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a]
震川先生集巻之五
題跋
跋仲尼七十子像
仲尼之門人其賢者多矣而世稱七十子而太史公
取弟子籍出古文者為列傳然與家語小異荀卿稱
仲尼子弓子弓最髙第弟子然莫詳也漢文翁石室
圖仲尼弟子别有林放蘧伯玉申棖申黨史記所不
載宋思陵摹石臨安有御贊及尚書左僕射同中書
門下平章事秦檜記此巻蓋從臨安石本傳摹雖年
代久逺而典刑具存彷彿復見洙泗之間齗齗如也
[005-1b]
韓子云惜乎吾不及其時揖讓其間撫巻太息者久
之
題洪武京城圖志後
右京城圖志一巻洪武間奉勅纂修故鄉貢進士吳
中英家藏辛卯之嵗有光赴試京闈中英以見示今
二十有九年矣偶閲元御史臺所纂金陵志念今市
朝改易無復六朝江左之舊因從吳氏再借此本觀
之信分裂偏安之跡與混一全盛之規橅逈别如此
自永樂移鼎儒臣附㑹以爲 髙皇帝無再世之計
也嘗伏讀御製閲江樓記云自禹之後四方之形勢
[005-2a]
有過中原而不都蓋天地生人氣運循環而未周朕
當天地循環之初氣創基於此非古之金陵亦非六
朝之建業也道里之均萬邦之貢順水而趨公私不
乏利亦久矣夫帝王所為與天地應 髙皇帝之論
蓋度越千古真有所謂配皇天毖祀上下自時中乂
之意愚生自謂獨能竊知之與世俗所論建都者不
同因特著於此
跋髙麗圖經後
自燕薊淪於契丹宋與髙麗常由登州通使熙寧七
年又改道明州自此明越困耗朝廷館餼賜予三節
[005-2b]
官吏人舟之費無慮數萬故蘇文忠公常以為言欲
罷之而崇宣之際廼再使焉競充上節官為此書獻
之又明年而青城之禍作矣可勝嘆哉夫髙麗與遼
接壤其勢不得不奉其正朔而尊事之而畧於待宋
於時中國之體亦卑矣永祐不知喪敗之已迫區區
猶事逺■至建炎以後事勢益異乃欲從三韓結雞
林以奪二帝之駕其為迂謬真可笑也臨安去四明
僅隔一浙水常惴惴有不測之虞遂謝却其使迄於
宋亡觀競之書頗欲尊崇中國而予獨以歎宋之不
競也
[005-3a]
跋禹貢論後
禹貢論五十二篇得之魏恭簡公而亡友吳純甫家
藏有禹貢圖皆淳熙辛丑泉州舊刻也泰之此書世
稱其精博然予以為山川土地非身所履終無以得
其真太史公言張騫窮河源烏睹所謂崑崙者元世
祖至元十七年使驛治運河土番朶甘思西鄙星宿
海所謂河源者始得其真如泰之所辨鳥鼠同穴數
百言以為二山而吾郡都太僕常親至其山見鳥鼠
來同穴乃知宇宙間無所不有不可以臆斷也
題興都志後
[005-3b]
興都志工部尚書顧璘奉進 聖㫖以體例不合
皇考妣聖蹟有國史實録備載寳藏金匱有不當贊
書者太倉潘德元為承天府同知以志抄本見示云
此志後復進呈 上以手撥去禮部遂不敢刋行按
志止宜載陵邸殿宇 獻皇事不當續書既得㫖復
不能改宜見却也 獻皇在國尚書孫交甚見親禮
宫中有所思食物輒令中使於孫尚書家索之交宅
並陽春臺即以臺偏地與之仍為築垣扉遶交第後
上即位有中人言陽春臺地為孫尚書家所占
上曰此 皇考予之朕何敢奪 上之篤孝如此交
[005-4a]
成化辛丑進士正徳中吏部右侍郎忤劉瑾改南京
瑾誅進南京吏部尚書尋召入户部賜玉帶麒麟服
免歸嘉靖初召還復謝病歸加太子太保進階光禄
大夫柱國謚恭僖贈少保蓋以舊恩也交有女 獻
皇欲聘為世子妃交言王下交我誠厚然吾女不欲
納王宫固謝之 獻皇頗不樂後亟求引去交蓋以
此自嫌其女遂不復嫁人而卒然 上終始厚待之
也潘君所聞如此
先君云外祖太常卿夏公與孫交尚書有舊正徳
時外祖家人至京師孫夫人自呼入問死生及家
[005-4b]
事為之出涕以此知前輩交情之厚偶因潘别駕
談及孫尚書事思先君之言并記之時疑有誤/按二公不同
跋唐石臺道徳經
右唐玄宗注老子道徳經開元二十三年用道門威
儀司馬秀言令天下應修官齋等州皆於一大觀立
石臺刋勒邢州故有龍興觀開元二十七年刺史李
質立石摹勒如制至宋端拱初觀臺已廢没知州軍
事何纘始修復之鐫記於臺左方余至邢州龍興觀
已廢僅存半畝之宫先有尼居之前太守徐衍祚改
為社學而石臺尚存隠於屋後人少知之者千年之
[005-5a]
物莫知愛惜計亦不能久矣
跋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幢
右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幢在邢州開元寺唐髙宗淳
化二年始自葱嶺而來此經能滅衆惡業廣利羣生
及翻譯始末經序詳之幢在西廡下其西面剝落故
書字與立石之年月皆不可知計必此經初入中國
未久寺建於開元當是開元書也
跋大佛頂隨永尊勝陀羅尼經幢
余既得佛頂尊勝陀羅尼經於開元寺又於寺後院
見此幢題曰大佛頂隨永尊勝陀羅尼經之幢前有
[005-5b]
序而此無序前曰罽賓沙門佛陀波利奉詔譯此曰
特進試鴻臚卿開府儀同三司蕭國公食邑二千户
贈司空謚大辯正廣智大興善寺三藏沙門不空奉
詔譯翻譯俱在永淳間而有此不同畧見序文此幢
梁乾化五年葬僧大徳而建按梁太祖乾化元年六
月被弑再嵗而末帝誅友珪自立復稱乾化三年四
年唐莊宗取燕勢益强㑹趙王鎔南寇邢州楊師厚
救之軍於漳水之東次年莊宗入魏梁晉夾河之戰
方始邢州未能一日安枕而閻寳等尚能及此蓋自
晉宋以來至於五季佛教日盛故雖兵戈俶擾之際
[005-6a]
其崇奉不一日廢也今天下承平而民間佛事乃益
衰由此言之非必儒者能辭而闢之蓋其興廢亦有
數也
跋廣平宋文貞公碑大曆七年
右廣平宋文貞公碑顔魯公書在今沙河縣之東北
康陵丁丑之年太末方思道為沙河令碑已斷没
出之土中鎔二百斤鐵貫而續之今方公所為修復
封樹皆無存矣惟此碑屹立於風霜烈日之中恐亦
不能久也歐陽文忠公以謂魯公真蹟今世在者得
其零落之餘猶足以為寳今此碑剝蝕猶少况以廣
[005-6b]
平之重使歐公得之其爲珍賞當倍他書矣
䟦帝堯碑大徳元年
右堯帝碑元翰林學士江淮等處宣撫副使充國信
使郝經撰世傳堯始封於唐即今唐山縣亦無所據
而漢之唐縣又在定之新樂蓋古地名稱唐者不一
而帝王世紀云堯都平陽於詩爲唐國則非邢之唐
山矣寰宇記云邢州堯山縣有宣霧山一曰虛無山
城冡記云堯登此山以望洪水而訪賢人則初非封
國於此寰宇志又云納于大麓大麓在昭慶即今之
鉅鹿酈道元水經注堯將禪舜納之大麓之野烈風
[005-7a]
雷雨不迷乃致以昭華之玉女縣鉅鹿取名焉鉅鹿
唐山今皆在邢州之境因以是名唐而祀堯亦不可
知郝伯常獨詳堯所生與其封之地而此廟之建於
邢者未之及豈非闕於所不知也哉伯常文章節義
當時比之東坡先友吳純甫家有陵川集今亦不存
矣余愛重其文故特録之云
䟦商中宗廟碑開寳七年
右商中宗廟碑宋左拾遺梁周翰奉詔撰翰林待詔
司徒儼奉詔書在今内黄亳城鎮有中宗陵焉 朝
廷嵗遣大臣祀之按商自成湯至太戊皆居西亳今
[005-7b]
河南偃師也太戊子仲丁始遷隞而河亶甲乃居相
故相有殷城即今内黄也而子祖乙又遷於邢則殷
諸帝獨河亶甲在内黄疑崩而葬此而中宗自居偃
師後世特悞以河亶甲為太戊耳梁元褒周廣順二
年進士為虞城主簿宋初宰相范魯公王文康公以
其聞人不當佐外邑引以為秘書郎直史舘後歴翰
林學士工部侍郎世稱其文能變五代之習與高錫
柳開范杲齊名至嘉祐治平古文之盛實胚胎於此
云
題太僕寺誌後
[005-8a]
懷東顧先生 先帝時給事内庭以言事忤㫖安置
保安葢擯棄者二十餘年性好讀書未嘗廢巻 今
天子即位召還一嵗中超遷至太僕卿諸所建白每
上輒報可而寺無掌故乃以編摹之任屬之新建王
君先生亦手自蒐輯幾成矣有光時為吏邢州適典
廐牧而其官實為太僕屬先生雅故親知不以公禮
格也㑹入京賀萬壽事畢先生與王君檄留止郊外
以其稿見示因為校定十數事而改官之命適下遂
悉以其書還寺有光方與校太僕誌而尋得官太僕
若非偶然者雖然有光向在邢馬官也尚不知馬今
[005-8b]
為太僕繫銜而已又烏能知馬事哉書凡先生與諸
僚寀之功而王君之勤也既梓成先生使來告令書
姓名於其末云
讀金陀粹編
自宰相監脩國史史官之失職久矣以鄂國之勲勞
志節檜為誣史欲揜天下之耳目葢海内為之銜冤
者三十年始得此編而昭雪其後元史臣亦採此以
為傳珂非獨為岳氏之孝子慈孫矣嗚呼世人稍有
毫毛輕重人情即隨以異甘心附㑹無所不至賊檜
薰天之勢万俟卨之徒何足罪哉何足罪哉
[005-9a]
讀王祥傳
王祥為後母所虐害祥弟覽後母之子也廼擁䕶其
兄無所不至祥覽俱稱純孝而覽後奕世子孫才賢
興于江左天之所以報之者逺矣
題金石録後
余少見此書于吳純甫家至是始從友人周思仁借
抄復借葉文莊公家藏本校之觀李易安所稱其一
生辛勤之力頃刻雲散可以為後世藏書之戒然予
生平無他好獨好書以為適吾性焉耳不能為後日
計也文莊公書無慮萬巻至今且百年獨無恙繙閲
[005-9b]
之餘手跡宛然為之敬嘆云嘉靖三十八年十月既
望題
題隷釋後
丙辰嵗予在南宫見關陜之士問前嵗地震云往往
數百里崩陷華山亦忽低小秦雍之間碑石多摧碎
圜如鵞卵殆不可曉夫去古益逺古碑存者無什一
矣况天地陵谷之異乎然則歐陽公趙徳夫洪景伯
所録恐今不可復見也因鈔洪氏隷釋附記於此
䟦何博士論後
右何博士備論二十八篇今缺二篇而苻秦論頗有
[005-10a]
脱誤又編寫失次未得善本校之宋世士大夫憤於
功之不競而喜論兵如此熙寧間徐僖蕭注熊本沈
起之徒用之而輒敗天子尋以為悔元符政和開邊
之議復起馴致國亡嗚呼兵豈易言哉
題仕履重光冊
昔唐尚書左丞孔戣國子司業楊巨源皆以七十去
官韓文公於孔公深歎其賢於人其送楊少尹序比
之廣受二子至想見其去時城外送者道邊觀者葢
愛慕之至以為不可及而歐陽公思頴之志未嘗一
日少忘每有蹉跎之嘆自謂日漸短心漸迫有志於
[005-10b]
强健之時未遂於衰老之後其意亦可悲矣吾崑天
方張先生與石川先生父子皆乞身於方艾之年恩
詔有品服之褒廷臣有列剡之薦康强壽考放迹名
山豈非古今之所難得者與是巻備載二先生致政
始末而海内名卿題識尤多若前大司寇箬溪顧公
大司空南坦劉公方與石翁爲湖南社㑹志同道合
其稱許之固宜若大冡宰咸寧王公以下皆八座卿
少之列方翺翔天衢而褒美之尤不一而足嗟乎士
大夫官朝廷常貴乎有髙世逺舉之志而後能不爲
爵禄之所羈縻此諸公所以或出或處之不同莫非
[005-11a]
所謂同心之言而有味者也
題星槎勝覽
余家有星槎勝覽辭多鄙蕪上海陸子淵學士家刻
説海中有其書而加刪潤然余性好聚書獨以為當
時所記雖不文亦不失真存之以待班固范曄之徒
為之可也凡書類是者予皆不憚讐校巻帙垢壞必
命童子重寫葢余之篤好于書如此己未中秋日
題瀛涯勝覽
余友周孺允家多藏書予嘗從求星槎集以校家本
孺允并以此書見示葢二人同時入番可以相參攷
[005-11b]
亦時有古記之所不載者昔文文山自北海渡楊子
江便誦東坡茲遊竒絶冠平生之句入亂礁洋青翠
萬疊不可名状今海南際天萬里其日月風雲山水
之殊異惜無以極其恢詭之辭也己未潮生日書
題文太史書後
次谷寳藏衡山真蹟六十年幾失而復得之為之甚
喜以此見衡老之重于時而次谷之好尚可愛敬也
然衡老所稱顧仲瑛事疑非其類真愚遊舘閣諸公
間與之倡和乃一時公卿之雅致而金粟道人其髙
風殆不可及如張翥楊維禎柯九思李孝光諸名賢
[005-12a]
豈江南豪右之所可籠致也哉衡老葢率爾酬應之
作二事本不可以相比也
題張幼于裒文太史巻
文太史既没幼于裒其平日所與尺牘摹之石上太
史尊宿幼于年輩逺不相及而往復勤懇如素交吳
中自來先後輩相接引類如此故文學淵源逺有承
傳非他郡之所能及也嗟乎士固樂于有所為若夫
曠世獨立仰以追思千載之前俯以望未來之後世
其亦可慨也夫
題弘玄先生贊後
[005-12b]
弘玄先生姓秦氏名雲字起和予姨母之夫也婁縣
治吳淞江北而先妣家在江南姊娣同嫁縣城中往
來尤親先妣早棄予少不復能記憶先生追道舊事
問之家君始知其詳為之流涕家君與先生今年皆
七十有六姨母長一年今皆康健而先妣之沒四十
七年矣因書先生傳贊不勝悲感亦秦風渭陽之志
也
書沈母貞節傳後
笠江先生為沈母貞節傳言其孝慈貞淑女則備矣
余同年友徐子羽與沈氏為姻家為予言母生平未
[005-13a]
嘗跛倚不妄言笑其事姑也以姑愛放生遇凡禽鳥
為人所得必買而縱之架食以飼飛鳥飛鳥恒滿於
其前母輒彷效其姑故其庭中飛鳥常依人不去也
長子日就問學縣中次子日新兼治生産兄弟更衣
而出共器而食四十餘年不聞有間言子羽之言如
此賢母之懿徳益章章矣子羽又言沈氏遇仙人吕
洞賓者葢三世余以是知仙人之在天地間常乗雲
氣千嵗而不化也沈氏無求於仙而仙者即之其世
徳積善之所感有以哉傳所有不論論其遺事云母
姓蔡氏上海沈露之妻年二十六而寡年五十有司
[005-13b]
奏旌其門時嘉靖三十八年
書冡廬巢燕巻後
石川張大夫在秋官時祁州公年既老矣疏于朝乞
歸養得請于是日侍公于家怡怡嬉嬉不忘孺子之
慕居久之公卒大夫用遺命葬諸邑南横塘之原廬
於墓次有乳燕之祥學士先生髙其行紀述歌咏之
者累巻此贈言之所以録也按古廬居之制在中門
之外寢苫枕塊既虞卒哭柱翦屛芐翦不納葢終
始不越于殯宫而已矣故儒者之論以廬墓為禮之
過然予以為天下之禮始于人情人情之所至皆可
[005-14a]
以為禮孝子不忍死其親徘徊顧戀于松楸狐兎之
間而不能歸此可以觀其情之至而禮之所本若夫
宫䄠堊室寢牀之數由之以起焉耳昔者聖人之為
喪禮而取諸大過嗟夫天下之事苟至于過皆不可
以為禮而獨于愛親之心則不可以紀極故聖人以
其過者為禮葢所以用其情也大夫蹈禮以致佳祥
之集而孚逺近之譽茲豈偶然哉予自為童子時受
知于公所以憐愛之者甚至徳音在耳俛仰今昔為
之流涕時欲摭公遺事有所論述而未果于大夫之
孝行深有所感竊不自揆序諸末簡云下十六字常/若夫宫䄠以
[005-14b]
依鈔本補之/熟刻本刪去今
䟦唐道䖍答友人問疾書
承尊翰下問適入夢中有失酬答僕之賤恙雅與衆
異他人病瘧多氣亂僕茲病瘧神轉清寒熱作而藻
思溥不足復為兄談矣就枕之後一念感慨心雄萬
夫應制之撰述面君之議論原祖宗之綱紀究廟社
之安危廷諍千言具有條理乃遂蕩清宿惡扶植天
常明揚幽沉剔抉淫蠧事已就緒謝政東歸素願大
慰則夜已過分以此疾不知當屬何門而治之當用
何藥也投以神明之劑止其思慮之淫恐非庸常可
[005-15a]
與故僕未敢試無妄之藥也承兄愛厚輒述病原觀
畢便擲還小僕勿令世人知有此怪症也余友唐道
䖍以嵗貢待選京師病痁因友人來問疾答之如此
道䖍既殁其家得之篋中噫士之有所負而不獲施
使之至於淫溺爲病如此可怨也夫而道䖍竟以是
卒其可悲也夫
䟦小學古事
余少時初入學見里師必以小學古事爲訓時方五
六嵗先生爲講蘇子瞻對其母太夫人及許平仲難
師之語竦然知慕之自科舉之習日敝以記誦時文
[005-15b]
為速化之術士雖登朝著有不知王祥孟宗張廵許
逺為何人者吾里沈次谷先生憫俗之日薄因演小
學古事為歌詩頗雜以方俗語使閭巷婦女童稚皆
能知之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民
在家朝夕出入于里門恒受教于塾之師里中之有
道徳仕而歸老者為之師次谷雖不仕亦何愧於古
之所謂可以為塾師者耶
題王氏舊譜後
王氏之族元末有諱夢聲者自分水來為崑山州儒
學正遂居州之東鄉今州為縣而東鄉隷太倉州太
[005-16a]
倉之王于今多在仕籍亦既顯矣夢聲以來其世次
可得而詳也予姊丈汝康在海東解官還乃有人自
越遺王氏舊譜一巻予閲之率牽合聯綴其為贋本
無疑也魏公大名莘人而岐公自成都華隂徙于舒
左丞之出潤州丹陽而魯齋先生世居烏傷皆逺不
相及而乃合成一圖晉公三子魏公其仲也今魏公
獨有其弟旭所謂兄子衛尉寺丞睦皆沒不見旭之
子天章閣待制子野魏公長子司封之從弟而以為
其子岐公之曾大父名求而以為名鼎其季父光禄
卿罕從兄禮部侍郎琪皆知名而亦不著此在史傳
[005-16b]
碑誌班班可考者舛戾如此又獨取四公像勦宋史
之文以爲傳而託之名公其他多可笑不足辨也予
妻家王氏其譜亦出太原自魏公十四世孫官平
江始爲吳人葉文莊公所爲次其世爲南戴王氏者
有譜一巻皆虞伯生歐陽元功張伯雨之手書甲寅
之嵗爲倭夷掠去然其家板本尚存差有証據吾姊
丈有志前世之譜爲當别加詢訪可也葉文莊公最
爲好古然僅得其五世而蒐輯加詳焉公殁後其弟
又訪于松江之族復推而上之其難如此葢自唐譜
學之廢而故家大族迷其先世者多矣可勝嘆哉
[005-17a]
題立嗣辨後
錫命無子而同父弟宜亦未有子故以同祖兄寵之
子能白為子時寵有三子故以能白與錫命子之其
理順矣迨後宜生三子而寵子皆殁議者謂能白當
還寵而宜子當後錫命錫命是以為此辨以為等之
兄弟之子而二十餘年蜾臝式糓之恩不忍更也不
忍更者情也情之所在即禮也昔諸葛亮取兄瑾子
喬為子及亮有子瞻而恪被誅無嗣亮遣喬還嗣瑾
祀錫命今尚無子與亮異而寵未嘗無子而無孫獨
可使能白之子嗣之庶乎無憾也已
[005-17b]
跋程論後
鄉先逹王文恪公教子弟作論䇿以蘇氏為法近時
學者止取墨巻及書坊間所刻猥雜莫辨惟事剽竊
而已余今所選小録論及墨巻可以為式者然嬾于
徧閱惟取近科㑹試録及鄉試墨巻不過數十篇學
者如能讀蘇氏之文兼取此以為近格亦不俟乎他
求矣
䟦程䇿後
右鄉試程䇿今茲編類頗亦有所刪削葢國家典章
廟堂謀議及當世施行之務亦或可考于斯起自壬
[005-18a]
午至癸卯中間缺軼者十之二三此後亦未及續編
也
震川先生集巻之五 武林後學嚴沆訂
[005-18b]
[005-1a]
震川先生别集卷之五
宋史論贊
章獻劉皇后
論曰章獻因鍜銀之邪起播鼗之賤以才技承恩寵
至干大政非女后之美然不以權假近習號令嚴明
不出宫闈而威加天下至能保䕶仁祖母子無私毫
間隙又詔羣臣講讀設幃西廡擲程林之圖於地聽
夷簡之言而悟有足稱者夫李宸妃之事微夷簡母
子之際幾不能釋哉
郭皇后
[005-1b]
論曰以仁祖之賢而閻吕得肆其姧瑶華之不終深
可惜也原其故由寵愛張美人而后之立非帝意固
有以啓之耶楊尚之爭斯其末流之弊耳
慈聖曹皇后
論曰神宗以太后之命不能勝安石之説其志亦可
悲哉夫取后必以名家光憲出自武惠其才傑固宜
如是女子惡以才見若后者無厭其才也古者授管
脱珥之風夫豈獨具冠帔佐御饌而已
宣仁髙皇后
論曰曹髙二后身親仁祖寛博之政且濡韓范富歐
[005-2a]
之風婦姑所見略同矣夫明哲昭於閨閫而偏狥暗
於朝廷固有以也當元豐之末天下巳極敝非得聰
明不惑之主持綱紀於上率群臣於下弗克有濟宣
仁徒以一女子力挽天下之勢抱十嵗童衣黄𫀆啣
天憲太后出而法存退而法亡雖元祐初政若時雨
吾知其不終也
欽聖向皇后
論曰欽聖臨政不乆定䇿之外無可見者然其言論
風㫖固宣仁之遺也宋興以來女后之賢少聞自髙
曹向孟皆當變故之日而行始出於閨闥夫月則明
[005-2b]
矣其如日之晦何
昭慈孟皇后
論曰隆祐瑶華再貶洪州播越中間顛沛亦云多矣
宣仁惜其福薄諒其然乎方張邦昌苖傅逆亂之㑹
后孑然一婦人耳奸賊黨與左右側目卒能迎康王
而授之壐引世忠以復辟古所謂疢疾生智慧者與
既而垂衣被練怡然行宫之養與夫縊鈎牽衣者竟
何如哉
韋太后
論曰髙宗之至情備見韋太后傳然能修問膳之禮
[005-3a]
而乏枕戈之志非天子之孝也靖康之禍六宫陷没
者多矣其戮辱之狀史不詳著至予觀喬韋慟哭沙
漠中每掩卷為之流涕以為世主不可以不觀也
楊皇后
論曰彌逺抵巇以窺宫闈可畏也哉濟邸亦非令器
也不以其時龍潜晦迹以視君膳乃感慨發憤書几
作字竟何益乎彼能碎乞巧之器而美人之進何不
能拒也葢亦其自取云
皇后總論
論曰世稱宋朝家法過漢唐予讀其書信哉章獻之
[005-3b]
妬而不薄於仁祖不間於楊妃英孝自藩邸入而恩
如已子髙宗起再廢之后而奉之身親視膳疾不解
衣雍雍乎誠三代以還未之有也然猶時有在床之
禍楊尚寵而閻吕乘其間劉媫妤進而郝蔡逞其兇
彌逺濟邸之禍表裏於楊后嗚呼可不戰戰兢兢哉
魏悼王
論曰太宗以呪咀不足以服天下而更甚以西池之
變此誰為之左驗哉抑何其辭煩而意晦也於是勢
利之顧慮去而兄弟之情見矣史稱廷美之禍始自
趙普徳昭忤㫖自刎皆非實録方禹錫告變普尚滯
[005-4a]
河陽而禹錫普邸人也倉卒來朝特窺其意而贊之
耳徳昭寛厚長者喜怒不形於色匹夫自棄其身亦
必有所感憤一言忤君父何以死哉此必國史諱其
故而不傳也
楚榮憲王
論曰以徽宗之昧而不究蔡邸之獄繇蔡王尚幼而
江公望之理明也危哉大利所在嫌隙乗之孝宗時
莊文太子薨魏王愷當立帝以恭王類已竟立之愷
出判寧國登車顧虞允文曰更望相公保全予三復
其事而悲之
[005-4b]
趙子崧
論曰汴京失守宋巳易姓康王名號未正子崧雖鼔
義而起可也檄文不遜何罪哉方中興之時宜與天
下更始釋舊事廣衆謀而髙宗首沮信王之功復抵
子崧之罪抑何謬也
不
論曰不起進士出撫民社能裒上益下所至皆有
惠政古循吏之用心也至其立朝好言天下事不憚
忌諱真宗英也世稱楚王元儼為天下所崇憚彼其
廣顙豐頤徒有其威容耳
[005-5a]
諸王總論
論曰宋諸王咸以文雅自飭工筆札喜詩書不專溺
於裘馬聲色之間葢其風流自上被之也翠羽珊瑚
之戒假山之對臣主好尚如此而又睦親有院大宗
正有家法袒免以上賢者以名聞其疎屬亦得以進
士起家彬彬乎盛矣哉雖非三代經制之義而近古
以來未之有也
公主
論曰自釐降之典廢而肅雍之風冺宋興沿習降等
之制倒行坐立之禮太宗之命魯國獨私于柴禹錫
[005-5b]
耳至神祖始下詔勸使率循婦道徽宗定盥饋之禮
其意美矣然乗勢驕恣其處位固然蓋文至而實不
行也予採宋史得其尤賢者三人其他如叩城夜訴
玉管希恩又何足數哉靖康之禍帝姫之北遷者葢
二十人
范質王溥魏仁浦
論曰范質早為桑維翰所器至令周祖雪夜解衣明
於機務有宰相之材宋興稍稍建白緣飾固陋蓋有
助焉王溥解河中之疑贊澤潞之䇿汲引人材惟恐
不及魏仁浦以黄縑之激起為小吏而能口説手疏
[005-6a]
筭無遺䇿其才技皆見于周太祖之世然質以文學
自媚于禪代之間而仁浦倒印激怒何其危哉所謂
江湖之人習風濤而不惴者奈何其責以死也
石守信
論曰自唐末至於五季方鎮之禍紏連盤固毎一動
揺環顧而起擅易軍帥至移於闕庭天下以為不可
除之痼疾矣然小人好亂之心亦必無所顧忌而然
太祖神武蓋世素為守信之徒所翊戴龍潜之時固
巳俛首帖耳而為之用及名號巳定黜拜繇已因而
取之其勢易也蓋宋之方鎮有五季因襲之弊而無
[005-6b]
五季難去之患英雄成事非有奇䇿能撫其機而不
失之耳
侯益趙贊
論曰二人皆有將帥之才方其陷身契丹徘徊蜀漢
㡬失所措所謂智勇遇窮而困也悲夫及其歸命漢
祖功名顯著世猶以降辱罪之獨不思人材之在天
下亦難得也哉
王全斌
論曰賞罰之道繇好惡生蓋誠心出于自然也全斌
黷貨恣暴太祖責之是矣乃曰非以為戮江左未平
[005-7a]
而姑為之立法耳則是太祖無罪全斌之心而有取
江左之志設使江左已平則成都十萬衆之魚肉不
足憫也孟軻之惡言利有以哉
趙普
論曰趙普佐宋收藩鎮之權解苛暴之令立三百年
忠厚之基號為元臣列于大烝斯無忝矣然古所謂
大臣者富貴不能入其心故能立乎廟廊天下被其
化若普者鬰悒河陽遂至嗚咽出涕太宗亦自以為
哀憐其舊而收之君臣之間兩無所憚雖北征之疏
再上而徒以長文過之辭而跪拾補綴之風吾知其
[005-7b]
不能行于太宗之世矣
盧多遜
論曰予讀多遜獄牘言趙白交通事云願宫車晏駕
其組織疎謬尤為可笑多遜挾邪之迹不甚可見而
趙普亦未有以勝之二人者徒以勢利相傾邪正之
實予未知所定也
張齊賢
論曰齊賢慷慨任事論邉防則以治内為先施于政
則以愛民為本予觀其獻䇿天子以手摶飯真磊落
不拘人也晩有薛宼之累其略於簡細固亦宜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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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夫齷齪保位者矣
震川先生别集卷之五 後學華長發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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