂也云何使衰苴之
容盡鳴號之音息夫佩玉啓旒深情弗忍冕珠視朝不
亦甚乎凡法有變於古而刻於情則莫能順焉至乎敗
於禮而安於身必遽而奉之何乃厚於惡薄於善歟今
陛下以大孝始基宜反斯謬且朝享臨御當近自身始
妃主典制宜漸加矯正凡舉天下以奉一君何患不給
或帝有集皂之陋后有帛布之鄙亦無取焉且一體炫
[082-12a]
金不及伯兩一嵗羙衣不過數襲而必収寳連櫝集服
累笥目豈常視身未時親是為櫝帯寳笥著衣空散國
家之財徒奔天下之貨而主以此惰禮妃以此傲家是
何糜蠧之劇惑鄙之甚逮至婢豎皆無定料一婢之身
重婢以使一豎之家列豎以役瓦金皮繡漿酒藿肉者
故不可稱紀至有列軿以遊遨飾兵以驅叱不亦重甚
哉若禁行賜薄不容致此且細作始并以為儉節而市
造華怪即傳於民如此則遷也非罷也凡天下得治者
[082-12b]
以實而治天下者常虚民之耳目既不可誑治之盈耗
並亦隨之故凡厥庶民制度日侈商販之室飾等王侯
傭賣之身製均妃后凡一袖之大足斷為兩一裙之長
可分為二見車馬不辨貴賤視冠服不知尊卑尚方今
造一物小民明已睥睨宫中朝制一衣庶家晚已裁學
侈麗之原實先宫閫又妃主所賜不限髙卑自今以去
宜為節目金魄翠玉錦繡縠羅竒色異章小民既不得
服在上亦不得賜若工人復造竒伎淫器則皆焚之而
[082-13a]
重其罪又置官者將以爕天平氣贊地成功防姦御難
治煩理劇使官稱事立人稱官置無空樹散位繁進冗
人今髙卑貿實大小反稱名之不定是謂官邪而世廢
姬公之制俗傳秦人之法惡明君之典好闇主之事其
憎聖愛愚何其甚矣今則宜先省事從而并官置位以
周典為式變名以適時為用秦漢末制何足取也當使
徳厚者位尊位尊者禄重能薄者官賤官賤者秩輕纓
冕紱佩稱官以服車騎容衛當職以施又寄土州郡宜
[082-13b]
通廢罷舊地民户應更置立豈吳邦而有徐邑揚境而
宅兗民上淆辰紀下亂畿甸其地如朱方者不宜置州
土如江都者應更建邑又民少者易理君近者易歸凡
吏皆宜每詳其能每厚其秩為縣不得復用恩家之貧
為郡不得復選勢族之老又王侯識未堪務不應彊仕
須合冠而啓封能政而議爵且帝子未官人誰謂賤但
宜詳置賓友選擇正人亦何必列長史參軍别駕從事
然後為貴哉又世有先後業有難易明帝能令其兕不
[082-14a]
匹光武之子馬貴人能使其家不比隂后之族盛矣哉
此於後世不可忘也至當輿抑碎首之忿陛殿延辟㦸
之威此亦復不可忘也内外之政實不可雜若妃主為
人請官者其人宜終身不得為官若請罪者亦終身不
得赦罪凡天下所須者才而才誠難知也有深居而言
寡則藴學而無由知有卑處而事隔則懐竒而無由進
或復見忌於親故或亦遭讒於貴黨其欲致車右而動
御席語天下而辯治亂焉可得哉漫言舉賢則斯人固
[082-14b]
未得矣宜使世之所稱通經達史辨詞精數吏能將謀
偏術小道者使獵纓危䣛博求其用制内外官與官之
逺近及仕之類令各以所能而造其室降情以誘之卑
身以安之然後察其擢脣吻樹頰胲動精神𤼵意氣語
之所至意之所執不過數四閒不亦盡可知哉若忠孝
廉清之比彊正惇柔之倫難以檢格立不可須臾定宜
使鄉部求其行守宰察其能竟皆見之於選貴呈之於
相主然後䖏其職宜定其位用如此故應愚鄙盡捐賢
[082-15a]
明悉舉矣又俗好以毁沈人不知察其所以致毁以譽
進人不知測其所以致譽毁徒皆鄙則宜擢其毁者譽
黨悉庸則宜退其譽者如此則毁譽不妄善惡分矣又
既謂之才則不宜以階級限不應以年齒齊凡貴者好
疑人少不知其少於人矣老者亦輕人少不知其不及
少矣自釋氏流教其来有源淵檢精測固非深矣舒引
容潤既亦廣矣然習慧者日替其修束誡者月繁其過
遂至糜散錦帛侈飾車從復假粗醫術託雜卜數延妹
[082-15b]
滿室置酒浹堂寄夫託妻者不無殺子乞兒者繼有而
猶倚靈假像背親傲君欺費疾老震損宫邑是乃外刑
之所不容戮内教之所不悔罪而横天地之間莫不糾
察人不得然豈其鬼歟今宜申嚴佛律裨重國令其疵
惡顯著者悉皆能遣除則隨其蓺行各為之條使禪義
經誦人能其一食不過蔬衣不出布若應更度者則令
先習義行本其神心必能草腐人天竦精以往者雖侯
王家子亦不宜拘凡鬼道惑衆妖巫破俗觸木而言怪
[082-16a]
者不可數寓采而稱神者非可算其原本是亂男女合
飲食因之而以祈祝從之而以報請是亂不誅為害未
息凡一苑始立一神初興淫風輙以之而甚今修隄以
北置園百里峻山以右居靈十房糜財敗俗其可稱限
又針藥之術世寡復修診脈之伎人鮮能達民因是益
徴於鬼遂棄於醫重令耗惑不反死夭復半今大醫宜
男女習教在所應遣吏受業如此故當愈於媚神之愚
㣲正腠理之敝矣凡無世不有言事末時不有令下然
[082-16b]
而升平不至昏危是繼何哉盖設令之本非實也又病
言不出於謀臣事不便於貴黨輕者抵訾呵駭重者死
壓窮擯故西京有方調之誅東郡有黨錮之戮陛下若
欲申常令循末典則羣臣在焉若欲改舊章興王道則
微臣存矣敢昧死以陳唯陛下察之書奏忤旨自觧去
職又除太子中舎人出為廬陵内史郡後荒蕪頻有野
獸母薛氏欲見獵朗乃合圍縱火令母觀之火逸燒郡
廨朗悉以秩米起屋償所燒之限稱疾去官遂為州司
[082-17a]
所糾還都謝世祖曰州司舉臣愆失多有不允臣在郡
虎三食人蟲鼠犯稼以此二事上負陛下上變色曰州
司不允或可有之蟲虎之災寜闗卿小物朗尋丁母艱
有孝性每哭必慟其餘頗不依居喪常節大明四年上
使有司奏其居喪無禮請加収治詔曰朗悖禮利口宜
令翦戮微物不足亂典刑特鏁付邊郡於是傳送寜州
於道殺之時年三十六子仁昭順帝昇明末為南海太

[082-17b]
沈懐文字思明吳興武康人也祖寂晉光禄勲父宣新
安太守懐文少好𤣥理善為文章嘗為楚昭王二妃詩
見稱於世初州辟從事轉西曹江夏王義恭司空行參
軍隨府轉司徒參軍事東閤祭酒丁父憂新安郡送故
豐厚奉終禮畢餘悉班之親戚一無所留太祖聞而嘉
之賜奴婢六人服闋除尚書殿中郎隠士雷次宗被徴
居鍾山後南還廬岳何尚之設祖道文義之士畢集為
連句詩懐文所作尤羙辭髙一座以公事例免同輩皆
[082-18a]
失官懐文乃獨留隨王誕鎮襄陽出為後軍主簿與諮
議參軍謝莊共掌辭令領義成太守元嘉三十八年誕
當為廣州欲以懐文為南府記室先除通直郎懐文固
辭南行上不悦弟懐逺納東陽公主養女王鸚鵡為妾
元凶行巫蠱鸚鵡預之事泄懐文因此失調為治書侍
御史元凶弑立以為中書侍郎世祖入討劭呼之使作
符檄懐文因辭劭大怒投筆於地曰當今艱難卿欲避
事邪旨色甚切值殷沖在坐申救得免託疾落馬閒行
[082-18b]
奔新亭以為竟陵王誕衛軍記室參軍新興太守又為
誕驃騎録事參軍淮南太守時國哀未釋誕欲起内齋
懐文以為不可乃止尋轉揚州治中從事史時議省録
尚書懐文以為非宜上議曰昔天官正紀六典序職載
師掌均七府成務所以翼平辰衡經贊邦極故總屬之
原著夫官典和統之要昭于國言夏因虞禮有深冢司
之則周承殷法無損掌邦之儀用乃調佐王均緝亮帝
度而式憲之軌𢎞正漢庭述章之範崇明魏室雖條録
[082-19a]
之名立稱於中代總釐之實不愆於自古比代相沿歴
朝罔貳及乎爵以事變級以時改皆興替之道無害國
章八統元任靡或省革按台輔之職三曰禮典以和邦
國以統百官四曰政典以平邦國以正百官鄭康成云
冡宰之於庶僚無所不總也考于兹義備於典文詳古
準今不宜虚廢不從遷别駕從事史江夏王義恭遷西
陽王子尚為揚州居職如故時熒惑守南斗上乃廢西
州舊館使子尚移居東城以厭之懐文曰天道示變宜
[082-19b]
應之以徳今雖空西州恐無益也不從而州竟廢矣大
明二年遷尚書吏部郎時朝議欲依古制置王畿揚州
移治㑹稽猶以星變故也懐文曰周制封畿漢置司隸
各因時宜非存相反安民寜國其揆一也茍民心所安
天亦從之未必改今追古乃致平壹神州舊壤歴代相
承異於邊州或罷或置既物情不説容虧化本又不從
三年子尚移鎮㑹稽遷撫軍長史行府州事時囚繫甚
多動經年月懐文到任訊五郡九百三十六獄衆咸稱
[082-20a]
平入為侍中寵待隆密將以為㑹稽其事不行竟陵王
誕據廣陵反及城陷士庶皆臝身鞭靣然後加刑聚所
殺人首於石頭南岸謂之髑髏山懐文陳其不可上不
納揚州移㑹稽上忿浙江東人情不和欲貶其勞禄唯
西州舊人不改懐文曰揚州徙治既乖民情一州兩格
尤失大體臣謂不宜有異上又不從懐文與顔竣周朗
素善峻以失旨見誅朗亦以忤意得罪上謂懐文曰竣
若知我殺之亦當不敢如此懐文黙然嘗以嵗夕與謝
[082-20b]
莊王景文顔師伯被敕入省未及進景文因言次稱竣
朗人才之羙懐文與相詶和師伯後因語次白上叙景
文等此言懐文屢經犯忤至此上倍不説上又壊諸郡
士族以充將吏並不服役至悉逃亡加以嚴制不能禁
乃改用軍法得便斬之莫不奔竄山湖聚為盜賊懐文
又以為言齋庫上絹年調鉅萬匹綿亦稱此期限嚴峻
民間買絹一匹至二三千綿一兩亦三四百貧者賣妻
兒甚者或自縊死懐文具陳民困由是綿絹薄有所減
[082-21a]
俄復舊子尚諸皇子皆置邸舎逐什一之利為患徧天
下懐文又言之曰列肆販賣古人所非故卜式明不雨
之由宏羊受致旱之責若以用度不充頓止為難者故
宜量加減省不聽孝建以来抑黜諸弟廣陵平後復欲
更峻其科懐文曰漢明不使其子比光武之子前史以
為羙談陛下既明管蔡之誅願崇唐衛之寄及海陵王
休茂誅欲遂前議太宰江夏王義恭探得密旨先發議
端懐文固謂不可由是得息時游幸無度太后及六宫
[082-21b]
常乗副車在後懐文與王景文每陳不宜亟出後同從
坐松樹下風雨甚驟景文曰卿可以言矣懐文曰獨言
無係宜相與陳之江智淵臥草側亦謂言之為善俄而
被召俱入雉場懐文曰風雨如此非聖躬所宜冒景文
又曰懐文所啓宜從智淵未及有言上方注弩作色曰
卿欲效顔竣邪何以恒知人事又曰顔竣小子恨不得
鞭其靣上每宴集在坐者咸令沈醉懐文素不飲酒又
不好戲調上謂故欲異已謝莊嘗誡懐文曰卿每與人
[082-22a]
異亦何可乆懐文曰吾少来如此豈可一朝而變非欲
異物性所得耳五年乃出為晉安王子勛征虜長史廣
陵太守明年坐朝正事畢被遣遷北以女病求申臨辭
又乞停三日訖猶不去為有司所糾免官禁錮十年既
被免買宅欲還東上大怒収付廷尉賜死時年五十四
三子淡淵沖弟懐逺為始興王濬征北長流參軍深見
親待坐納王鸚鵡為妾世祖徙之廣州使廣州刺史宗
慤於南殺之㑹南郡王義宣反懐逺頗閑文筆慤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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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造檄書并衘命至始興與始興相沈法系論起義事
事平慤具為陳請由此見原終世祖世不得還懐文雖
親要屢請終不許前廢帝世流徙者並聽歸本官至武
康令撰南越志及懐文文集並傳於世
史臣曰昔婁敬戍卒委輅而遷帝都馮唐老賤片詞以
悟明主素無王公卿士之貴非有積譽取信之資徒以
一言合旨仰感萬乗自此山壑草莱之人布衣韋𢃄之
士莫不踵闕縣書煙霏霧集自漢至魏此風未爽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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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氏浮偽成俗人懐獨善仕貴遺務降及宋祖思反前
失雖革薄捐華抑揚名教而闢聰之路未啓采言之制
不𢎞至於賤隸卑臣義合朝算徒以事非已出知允莫
從昔之開之若彼今之塞之若此非為徐樂嚴安偏富
漢世東方主父獨闕宋時盖由用與不用也徒置乞言
之旨空下不諱之令慕古飾情義非側席文士因斯各
存炫藻周朗辯博之言多切治要而意在摛詞文實忤
主文詞之為累一至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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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書卷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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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書卷八十二考證
周朗傳訓以書記圖律○律一本作緯
其國學則宜詳考古數部定子史○古一本作占
且帝子未官人誰謂賤但宜詳置賔友選擇正人亦何
 必列長史參軍别駕從事然後為貴哉○臣承蒼/
 周朗所言多切當時之弊而此條尤為顯著宋世帝
 子甫離襁褓即出為刺史例皆佐吏行事既失教子
 之方亦非理民之道其後晉安王子勛起兵特由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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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專擅為之而諸藩響應並以齠齓被誅孝武二十
 八男竟無噍類使能蚤聽朗言其祻豈若是之烈哉
 
 
 
 
 
 宋書卷八十二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