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1a] 
牧齋初學集卷第二十
東山詩集三起辛巳六月盡/十五年壬午
合歡詩四首六月七日茸城舟中作
鴛湖畫舸思悠悠谷水香車浣别愁舊事碑應
闕口新歡鏡欲上刀頭此時七夕移弦望他
日雙星笑女牛搒栧歌闌仍秉燭始知今夜是
同舟
其二
五茸媒雉卽鴛鴦樺燭金鑪一水香自有靑天
如碧海更敎銀漢作紅墻當風弱柳臨粧鏡罨
[020-1b]
水新荷炤畵堂從此雙棲惟海燕再無消息報
王昌
其三
忘憂别館是儂家烏榜牙檣路不賖柳色濃於
九華殿鶯聲嬌傍七香車朱顏的的明朝日錦
障重重暗晚霞十丈芙蓉俱竝蒂爲君開作合
昏花
其四
朱鳥光連河漢深鵲橋先爲架秋隂銀缸炤壁
還雙影絳蠟交花總一心地久天長頻致語鸞
[020-2a]
歌鳳舞竝知音人閒若問章臺事鈿合分明抵
萬金
催粧詞四首
養鶴坡前鳥鵲過雲閒天上不爭多較它織女
還傒倖月筴生時早渡河
其二
鵲駕鸞車報早秋盈盈一水有誰留粧成莫待
雙蛾畵新月新眉總似鈎
其三
鶉火舒光炤畵屛銀河倒轉渡靑冥從今不用
[020-2b]
看牛女朱鳥窻前候柳星
其四
寶架牙籤壓畵輪筆床硯匣動隨身玉臺自有
催粧句花燭筵前與細論
田國戚奉 詔進香岱嶽渡南海謁普陀
還朝索詩爲贈
戚臣銜 命報禖祥玉節金函出尚方 天子
竹宮親望拜 貴妃椒室自焚香鯨波偃作慈
雲色蝗氣銷爲瑞日光岱嶽山呼那得竝海潮
音裏祝吾 皇
[020-3a]
燕譽堂秋夕
雨過軒窻浴罷時水天閒話少人知凭闌密意
星娥曉出幌新粧月姊窺鬭草空堦蛩自語採
花團扇蝶相隨夜來一曲君應記颯颯秋風起
桂枝非君起夜來/柳惲詩也
秋夕燕譽堂話舊事有感
東虜游䰟三十年老夫雙髩更皤然追思貰酒
論兵日恰是凉風細雨前埋沒英雄芳草地耗
磨歲序夕陽天洞房淸夜秋燈裏共簡莊周說
劒篇
[020-3b]
中秋日攜内出游次冬日泛舟韻二首
綠浪紅闌不殢愁參差高柳蔽城樓鶯花無恙
三春侶蝦菜居然萬里舟炤水蜻蜓依髩影窺
簾蛺蝶上釵頭相看可似嫦娥好白月分明浸
碧流
其二
輕橈蕩漾緩淸愁恰似明粧上翠樓桂子香飄
垂柳岸芰荷風度採蓮舟招邀璧月成三影摒
當金尊坐兩頭便合與君長泛宅洞房蘭室在
中流
[020-4a]
依韻奉和二首
秋水春衫憺暮愁船窻笑語近紅樓多情落
日依蘭櫂無藉輕雲傍綵舟月幌歌闌尋麈
尾風床書亂覔搔頭五湖煙水長如此願逐
鴟夷汎急流
其二
素瑟淸尊逈不愁柂樓雲物似粧樓夫君本
自期安槳有美詩云迎/汝雙安槳賤妾寧辭學泛舟燭
下烏龍看拂枕風前鸚鵡喚梳頭可憐明月
將三五度曲吹簫向碧流
[020-4b]
和高中丞平仲乗城記事詩八首有序
崇禎辛巳闖賊破雒陽下汝郟乗勝趨汴自二
月十二日至十七日幷力疾攻者七晝夜高君
平仲以御史巡汴乗城死守窮百道禦之乃退
城幾陷者數矣 天子嘉其功立命爲僉都御
史巡撫河南平仲作乗城記事詩自爲之序余
讀而偉之乃次韻屬和焉平仲之序曰圍城中
數瀕死惟自分必死故盡力守禦不復反顧也
傳曰畢萬匹夫也七戰皆獲死於牗下死不在
寇羣子勉之知言哉偉哉斯言可以辦賊可以
[020-5a]
辦天下事矣幷記之以示能者
雒陽宮殿汚膻腥汝郟烽煙接杳冥幸有繡衣
雄節鎭何妨銅馬遍郊坰連營殺氣傳鼙鼓列
戍軍聲語索鈴盡夜城頭拜南極爭看弧矢直
狼星
其二
膏塗肉薄踐城梯積甲眞看熊耳齊漫道無功
曾使鶴縱令有技已窮鼷持來簪筆驚狐鼠磨
得靴刀瑩鸊鵜飮血登陴更長嘯儘敎飛矢屬
吳犀
[020-5b]
其三
汴京城闕倚高堅垂絶頻憂臟腑穿長技馬墻
飛霹靂短兵鼠穴接戈鋋心同石礮俱糜碎身
與金錢總棄捐痛哭南雲判血指賀蘭燕罷正
高眠
其四
大梁城是漢黃圖持重軍威竝亞夫夜戰不曾
開壁壘先登誰敢呼蝥弧指撝荆豫回强虜鎖
鑰幽燕拱 帝都何事 至尊長側席安危時
至有人扶
[020-6a]
其五
率土兵塵暗不開羽書旁午疾轟雷請看襄雒
新烽火還道昆明舊刼灰戰壘非熊無一老議
堂集鳳有羣才可憐七夜乗城客白髮盈顚馬
亦
其六
候火傳烽逼孟陬淮奸絳諜滿靑韝牛羊賤抵
將軍命蟣虱窮穿卒伍鍪天上旌旗垂四野地
中鼓角殷層樓嚴城圍解爭相笑壯士還家盡
白頭
[020-6b]
其七
捷書夕奏賞朝論節鉞傳宣日未昏 帝倚一
身籌汴雒天留隻手障乾坤彤弓玈矢應誰予
大纛高牙賴爾存螘賊埽淸還有事更扶八柱
正崑崙
其八
巢車望處斷塵囂烏鳥聲傳寇遁宵對酒旄頭
頻自看罷棋屐齒不曾驕瘡痍士卒連朝撫膏
火軍書繼晷燒馮仗天威須折簡赤眉靑櫝待
君招
[020-7a]
長干行寄南城鄭應尼是庚戍同年進士
牓下一别三十二年矣
人生忽如客行路少壯侵尋逼遲暮白頭種菜
猶昔人紫陌看花想前度就中最愛鄭南城緩
帶輕衣太瘦生七言詩句推渠帥千佛名經獨
老成連鑣未幾忽星散中外差池不相見君因
忤物坐迍邅我緣鈎黨遭塗炭懷袖消沉字幾
年長干風月總堪憐白夾風流樂府在靑樓薄
倖敎坊傳應尼少游長干爲名妓馬湘蘭/作白練裙雜劇至今流傳曲中卽今
天下兵塵滿年少兒郞死樞筦武陵彤弓命未
[020-7b]
反括蒼鐵衣血新澣武陵樞相括蒼司馬/皆同牓少年生也功名
熏灼竟如何紅粉黃沙不較多游人尚酹湘蘭
墓子弟爭翻白練歌不若與君贏得在瞪目支
頥看流輩且將分鹿付覆蕉莫以亡羊笑博簺
吳門仙治近麻姑莫謂旴江道路紆若逢鳥爪
經過便還寄丹沙問訊余
贈建昌痔醫黃岐彬
衰老翻於痼疾便靈祇告戒起纏綿得車知爾
非論賞館客慙余巳判年果痔木癰除物害尻
輿神馬得天全瘍醫本是天官屬醫國方須肘
[020-8a]
後傳
江上聞梅中丞長公訃二首
書生片紙到江濵不信梅髯訃報眞歷落鬚眉
堪作鬼輪囷肝膽可成塵挽回滄海誠無計經
略中原更有人哭向蒼天聲淚盡西風吹折白
綸巾
其二
勤王身自領弓刀爲國家眞薄羽毛嗣事闔棺
留一含渡河升屋應三號讙呼死賊如聞赦哀
泣餘民欲聚逃公里居賊相戒莫敢犯/公死麻黃不可保矣早侍帝
[020-8b]
晨求保定莫忘 明主正焦勞
小至日京口舟中
病色依然鏡裏霜眉閒旋喜發新黃偶逢客酒
澆長至且撥寒鑪泥孟光撫䯻一燈還共炤飛
蓬兩鬢爲誰傷陽春欲復愁將盡弱線分明驗
短長
奉和
首比飛蓬髩有霜香奩累月廢丹黃却憐鏡
裏叢殘影還對尊前燈燭光錯引舊愁停語
笑探支新喜壓悲傷微生恰似添絲線邀勒
[020-9a]
君恩竝許長
寄楡林杜韜武總戎
不離戎馬作書蟫百戰功勞口不談黃髪老謀
秦蹇叔輕裘方略杜征南車嫌生耳還推轂劒
笑成衣自出函莫厭將壇求解脫淸凉居士卽
瞿曇韓蘄王晚年自號淸凉居士韜/武少以三敎逸民自命故云
冬至後京江舟中感懷八首
懵騰心口自相攻失笑禁啼夢囈中白首老人
徒種菜紅顏小婦尚飄蓬床頭歲敘占枯樹鏡
裏天涯問朔風睡起船窻頻徙倚强瞪雙眼數
[020-9b]
來鴻
其二
世事那堪祝網羅流年無復感蹉跎繙書懶看
窮愁志度曲誰傳暇豫歌背索偶逢聊復爾侏
儒相笑不爭多晤言好繼東門什深柳書堂在
礀阿
其三
蹙蹙羣烏啄野田遼遼一鴈唳江天風光頗稱
將殘歲身世還如未泊船懶養丹砂回髩髪閑
憑靑鏡記流年百金那得封侯藥悔讀蒙莊說
[020-10a]
劒篇
其四
屈指先朝侍從臣西淸東觀似前身何當試手
三千牘巳作平頭六十人櫪下可能求駿骨㸑
餘誰與惜勞薪閑披仙籍翻成笑碧落猶誇侍
帝晨
其五
人情物論總相關何似西陵松栢閒敢倚前期
論白首斷將末契結朱顏緣情詞賦推團扇慢
世風懷託遠山戀别燭花渾未灺宵來紅淚正
[020-10b]
斕班
其六
項城師潰哭無衣聞道松山尚被圍原野蕭條
郵騎少廟堂鎭靜羽書稀擁兵大將朱提在免
胄文臣白骨歸却喜京江波浪偃蒜山北畔看
斜暉
其七
柁樓尊酒指吳關畵角聲飄江北還月下旌旗
看鐵甕風前桴鼓憶金山餘香墜粉英雄氣剰
水殘雲俛仰閒他日靈巖訪碑版麒麟高冡共
[020-11a]
躋扳
其八
陽氣看從至下廻錯憂蚊響又成雷鳥鳶攫肉
眞堪笑魑魅爭光亦可哀雲物暖應生黍律風
心老不動葭灰香車玉笛經年約爲報西山早
放梅
賀泉州孫太守得子四絶句
擁車鵲報石麟生乳哺喧傳燕喜聲太守政成
推佛國遍飛佛乳慰泉氓地志泉爲/閩佛國
其二
[020-11b]
浴罷蘭湯早放衙玉牙新發刺桐花埋羮太守
淸如水湯餠偏能飽萬家
其三
忠獻堂前氣象廻龜齡碑版應三台泉南父老
爭傳說紫府眞人又降來韓忠獻生於州/治王龜齡有碑
其四
合浦珠還未足誇史君掌上抱靈蛇君從嘗熟
湖頭看明月光先罩水涯晉江縣東有嘗熟/湖見歐陽詹文
半塘雪中戲成次東坡韻
千林晃耀失藏鴉縈席廻簾擁鈿車匝地楊枝
[020-12a]
聮玉樹漫天柳絮攪琪花薰鑪昵枕梁王賦㸐
燭裁書學士家却笑詞人多白戰腰閒十韻手
頻叉
其二
方璧玄珪密又纖霜娥月姊鬪淸嚴從敎鏡裏
看增粉不分空中擬撒鹽鋪作瑶臺粧色界結
成玉筯炤冰簷高山歲晚偏頭白只許靑松露
一尖
次韻戈三莊樂六十自壽詩兼簡李大孟
芳二君與余皆壬午
[020-12b]
幅巾杖屨古人餘步屧頻過慰索居馬齒共看
雙雪髩菟裘終儗一蓬廬醉鄕祇恐愁侵迸睡
國長憐夢破除勤買靑春禁百歲眉閒三尺爲
君舒
其二
共是衰遲託 聖朝欣看山木長春條庚寅屈
揆偕吾降甲子堯年任爾驕六十平頭詩力健
三分鼎足酒盃饒老顚風景應須惜莫歎餘生
共寂寥
辛巳除夕
[020-13a]
風吹漏滴共蕭然畫盡寒灰擁被眠昵枕熏香
如昨夜小窻宿火又新年愁心爆竹難將去永
夕缸花只自圓悽斷鰥魚渾不寐夢䰟那得到
君邊
壬午元日雨雪讀晏元獻公壬午歲元日
雪詩次韻
九天涷雨合銀河一夜飛霙炤王珂颺絮柳催
幡勝早薄花梅入剪刀多寒威盡掃黃巾壘殺
氣平塡黑水波漫憶屯邊饒鐵甲西園鐘鼓意
如何
[020-13b]
次前韻
玉塵侵夜斷星河油璧車應想玉珂歷亂梅䰟
辭樹早迷離柳眼著花多試粧破曉縈香粉恨
别先春罩綠波一曲幽蘭正相儷薰罏明燭奈
君何
獻歲書懷二首
香車簾閣思葱蘢旋喜新年樂事同蘭葉俏將
廻淑氣柳條剛欲泛春風封題酒甕拈重碧囑
累花幡䕶小紅幾樹官梅禁泠蘂待君佳句發
芳叢
[020-14a]
其二
香殘漏永夢依稀網戸疏窻待汝歸四壁圖書
誰料理滿庭蘭蕙欲芳菲梅花曲裏催游騎楊
柳風前試夾衣傳語雕籠好鸚鵡莫隨啁哳羡
羣飛
留惠香
竝蒂俱棲宿有期舞衣歌扇且相隨君看陌上
穠桃李處處春深伴柳枝
代惠香答
皇鳥高飛與鳳期差池一燕敢追隨桃花自趂
[020-14b]
東流水管領春風任柳枝
代惠香别
春水桃花沒定期柳腰婀娜鎭相隨憑將松栢
靑靑意珍重秋來高柳枝
别惠香
花信風來判去期紅塵紫陌肯相隨池邊苑外
相思處多種夭桃媵柳枝
仲春十日自和合歡詩四首
綠波南浦事悠悠天上人閒盡斷愁却扇風光
生帳底廻燈花月在床頭平翻銀海塡河漢别
[020-15a]
築珠宮館女牛試與鴟夷相比竝五湖今日是
歸舟
其二
綺窻春柳覆鴛鴦萬線千絲總一香應有光芒
垂禁苑定無攀折到垣墻宮鶯啼處爲金屋海
燕棲來卽玉堂最是風流歌舞地石城山色接
吳昌
其三
數峯江上是郞家翰苑蓬山路豈賖立馬何人
論共載驂鸞有女喜同車飯抄雲母層層雪筆
[020-15b]
架珊瑚叚叚霞宿世散花天女是可知天又遣
可花
其四
畵屛屈戍綺窻深蘭氣茶香重幄隂流水解翻
筵上曲遠山偏識賦家心詩成刻燭論佳句歌
罷穿花度好音休擲丹砂成狡獪春宵容易比
黃金
春游二首
踏靑車馬過淸明薄靄新煙逗午晴日射夭桃
舍色重風和弱柳著衣輕春禽欲傍釵頭語芳
[020-16a]
草如當屐齒生每向東山看障子不知身在此
中行
其二
韶光是處著芳叢轣轆香車輾鏡中拂水礀如
圍繡帶石城山作畵屛風柳因鶯淺低迷綠花
爲春深歷亂紅璧月半輪無那好碧桃樹下小
房櫳
江上宿繆西溪從野堂故人及諸郞君置
酒感歎而作
瓦燈布翣野風吹碧血銷沉山鬼知兩字銘旌
[020-16b]
還有日一棺窀穸尚無期丁寧語笑追筵几戌
削衣裳憶履綦老淚綆縻揮不得江天雲濕雨
如絲
送涂德公秀才戌辰州兼簡石齋館丈
霜飛風擊白虹橫終古還看馬角生仗鉞不煩
收李固舉幡已許訟陽城爲臣爲友皆成是從
死從軍總一行太息輟耕何所道炷香稽首頌
王明
題將相談兵圖爲范司馬蔡將軍作
錦州城中塵堀堁大槍五旛紛么麽廿載軍儲
[020-17a]
困劒鐵四海供輸窮箭笴當宁旰食求幹濟中
朝辰告資剥
金甌破碎繇朱提玉燭叢殘爲
靑璅水上徒占頳尾多天邊未見旄頭墮忍看
北極獨焦勞但看南箕又軒簸火燒武庫議曲
突風急中流選棙柁廟郞誰子紆籌䇿圖畫有
人殊砐硪鴟夷舊策意匠精龍圖後身腹甲果
垂簾白晝嘗深念蔽榻紅塵正匡坐憂國何時
兩頰肥籌邊更見雙眉鎖側席有人靣相向虎
頭燕頷呈決惈俯躬無乃問韜
奮臂何當支
拉攞料理茗香亦經濟位置琴書自帖妥童子
[020-17b]
夾侍狀蕭閒甁花低垂意婀娜圍棋長日非等
閑淸嘯中宵笑侈哆羽扇綸巾葛武侯緩帶輕
裘祭征虜此時前箸借幕中他日戎衣拜道左
眼中二老故自佳世上高人正亦夥豈無峴南
共黍飯亦有衡山撥芋火指撝醜虜成沙蟲睥
睨公侯類蜾蠃畵師畵師汝何頗再㒵一人胡
不可猿公石公非所希天津老人或是我
効歐陽詹翫月詩
崇禎壬午八月望我生六十一中秋少年對月
不解翫長大翫月多牢愁今年端憂值多暇蕭
[020-18a]
辰佳日心悠悠疾雷掉車天膜破急雨迎陳陽
歊收須臾捧出端正月挂我東閣昇西樓靑天
無塵淨如埽綵雲頽空凝不流平沈大地作銀
海改換人世成珠丘金波穆穆映八表天門蕩
蕩開四游林木分明羽毛恐滄江徹底魚龍憂
恰如身逢堯舜淸明世燭房月殿光彩徧九州
人閒喧呶競宵宴老夫歡忻搔白頭人言中秋
月節候配五行秋者金之氣月者水之精水得
金而盛月因秋更淸此夜平分後金水互虧盈
一墮西巖又隔歲譬如天醉那遽醒老夫念此
[020-18b]
意騷屑東家笑語闌南鄰歌管闋促織瞿瞿隂
蛩切切壁殘燈揜菼明滅倦婢鼾睡高病婦
嚬呻歇蔽榻芳塵凝盈尊昔酒竭老夫傍徨屛
營不能寢獨倚闌干顧影問明月試問今夜月
穿雲便炤閣道西叶/先帝車中央自昏旦三能兩
兩猶比連紫宮台堦光晻藹似避月駕成延遷
招摇梗河杳相隔客星退次玄戈偏紛紛車騎
颭滿野御策睒睒王良前試問今夜月橫空已
炤三門東明堂髣髴羅宿衞騎官積卒堆沙蟲
北箕敖客狀突兀卷舌附耳紛追從東壁圖書
[020-19a]
儼乙夜文光祕府收朦朧試問今夜月取次曾
炤天庫無天街一條直如箭旄頭罕畢淪前驅
昴明畢暗胥失色尺組奴孽應稽誅叅伐左足
陷玉井鮮卑戎狄芒角殊試問今夜月東井東
南星矗矗狼星高張弧矢曲北落師門闇外蕃
天壘翻向虛南哭蚩尤旗長彗偏指五鏠旬始
光鏃鏃當陽匿影遜黃道昏夜敢與月徵逐可
憐今夜月不炤渝海氷北鎭祠下爟火絶錦州
城邊血浪起胡兒角吹漢兒曲漢人骨築胡人
壘可憐今夜月不炤襄雒陽紅袖登車松漠近
[020-19b]
白衣游䰟道路長空餘大隄繞高峴忍向銅駞
望北邙可憐今夜月還炤廬江郡居巢湖水叢
賊巢金斗城中失金印敎弩高臺飛鐵鏃亞夫
古墳滿妖燐可憐今夜月還炤大梁城重圍未
解類月暈傳烽飛礮徹夜明金梁橋空月如舊
獻王樂府誰人聽喝月月不行邀月月不止問
月月不應如規瑱兩耳下方昏墊了不知結鄰
黃文者誰子無爲眊
徒問月妖魔反在月宮
裏人言金蝦蟇跳梁大無賴如兔顧在腹蝕月
吐光怪又言月中桂婆娑百畝外屈曲䕃大蟇
[020-20a]
盤互作患害峨峨淸虛府二物爲芥蔕能令月
宮窄更使月光殺蝦蟇不服罪張頥哆嘴鳴呀
呀幸逃上帝誅與磔遑敢突䆷仍把沙桂樹在
丹路丁丁尋斧嘗交加繞身創瘢療不得何能
庇彼癡蝦蟇仙人暫輟修月斧向我拱手長咨
嗟老桂擁腫亦何咎蝦蟇璅碎不足科君思隻
手捫天橫身蕩災祲胡不梯雲入月伸紙彈姮
娥姮娥本非天上女乃是堯時諸侯妻控絃助
羿彈九日解羽坐使陽烏微一朝竊藥奔月窟
逋逃抵死不肯歸虎齒何曾拜金母龍工却欲
[020-20b]
師湘妃投壺調笑素女竝擲米狡獪麻姑齊嘗
儀占候良漫漶有黃枚筮果是非養成月精萬
萬古軒宮台室齊光輝姮娥姮娥爾曾不如女
媧氏鍊石會補靑天闕月宮八萬四千戸朝陊
暮繕工榾榾坐倚靈輪臥圓景枝柱何曾費毫
髪爾曾不如河漢女素手札札機杼閒七襄文
章擅經緯燦爛雲錦回星躔 讕天帝欺窮相
絶漢橫索下禮錢爾曾不如須賤妾布帛裁製
勤婦功雖無巧心補龍衮亦有能手資天工彼
挹酒漿困南斗爾耽歌舞嬉月宮敎成霓裳羽
[020-21a]
衣曲三千年後唐天蒙阿暪玉環歡失日漁陽
兵起曲未終九辨九歌閟天上遺此滛樂梨園
中姮娥姮娥叵耐汝恨無八翼飛上靑天訴月
府月戸沈沈璅不開飛廉慵墮將誰與招呼月
御通我言望舒司轡袖手咋舌不敢干雇倩玉
兔銜章之帝所玉兔搗藥告我以不閒西河仙
人只有口喙長三尺不顧後見我飛章又心悸
倚樹不眠但摇手夜闌更漏急白露團團風瑟
瑟籬邊介鶴鳴砌下秋蟲泣月榭消香篆風床
卷書筴老夫不語亦不歎支頥癡向中庭立病
[020-21b]
婦夢回笑空床笑我白癡中風狂誰家翫月無
歌版若箇中秋不舉觴虎山橋浸水精域生公
石砌琉璃塲酒旗正臨天駟動歌扇恰倚月魄
凉何爲煩憂添哽咽懵騰噤齘夜不央秋髪紛
紛伴墜葉細雨喞喞和啼螿自從姮娥到月殿
長依金穴飛夜光但聞高歌咏水鏡阿誰彈事
騰封章章上倘蒙天一笑素娥惎汝空奔忙老
夫聽罷心惻惻低頭自問笑狂易婦言可云愼
勿聽撑腸柱肚終難釋天上素娥亦有黨人閒
白叟將安適合眼猶見星煌煌入夢仍聞笑啞
[020-22a]
啞打門未許驚周公倒枕一任東方白
壬午中秋日誦盧仝月蝕詩吟咀再四徘徊
永歎余老矣闒茸眊墮欲如仝之涕泗交下
心禱額榻有不能也歐陽詹翫月詩有好樂
無荒良士瞿瞿之思焉乃作詩一篇題曰效
歐陽詹翫月詩或曰韓退之效玉川子月蝕
詩取其似子效翫月詩取其不似仝乎詹乎
似乎不似乎世當有知之者中秋十七日謙
益書
寄劉大將軍
[020-22b]
頭頞叅差出五兵衝鋒掠陣更專征泰山石礪
千行劒淸濟流環萬壘營擲地漆顱供飮器漂
池血瀋蘸題名篋中亦有隂符在悔挾陳編作
老生
駕鵝行聞濳山戰勝而作
鴐鵝雙飛天雨霜黑雲亘天賊壘長烽煙汳水
連渦水城闕襄陽竝雒陽其中獻賊尤佼佼毒
如長蛇疾于蚤濳山敗衂熸游䰟棄壘孤栖走
窮鳥督師堂堂馬伏波督帥貴/陽馬公花馬劉親斫陣
多劉帥/廷佐三年笛裏無梅落萬國霜前有鴈過捷
[020-23a]
書到門才一瞥老夫喜失兩足蹩驚呼病婦笑
欲噎罏頭松醪酒新爇
黃長公七十壽歌石齋詹事之兄也
君不見淸漳孤臣逮繫時轟雷掣電相奔隨北
寺紛傳葦笥籍石工待琢端禮碑又不見 聖
人一朝解羅網大闢虞門埽漢黨白鶴驚看華
表還金雞喜見綸竿上石公之兄隱者流蚤耽
黃卷今白頭雕龍吐鳳擅詞賦玉杯繁露傳春
秋七十長筵列孫子弟勸兄酬數千里共祝
皇恩無盡期漳海西連五溪水
[020-23b]
送程九屛領兵入衞二首時有郞官欲上
書請余開府東海任搗勦之事故次首及
之
虜騎流聞薄紫荆頻年廟算倚徵兵綸巾督陣
推君往玉帳論功在此行僕射父兄勤遠戌江
東子弟敢長征成師誓戒先徒御最喜車攻頌
不驚
其二
百萬援兵集虎貔羯奴送死更何疑直須撒豆
堪成隊况復投醪可犒師絶轡殘雲驅靺鞨扶
[020-24a]
桑曉日候旌旗東征倘用樓船策先與東風酹
一巵
壬午除夕
蓬蓽依然又歲除如聞幽仄問樵漁耗磨時序
心仍在管領山林計未疎爆竹聲中傳火急椒
花頌裏解嚴初閒房病婦能憂國却對辛盤歎
羽書
牧齋初學集卷第二十
[020-24b]
[020-25a]
牧齋初學集卷第二十下
東山詩集起癸未正月/盡十二月
癸未元日
江天海日自新正宫柳春條淑氣生花鳥房櫳
㸔旋好竹梧池館報初成禁城雲䕶銅龍曉閣
道風廻金虎淸社叟醵錢期詛虜擬儲昔酒賀
昇平
元日雜題長句八首
靑陽玉律應三元是日朝正㑹禁門北闕千官
咸拜手東除上宰獨颺言上待元輔以/師臣之禮甘泉烽
[020-25b]
火通廷燎綈幾香煙覆殿樽朝罷開顔定相賀
年年虜退有殊恩
其二
長淮南北並喧豗鬼卒隂風捲地來計吏毎憂
烽燧近援師長畏驛書催奴鋒却以長驅頓胡
馬疲於倒載回禽縱可知天意在藁街懸首不
須推
其三
淮海諸侯擁傳車長沙子弟近何如空傳陶侃
登壇約誰奉田疇間道書淮撫史公唱義/勒王馳書相約投筆
[020-26a]
儒生騰羽檄無錫顧杲秀/才傳號忠檄輟畊野老奮耰鋤可
憐驕虜非勍敵狼藉游䰟待埽除
其四
東略舟師島嶼紆中朝可許握兵符樓船搗穴
眞奇事擊楫中流亦壯夫弓渡綠江驅濊貊鞭
投黑水駕天吳劇憐韋相無才思省壁愁㸔厓
海圖沈中翰上疏請余開府登萊以肄/水師疏甫入而奴至事亦中格
其五
老熊當道踞津門一旅師如萬騎屯矢貫䝟貐
成死狗檻收牛鹿比孤豚懸頭少吐中華氣剺
[020-26b]
面全褫羯虜魂歲酒盈觴淸不飮爲君狂喜重
開尊吳中流聞大馮君鎭天津殪/酋子禽一牛鹿喜而志之
其六
廟廊題目片言中准擬山林著此翁陽羡公語/所知曰虞
山正堪領/袖山林耳客至敢論牀上下老來袛辨路西東
延登盡說沙堤好刺促寧憐閣道窮千樹梅花
書萬卷君㸔松下有淸風
其七
此生贏得老痴頑眼底孫劉亦等閒潘岳已從
槐柳列石生寧在馬蹄間中宵不作乘車夢淸
[020-27a]
曉長舒對鏡顔鄧尉梅花侵夜發香車明日向
西山
其八
春日春人比若耶偏將春病缷鉛華綠牕舊譜
薑芽字綺閣新評玉蘂花山礬二株河東君所/扳賞訂其名爲玉蕋
余爲/之記曉鏡十眉傳蜀女晚簾雙燕入盧家江南
尚喜無征艦院落燒燈聽鼓撾
閩人陳遯鴻節過訪别去二十年矣
嘆息吾衰甚矣時廿年重見益凄其未通問訊
先垂淚不識形容伹記詩亂後情懷聽夜雨别
[020-27b]
來踪跡㸔殘棋慿君卷却梁溪集其對簷花盡
一巵鴻節以李忠定/公梁溪集相贈
留鴻節
突兀相㸔執手時依然舊雨憶前期觀河靣皺
嗟君老臨井腰懸笑我衰歷歷舊游成故鬼悠
悠昔夢在新詩客中何物留君住慿仗江梅玉
雪枝
馮二丈猶龍七十壽詩
晉人風度漢循良七十年華齒力强七子舊游
思應阮五君新詠削山王馮爲同社長兄文閣/學姚宮詹皆社中人
[020-28a]
也書生演說鵝籠裏弟子傳經㕍瑟旁縱酒放
歌須努力鶯花春日爲君長
鄭大將軍生日
㦸門瑞靄接靑冥海氣營雲擁將星荷鼓光芒
朝北斗握奇壁壘鎭南溟扶桑曉日懸弧矢析
木長風送柝鈴蕩寇滅奴須及早佇㸔銅柱勒
新銘
魯孔孫畵竹歌
古來畵竹紛可數長慶蕭郞乃其祖白詩丹靑/以來惟一
人樂天一百八十字字字蕭森是竹譜畵師畵
[020-28b]
竹如寫眞肥皮厚肉非其倫能貌高流與靜士
豈是尋嘗點筆人吳門朱鷺好登涉華山歸來
竹滿笈倚壁揮毫每長嘯長鬛飄蕭散籜葉歸
郞昌世亦瀟灑風枝雪幹非嘗冩一莖兩莖自
點染花前酒後晴窻下朱老畵竹盈幾束粉壁
長竿森羽纛粉壁移居賃俗人卷軸叢殘散燈
燭歸郞知我愛此君便靣長箋頻見分兒童竊
取友朋乞緣手散去成烟雲每言賞竹貴得意
東軒北牕饒蒨翠朱老歸郞吾眼中渭濱千畝
皆畵笥錢塘魯生字孔孫頻擕畵竹來江邨竹
[020-29a]
㴱堂中坐繙閱堂前几上爭翩翻禾髥進士題
識夥近援仲圭往與可竹家南董誠有之譬如
說食腹豈果我挂魯竹堂之端草堂五月生晝
寒輕紗幅巾六尺簟竹窻盡日凭闌干孔孫爲
人皎松雪冷比霜筠直比節閒來寫竹如白雲
只可山中自怡悅我非樂天好事流一十五竿
慙見投作歌愧乏檀欒思但覺下筆風颼颼淸
隂寂寂覆茆屋棋罷閒將道書讀月落庭空一
見君世閒果有千尋竹
蟲詩十二章讀嘉禾譚梁生雕蟲賦而作
[020-29b]
幷序
禾髥進士譚埽著蟲賦三十七篇援据古今極
命物理自稱原本於莊子蟲天之道及其遠祖
景昇化書而吾竊窺其指意蓋亦荀卿子請陳
佹詩之意有託而云者也元微之司馬通州賦
七蟲詩二十一章其自序以爲備璅細之形狀
而盡藥石之所宜庻亦叔敖之意傳稱禹鑄九
鼎使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仁人君子之用
心古今一也余讀禾髥之賦愾然嘆息作蟲詩
十二章以詒之微之固云虵之毒百蟲之輩亦
[020-30a]
百而賦止於七蟲禾髥之賦蟲亦以百計而余
詩止於十二蟲余之意卽微之之意亦卽禾髥
之意也夫癸未三月十六日
蜘蛛
著物橫絲巧謀身長踦周螫人惟果腹送喜又
當頭映日文偏著漫天網不收禁持慿鼠婦吞
噬莫相尤
燈蛾
蠟炬明宵宴蘭膏炳燭房可憐爭撲觸猶欲較
低昻未許因人熱那能借壁光君㸔焦爛客仍
[020-30b]
得坐高堂
蟬
貂尾同文彩緌冠用羽儀塗泥羞末品鳴噪競
高枝聒耳熒絲竹如簧亂鼓吹何須誚瘖瘂饒
舌正堪嗤
蜜蜂
淸都爲觀閣紫殿作芳叢不分針芒毒偏於甜
蜜中採花迷共主嚼蠟賺家翁又講君臣禮排
衙傲倮蟲
蛺蝶
[020-31a]
輕薄多生種紈繻夙世羣梢花矜粉在掠蜜與
蜂分栩栩乗宵夢翩翩傍日曛滕王圖畵裏麟
閣總輸君
螢
腐草只如此餘光能幾何偶陪金殿坐長向玉
堦過祕閣然藜少荒原結燐多天街昏黑候咫
尺亂星河
蒼蠅
附驥垂天表鳴鷄聒禁中巧能窺御筆誤欲點
屛風國土爲樊棘分身作蠁蟲可能汚白璧摇
[020-31b]
翅任西東
蚊
得志昏黃夕偸生血肉身雄豪推豹脚醜類到
浮塵下䇿聊攻火中宵易及晨蟭螟爾何族巢
蜨自成鄰
蛔蟯
何物蛔蟯種偏能帝所游窟營䁝腑穢籍記肺
腸幽刺探攅多口鑚營並九頭三彭行僇近天
聽却悠悠
蟻
[020-32a]
黨類聞羶夥功夫時術多眞能傾棟宇未可薄
么麽輦重濳營塢身輕穩占窠拉邏憂大厦一
木竟如何
米蟲
宛爾能蝗黍公然學蠧魚耗應雀鼠並謀豈稻
梁疎不惜春農苦頻分尚食餘秋風黃葉候爲
爾重嗟吁用僞吳末民謡/張吳王米蟲事
蟋蟀
王井更籌急金籠幃幄長枕函聽選將簾閣㸔
登塲盆盎成關塞輸贏一哄堂襄樊頻告急莫
[020-32b]
惱賈平章
禾髥遣餉醉李内人開函知爲徐園李也
戲答二絶句
醉李根如仙李深靑房玉葉漫追尋語兒亭畔
芳菲種西子曾將療捧心
其二
不待傾筐寫盎盆開籠一顆識徐園新詩錯比
來禽帖贏得粧臺一笑論
癸未四月吉水公總憲詣 闕詒書輦下
知已及二三及門謝絶中朝寢閣啓事慨
[020-33a]
然書懷因成長句四首
靑鏡霜毛歎白紛東華塵土懶知聞餘光乍可
從人借乞火何當向子分老去始諳魚鳥性窮
來長傍鹿麋羣絶交莫笑嵇康懶卽是先生誓
墓文
其二
垂簾隱几坐昏朝引鏡攤書意象遥香序可堪
論甲煎彈文誰敢證甘蕉三眠柳解支憔悴九
錫花能破寂寥信是子公多氣力帝城無夢莫
相招
[020-33b]
其三
四朝天放一遺民梧下松閒岸葛巾仕路揶揄
誠有鬼相門洒埽豈無人雲皴北嶺山如黛月
浸西湖水似銀東閣故人金谷友肯將心跡信
沈淪
其四
虛堂長日對空枰擇帥流聞及外兵上命精擇/大帥冡宰
建德公以衰/晚姓名列上玉帳更番饒節鉞金甌斷送幾書
生驪山舊匣埋荒草譙國新書廢短檠多謝羣
公愼推舉莫令人笑李元平
[020-34a]
嘉禾司寇再承 召對下詢幽仄恭傳
天語流聞吳中恭賦今體十四韻以識榮
感
夕烽纏斗極昃食動嚴宸帝賚旁求急天章召
對勤 
容紆便殿 淸問及遺民當宁吁嗟
數班行省記眞虛名勞物色樸學媿天人上曰/錢某
博通今古學冠天/人咨嗟詢問者再四達聰明主三緘宻勿臣東
除宜拱默北嚮共逡巡日月誠難蔽雲雷本自
屯孤生心自幸幽仄意空頻漫欲占連茹何關
歎積薪丹心懸魏闕白首謝平津感遇無終古
[020-34b]
酬恩有百身堯年多甲子禹甸少風塵歌罷臨
靑鏡蕭然整角巾
次韻徐叟文虹七十自壽詩四首
少日秦川見此翁銀筝寳馬氣如虹春風嘗發
檀槽裏秋雨都銷羯鼓中皂㡌呼盧三白轉
舡醉客百分空歌闌舞歇黃金盡贏得童心老
尚童
其二
棊局何當㸔朽柯郞當舞袖自婆娑每臨百尺
嗟莖草更倚千章笑蔓蘿鼠穴啁啾因夢少鵝
[020-35a]
籠吐納幻人多麻姑儗送千錢酒莫惜開尊緩
緩歌
其三
荆扉晝閉突煙輕世事渾如覆舊枰薄靣親知
從水冷饑腸兒女任雷鳴蚊巢蟻穴多爭鬬鴈
旅鴻賓自却迎髪白可知心幷白焚香散帙有
餘淸
其四
悠悠名利笑排塲屈指東陵更首陽七十古稀
應小駐百年未滿莫嚴裝浮生作伴皆歡伯白
[020-35b]
眼㸔人卽睡鄉無那當歌君不飮松風吹沸揀
芽湯
以二十千爲城北公稱壽侑以二銀琖
滿陌靑蚨滿百年爲君取酒祝長筵麻姑笑殺
臨安姥要索方平買酒錢
次韻
銀琖雙雙介壽年更將瓜果助紅筵天孫自有
天錢使不比牽牛只欠錢
輓西蜀尹西有長庚二首
長庚晝隕蜀崗頭井絡星躔闇斗牛盍以三號
[020-36a]
觀季扎余詒書其尊人子求/俾從延陵嬴博之禮誰從永夜問班彪
余與西有/未識靣萬言書上黃扉寢西有爲余上書/蜀相不䝉省答七
字詩來靑簡休往有長/句相答死骨可憐猶蹭蹬夔門
烽火接荆州
其二
濟物安民事已賒空餘一木寄天涯墓前定有
聰明樹世上應無富貴花不瞑目猶營四海未
亡䰟巳度三巴傷心豈合揚州死是處垂楊有
暮鴉
答嘉善夏雪子枉寄兼訂見過二首
[020-36b]
淸文麗句滿奚囊吳越才人敢雁行初日芙蓉
謝康樂月中楊柳孟襄陽蓮花漏點淸宵雨貝
葉經繙靜室香聞道孤山新結隱秪應配食水
仙王
其二
汗竹溪藤卷帙紛千金敝帚漫云云百年自笑
吾攻愧後世還期子定文閣涌諸峯山有月窻
含半野水如雲傍簷乾鵲何時噪洒埽先除蔽
榻塵
中秋日得鳳督馬公書來報勦冦師期喜
[020-37a]
而有作
衡門兩版朝慵睡簷前鵲喜喧墜地鶡冠將軍
來打門尺書遠自中都至書來尅日報師期正
是高秋誓旅時先驅虎旅淸江漢左帥還兵/扼九江厚
集元戎出壽蘄馬公督花馬諸軍/自壽州出蘄黃伏波威靈天
所付花馬軍聲鬼神怖郢中石馬頻流汗漢上
浮橋敢偸渡獻賊作浮橋渡漢江/聞大兵至一夜撤去浹旬風雨洗
靑㝠璧月今宵出廣廷老夫洗醆酹尊酒再拜
先占太白星
燈下㸔内人插甁花戲題四絶句
[020-37b]
水仙秋菊並幽姿插向磁缾三兩枝低亞小牕
燈影畔玉人病起薄寒時
其二
淺澹疎花向背深插來重折自沈吟劇憐素手
端相處人與花枝兩不禁
其三
懶將沒骨貌花叢渲染繇來惜太工會得遠山
濃淡思數枝落墨膽缾中
其四
幾朶寒花意自閑一枝叢雜已斕斑慿君欲訪
[020-38a]
缾花譜只在疎燈素壁閒
三良詩
三良者啇丘叚增輝含素沂州高名衡平仲遂
安汪喬年歲星也崇禎戊辰賊䧟啇丘含素謝
賢良辟召率鄉人扞賊賊再攻䧟之與翰林馬
剛中俱被執不屈而死辛已春賊圍大梁平仲
以御史巡方乗城擊却之 上特命以僉都撫
豫賊去圍我師于郾歲星以秦督赴援遇賊于
襄城力戰死之是冬賊復圍大梁平仲固守經
年九月汴沈于河平仲渡河而北賊解去得請
[020-38b]
歸里奴兵䧟沂平仲夫婦罵賊死之嗚呼是三
君子者皆余及門之士余稿項黃馘視息牗下
觀其接踵死事橫身殉國有餘媿焉白樂天有
哀二良文余放之以哀三君子作哀三良詩
段賢良含素
段生湖海士矯志營儒術道心旣渟泓俠氣亦
逬逸臂鷹弄丸劍亡羊視佔畢結客少年塲摳
衣大儒室玄纁有道聘銅墨邑宰秩折腰恥鳴
琴蒿目憂化瑟投劾謝京華襆被返蓬蓽汝雒
彌祲氛汴宋連狂獝奔竄咸戴頭迎䧏多屈膝
[020-39a]
拊心念多壘奮袂起投筆部署及婦女饋餉罄
饠饆孤城我援絕悉衆賊勢壹衝梯舞崔嵬礟
石碎觱栗城陷屍撑柱巷戰血泌瀄堂堂馬翰
林並馬困綆繘生得齊慨慷逼降互呵叱南雲
敢後死臧洪意同日 聖朝崇死優所司奏報
失千秋萬祀後雙廟應崒嵂余昔坐鈎黨訟繫
拘請室子來訪幽囚再拜慰繭疾遂請職槖饘
奮欲負斧鑕重趼赴函丈酹酒祝元吉昻藏論
節義顦顇數國恤盈朝誰負擔舉世盡巾櫛植
冠髪如竿流吻涎欲溢斯人猶在眼其言良可
[020-39b]
質篝燈見光芒摳衣想削戌哭罷霜滿天詩成
月東出入戸長嘆息隂風助啾喞
汪中丞歲星
汪子循良吏斤斤飭簠簋修謹固足多剸割亦
可倚一朝擁旄纛三秦爲賜履雄邊當重寄豈
能稱指使況復覆軍餘兵殘將亦弛驚魂怯皷
鼙敗氣蒙壁壘賊兵下宛雒軍威捲熊耳乗勝
圍郾城援師絶蜉螘牽率殘傷卒長驅與角觝
賊遂抜圍來其行疾如鬼士飽如狼噬馬騰競
帆駛我師不能軍轍亂復旗靡哀哉二萬人刲
[020-40a]
屠盡羊豕堂堂大中丞孤身䇿馬箠首已離魚
劍胸猶集蝟矢嗚呼數年來盜賊易綱紀奕棋
國謀誤兒戲師律否武夫保項領文臣塗腦髓
項城傅宗龍喪元襄城汪折趾甲棄戰塲外馬
歸賊營裏徵兵摶泥沙催戰促刻晷但知赴期
會誰復量彼已歸元國子生免胄先軫喜三敗
誰能反一死亦可矣憶子爲郞時矯時柱頑鄙
抗論每仰屋憤盈或抵几褁革固所期輿尸亦
求是哀哉殉國心耿耿殁猶視長歌聊慰藉人
生㑹有死不見韓城相低頭向槃水
[020-40b]
高侍郞平仲
平仲巡兩河攬轡出西臺勍寇方燎原宛雒蕩
刼灰移師圍大梁投鞍成覆敦登陴七晝夜死
守慿崔嵬累卵我勢急中目賊熖推流矢傷闖/賊目賊遂
南/去保汴唯女勞國功 帝念哉遂膺全豫寄旌
節煥昭回解嚴踰夏秋悉衆賊復來長壍截飛
鳥巨礟轟殷雷濳隧穿地裂梯衝舞風頽及堞
骨相柱薰穴尸成堆負戸我告病濡褐敵未衰
是時諸道兵左次大河隈半夜朱仙鎭十萬潰
喧豗沈城聲援絕饋運角道隤攂石盡發棟陳
[020-41a]
焦資炊骸噬指徒慟哭大臨誰告哀河伯爲解
圍洪流夜擊礧我師旣北徙賊戈亦南回 優
詔許休沐寵秩旌厥能還家甫抹馬虜入沂城
隳抗辭罵凶醜並命捐匹儕吁嗟忠壯士糾纆
罹凶災賊鋒乍撞㧙奴刃旋提搥自從兵興後
屠潰自相偕金柝不夜擊和門嘗晝開九攻敵
巳窮三板志不乖方鎭皆斯人王略寧未恢何
當大星隕坐見長城壞我非哭其私惜此天下
才
綘雲樓上梁以詩代文八首
[020-41b]
負戴相將結隱初高楡深柳愜吾廬道人舊醒
邯鄲夢居士新營履道居百尺樓中偕臥起三
重閣上理琴書與君無復論榮觀燕處超然意
有餘
其二
麗譙如帶抱簷楹置嶺標峯畵不成窣堵波呈
雙馬角招眞治近一牛鳴琴䌓山應春絃響月
白香飄夜誦聲還似玉眞淸切地雲窻風戸伴
君行
其三
[020-42a]
曾樓新樹綘雲題紫微夫人詩云乗飈儔衾寢/齊牢攜綘雲故以綘雲名樓
禁扁何殊降紫泥初日東南長自炤浮雲西北
任相齊花深䋄戸流鶯睡風穩雕梁乳燕棲一
曲洞簫吹引鳳人閒唱斷午時鷄
其四
三年一笑有前期病起渾如乍嫁時泛舟詩云/安得三年
成一笑君病/起恰三年矣風月重窺新柳眼海山未老舊花
枝爭先石鼎搜聨句薄怒銀燈算刼碁見說秦
樓夫婦好乗龍騎鳳也參差
其五
[020-42b]
綘雲樓閣牓齊牢知有眞妃降玉宵匏爵因緣
㸔墨會紫清眞妃示楊君有匏/爵分味墨㑹定名之語苕華名字記靈
簫眞妃名鬱嬪字/靈簫並見眞誥珠林有鳥皆同命碧樹無花
不後凋擕手雙臺攬人世擕手雙臺/亦眞妃語巫陽雲氣
自昏朝
其六
燕寢凝香坐翠微辰樓修曲啓神扉逍遥我欲
爲天老恬澹君應似月妃霞炤牙箱雙玉撿風
吹綸絮五銖衣夕陽樓外歸心處縣鼓西山觀
去落暉
[020-43a]
其七
寶架牙籖傍綺疏仙人信是好樓居風飄花露
頻開卷月炤香嬰對較書拂𥿄丹鉛雲母細篝
燈簾幙水精虚昭容千載書樓在結綺齊雲總
不如
其八
駕月標霞靣靣新玉簫吹徹鳳樓春綠窻雲重
浮香母翠蠟風微守谷神西第總成過眼夢東
山猶少畵眉人慿闌其指塵中笑差跌何當更
一塵
[020-43b]
癸未除夕
三年病起埽愁眉恰似如臯一笑時漸喜閨門
歡有緖劇憐海宇亂如絲昇平節物椒花在感
激心情臘酒知莫訝骰盤爭喝遣要將連擲賭
王師
甲申元日附
又記崇禎十七年千官萬國共朝天偸兒假息
潢池裏倖子魂銷槃水前天䇿紛紛憂帝醉賊/入
長/安台堦兩兩見星聯衰殘敢負蒼生望自理東
山舊管絃
[020-44a]
牧齋初學集卷第二十下
[020-44b]
[020-44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