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f0058 抱經堂文集-淸- (master)


[016-1a]
抱經堂文集卷第十六
         東里 盧文弨 紹弓
 跋
   漢廬江太守范府君碑跋癸卯
余年來頗嗜金石文字頃晤長山司訓曲阜桂君未谷
于濟南言及此桂君曾見城南某秀才家有漢碑本
二一爲范式一爲元丕皆世所不多見者及余訪孔君
葓谷于闕里則范碑居然在焉無意中忽經余眼可謂
快事元丕碑葓谷響榻一本又有元氏近年所得漢永
初四年祀三公山碑皆出以示余小說家謂京師人有
眼福余一日而得見世所不易見者三焉亦可謂雙童
[016-1b]
[016-1b]
壺鑑之屬之必待破冢而岀也不貢於朝不登於貴人
之筵爲物之所不爭玆洛生所以得據而有之竆居之
士亦得相與摸&KR2021而縱觀之其可寶貴安在其岀鼎彝
壺鑑下也夫瓦之爲質士也火燒之而後成而乃能歷
千百年而不壞則當日埏埴之工良非後世之所能及
然吾聞漢武起神屋以銅爲瓦銅之爲物不爲燥溼寒
暑所變易宐若更可久矣然爲人所資以爲用故反不
若此瓦之無用得以壽於今也夫銅尙不能久而況夫
金鋪玉瑱之炫曜一時者乎噫當日之崇基傑構旣巳
蕩爲寒煙而此片物獨尙岀世閒吾黨之士有與洛生
同好者其必因之而發懷古之幽情可知巳 乾隆戊
[016-2a]
申開歲二日七十二叟盧某書
   豳州昭仁寺碑跋庚子
此碑在明正德時都南濠所榻本缺者僅三字今此本
在嘉靖以後全缺者廿餘字然猶未至如近榻之剝泐
更多也金薤琳瑯中載此文亦尙有可疑者如云得兵
鈐於&KR0975敎吞戎韜於黃石今碑中敎字已莫辨而起筆
猶在隱見之閒則疑是女字之首又云軒轅五十一伐
殷后二十一征案碑二十實作廿字而讀爲二十也又
云豈止菌鸖短獨西鶼東鰈之貢而已哉案菌鸖短狗
見周書王會篇今碑狗字已全缺意元敬時其匡郭尙
在故誤以爲獨也又云杖錫四禪之林攝齋三朗之路
[016-2b]
今朗字亦唯月字尙可辨余意必是三明用彼家語也
凡此皆都氏傳錄之誤也若碑有云坐&KR0975扈遊翠爲則
翠嬀也置璽陳謙避河爲讓則撝讓也此或皆可省文
至於詳觀郡帝則羣帝也高烽罷昭則罷照也白梃作
挺僧祇作秖得無筆誤有不及檢者乎書法端重而無
板滯之病剛健而無險峭之失乃唐初正書之佳者以
爲永興則未必然乾隆庚子在京師金氏出此見示臘
月六日乃爲題而歸之
   同州聖敎序跋庚子
此書風神俊逸而後記尢爲豪縱余友金賢村藏此舊
榻本今在其從孫所出而觀之有諸草廬先生跋以碑
[016-3a]
後題龍朔三年在褚河南巳卒之後疑史或失其傳余
細審之後所題十九字雖形模相近而神氣絕不相類
兩朔字一月字與碑中日月二月明珠恆明等字其相
去乃天淵後所書者拳曲累墜&KR0856不可以混眞當倂後
題褚公書十一字俱爲後來所加無疑葢作書不自署
其名古亦多有後人知其岀於誰氏因爲之補題重其
人則尢欲其名之昭著也若此者非歟所缺者共十八
字榻手之善近亦不可多得云庚子嘉平月七日書
   松江曹氏所藏淳化閣帖書後甲午
閣帖刻於宋太宗榻用澄心堂紙李廷珪墨大臣之登
二府者乃賜之仁宗時板燬於火或曰尙在但不賜耳
[016-3b]
歐陽集古目錄兩載其說而趙文敏謂元祐中親賢宅
尙借板榻百本分遺官僚文敏書名冠一世又宋宗室
所稱宐不妄世之言閣帖者主銀錠紋李莊簡言板完
好時不用破裂乃用之則固當以少爲貴此本神采奕
奕古色斑然自是宋榻中之佳品又第五卷末乃有一
銀錠紋則去完好時未遠更爲難得但診其紙墨微爲
不類耳其本毎卷皆有雲閒名輩印識一曰陸氏子淵
乃文𥙿公深也曹氏相傳云本文𥙿家物祖某爲陸所
自岀故得之余桉文裕著儼山書輯言閣帖火後巳亾
今有者翻本潭絳耳以爲文𥙿家物似乎考之未詳且
家有神物而無一語及之豈未嘗以此爲眞本耶然陶
[016-4a]
南村述劉濳夫之言曰今人不識閣帖某家寶藏皆非
眞本卽非眞本而宋元閒人巳貴之如此何況又在數
百年之後邪曹君其善守之
   書黃長睿題跋後戊戌
余借得廣川書跋凡數本有一本似爲妄庸子所塗贅
引鳧之脛接貂之尾故篇幅加多焉佗日余將卷而還
之其人未去閒聊復一觀見中閒有三十三葉多署長
睿父書葢會稽黃伯思也其所著法書刊誤三卷余旣
錄之矣此則雜題書畫簡䇿而不著書名疑卽所謂東
觀餘論余插架適無其書不能取以比對然餘論有二
卷此尙有不盡者余愛其鑒別精審意辭方雅但鈔本
[016-4b]
多誤字又有一條乃複見余爲訂其誤刊其複而錄之
以附法書刊誤之後卽目之爲長睿題跋他日得餘論
改正之未晚也長睿自云勤於校書丹鉛不去手余於
此殆庶幾焉
   東觀餘論跋戊戌
始余得雲林子題跋數十則無首尾意其卽所謂東觀
餘論者也今年夏歸杭州就鮑以文氏借得是書乃宋
四明樓攻媿爲之訂正以付其子䚮所開雕者卷分上
下其上卷則以法書刊誤兩卷置諸首其下卷之末則
并他人之文爲長睿作者皆聯綴之不別標以附錄之
名余謂法書刊誤當別出餘者乃爲東觀餘論其閒或
[016-5a]
記一時與友朋評論之語或爲辨或爲論或爲說或爲
序跋大抵審正金石考核藝文頗班駮可喜攻媿閒爲
指瑕然不以掩其瑜也書中多用古字其商山觚圜觚
說有云與圭曶相爲用曶古笏字見說文又見穆天子
傳傳寫之誤離曶爲二又以下曰字爲日字川本遂去
此句此本不然但注其下云姑畱以待知者此深得闕
疑之義凡傳古人之遺文者當以此爲式不可以已所
不知而遂謂世無知者使去其文則雖知其文義之不
接續亦不能以意增矣余前所鈔錄者目爲長睿題跋
今旣灼然知爲東觀餘論但以物力之不裕不復棄前
之所鈔而就爲補其首尾使成全書雖小不整齊無害
[016-5b]
也 乾隆四十三年十月旣朢後二日書
   書金石史後戊戌
華州郭宗昌嗣伯與盩厔趙崡子函同時人此書是其
所著然未可與石墨鐫華方駕也書僅六藝之一考訂
金石文字又書之末焉者耳古人說苟未當出所見正
之足矣何至動出惡聲閒又雜以嘲笑可謂無忌憚之
尢者矣朱子通鑑綱目凡一年中再三易號者皆以後
一號爲定此在一君之時斯可耳若繼世易代之際誠
有不可拘此體例者故昔人巳指其誤今謂紫陽不當
去漢獻帝延康年號是矣遂謂其黷亂不經名不正言
不順非所以爲紀載以一失而掩其全美可乎夫己旣
[016-6a]
譏彈古人之失亦當思不以失貽笑後人乃今觀其書
則紕繆正復不少如周冢穆天四字此成何語以爲出
自元美卽不當述之述之而稱其善可謂知言者乎漢
孔宙碑陰洪氏隷釋所載門生四十二人門童一人弟
子十人故吏八人故民一人合之正六十二人今不據
此而但引用脩謂四十二人今所收反六十二人以此
爲疑是昔人之失當駁正者彼反不能察也華山碑郭
香察書昔人謂察書者察莅他人之書也東漢時尙少
二名者此則相沿成俗使然非必猶遵莽制雖閒亦有
二名者然殊寥寥見於容齋隨筆者祇可屈指數今乃
引莽孫宗坐罪死莽曰宗本名會宗以制作去二名今
[016-6b]
復名會宗是當莽世亦有二名且謂往牒二名不可勝
紀謂無二名爲瞽說無據可笑此又不足與之辨也後
魏張猛龍字神 旣讀 爲呼骨切則是篆之 字說
文作曶岀氣詞也下从曰今乃云日出氣也此說別無
所據余頗疑猛龍當本字神囦於名相配不知碑誤書
耶抑傳本者失之耶字書中不見有 字故疑之然亦
不敢遽定爲然也其文筆拙澀杳拖姑不具論云 乾
隆四十三年十月二十三日書
   跋桂未谷所藏何義門評庚子銷夏記庚子
予昔在曁陽鮑君以文新槧是書寄子索序勿勿應之
未暇閱也後至都門於黃崑圃先生所見退翁後來改
[016-7a]
定本於卷首所云隨意讀陶韋李杜詩及韓歐曾玉文
者易之以宋儒之書其大指可知也近年又從楊文定
公家見一本與黃氏本略同中閒比今刻本尙多數條
今未谷所收者乃其元本有義門何氏手評兩公所見
不同苟元物不可得見雖有精鑒亦惡從定其是與非
乎元王惲秋㵎集中所載元破臨安所得故宋書畫目
此本附錄於七卷後在退翁甲申以後所著寓目記之
前位置良是楊本亦有之鮑刻缺如 或補槧&KR0856不可
移其次第至書中所云資暇是唐李匡乂著後人始加
錄字義門所云洞天淸祿乃宋趙希鵠著其自序正作
祿字義門不誤而今俗閒本槪改爲錄字矣予於書畫
[016-7b]
無所解聊以所知者附書之以釋觀者之惑
   海剛峯墨蹟跋辛丑
忠介產自炎陬登朝直聲震天下至今猶重其名世因
謂其書可辟邪以故贗作者亦不免金陵談茗村孝廉
家有此冊爲公草書近體詩七言二首五言一首後題
隆慶元年花朝前一日剛峯海瑞十三字茗村與其鼎
彝圖書諸珍物&KR2132置一所乾隆戊戌之冬不戒於火盡
熸焉旣而掃除餘燼獨得此冊於瓦礫中四緣皆焦其
中閒字獨完然無恙噫公正直之氣耿耿不可磨滅卽
其遺蹟亦有鬼神陰爲之護持故能若是書法神采秀
發光豓動人後來董香光頗近之未嘗見有峭厲不可
[016-8a]
犯之色當與魏鄭公之嫵媚宋廣平之賦梅花作一例
觀彼贗作者多爲粗硬奇崛之態以求肖公之爲人豈
可與此同日而論吾疑祝融回祿亦自具有精鑒故因
是以顯其奇也邪昔趙子固有落水蘭亭寶之逾於性
命今談君之寶此燼餘更出子固上遠甚尾舊有圖記
曰子子孫孫鎭家之寶此洵爲談氏鎭家之寶也 乾
隆辛丑開歲五日在京師觀卽題於元冊之餘紙
   題茅鹿門示子卷後丙子
鹿門先生因其子令章邱爲手書訓之前後凡若干紙
皆老成閱歷之語且欲其爲善無近名而美一歸之上
其所稱引必本經訓更勖其讀兩漢循吏傳歷代名臣
[016-8b]
言行錄眞西山所著二經與近代何元朗語林中德行
方正二卷以爲出治之本先生嘗令靑陽丹徒皆有聲
今書中猶以炫才揚己爲憾其商賦役一條云於我意
不盡然然南北異宐不可卽以我言爲是而爾言爲非
也其言藹然可掬後其子果以循卓聞先生是時年七
十有三書初不經意而姿態横生良可寶愛今歸其從
裔孫霞客所先生子名國縉書中亦稱其文可傳世惜
乎今未之槪見也
   楊忠愍與鄭端簡牘書後丁未
余家舊有鈐山堂集友朋見者輒命燬之何令人之深
惡痛恨越數百年而猶未平一至於斯也椒山先生獄
[016-9a]
中家書向於其集中見之復有專爲之版行者近年保
定臬使代州郞君若伊詢諸容城後人手跡猶在爲鉤
摹而勒諸石余得其本而珍藏之今此片楮亦楊公在
獄中寄海鹽鄭端簡於南都者端簡復識數語於後其
家亦世寶之乾隆壬寅乃歸於余友海寧吳槎客
新舊題跋甚夥其視此敝紙與夏鼎商彝等嗚呼孔雀
雖有文章而人終畏其毒裒然鉅編徒足供後人唾罵
之資余之不燬人之欲燬其異也將無同今槎客得此
零墨復爲之裝潢而什襲之其欲爲壽諸貞珉之意亦
豈有異哉夫非楊鄭之子孫而猶若此足以見公好之
與公惡皆出於自然而毫不容強人亦可定所從巳聞
[016-9b]
楊公二疏稿亦尙在其後人所於戲亦豈可不謂之賢
子孫乎
   周忠介墨蹟跋丁未
隱汀絕望舟騖棹逐驚流欲抑一生歡幷奔千里遊日
落當栖薄繫纜臨江樓豈惟夕情斂憶爾共淹畱戊午
夏日書於崇忠堂蓼洲老人周順昌
右周忠介草書五言古詩四韻後題戊午乃神廟之四
十六年也越八年而緹騎之禍作矣委鬼作威羣小逞
毒芝生於獄凡六而六君子遂幷命焉公其一也嗚呼
國事至此明之社欲不屋也得乎余向於吳中見一小
幅畫亦公筆也老樹丫杈中危坐一人非如釋家所畫
[016-10a]
羅漢相不解其所用意豈如古巢父之流歟今此書法
宛與後來董香光相近而更加蒼勁正氣鬱勃自流露
于行墨閒爲吾姻家孫靜川宏智所藏假如不工猶將
寶之而餘事況又過人如此靜川盍愼守寶焉萬勿爲
蟫螙所齧蝕也 乾隆丁未之歲重陽日杭東里小生
盧某跋
   蕉隱亭記書後庚子
古今富貴人所爲園圃臺榭何限其能令人僂指數者
幾何耶揚子雲祿位容皃不能動人而能著書以傳於
後則草元一亭亦自千古吾鄉和靖處士逸致淸機咏
吟自適其所居百世下人猶增葺之若雲龍山人則又
[016-10b]
託於坡翁之文以傳不朽者也國初長沙廖次裴先生
名元度富於著述兼有能詩名其所居息機園有水竹
之勝中有亭曰雪蕉此其寓意於物而不畱意於物之
微意歟其友劉裘客名友光爲之撰記而手書之去今
百有餘年矣問其園則巳屬他氏而此記猶在其後人
湘渚孝廉所文與書俱瀟灑不羣見之者如親見二賢
之高致卽與夫斯亭之在廖氏何以異哉湘渚其善什
襲之
   荼毘羊記跋辛丑
太原傅徵君於書各體皆工而尢長於篆隷聞有石刻
四大冊今其石在太谷段氏或云在太原縣人家分析
[016-11a]
零落其榻本不可得見李生德申得隷書荼毘羊記石
本一紙以餽余文亦徵君所爲也前題眞山書事旣新
異文亦有致以眞書寫之文曰方山門未闢時陰竇窈
窕生客未繇也日眾經行見羣狗子直竇嗥睨之一羊
規竇入羣狗子格之噍劇不退轉僧慈悲揮狗子去引
羊入羊如少安隱謂逸諸牧翌日有尋羊來云潘氏役
塗次大恐怖幸生還許賽羊關帝明日且賽忽逸岀廼
至此請牽羊僧曰是羊逃死來道場有放生無殺生請
贖之役曰柰得罪關帝僧曰關帝在伽藍共禱而&KR0848
擘赫蹏寫一殺一不殺役&KR0848得不殺僧眾念佛役亦念
佛如是願畱羊常住去於是羊得大安隱常住芻豢月
[016-11b]
餘一夜無故殂大眾曰羊來有緣羊佛子暜請律眾爲
羊轉呪荼毘附暜同後三行眞書律師海潤說因緣行
師自聞煮荼居士高肖柴磨礱韻僧圓璧辦齋居士任
復亨張敏同鐫隷蒼勁無近代人姿媚態可寶也六畜
中羊似獨有知者嘗見類書中載王克王固黃載等事
皆稱其跪拜求生而此更投佛地以幸免豈不異甚矣

   書傅長芳臨歐陽率更化度寺碑後辛丑
太原傅靑主先生於書各體無不工其子睂字壽髦亦
善書觀其以行草跋乃父重隷郭有道碑尾可見巳壽
髦之子名蓮蘇字長芳逮事乃祖亦有祖風靑主筆
[016-12a]
時往往令其代作署己名非故舊具精鑒者亦莫能辨
也今此卷乃臨大歐化度寺碑似不經意之作文多遺
落而結體與歐亦不相似末亦署名曰山然其骨格勁
峭形皃樸拙益見其姸政所謂粗服亂頭皆好者也昔
子敬自負書過其父嘗拭去逸少所書壁而以己書代
之逸少見之但曰昨眞醉邪子敬乃慙今二傅之作不
知於靑主優劣何如而家風要爲不失曹生敘五之得
此紙也寶之與靑主先生眞跡等誠不爲過 乾隆四
十六年十二月十八日在三立書院須友堂書
   劉文正公自書手記跋壬子
劉文正公手記一小冊葢以僃隨
[016-12b]
駕木蘭行圍之用其亦古者笏記之遺意歟公在朝介
然獨立皭然不滓人多憚其嚴正而延接士大夫又未
嘗不藹然其可親也歲壬戌公考試中書文弨倖中選
壬申入詞館公爲敎習師在 上書房日亦常陪侍履
綦及官罷南歸而公未久卽乗箕天上音容遂邈不可
卽矣令覩遺蹟儼然如對古儀形昔司馬公作字必端
謹公以暮年居政地兼數任尙能作此蠅頭小楷無一
筆苟如此何相似也將由得聖賢持敬之力耶頃薄遊
白下方訒菴觀察見示此冊勉識數語於後實不勝吾
誰與歸之慨
   跋梅二如所藏徐䕫州墨蹟乙未
[016-13a]
近代以書擅名者多矣大率取法於唐更出入宋元明
諸家其能溯而上之者葢鮮此卷徐䕫州爲中書舍人
日所書也蕭灑閒靚如其爲人而運筆結體實有二王
神韻長安歲晚人各有營乃獨泊然閉戸爲此冷淡生
活其品高則其書安得不妙絕時流哉文弨於先生爲
後進罷官後往還益密別來三年於金陵見此卷乃梅
子二如所珍弆者幷言先生巳成古人昔共遊處時有
善繪者貌得先生及其長君之容開篋見示宛然如生
欲幷裝置卷首噫本一時偶然唱酬之事而羣賢相繼
有作若不勝豓羨者然先生&KR2132而書之梅子又從而乞
之此皆與晉人風致爲近余旣追和其韻又綴數言於
[016-13b]
其後以爲若梅子者知先生之爲人則珍貴其書自當
更倍於餘人也先生晚名良號又次卷中所署名字在
未改之前云
   又跋梅二如臨徐又次太守手卷丁未
文弨十二年前曾爲二如題所藏徐公手卷幷屬二如
臨一本畀余竟不虛所請未幾二如下世余重是故人
之筆且張徐二老一時韻事而得諸老先生爲之咏歌
歎賞其事足豓千古因裝成一軸請二如之弟石居爲
識數言於其上石居亦重岀前卷示余卷中有文穆公
詩卽石居昆弟之先大人也憶余乾隆初方從師日下
身亦爲童子師未能造大人先生之門然於邸鈔中時
[016-14a]
見公之奏章公是時於卿列中未爲甚崇而敢言無所
遷避巳若是小子私竊宗仰者實久歐舫前輩爲龍眠
鉅族是時宗衮方在
朝而蕭然無異寒素武進錢文敏與余同鄕舉同選中
書其登第也先於余旣貴顯而不忘舊好也新建裘文
達公爲壬申
殿試讀卷官余以是年登第以師禮事之有燕會必招
余在座其卒也相傳爲江神主江寧之燕子磯云桐城
王中涵戶部丁丑會試與余俱爲詩經分校官坐聯席
相與浹洽者一月識其人朴誠君子也徐又次前輩乃
書此卷者書旣絕倫且兼精岐黃術猶憶甲戌之春余
[016-14b]
長男慶詒方三歲患豆創醫皆以爲結痂可待矣時余
七歳女久病請徐先生入視先生見余男亦在牀出謂
余曰君男之豆醫者以爲何如此證有吉有險有凶君
男在險法中余始皇急就先生求良醫先生因命其長
君鳳鳴旦旦來視毒然後大發於外爲手製善藥護其
裏散其外又逾月而始愈今余男年三十有六矣向微
先生安能至於今也今先生喬梓與五公皆不可復作
而余以衰齡尙得撫遺墨而追舊游情景了了尙在目
中誠知筆墨荒穢然實有不能巳於言者略識其槪使
來者得考焉余本不善書今更艱於捉筆因授余表姪
王嘉客士玉爲書卷後時 乾隆五十二年良月之六
[016-15a]
日也
   題方訒菴會試朱卷後壬子
凡鄉會試之有朱墨卷也墨卷乃士子所自書朱卷則
鈔手所重謄送內簾考校以定去取者也中式者取兩
卷比對相符而後塡㮄又待磨勘訖而後歸之禮部藏
焉所司未有復料檢者其人後官禮部閒取其得舉之
卷攜以歸而未有以示人者吾故雖聞之而未嘗見也
今訒菴乃取其會試中式之朱卷而裝潢之吾得見之
因以歎訒菴之大有異於常人也自德行道藝之書廢
上之求士也以其言而士非言亦無由以進此其爲拜
獻之資也重矣顧士當釋褐入官之後轉不自貴重其
[016-15b]
言視之無異士苴然俗閒相傳至喩之以𫾣門磚噫其
於修辭立誠之道何有殆不過揣摩剿襲徼幸弋獲而
巳志得意滿矣其言本無足重輕至已亦不欲復觀夫
以終身之發名成業顯榮赫奕之美報一追溯其際遇
之關鍵所取者唯在其言而猶不自愛是其於言也先
巳不誠而他又何望焉訒菴乃於其遇合之文珍重之
如此此非遠異於恆流乎然訒菴何不倂取其墨卷而
亦裝潢之將無重襲雜沓中無可撿尋耶抑巳爲識寶
者攜之去耶吾聞 廷對之卷亦皆在禮部其人後登
端揆例當取其卷歸之謂其向所言者今舉以見諸行
也訒菴大用必有日吾安得及見其敷奏而更以豁吾
[016-16a]
目也歷來闈中書手不能無恅愺其甚者至不能以句
舉子畏其然常以利啖之以訒菴之貧亦不得免焉非
然安能書之端謹若斯也向來分校者用藍筆十數科
來始改用紫筆主司之用墨筆則新舊一也此卷流傳
日久後人或有欲知典故者故復覼縷及之
   德隅齋畫品跋丁酉
德隅齋畫品一卷宋濟北李方叔廌之所作也東坡嘗
稱其文瀾翻不窮有飛沙走石之勢知貢舉日自佹必
得而竟失之坡有詩自責見集中又哀其窮以玉鼻騂
相贈今所傳馬劵帖是其事也方叔所著名玉巖集李
端叔之儀爲序今不傳此帙乃評畫者耳能知名手用
[016-16b]
意處雖無題識而摩挲放像有以知同物而異時同形
而異勢摹寫曲盡令人如將遇之誠善於言者也後言
能畫不害爲貴人爲賢士是則固然然思唐中官傳呼
宣畫師閻立本時則有藝又不如無藝之爲善矣此與
圖畫見聞誌皆從金孝章俊明手鈔本傳岀中有脫字
及避諱缺筆一一仍之
   圖畫見聞誌跋丁酉
一藝之微莫不有法藝之精者亦可以取重於當時傳
名於後世今名爲士人而束書不觀游談無根悠悠忽
忽以至終老不大可哀也哉畫亦六藝中書之流也余
不善書而書之形聲略略能溯之余更不解畫而畫之
[016-17a]
雅俗亦略略能判之使持是以蘄名於世也吾固知其
必無幸矣雖然舍此而求所以立者安在乎余甚自危
而又何暇唯人之責也觀此誌中所載諸人其能事必
不可以假借孟子云五穀不熟不如荑稗必有其進乎
此者而後可以不屑乎此也此書爲未郭若虛撰常熟
毛氏有刻本余未之蓄從友人處見吳門金孝章俊明
手鈔本託友人爲傳寫以僃插架之一種云
   書格古要論後丁酉
此書特游藝之資耳觀其辨器物之眞僞的然不淆若
是噫豈獨物爲然哉其所以審善否考情僞者果何具
也身也者表也學也者鏡也表端則曲直見鏡明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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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分不知務此而逐逐於物無乃適蹈喪志之戒乎雖
然有卞和之璞而不之寶有干將之劒而不之奇不能
盡物之理卽不能盡人之情雖曰識小君子亦不謂其
無益而可廢也今所傳本云是吉水王功載所增輯以
余觀之大率坊賈鈔撮以射利者耳重複錯雜巳疑非
學者所爲而今所刊本更全不讎校字體惡俗甚且一
篇之中首尾貿易不相聯貫豈非書之一大厄乎余以
暇日依文尋之略得其讀爲校正之如右然余以衰白
之年而乃爲此不急之務政恐後人不嘉余之勤而轉
得誚余歲月之空擲也余其何辭以謝
   書五曹算經後戊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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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曹者田曹兵曹集曹倉曹金曹也題李淳風等奉敕
注釋然所釋者五曹次第之序而巳疑當日尙不止斯
也宋元豐七年與孫子輯古兩算經同雕版毛子晉謂
其端楷精工眞希世之寶欲翻刻而未果今鮑以文氏
縮爲小字版行之屬余爲校讎唯覆月田衍一字及方
窖受粟之數其奇分有誤雖宋本亦爾然正不當沿習
其誤也
聖祖仁皇帝時欽天監推測互異爭執所見朝臣不能
定其是非
聖祖於是殫思硏學精析毫&KR0621遂有歷象考成等書以
爲天下後世之圭臬而宣城梅定九於是時伏處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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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復能薈粹古今中西之學而推闡之數學至今日舉
天地人物精粗大小萬有不齊之品而罔有不該矣此
區區者直淺以導夫初學者耳然唐時以算學取士故
算書易以流通今之士習四子書外守一經有餘矣遑
問此哉
朝廷鉅製卷帙重大旣不能家有其書而此五卷者簡
約可循椎輪爲大輅之始誠哉不可廢也鮑子從若滅
若沒之餘依仿宋本盡爲表章其用意眞絕人也故余
樂道之 乾隆四十三年孟冬二十有五日書
   又跋辛丑
乾隆戊戌曾爲鮑氏校此書卽就改正矣今見館中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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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取而閱之余所校果不謬唯倉曹有一條其元本云
今有方窖從一丈三尺廣六尺深一丈問受粟幾何荅
曰四百八十一斛四斗奇七寸八分余以斗法只一寸
六分二氂若奇數有七寸八分則又成四斗有餘矣當
爲奇一寸三分今館中本尙仍其舊余乃更加覆審則
奇七寸八分實誤也若七寸八分不誤則四斗二字爲
誤衍明也此書與孫子算經皆得汲古閣影鈔宋元豐
七年祕書省所進本故行款爲近古云首卷内腰鼓田
鼓田兩條館校謂其術頗疎舛爲更定其法此當取其
說以繫於後 乾隆辛丑七月十三日在太原記
         弟子上元談兆華肇來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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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經堂文集卷第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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