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16 宋書-梁-沈約 (master)


[066-1a]
欽定四庫全書
 宋書卷六十六
  梁    沈     約    撰
 列傳第二十六
  王敬𢎞  何尚之
王敬𢎞琅邪臨沂人也同高祖諱故稱字曽祖廙晉驃
騎将軍祖胡之司州刺史父茂之晉陵太守敬𢎞少有
清尚起家本國左常侍衞軍參軍性恬静樂山水為天
[066-1b]
門太守敬𢎞妻桓𤣥姊也敬𢎞之郡𤣥時為荆州遣信
要令過敬𢎞至巴陵謂人曰靈寳見要正當欲與其姊
集聚耳我不能為桓氏贅壻乃遣别舩送妻徃江陵妻
在桓氏彌年不迎山郡無事恣其逰適累日不廻意甚
好之轉桓偉安西長史南平太守去官居作唐縣界𤣥
輔政及簒位屢召不下髙祖以為車騎從事中郎徐州
治中從事史征西将軍道規諮議參軍時府主簿宗協
亦有髙趣道規並以事外相期嘗共酣飲致醉敬𢎞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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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失禮為外司所白道規即更引還重申初讌召為中
書侍郎始攜家累自作唐還京邑久之轉黄門侍郎不
拜仍除太尉從事中郎出為呉興太守舊居餘杭縣悦
是舉也尋徵為侍中髙祖西討司馬休之敬𢎞奉使慰
勞通事令史潘尚於道疾病敬𢎞單船送還都存亡不
測有司奏免官詔可未及釋朝服値赦復官宋國初建
為度支尚書遷太常高祖受命補宣訓衛尉加散騎常
侍永初三年轉吏部尚書常侍如故敬𢎞每被除召即
[066-2b]
便祗奉既到宜退旋復解官髙祖嘉其志不茍違也復
除廬陵王師加散騎常侍自陳無德不可師範令王固
讓不拜又除祕書監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騎常侍本州
中正又不就太祖即位又以為散騎常侍金紫光禄大
夫領江夏王師元嘉三年為尚書僕射關署文案初不
省讀嘗豫聽訟上問以疑獄敬𢎞不對上變色問左右
何故不以訊牒副僕射敬𢎞曰臣乃得訊牒讀之政自
不解上甚不説六年遷尚書令敬𢎞固讓表求還東上
[066-3a]
不能奪改授侍中特進左光祿大夫給親信二十人讓
侍中特進求減親信之半不許及東歸車駕幸冶亭餞
送十二年徵為太子少傅敬𢎞詣京師上表曰伏見詔
書以臣為太子少傅承命震惶喜懼交悸臣抱疾東荒
志絶榮觀不悟聖恩猥復加寵東宫之重四海瞻望非
臣薄德所可居之今内外英秀應選者多且板築之下
豈無高逸而近私愚朽汚辱清朝嗚呼微臣永非復太
之一物矣所以牽曵闕下者實瞻望聖顔貪繫表之㫖
[066-3b]
臣如此而歸夕死無恨詔不許表疏屢上終以不拜東
歸上時不豫自力見焉十六年以為左光祿大夫開府
儀同三司侍中如故又詣京師上表曰臣比自啟聞謂
誠心已逹天鑒𤣥邈未䝉在宥不敢宴處牽曵載馳臣
聞君子行道忘其為身三復斯言若可庶勉顧惜惽耄
志與願違禮年七十老而傳家家道猶然况於在國伏
願陛下矜臣西夕愍臣一至特廻聖恩賜反其所則天
道下濟愚心盡矣竟不拜東歸二十三年重申前命又
[066-4a]
表曰臣躬耕南澧不求聞逹先帝拔臣於蠻荆之域賜
以國士之遇陛下嗣徽特䝉眷齒由是感激委質聖朝
雖懐犬馬之誠遂無塵露之益年向九十生理殆盡永
絶天光淪沒丘壑謹冐奉表傷心久之明年薨於餘杭
之舎亭山時年八十追贈本官順帝昇明二年詔曰夫
塗祕蘭幽貞芳載越徽猷沈遠懋禮彌昭故侍中左光
禄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敬𢎞神韻沖簡識㝢標峻徳敷
象魏道藹丘園高挹榮冕凝心塵外清光粹範振俗淳
[066-4b]
風兼以累朝延賞聲華在詠而嘉篆闕文猷䇿韜裹尚
想遥芬興懷寝寤便可詳定輝諡式旌追典於是諡為
文貞公敬𢎞形状短小而坐起端方桓𤣥謂之彈棊八
勢所居舍亭山林澗環周備登臨之美時人謂之王東
山太祖嘗問為政得失敬𢎞對曰天下有道庶人不議
上高其言左右常使二老婢戴五絛五辮著青紋袴襦
飾以朱粉女適尚書僕射何尚之弟述之敬𢎞嘗往何
氏看女値尚之不在寄齋中臥俄頃尚之還敬𢎞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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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守閤不聽尚之入云正熱不堪相見君可且去尚之
於是移於他室子恢之被召為祕書郎敬𢎞為求奉朝
請與恢之書曰祕書有限故有競朝請無限故無競吾
欲使汝處於不競之地太祖嘉而許之敬𢎞見兒孫歲
中不過一再相見見輙克日恢之嘗請假還東定省敬
𢎞克日見之至日輙不果假日将盡恢之乞求奉辭敬
弘呼前既至閤復不見恢之於閤外拜辭流涕而去恢
之至新安太守中大夫恢之弟瓚之世祖大明中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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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金紫光祿大夫諡曰貞子瓚之弟昇之都官尚書
昇之子延之昇明末為尚書左僕射江州刺史
何尚之字彦德廬江灊人也曾祖準高尚不應徵辟祖
恢南康太守父叔度恭謹有行業姨適沛郡劉璩與叔
度母情愛甚篤叔度母蚤卒奉姨有若所生姨亡朔望
必往致哀并設祭奠食竝珍新躬自臨視若朔望應有
公事則先遣送祭皆手自料簡流涕對之公事畢即往
致哀以此為常至三年服竟義熙五年呉興武康縣民
[066-6a]
王延祖為劫父睦以告官新制凡劫身斬刑家人棄市
睦既自告於法有疑時叔度為尚書議曰設法止姦本
於情理非一人為劫闔門應刑所以罪及同産欲開其
相告以出為惡之身睦父子之至容可悉共逃亡而割
其天屬還相縛送螫毒在手解腕求全於情可愍理亦
宜宥使凶人不容於家逃刑無所乃大絶根源也睦既
糾送則餘人無應復告並全之後為金紫光禄大夫呉
郡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太保王𢎞稱其清身潔己元嘉
[066-6b]
八年卒尚之少時頗輕薄好樗蒱既長折節蹈道以操
立見稱為陳郡謝混所知與之遊處家貧起為臨津令
高祖領征南将軍𥙷府主簿從征長安以公事免還都
因患勞疾積年飲婦人乳乃得差以從征之勞賜爵都
郷侯少帝即位為廬陵王義眞車騎諮議參軍義真與
司徒徐羡之尚書令傅亮等不協每有不平之言尚之
諫戒不納義真被廢入為中書侍郎太祖即位出為臨
川内史入為黄門侍郎尚書吏部郎左衞將軍父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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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服闋復為左衞領太子中庶子尚之雅好文義從容
賞㑹甚為太祖所知十二年遷侍中中庶子如故尋改
領遊擊将軍十三年彭城王義康欲以司徒左長史劉
斌為丹陽尹上不許乃以尚之為尹立宅南郭外置𤣥
學聚生徒東海徐秀廬江何曇黄回潁川荀子華太原
孫宗昌王延秀魯郡孔惠宣並慕道來逰謂之南學女
適劉湛子黯而湛與尚之意好不篤湛欲領丹陽乃徙
尚之為祠部尚書領國子祭酒尚之甚不平湛誅遷吏
[066-7b]
部尚書時左衞將軍范曅任參機密尚之察其意趣異
常白太祖宜出為廣州若在内舋成不得不加以鈇鉞
屢誅大臣有虧皇化上曰始誅劉湛等方欲超昇後進
曅事跡未彰便豫相黜斥萬方将謂卿等不能容才以
我為信受讒説但使共知如此不憂致大變也曅後謀
反伏誅上嘉其先見國子學建領國子祭酒又領建平
王師乃徙中書令中護軍二十三年遷尚書右僕射加
散騎常侍是歲造𤣥武湖上欲於湖中立方丈蓬莱瀛
[066-8a]
洲三神山尚之固諫乃止時又造華林園並盛暑役人
工尚之又諫宜加休息上不許曰小人常自暴背此不
足為勞時上行幸還多侵夕尚之又表諫曰萬乘宜重
尊不可輕此聖心所鑒豈假臣啟輿駕比出還多冐夜
羣情傾側實有未寜清道而動帝王成則古今深誡安
不忘危若值汲黯辛毗必将犯顔切諫但臣等碌碌每
存順嘿耳伏願少採愚誠思垂省察不以人廢適可以
慰四海之望亦優詔納之先是患貨重鑄四銖錢民間
[066-8b]
頗盗鑄多翦鑿古錢以取銅上患之二十四年録尚書
江夏王義恭建議以一大錢當兩以防翦鑿議者多同
尚之議曰伏鑒明命欲改錢制不勞採鑄其利自倍實
救弊之𢎞算増貨之良術求之管淺猶有未譬夫泉貝
之興以佑貨為本事存交易豈假數多數少則幣輕數
多則物重多少雖異濟用不殊况復以一當兩徒崇虚
價者邪凡創制改法宜從民情未有違衆矯物而可久
也泉布廢興驟議前代赤仄白金俄而罷息六貨憒亂
[066-9a]
民泣於市良由事不畫一難用遵行自非急病權時宜
守久長之業煩政曲雜致遠常泥且貨偏則民病故先
王立井田以一之使富不淫侈貧不過匱雖兹法久廢
不可頓施要宜而近粗相放擬若今制遂行富人貲貨
自倍貧者彌增其困懼非所以欲均之意又錢之形式
大小多品直云大錢則未知其格若止於四銖五銖則
文皆古篆既非下走所識加或漫滅尤難分明公私交
亂爭訟必起此最是其深疑者也命㫖兼慮翦鑿日多
[066-9b]
以至消盡鄙意復謂殆無此嫌民巧雖密要有蹤跡且
用錢貨銅事可尋檢直由屬所怠縱糾察不精致使立
制以來發覺者寡今雖有懸金之名竟無酬與之實若
申明舊科禽獲即報畏法希賞不日自定矣愚者之議
智者擇焉猥參訪逮敢不輸盡吏部尚書庾炳之侍中
太子左衞率蕭思話中護軍趙伯符御史中丞何承天
太常郗敬叔並同尚之議中領軍沈演之以為龜貝行
於上古泉刀興自有周皆所以阜財通利實國富民者
[066-10a]
也歴代雖遠資用彌便但採鑄久廢兼喪亂累仍縻散
湮滅何可勝計晉遷江南疆境未廓或土習其風錢不
普用其數本少為患尚輕今王略開廣聲教遐暨金鏹
所布爰逮荒服昔所不及悉已流行之矣用彌曠而貨
愈狹加復競竊翦鑿銷毁滋繁刑禁雖重姦避方宻遂
使歲月増貴貧室日劇暋作肆力之氓徒勤不足以贍
誠由貨貴物賤常調未革弗思釐改為弊轉深斯實親
教之良時通變之嘉會愚謂若以大錢當兩則國傳難
[066-10b]
朽之實家贏一倍之利不俟加憲巧源自絶施一令而
衆美兼無興造之費莫盛於兹矣上從演之議遂以一
錢當兩行之經時公私非便乃罷五年遷左僕射領汝
隂王師常侍如故二十八年轉尚書令領太子詹事二
十九年致仕於方山著退居賦以明所守而議者咸謂
尚之不能固志太子左衞率袁淑與尚之書曰昨遣修
問承丈人已晦志山田雖曰年禮宜遵亦事難斯貴俾
疎班邴魏通美於前䇿龔貢山衞淪慙乎曩篇規迨休
[066-11a]
告雪滌素懐冀尋幽之歡畢闕/𤣥之適但淑逸操偏廻
野性瞢滯果兹冲寂必沈樂忘歸然而已議塗聞者謂
丈人徽明未耗譽業方籍儻能屈事康道降節殉務舎
南瀕之操淑此行求决矣望眷有積約日無誤尚之宅
在南澗寺側故書云南瀕毛詩所謂于以採蘋南澗之
瀕也詔書敦勸上又與江夏王義恭詔曰今朝賢無多
且羊孟尚不得告謝尚之任遇有殊便未宜申許邪義
恭答曰尚之清忠貞固歴事唯允雖年在懸車而體獨
[066-11b]
克壮未相申許下情所同尚之復攝職羊即羊𤣥保孟
即孟顗字彦重本昌安人兄昶貴盛顗不就徴辟昶死
後起家為東陽太守遂歴呉郡會稽丹陽三郡侍中僕
射太子詹事復為㑹稽太守卒官贈左光禄大夫子劭
尚太祖第十六女南郡公主女適彭城王義康巴陵哀
王休若尚之既還任事上待之愈隆是時復遣軍北伐
資給戎旅悉以委之元凶弑立進位司空領尚書令時
三方興義将佐家在都邑劭悉欲誅之尚之誘説百端
[066-12a]
並得免世祖即位復為尚書令領吏部遷侍中左光祿
大夫領護軍将軍尋辭護軍加特進復以本官領尚書
令丞相南郡王義宣車騎将軍臧質反義宣司馬竺超
民臧質長史陸展兄弟並應從誅尚之上言曰刑罰得
失治亂所由聖賢留心不可不慎竺超民為賊既遁走
一夫可禽若反覆昧利即當取之非唯免愆亦可要不
義之賞而超民曾無此意微足觀過知仁且為官保全
城府謹守庫藏端坐待縛今戮及兄弟與向始末無論
[066-12b]
者復成何異陸展盡質復灼然便同之巨逆於事為重
臣豫蒙顧待自殊凡隸茍有所懐不敢自黙超民坐者
由此得原時欲分荆州置郢州議其所居江夏王義㳟
以為宜在巴陵尚之議曰夏口在荆江之中正對沔口
通接雍梁實為津要由來舊鎮根基不易今分取江夏
武陵天門竟陵随五郡為一州鎭在夏口既有見城浦
大容舫竟陵出道取荆州雖水路與去江夏不異諸郡
至夏口皆從流並為利便湘州所領十一郡其巴陵邊
[066-13a]
帶長江去夏口密邇既分湘中乃更成大亦可割巴陵
屬新州於事為允上從其議荆揚二州户口半天下江
左以來揚州根本委荆以閫外至是並分欲以削臣下
之權而荆揚並因此虛耗尚之建言復合二州上不許
大明二年以為左光禄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如故尚之
在家常著鹿皮㡌及拜開府天子臨軒百僚陪位沈慶
之於殿廷戲之曰今日何不著鹿皮冠慶之累辭爵命
朝廷敦勸甚篤尚之謂曰上虚懐側席詎宜固辭慶之
[066-13b]
曰沈公不効何公去而復還也尚之有愧色愛尚文義
老而不休與太常顔延之論議往反傳於世立身簡約
車服率素妻亡不娶又無姬妾秉衡當朝畏遠權柄親
戚故舊一無薦舉既以致怨亦以此見稱復以本官領
中書令四年疾篤詔遣侍中沈懷文黄門侍郎王釗問
疾薨于位時年七十九追贈司空侍中中書令如故諡
曰簡穆公子偃别有傳尚之弟悠之義興太守侍中太
常與琅邪王徽相善悠之卒徽與偃書曰吾與義興直
[066-14a]
恨相知之晩每惟君子知我若夫嘉我小善矜余不能
唯賢叔耳悠之弟愉之新安太守愉之弟翌之都官尚
書悠之子顒之尚太祖第四女臨海惠公主太宗世官
至通直常侍
史臣曰江左以來𣗳根本於揚越任推轂於荆楚揚土
自廬蠡以北臨海而極大江荆部則包括湘沅跨巫山
而掩鄧塞民户境域過半於天下晉世幼主在位政歸
輔臣荆揚司牧事同二陜宋室受命權不能移二州之
[066-14b]
重咸歸密戚是以義宣藉西楚彊富因十載之基嫌隙
既樹遂規問鼎而建郢分揚矯枉過直藩城既剖盗實
人單閫外之寄於斯而盡若長君南面威刑自出至親
在外事不患彊若運經盛衰時艱主弱雖近臣懐禍止
有外憚吕宗不競實由齊楚興喪之源於斯尤著尚之
言并合可謂識治也矣
 
 宋書卷六十六
[066-15a]
 宋書卷六十六考證
王敬𢎞傳嗚呼微臣永非復太之一物矣○太字下疑
 有脱字
時年八十追贈本官○八十南史作八十八臣承蒼/
 敬𢎞表自云年向九十當以南史為是
何尚之傳尚之謂曰上虚懐側席詎宜固辭○南本曰
 字下有主字
 
[066-15b]
 
 
 
 
 
 
 
 宋書卷六十六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