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1a]
震川先生集巻之七
書
上宋明府書
竊惟明府蒞任以來布以公平之政杜請謁之私此
明府行古人之道也有光豈敢以今世之人自處然
所以數數有凟于左右者聞之新宫災子產三日哭
防墓不修孔子泫然流涕今先世之塋為姦民窟穴
樹木已盡斬刈垣表已盡平夷神道壅絶祭享無塗
窀穸之旁穿方殆遍壙埌之表灰埃蓬勃幽靈憤恨
曽不及馬醫夏畦之鬼有莫大之責負不孝之名不
[007-1b]
可一日自立于世此所以食不甘味卧不安寢者也
向者幸垂明聼勒令掃除徳意甚厚奈盤據之徒多
是衙門老役合併數家設爲厚餌誘買族人以爲地
主雖有明限安堵如故此等之人蔑人子孫據其墳
墓恬然如此所以明府有施及泉壤之恩而至今壅
而未施也律于發塜之條如知情買賣器物磚石薰
狸平園之類纖悉必具先王豈以死者之故而病生
者哉葢愛吾之親故愛人之親也敬吾之親故敬人
之親也不如是則孝子仁人之情有所欝而不遂含
忿積恨復仇相殺之事必多于天下矣昔栁子厚在
[007-2a]
嶺外獨謂先墓無主晝夜哀號懼毁傷松栢芻牧不
禁以成大戾近世楊文貞公居京師遺宗人子弟書
惟以墓木為念鄉先逹司馬虞公每歸省未及到家
先造塜上有光不肖為世所棄幸守墳廬而城闉之
内步武之間坏土不保非特樵牧之害狐兎之傷而
已又念宗門零落而諸父兄尚守殘經服儒衣冠三
世之丘隴坐視毁傷曽不泚然俛仰天地亦何顏乎
惟明府哀念焉
上方叅政書
月日鄉貢進士歸有光再拜上書行省大人執事㳟
[007-2b]
惟執事以碩徳崇望特膺簡命分司圻甸葢近世行
省宰相之職而於古則君陳畢公保釐之任也古之
君子自其平居為小官之時以至於卿相其身之所
至常必欲識天下之賢人才士不必其職分之所當
而其心未甞一日而忘也三吳古稱人才之地執事
之來葢已數月其亦可以知其人矣而未聞焉夫豈
無其人亦或時勢有所不暇于此也有光讀書學聖
人之道有年矣有司不以其不肖貢於禮部屡進而
屢詘然而 天子之大臣往往亦知其為人欲一見
之而卒不敢見也以為士之所守者在是也而 天
[007-3a]
子之大臣乃不以為罪而亟稱之於人則有光之所
以自信者其又可知也今自執事開府以來不肖之
跡兩及門矣執事亦察其有所為耶去嵗鄉里惡少
妄引户籍無端之辭以相鈎䧟當此之時有光葢以
罪人見也執事不以為罪人而使之揖讓于庭以盡
其所欲言以此見古之大臣之度如此也而有司者
不察以為上官所受之詞如此告者必直被告者必
負方欲攟摭以入其罪而無所得則蔽之以逃竄之
罪誠以數十人之所告無所當也而上官之人又不
可以罪則於其間苟得一罪以為可以解而已矣其
[007-3b]
於愛惜人才培養士氣未甞念及也反令無賴小人
得氣以去善人喑啞如此可為太息矣執事于獄詞
之上亦有所疑焉而不欲變者豈非以事體纖微更
為囘駁非所以委任有司之意此又古之大臣之度
如此也今者復有廹切之情告於執事伏惟少垂察
焉孟子曰同室有鬭者被髮纓冠而救之可也鄉鄰
有鬭者雖閉户可也今非鄉鄰之疎而有同室之戚
重以孤寡㷀然氣勢無依熇熇之慘懸命晷刻苟得
一言以聞於明公之前以救其垂絶之命雖被戮辱
不敢以自諉也然此亦今世之人苟可以自諉者也
[007-4a]
明公可以知其無所為矣往者夏忠靖公周文襄公
之在吳也入與 天子唯諾於殿庭出與小民從容
問難以求其瘼如家人父子而後天下之人知朝廷
之近而天子之親也故曰庶民近天子之光又曰天
子作民父母為天下王若二公可謂大臣矣今之有
司乃小民望之所謂如天如神明者也由此言之所
謂大臣者非明公而誰天下無道亂獄滋豐貨賄多
有孔子作春秋明一王法莒牟夷邾庶其黒肱區區
竊土地為穿窬之事皆具文而直書之誠以風俗世
教之所係雖微而不可忽也匹夫匹婦不獲自盡明
[007-4b]
主罔與成厥功有光今所陳亦所以求盡匹夫匹婦
之情於明公之前而已矣明公毋罪其凟焉
答唐䖍伯書
有光啓虔伯足下向日張氏女子事因一時人心憤
憤竊恃知愛輙移書相曉欲望少伸匹婦之寃僕愚
且賤平生未甞敢與有司之政也兹復承教以所不
及顧愚何敢復言但吾兄致疑於其間者竊恐惑於
先入之言而未察於衆人之論大率安亭數百户自
七八十嵗老翁下至三尺童子言烈婦之寃有詳有
畧其謂守義而死一也言諸兇之惡有詳有畧其謂
[007-5a]
朋淫殺人一也至於當時下手惡少主名自在明察
之官反覆叅訊可得其情實况以十二嵗女奴為佐
誣據以成獄豈有寃者夫四五兇人挾淫姑以為主
共殺一女子如屠犬豕往來蹤跡口語籍籍豈為難
察之獄天道昭然暗室屋漏誰謂無人知之哉所慮
獄詞叅錯終得逃死亦恐非的然之見僕以為一吏
胥之事耳今天下斷獄有不得其情者矣未有不得
于詞者也情苟得矣何患於詞之不定諸兇因奸強
逼而殺雖其始謀奸而非謀殺其後實謀殺而不止
謀奸何謂非同謀律有造意同謀之文何謂非律意
[007-5b]
天下之事當一觀以曠然度外之見若夫拘攣顧慮
牽於流俗之説情可賞矣而曰法不應賞情可罰矣
而曰法不應罰往往支離膠擾節目日多刑賞乖錯
徒為文具人心世道日趨于下真可歎也或又疑烈
婦之死以羣兇之威力不能保其不汚夫烈婦苟失
節矣必不至於死誠死矣一死自足以明之今號為
丈夫者媕阿脂韋小小利害遂以瀾倒區區婦女抗
志於羣汚之中卒以死殉然復云云真所謂好議論
不樂成人之美如此天地正氣淪沒㡬盡僅僅見于
婦女之間吾軰宜培植之使之昌大不宜沮抑之使
[007-6a]
之銷鑠此等闗係世道不淺若使為善者以幽微而
不錄為惡者以便文自營脱禍則天下之亂何所極
哉前書倉卒頗有抵牾今續上記事一首稍為詳覈
此皆出于衆人之論僕初無喜怒於其間顧以為天
下之公理如此耳所望吾兄共成此鄉邦之美事然
亦顧其力之所及者為之而已草草不次與常熟本/此文抄本
卒以死徇此十字抄本所無今從常熟本/大異覺抄本勝今從之惟挾淫姑以為主
與李浩卿書
益舟還備道諸公之義舉欣慰欣慰向日紛紛只為
元兇漏網烈婦受誣此千古之恨以此發憤更不思
[007-6b]
及其他今諸公既如此旌揚則此女當暴白於天下
誠大快也僕與此里之人忽見天清日明更亦復有
何事哉僕與足下數十年相知未甞不黯黯而居默
默而處今日豈欲掲日月求聲譽於海濵草野之中
惟記事一首乃僕自以為必可傳者少好史漢未甞
遇可以發吾意者獨此女差強人意又耳聞目見據
而書之稍得其實但世人知文者絶少要以示千百
世之後耳益舟云䖍伯亦疑此文與獄詞不相合此
殊不可解足下可取熟勘豈有不合者况史家自宜
直筆豈可窺時人向背如是則古無南史董狐矣張
[007-7a]
燿前日已有印板僕已囑其勿遽出令收在益舟家
送去二册大率為相知者不宜秘之即如前兩書亦
然但亦望且勿示人恐益為不知者所議耳昨已作
書道此意為即欲西還恐不能即見足下復為縷縷
本意只為烈婦其餘皆是末節僕雖遭人唾罵亦不
須復計也為知己者故不覺多言至此
與嘉定諸友書
有光頓首諸公足下僕為奔車所傷苦腰痛久臥城
中比因亢旱家人乏食扶曵到安亭見里中人爭言
張烈婦事驚惋累日嗟乎烈婦已矣今日彰善癉惡
[007-7b]
固有司之事而發揚之以助有司之不及者亦諸君
子之責也聞貴邑張侯慨然欲正為惡者之罪且將
申明旌别之典衆庶欣欣有望兹者獄久不决而檢
驗之官屢出竊恐元兇漏網而烈婦之心迹無以自
明僕之不佞得托交於下風夙欽諸公之高誼以為
可以明白頌言之者唯諸公而已竊望於釋菜都講
之餘不恤一言以伸烈婦之寃以救東南數千里之
旱唯諸公留意焉而或者之論以為致人於生可也
致人於死仁人之所不為也不思生者可念則死者
何辜烈婦之死極其慘酷凡有人心者皆欲臠而食
[007-8a]
之元惡大憝暴戾恣睢據人之室竊人之財殺人之
婦此而不誅則人將相食國家之典法亦為無用矣
或又以為賞罰有司之典士不得而與焉夫平嘗一
政事無所與可也邑有大寃大獄有司方垂公明之
聼而士懐隠默之心則亦無貴於士矣居今之世耳
目所及可以忿疾者何限顧非力之所及則已僕以
為烈婦之事諸公有可言之義輙縁春秋之義以責
諸公又恐道逺諸公不能詳敢述所聞云
與殷徐陸三子書書是一事故遂附其後/此首本當入尺牘因與前三
頃造精廬獲奉風㫖廹于晷刻言别悵悵承及貞女
[007-8b]
事諸君子慨然有烈丈夫之風愛莫助之再奉記事
一首前所述頗疎畧當以此為證此皆得之衆論無
一語粧飾但不知于史法何如耳少時讀書見古莭
義事莫不慨然歎息泣下沾襟恨其異世不得同時
至於今者著于耳目乃更旁視遲疑如不切已豈捐
軀之義無取於當年英烈之風獨隆於往代耶秋暑
未得一面餘惟自愛
答俞質甫書
人至得初一日所惠書感激壯厲三復浪然雪涕嗟
乎質甫則既知之矣豈待于千百世之後耶僕自謂
[007-9a]
處下賤之地如喑啞聾聵了無所知與乃分之宜昨
偶發憤一言不幸遂有喜事之名然寔在于耳目之
近臨時感觸出于意之所誠然而不能已者僕又必
欲得足下發其幽光施之論述非特求繪藻之工為
文章纚纚然觀美矜炫于世而已顧其志意有足深
悲者栢舟緑衣之篇彼其人所處以今日視之尚為
人道之常而作者為之憂傷怨憤反復嘆息葢深悼
其不幸而美其志意之不倫聖人遂因而存之以為
千百世之法况今日之變萬萬于此故欲與足下顯
其行事使千百世之後畧知今世之人亦有出于栢
[007-9b]
舟緑衣女子之上者雖攸斁彛倫反道敗徳怐愗煩
寃而天下之公理猶在人心不至泯滅澌盡而天地
之所以不至覆墜者有此耳詩曰我躬不閲遑恤我
後夫彼已甘就屠剔剖割以遂其志此豈有顧于後
世之榮名者要之僕與足下之心如此而已如足下
卒為撝讓僕何望焉
與宣仲濟書
有光頓首仲濟足下自足下之寓吾崑山也僕始得
一見以為温然君子既而聞宣烈婦之事益慨歎以
為此即向所見宣王之姊也及觀足下所撰述數百
[007-10a]
言凛然如見其人又喜烈婦之有弟可托以不朽也
僕向許作傳因循未及論次兹當逺役須俟少暇為
之夫烈婦之所自立者難矣此理在天地間昭昭耿
耿千萬年不滅傳與不傳此是吾輩事耳如烈婦則
何假於此向與浩卿語及旌表令人憤懣使者徒知
籍天子命作威福寧復知紀綱風化爲何物此亦非
一日矣然龍逢比干當時亦何甞旌表哉人去草草
明當奉晤不一
答顧伯剛書
有光頓首伯剛足下比承厚意非言所能謝更辱教
[007-10b]
誨以順應之説捧讀數過深用歎服論語之書孔子
與其門人論學者最詳其答諸子之問仁曰非禮勿
視非禮勿聼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曰其言也訒出門
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於人皆自
其用處言之未甞塊然獨守此心也易大傳曰易簡
而天下之理得矣人心本與天地為一三代以後直
為不能易簡不能與天地相似日用動作至於所以
為天下國家往往増私長智用計用數無非吾性之
贅疣故其治也非三代之治而其亂也其極至於三
代之所未甞有來教推順應之説而以禪授放伐言
[007-11a]
之可謂發明無遺藴矣但以忠恕於一貫有精粗之
異竊恐猶有所未安所謂吾道一以貫之孔子之所
以為一者葢特有所指而未發其實指忠恕而為言
也曽子因門人未達始復明言之若言夫子之道只
是忠恕一件以貫之耳無他道也子貢問一言而可
以終身行之者其恕乎恕所以終身行之即忠恕所
以一以貫之也豈可區别為聖人之一貫而謂之精
學者之忠恕而謂之粗哉忠恕本無聖賢之别而在
學者工夫分界自有生熟之殊賢人所以近於聖人
聖人之所以與天為一即此忠恕而已子貢曰我不
[007-11b]
欲人之加諸我也我亦欲無加諸人此子貢能服膺
夫子之教而行之故夫子深喜之而曰賜也非爾所
及也先儒乃以為非子貢所及忠恕之事苟子貢不
能及而何望於後之學者道之在天下易簡而已聖
人則從容自中乎道學者則孳孳修復乎此均之盡
乎心而已所謂充拓得去天地變化草木蕃其實一
忠恕也故一以貫之而後可以終身行之豈可斷截
忠恕二字顓獨以為學者之事耶承下問懇懇併以
鄙見請質焉有光白
與潘子實書
[007-12a]
有光頓首子實足下頃到山中登萬峯得足下讀書
處徘徊惆悵不能自歸深山荒寂無與晤言意之所
至獨往獨來思古之人而不得見往往悲歌感慨至
于淚下科舉之學驅一世于利禄之中而成一畨人
材世道其敝已極士方沒首濡溺于其間無復知有
人生當為之事榮辱得䘮纒綿縈繫不可脱解以至
老死而不悟足下獨卓然不惑痛流俗之沉迷勤勤
懇懇欲追古賢人志士之所為考論聖人之遺經於
千百載之下以僕之無似至厪誨語累數百言感發
之餘豈敢終自廢棄又竊謂經學至宋而大明今宋
[007-12b]
儒之書具在而何明經者之少也夫經非一世之書
亦非一人之見所能定而學者固守沉溺而不化甚
者又好高自大聼其言汪洋恣肆而寔無所折衷此
今世之通患也故欲明經者不求聖人之心而區區
於言語之間好同而尚異則聖人之志愈不可得而
見矣足下之高明必有以警憒憒者無惜教我幸甚
示徐生書
徐生倬學于余四年矣世學之卑志在科舉為第一
事天下豪傑方揚睂瞬目羣然求止于是生非為科
舉文不以從予予不為科舉文亦無由得生然予之
[007-13a]
期于生者世未之知也今年正月予遊金陵生為書
數百言汲汲乎恐其志之不遂而憂予之去而失所
助也予未有以答及是予將計偕北上生愈不自聊
賴復為書乞所以為學者夫聖人之道其迹載于六
經其本具于吾心本以主之迹以徴之燦然炳然無
庸言矣心之䝉弗亟開而假於格致之功是故學以
徴諸迹也迹之著莫六經若也六經之言何其簡而
易也不能平心以求之而别求講説别求功效無怪
乎言語之支而蹊徑之旁出也生其敏勵以翼志靜
默以養實檢約以逺恥凝神定氣於千載之上六經
[007-13b]
之道必有見乎其心矣苟唯浮逞譁曄與庸同事而
口舌是恣曰吾有以異于人人則非獨生欺予予亦
欺生也因書以勉生且以貽二三子
山舎示學者
有光疎魯寡聞藝能無效諸君不鄙相從於此竊以
為科舉之學志於得而已矣然亦無可必得之理諸
君皆禀父兄之命而來有光固不敢别為高逺以相
駭眩苐今所學者雖曰舉業而所讀者即聖人之書
所稱述者即聖人之道所推衍論綴者即聖人之緒
言無非所以明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而出于
[007-14a]
吾心之理夫取吾心之理而日夜陳説於吾前獨能
頑然無槩於中乎願諸君相與悉心研究毋事口耳
剽竊以吾心之理而㑹書之意以書之㫖而證吾心
之理則本原洞然意趣融液舉筆為文辭達義精去
有司之程度亦不逺矣近來一種俗學習為記誦套
子往往能取高第淺中之徒轉相放效更以通經學
古為拙則區區與諸君論此於荒山寂寞之濵其不
為所嗤笑者㡬希然惟此學流傳敗壊人材其於世
道為害不淺夫終日呻吟不知聖人之書為何物明
言而公叛之徒以為攫取榮利之資要之窮達有命
[007-14b]
又不可必得其得之者亦不過酣豢富貴蕩無亷恥
之限雖極顯榮祗為父母郷里之羞願與諸君深戒
之也葢榜示學者非書牘也然無所附麗以其㫖與/舊刻入書類錢宗伯移置别集尺牘中今按此
類姑仍舊/前二首相
與陸太常書
前在京師天下士待選吏部者幾千人莫不相慶幸
以為當今選用至公請託不行士以賕通者無道進
海内清平可望以陸公之在銓曺也及執事為太常
尋以言罷天下之士莫不觖然失望僕山野迂愚之
人居京師不知造請而吏部門第嚴扄雖有敬仰之
[007-15a]
心亦無繇而至焉幸拜今命于内庭始得望見又得
隨行于露寒鳷鵲之間執事不鄙爲道生平相知之
素及相汲引之意言雖不行而受執事之賜多矣執
事又過稱其文有司馬子長之風子長更數千年無
人可及亦無人能知之僕少好其書以爲獨有所悟
而怪近世數代之史卑鄙凡猥不足復自振甞有志
規摹前人之述作稍爲删定以成一家之言而汩沒
廢棄今老矣恐此事遂已也瞻望咫尺未遑詣見嵗
忽云暮感愴知己之言特人申候草草不盡
與趙子舉書
[007-15b]
丁未嵗龍老主考吾兄在刑曺得承欵晤至庚戌吾
兄以艱去遂不復相見龍老復主考撤簾後僕見之
里第時孫祭酒在坐相與嘆息臨送出門有不能相
舎之意京師諸公皆云龍老兩主試不以子為拙而
每以失子為恨此古人之所難矣龍老云逝以龍老
之心為心者惟有吾兄而已不自意間濶如此二十
餘年來如墮淵海沉沒至底平生倔強亦無有望世
人相憐之意而不能忘情于兄者思龍老不得見也
自别後龍老既亡以為大戚而妻子相繼天歿江上
之居尋遭倭奴剽掠遂棄之荆棘中薄田嵗不収重
[007-16a]
有輸粮之累祖父土尚未即窆而先人復以去年四
月中沒五内痛割齊斬之不葬者殆至五六亦人世
之所未有也獨愛嗜古人書今皆已荒廢甞于汴中
得周易集解因悟古人象數之學微見其端亦復不
能究竟近世多欲重修宋史以為其簡帙之多夫苟
辭事相當理所宜多何厭于多僕于此書頗見其當
修者以為不在于此有志數年而書籍無從借考紙
筆亦未易措辦恐此事亦遂茫然矣玉城兄有滇南
之行道經貴陽必獲相見托此為問鄉里故舊如玉
城長者亦不可多得吾兄奉璽書殿此南服有分陜
[007-16b]
之重望譽日隆不日當膺簡召非鄙人之所敢贅述
者伏惟為國自愛不宣
答朱廵撫書
有光備員下吏實荷曲成頃者叨冐内補繫銜問寺
僚長牽率以姓名通方以僭越悚惕䝉俯賜報答兹
又承手札捧函不任感戢今天下第一所患爭出意
見以求革弊而弊愈生數年以來士大夫殆成風俗
夫水澄之則清撓之則濁以撓求清必無此理明公
以寛靜坐鎮之此吳民之福也下吏愚鄙所以盡忠
門下且為桑梓之計不過如此伏乞採納幸甚
[007-17a]
上王中丞書
前嵗自吳興還即求解任其為疵賤淺鮮於進退比
數於當世士大夫真如所謂江湖之雀渤澥之鳥曽
何足以為多少豈宜辱聞於門下然以明公之在位
欲使天下之士皆得其所有光又受生平之知使若
自甘錮於明時不一言以受其汶汶亦為大愚而有
負於明公矣顧前所為書言語麤鄙不知忌諱乃辱
俯賜教答不惟不加之按劔之疑而復有抱玉之喻
捧凾跪讀不勝感歎今世王公大人之于貧賤之士
與之相答應如響者少矣於今世而復見古人使有
[007-17b]
光之為書者亦遂不愧於古人真足以為有激於天
下也敬受誨言勉自策勵於五月内已至邢治頗詢
訪其職司之所宜為則校牧之事縣皆有令以與民
相親而能知其疾苦且今邢之馬政頗便於民而令
實能辦之郡不過以文移為所由而已郡若欲有事
反為擾民而徒委之縣則無一事而民與有司皆安
之此乃以無事為事者也因自喜其職之易稱顧官
舎廹隘又無書齋連日積土為室編蓬為户度曲栁
為架亦可庋書數千巻庭中鞭笞不行簿書稀簡可
以終日閉門怡神養性賴明公在位使得苟禄免於
[007-18a]
罪戾以去為幸甚大因遣人受所得誥命附此候謝
無任惶恐
與曽省吾參政書
沈比部過浙奉短啓想已得達不才為縣無狀付之
天下公論不敢因縁故知以求葢覆有如公論不明
天下之責亦有所歸不肯擾擾置之胸中而復向人
哀鳴也今猶有凟聒左右者向去縣時縣學諸生保
留朱大順以為首被斥此尤可笑陽司業出道州太
學生李償何蕃舉旛闕下集諸生三百餘人乞留如
此李償何蕃可盡斥耶王莾時吳章得禍弟子多更
[007-18b]
名他師云敞獨自劾歸殮葬之莽最兇暴猶以敞有
義擢為諫大夫今之為暴者何甚于莽然彼非有仇
于朱生惟于鄙人加嫉惡之甚故無所不至也明公
掌憲越中豈容一夫濫寃如令朱生還業亦可使東
海無大旱矣若區區則惟所處之詩云伊誰云從惟
暴之云暴公不敢斥也伏惟諒察
與林侍郎書
昨進造承欵待過厚忘其隆貴而念三十年故人極
増感嘆有光葢有所欲言者自以有塗汙之負而不
可以凟高明之聼因含嚅以退還别以來又自悔恨
[007-19a]
士固有所托苟以謂素知者而不告之急非也自為
縣奮勵欲希古人喁喁之民稍慰拊之知嚮風矣葢
不必以威刑氣勢臨之從之者如此之易也獨其異
類莫可馴擾其在上者㫖意各殊雖強與之懽而若
以膠合終不可附麗以故往往多謬始知今世為吏
之難在此昨得稍遷何敢薄朝廷之官爵而知其所
繇來有不善者以故謹避之方覺心閒而無事可以
自安于田里而彼土之為不善者蝟起小民有尸祝
之情而有司起羅織之獄姑以吏胥為名微文巧詆
實行排䧟之計昔韓潁川以循吏而推挍蕭長倩之
[007-19b]
放散官錢吏被廹脅以自誣服馬季長儒者爲梁兾
書李子堅獄辭則李公死有餘辜今彼爰書出于豪
猾怨仇之手者何所不至故士欲以廉名則以貪汚
之欲以仁名則以殘敗之信口而言信手而書幾無
全者矣使下得以誣其上賢者爲不肖之噬嚙人情
風俗以得勝爲雄高而閭閻之情無所自達此可大
懼也古之聖賢論出處之義歸于自潔其身有光何
能黯黯以受此莫公省中大官于鄙人亦雅知之更
藉左右重言庶幾其可信非敢望營進而期于潔其
身此亦士之自處也伏乞諒察
[007-20a]
震川先生集巻之七 崑山後學葉國華葉奕苞訂
[007-20b]
[007-1a]
震川先生别集卷之七
小簡
與沈敬甫以下六首解經
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此即人
心惟危道心惟微之意朱子解心之神明不測不是
但説心之神明不測一句甚好人心與天地上下同
流貧賤憂患累他不得須知聖人烈風雷雨不迷羑
里之囚此心已在六十四卦上雖號泣于旻天又有
在牀琴時也公孫碩膚赤舄几几學者當識吾心亦
如此非獨堯舜周孔之心如此也來書不能一一為
[007-1b]
荅當以此存心便覺天地空濶生死隨大運更無一
事矣
民可使由當作日用不知看道之不行也民鮮乆矣
夫子葢屢嘆之也
子張後來造詣儘髙如十九篇所載言論可攷務外
堂堂乃初年事也
所疑卒未能詳考樂只是以和為夲而所用不同射
乃為防禦而設司徒六藝如御書數皆習之以為世
用懸弧之義却不為無用而空習此虚文以觀徳也
此等處須看先王制禮之本原不當止向末杪言語
[007-2a]
上尋討耳
和為貴有子只淺淺就目前行禮者説不是説大源
頭蘇秦二公文字少嘗讀今忘之俟再尋繹也
與王子敬
立字羑若執禮字子履馬鄭之徒解羑為道君子之
欲有立也順其道焉耳禮者履也動無非禮廼可以
言執禮也承二君問更字輙以義荅之葢古人之命
字所以尊其名也孔門如囘淵賜貢由路予我之稱
殊無深意而後世名字之義侈矣
與王子敬以下四首解名物稱謂
[007-2b]
嘗記少時見一書云月令王瓜爲瓜王即今之黄瓜
則鄭注萆挈者未必是王瓜生適應月令而夏小正
五月乃瓜恐即此瓜他瓜五月未可食耳適見九江
建昌二志皆云王瓜以其最先熟爲瓜之王然亦不
知何所據也讀柳州海石榴詩疑是今之千葉石榴
今志書亦云乃知孺允亦欠詳考也志書固有附㑹
可以爲一證
髙生日來索此書必有疑慮乞更尋撿月令王瓜生
當直斷爲今之黄瓜萆挈非也且引王萯與王瓜何
與疏又疑爲一物矣古書中必别更有見姑闕之俟
[007-3a]
他日考也
與沈敬甫
昨自郡還冒風體中不佳文字竢覽獸丘即虎丘唐
諱亦云武丘也
古者六卿之長稱大亦因有少所以别之後來如大
將軍亦是官制定名大銀臺不知何出此近來惡俗
不可蹈之
與沈敬甫以下四首論古書
史記煩界畫付來褚先生文體殊不類今别作附書
景武紀諸篇仍存在内者更有説也
[007-3b]
莊子書自郭象後無人深䆒近欲略看此書欽甫有
暇可同看好商量也
向論髙愍女碑可謂知言班孟堅云太史公質而不
俚人亦易曉柳子厚稱馬遷之峻峻字不易知近作
陶節婦傳懋儉甚聰明并可與觀之
與王子敬
天官封禪河渠平凖書奉去子長大手筆多于黄圈
識之看過仍乞付來趙御史果有停征㮄文昏人得
此殊無聊也
與王子敬以下十二首論時文
[007-4a]
沙賊潰去適方聞之然識者已預知有今日矣硃卷
留自送之今不復示人也顧處巻尚多但不肯出此
亦如人涕唾人有顧其涕唾者無之拾人之涕唾而
終日嗅其臭味尤可怪笑也
與沈敬甫
試事未知何如遂不能毫分有所贊益雨不休句曲
山谿淖汙可念敬甫連有書殊無壯氣科舉自來皆
撞着必無穿楊貫蝨之技渠不比少年只看此番相
愛且勸之行子元喪女弟又為追捕之累罄空非附
驥不能千里有佳意須臨期使人相聞也
[007-4b]
世事殊不可測勸君行固難然亦不可不一行也七
篇文字頃刻能就只是時有得失若造化到必不見
短不然終嵗俛首佔畢何為者不須問江東神鄙人
便是也
儘有一篇好者却排㡬句俗語在前便觸忤人如好
眉目又着些瘡痏可惡
文字又不是無本源胸中儘有不待安排只是放肆
不打㸃只此是不敬若論經學乃真實舉子也
奴去有小帖極匆遽不盡大概謂欽甫經學多超悟
文字未能卓然得古人矩度耳當由看古作少也星
[007-5a]
槎集付來
近來頗好剪紙染釆之花遂不知復有樹上天生花
也偶見俗子論文故及之
文字愈佳願益為之此乗禪也母更令為外道所勝
幸甚幸甚王司馬云如上甑饅頭一時要發乃佳
文字大意不失而辭欠妥耳然可惡者俗吏俗師俗
題見之令人不樂也
昨文殊未佳想是為外面慕羶蟻聚之徒動其心却
使清明之氣擾亂而不能自發也勉之如向作自當
得耳
[007-5b]
文字巳與養吾寄去大概敬甫能見破三代以上言
語只為不看後來文字所以未通俗也
求子之文如璞中之玉沙中之金此市人之所以掉
臂而不顧也
與徐道潛以下三十六首皆論自著文
韓集為葉七沈滯旦夕當促來前編在舘中學徒俱
病乆不往竢往乃得奉耳此書考校甚精什義比蔡
傳亦遠出其上讀書者要不可不觀也易圖論有合
商確者幸示及原稿并發來向論河圖洛書以示吳
純甫純甫謂當俟後世之子雲此篇大意與之相表
[007-6a]
裏苐與晦翁實相牴牾啓蒙所謂本圖書作易之大
原一切抹倒為此嘵嘵得罪于世可嘆也抑程子與
康節嘗論此至其解易絶不用之亦必有見矣
與王子敬三首
弘玄先生贊讀過即乞付來親得其語故詳平生足
跡不及天下又不得當世奇功偉烈書之增嘆耳吠
奢賈人出家者啞羊僧伽中最無慧皆彼書中語
腰痛發作甚苦方有望洋之約恐無縁耳思曾墓表
描寫近真生眼觀之何如
清夢軒詩附覽記固迂詩又迂清夢軒亦迂也
[007-6b]
[007-6b]
墓銘更乞一本昨見孺允云外人見書詈罵事大加
詆䛼不知吾邑中何多劉向楊子雲也又前送鮑令
序以京師為行在所此是子長孟堅書中語並有顔
師古小司馬註釋甚明而邑中人獨曉以天子巡狩
為行在又加詆䛼此殊不足辨欲足下知墓誌不謬
用慰孝子之心
石老墓表敬甫想見但文字難作毎一篇出人輙異
論惟吾黨二三子解意耳世無韓歐二公當從何處
言之
舍中蓬蒿彌望使人愴然不能還矣毛氏文想已見
[007-7a]
作此文已忽悟已能脱去數百年排比之習向來亦
不自覺何况欲他人知之為之囅然一笑也
甫里阻風不得入城逕還安亭世事無可言者暫投
永懷寺避嵗燈前後可入城也曾見顧恭人壽文否
敬甫試取評隲不知于曾子固何如一笑
水利論後篇并禹貢三江圖叙説再奉去自謂前人
有不及者非常之原常人懼焉今人見此必駭然若
吳中更二三年大水則吾言亦或有行之者矣
近輯水利書比前略有增益未完不及寄去有圖有
叙説大率不過論中之意耳荆坡二老見之必以余
[007-7b]
言爲然經中中江北江雖説晦翁有辨甚悉亨齋所
言乃是孔安國程大昌説也中江北江入海者何處
尋之惟郭景純三江甚分明耳
張陸二文不加議論却有意趣莫漫視也來文無可
改但勿示人恐爲不知者詬厲且大洩其天機也
兒子于敝篋中尋撿半日得文三首送看書張貞女
獄事當附死事之後但傷訐直不便于眼前人秘之
俟後出可也此文頗有關係耳
昨見來書甚快塲中二百年無此作不知與介甫子
固何如耳平日相長處能于微詞中見得真知言哉
[007-8a]
子遇連來求兩文去皆俗者作俗文亦是命
惠政記稿恐不可識耳法當立石但無好事者又徐
君非要官誰肯為之昨文且留看
水利録付來庚戌卷遲乆令人不能忘情并付還昨
文字惡其人所以不荅耳可隨意損益與之此等事
不至耳邉亦是福也一見便是泥團在前極損道心
也
外舅志送子敬所見乞告明蚤即付來勿示人也史
記謚法亦後人附㑹耳
録文裝潢須是新紙乃佳不可多人傳玩及入袖中
[007-8b]
一似百中經矣野鶴壁記綴玉女之後可也阿郎筆
路須什襲以見還
僕文何能為古人但今世相尚以琢句為工自謂欲
追秦漢然不過剽竊齊梁之餘而海内宗之翕然成
風可謂悼嘆耳區區里巷童子强作解事者此誠何
足辨也
與馬子問
白居易為元稹墓誌謝文六七萬皇甫湜福光寺碑
三千字裴晉公酬之毎字三縑大怒以為太薄今為
甫里馬東圍作傳可博一盤角菱乎一笑
[007-9a]
與王子敬
水利書採取頗有意水學莫詳于此外是皆勦説也
呈稿曾有録本否明日欲寄伯魯也此已為雨後之
土龍但不可聽伯魯之意耳
東坡易書二傳在家曾求魏八不予此君殊俗惡乞
為書求之畏公為科道不敢秘也有奇書萬望見寄
水利録已鋟梓奉去四部近聞吾郡頗欲興水利動
言白茆耳甚可歎在位者得無有武安鄃邑之私耶
一時發興入梓尋悔之于世人何用當令後世思吾
言也
[007-9b]
鄭雲洲至又得書荷蒙見念并及史事本朝二百年
無史矣今諸公秉筆者如林鄙人備員掌故而已非
所敢與聞也太僕寺誌僅一月而成亦無爲之草創
討論雅俗猥并及麤疎處多中間反覆致意自以爲
得龍門家法可與知者道也
與徐子檢
昨爲節婦傳送陶氏李習之自謂不在孟堅伯喈之
下也得求郡中善書者入石可摹百本送連城使海
内知有此奇節亦知有此文也
與陸武康
[007-10a]
右先孺人銘謹撰上公家所謂班郢之門不宜敢當
重委且平生不能為八代間語非時所好也念嘗以
文字為貞山先生所稱許敢抗顔為之耳
與沈敬甫九首
病良苦一日忽自起可知世間毉巫妄也詩二首寄
敬甫子敬
題病瘧巫言鬼求食
瘧癘經旬太繹騷凝氷焦火共煎熬奴星方事驅
窮鬼那得餘羮及爾曹
題病瘧醫言似瘧非瘧
[007-10b]
似瘧非瘧語何迂醫理錯誤鬼嘯呼我能勝之當
自瘥禹乎盧乎終始乎
爲食闕過此有屋租可以支食並爲家奴侵盜無有
矣然留此直是懶也春闈之文讀之誠自謂不媿但
徒爲市中浮薄子所訕笑以是不出也
十七日阿三送包文想已到卷子可就五弟觀之曾
寫二本復散去懶復寫也孟敏之甑墮而不顧卞和
之玉刖而猶泣二者何居
承示亨齋云云不覺自喜非好人稱奬貴知我者希
也
[007-11a]
張烈女文字四首送觀安亭近日有此事也規利者
頗欲撓其獄今幸得白矣此間旱荒殊甚家人作苦
且艱食因少留日下當還
磚磈寄還惜無六驢載以入京耳益舟誌可寫出觀
之舟中無事偶思此作却有意不可艸艸觀也
水利論具有前人之論特為疏剔之意望當事者行
其言以恵東南之民非有牛鼎之意也
送行文各以其意為之可也如以册葉强人俗矣
施君所索文字昨欲從養吾取來尋思吾輩所作一
出必有以破俗人之論不可苟者且待來年與之今
[007-11b]
日恐太草草耳
與王子敬四首以下十五首皆哀悼之語
兒子壙志附去二通其一與子欽去年令讀騷即此
時也兼以時序相感痛不忍言此亦至情嘗為人所
嘲笑豈皆無人心者哉乞勿以示人
孺允數來索侑觴之辭苐歌哭不同日時有通問者
作一二語荅之輙顛倒不能成字也顧足下懇懇之
意乗僕未東必得面談就君所欲言比次書之可也
不知諸公何日行如此風景更難宿留也區區得失
乆已置之度外但此囘不見往時人唐人有云海内
[007-12a]
無家何處歸此極痛怛耳
庚戌秋山妻欲學毛詩從問大義為書文王之什尋
因兒女病遂廢卷昨還簡篋中得之極悲義多與前
人異者奉去乞一看稍暇當續此業也
與沈敬甫七首
二詩乃哭耳不成詩也昨見諸友多欲為僕解悶者
父子之情已矣惟此雙淚為吾兒也又欲自禁耶
安亭情景更悲念兒在枉死城中也山妻哭死方甦
舊疾又作矣所索文字付之尚書序亦乞録付庶病
者少寛當以此等自解然恐不能解也痛痛頭髪嘗
[007-12b]
有二三莖白者炤鏡視十二月忽似添十年也人非
木石奈何奈何寄去亭記欲圖刻石不知如何可就
五弟觀之世之君子若以曾子之責子夏者則吾有
罪焉耳
痛苦之極死者數矣吾妻之賢雖史傳所無非溺惑
也寄去僧疏僕書二句葢天問楚些之意偶于此發
之前後有六首又有偈一首别有荅人小柬連書一
道敬甫就五弟處觀知我悲也
自去年涕淚多不能多看書又念新人非故人殊忽
忽耳
[007-13a]
壙志子建云亦似但千古哭聲未嘗不同何論前世
有屈原賈生耶以發吾之憤憤而已欽甫云更似髙
人一籌也
滄浪生擕阿郎影來一慟㡬絶此生精神覬欲運量
海宇不意為此子銷鑠將盡如何西狩獲麟反𬒮拭
面稱吾道窮子解之乎世人真以吾為狂耳
世美堂記可為知者道人固有對面不相知者亡妻
幸遇我耳作罷與兒子嗚咽也
與王子敬二首
秋髙氣清明月皎然永夜不寐惟有哭泣而已向作
[007-13b]
疏偈數首獨曾寄孺允今寄去一卷昔在萬峰山中
讀大藏經信其理如此非狂惑也
前承過遂遭虎狼之驚感念至情極不忘也像贊一
首奉寄日閲禮書欲依先王之制以送死者而嘗不
及子建之徒輙唱浮議動引王夷甫亂天下之言殊
爲可惡
與沈敬甫二首
不見忽踰月節候頓易日增感傷凉風吹人悉成涕
淚令女未有紙錢之及此心歉歉鳬短鶴長其悲均
也何如何如
[007-14a]
日苦一日思深如海盡變為苦水如何如何承寄奠
不敢辭敬甫雖有哀痛未容相比也疏二首寄去今
日低首世尊前矣别有報人小帖數幅可與五弟索
觀也
與余同麓太史以下皆為長興事自明者
歳杪人自北還備道閤下終始成全之大徳及兩辱
手教銜戢殊深二月當遣人受勅邅廻顧望又不覺
遷延逾春今兹乃獲遣行伏乞指示生死得沭光榮
有光三月二十日離家五月十日始到邢適監郡者
在郡又以官舍乆無人居且比諸僚獨隘僅僅編葦
[007-14b]
聚土為書齋度俸錢才可以自給然不能有餘以及
隨行家口而百物皆貴幸來時頗借貸糴大米三十
餘石足資半年矣故事馬政郡以閲視為名姦利由
此生今惟專委之縣既有縣令為之親臨又無郡擾
人頗以為便自此絶不與吏民交涉日日閉門亦無
士大夫往來差能自安但論者皆欲為有光擇官得
清閒之任以為隨材而不知有光之所苦乃在于犯
忤姦豪其為怨毒積毁入于持權者已種深根是以
滿朝之公論不能勝一二人之口也今此之官若隨
資除授更下于此真抱關撃柝亦安也特以為以此
[007-15a]
處不肖不齒録之地則不能甘也承相知之深相援
之切感之至者更不能爲言以謝獨述區區之隠情
伏惟炤察臨書不任惶恐
再與余太史
六月中人還知道體漸平不勝忻慰且捧教札惓惓
之意銜戢曷已有光于世最號爲偃蹇憔悴之尤者
明公一旦振㧞之至今海内嘆仰乃徒以守職愛民
之故不知顧慮以取仇怨竊望明公能振㧞之于其
始必能成就之于其終所謂成就之者非敢求上進
以與唼喋者爭時取妍也特求使之不失所而己矣
[007-15b]
前瞿少宰致書李相徒亦以平日之相憐非有光之
有求而辝不盡達其意亦以有明公代為之言耳先
人勅命計此時已用璽欲遣家人乃寸步不能自致
適有馬吏赴太僕敬附此勅命即令去人齎賜幸幸
許君盡頗盡林壑之美玉堂清暇可以資一玩也
與吳刑部梁
往在白下幸獲同登過蒙憐愛囘思歘然逾三十餘
年而吾丈交道久而愈篤自初旅食京華䘏其匱乏
昨者讒人罔極雪其誣枉至情懇懇卓然髙誼雖古
所表見于世者僅一二數而已矣若以感激不能自
[007-16a]
勝為謝又非所以待吾丈者也今到邢已半月舍中
落然無具與妻子相對殆不聊生獨自擕書千卷旦
暮呻吟足度日月頃在家日聞吳興事甚怪幸彼大
吏持平不得縱然中傷之計日行矣諸乙丑同年如
陸杭州謝武進皆得重劾尋無恙而李夷陵甫自州
遷佐郡又得入内署矣朝廷大公本無意必而獨于
僕一人未見曠然者知子蘭之譖深也此來實以御
史大夫少宗伯之知今獨重生疑畏未測所以頼吾
丈見告當自劾去矣自選授在越即不敢通書朝貴
獨去冬欲引退乃於諸公自言其私并求應得誥命
[007-16b]
今遣人至余太史所受誥略布區區伏惟矜察
與周子和大參
居京師日日趨朝朝罷入閣中宰相出然後隨而出
然殊無一事修史則職守掌彼皆治庖者僕乃尸祝
耳制誥皆有舊式惟贈誥間為之于世間榮辱得失
了不關于胸中謂可以避世非謬也諸公相憐謂更
有别處僕殊無望于此日在金鋪玉砌間行殊不覺
勞也本欲即歸生平强項不肯被鄉里小兒以虚弦
驚下耳荷茶陵公相知今日改謚文毅弟適當草制
甚喜幸公子亦在中書日與班行相綴真見門生老
[007-17a]
白鬚也内江公尤篤師門之義毎相與言張公或至
淚下内江之薦達如茶陵苐每恨言未能行耳新鄭
素為吾兄不平弟去年書往亦及之今當路一似循
途守轍殊不可解
又
江都為相之日更辛苦于下帷之時黄童白叟歌咏
于田野朱衣紫綬讒搆于朝廷不見河陽之褒反被
相州之譴今日歸田之計已决候代即行不久奉侍
恐勞見念先此啓知
與曾省吾參政
[007-17b]
張虛老行附記不知為達否僕非敢縁舊識求門下
有所掩䕶也在縣比古人則不及比今日亦當萬萬
何向越中乃似無聞知者直是可恨門下行省所在
問民疾苦若彼處一二鰥寡民得自言則白矣區區
非愛爵禄者名亦不得不自愛夫奸人豪右非民情
也好人所惡惡人所好非是非之真也察民情與是
非所䆒竟實門下之責不得不瀆告伏惟不罪幸甚
與曹按察
奉别匆匆又經半歳門下為中朝士大夫推服以為
當世名流今蹔屈作西湖主人内召應不乆也鄙人
[007-18a]
向年為吏吳興雖跼踳百里而志在生民與俗人好
惡乖方遷去後極意傾䧟今幸公道昭明諸老見察
苐越中昔時和聲而讙者猶似有一重障翳僕隨緣
來此宦情甚薄然大丈夫亦不肯黙黙受人汙衊執
事總領外臺主張公議若不明告恐䧟左右于隨俗
附和之流非鄙人所以事門下也君子信盜亂是用
暴盜言孔甘亂是用餤三復所患詩解良深嘆息同
年沈秋官行附起居狀敢布情悃不一
與慎御史
有光叨竊貴郡而山城僻處日治文書束修之問不
[007-18b]
行于境外執事獨念生平數賜存問顧無以為報者
比得改官一時匆遽又不得詣别恨恨當其在貴郡
甚邇也可以見而不見今去之雖欲見而不可得矣
縣事無足言者執事姻親在彼必能略道之聞郡中
置獄大異為善者懼矣謂隨夷溷而蹻跖廉昔賢云
然今乃真見之東坡先生為孔北海贊云使操害公
時有魯國男子一人爭之公庶㡬不死執事為鄉邦
重望不獨故人私情天下公義亦可發憤言之乎博
士學官至閒冷也微文及之輙㸃汚尤可嘆訝適來
特求書為西道解之幸勿靳也
[007-19a]
與馮某
昔在都水荷蒙垂記隔濶五載靡日不懷邢中得邸
報承有浙行省之命旌斾循西山而來庶一望幨帷
竟不可得行省分司吳興僕前令雉城屬也當時與
人虛舟相觸耳竟成仇恨今髙飛逺逝而矰繳甚設
韓潁川之拘持蕭長倩馬季長之附㑹李子堅何獄
不成此漢良吏儒者猶忍為此况臭味不同隂鷙成
性者哉僕素受相知若不奉告青蠅之言或未加察
是僕反有負于門下也有文字頗委悉附上并求五
嶽大理轉達伏望炤諒
[007-19b]
與徐子與
欲奉候者數矣顧難于遣人是以遲之乃辱賜書及
多儀感愧感愧張人去後凡三附書以彼機穽可畏
不勝杯蛇之疑行計殆輟承教即復翻然王大夫報
書云良玉不剖當有泣血以相明者僕雖媿此言然
京師士大夫相信實頼吾丈雅故推轂之即北轅無
後顧憂尤恃吾丈力也薄儀附致束修之敬草草希
宥
與兪仲蔚
前奉别造次不能達其辭至京口曾具文字委悉遣
[007-20a]
人送鳳洲行省矣湖守懷大惡頗類韓延壽之拘持
蕭長倩也僕仕宦之興已索然勉强此來少不安即
思投劾去矣然不能無望當世賢者使善善同其清
惡惡同其汙也吳興有便信須公再及之
與張虛岡
十月中遣人奏求解職吏部抑不上諸相知者皆以
書勸勉謂有薄淮陽之嫌以此復當暫行要非心之
所樂終當解去耳前在省見學道亦素相知頗加禮
遇言及諸生保留事忻然置之不問後有讒説復加
害諸生甚苦宋太學生今議者多罪之然留李綱救
[007-20b]
董槐亦可罪耶殺陳東竄陳宜中其果何如人耶公
於僚友間一言可解毋使僕負慚于彼中士民也恃
素知瀆聒幸恕
與周興叔
向人遣赴京求解官諸公來書皆勸勉以為不至無
以間執讒慝之口念海内猶自有相憐者復黽勉北
行然長林豐草是其本性度終不可乆縻也吳興事
聞邇者氣燄稍沮然毒螫終未巳頼大人君子始終
保䕶耳小文副薄儀聊致贐敬諸不敢言謝者叔向
不見祁奚之意也乞鑒念
[007-21a]
與陳伯求
在縣未嘗致書中朝士大夫雖足下之素知愛音問
殆至隔絶今一月兩致書有所廹不得已也已上疏
乞解官只恐所使人或有邅廻及先人所得恩命須
先行幸留念媢嫉之人亦足以快志矣而狺狺猶不
已今世亦有一種淸論但其人方受阨莫肎言向後
乃稍稍别白則其人已焦爛矣吳興方置獄掠無罪
人鍜鍊為罪人解脱甚可駭此其于僕非直蚊虻之
噆膚而巳不得不恐為知巳言之
與于鯉
[007-21b]
辛苦為縣尚望爼豆我于賢人之間不意行後舞鰍
鱣而號狐狸如此殊可駭異然不足問也承翰至草
草謝不一
與吳刑部維京
昨者得從諸鄉老獲侍淸誨不謂亟承超拜攀留無
計徒切悵仰而巳鄙人為縣無狀顧不敢鄙夷其民
童子婦人所知雖謗讟煩興而公論猶有十八九田
野之謡當亦流傳于苕霅百里間也去冬遣人北行
乞解官第諸老相知者多移書勸勉蹔為治行可謂
進退次且矣
[007-22a]
與王禮部
昨者輕詣尋辱枉顧造次不及有所言百川孫丈僕
舊同學相知也今司理吳興僕前所治縣事多相關
欲乞一書致僕鄙意僕業已解去不當復有顧念但
在彼殊苦心理冤捕盜平徭省賦無慮數十事恐姦
巧之徒有不便者乘其去而反之僕以此不能忘情
于彼地之民耳須求孫丈留意但有錯謬亦不敢偏
執以求覆䕶也乎日不敢虐㷀獨而畏髙明以此取
怨不少古人所至問民疾苦民間疾苦與其是非甚
真今在位者徒信流言小民之情其伏也乆矣如孫
[007-22b]
丈肯留意于此僕三年辛苦亦得暴白然不敢求人
之知也以求知者知耳書不必别賜但求左右便中
及之艸艸幸恕
與孫百川
去嵗過海虞㑹王笠洲因屬之為書道意笠洲亦以
曲周事相托誠以作縣百責所萃雖曲周無纎毫蹉
跌然不得不懼也恐有從其後捃拾之者耳在縣時
事僕不敢求尊丈私庇只求察于彼處民情而已若
問堯于跖不可也宋廣平責張燕公云名義至重鬼
神難欺此責在尊丈僕何所與太府公素相包容適
[007-23a]
聞有讒者知盛徳必不介意然區區有聞實不自安
望從容間及之朱進士還附此
與某通判
二年間荷包容無有纎芥聞臨行有讒者言僕具帖
子于軍門軍門大官即一見便具帖子訕上官當以
為何如人也雖愚妄亦必不為軍門趙公在邢郡相
處數月今召還部望入郡時面問之有之趙公不肯
諱也詩云君子不惠不舒䆒之言君子之于讒人所
當推其所自而遲䆒之也計明臺于此亦必置之不
較然鄙人之情不肯晻昧自處于薄耳
[007-23b]
與徐子言
向僻處山縣不與世通遂不覺違離數載懷仰何可
言常怪吾吳中宰縣者坐貴之甚㡬與民庶隔絶頗
不然之故為縣一切弛解雖兒婦人悉至榻前與語
每日庭中嘗千人必盡决遣而後已不為門户闌入
之禁至所排撃皆大奸待士大夫必以禮而未嘗不
以情處獨流俗所以為訾者不馭吏也實亦無負于
百里之民不幸有所忤犯致凶徳參㑹極其排陷幸
當世士大夫猶有憐之者僅不竄謫然于儕輩已不
比數矣昨嵗因遣人領先人勅命即具疏乞解職南
[007-24a]
岷王公故相知抑不上復貽書勸勉然次且乃至五
月到邢意巳悔恨此行矣銅梁張公近按察天雄云
遇執事江陵備道見憐之語且云當時亦未意來此
張公以是頗相禮遇隔越數千里無尺素之文而兩
公獨相與語于江漢之間即謦欬無不聞極令人感
嘆特遣人托子完寄謝㑹晤未卜不勝瞻跋
與馮樵谷
在湖極自負得意處不减兩漢循吏非誇言反被狺
狺者不止此是關係世道僕一身何足惜在邢無一
事可稱吏隐然巳覺世途不可行河氷解即謀南歸
[007-24b]
矣
與沈雲泉秀才
朱秀才來具知動止為慰比在縣見士民有徳者必
敬之咨訪之如執事葢所敬而咨訪者然未嘗有屏
人私語也公家門户亦無私也在内署無事思彼中
一一可記憶雖疎濶其為小民者已懇至矣今日蒙
見念亦以自考未相忘也
與朱生大觀
令弟重趼數千里來力不足以振之然髙義巳動京
師矣鄙人官資何足道只平日在貴縣不曾欺神不
[007-25a]
曾欺民今見貴縣之人真無慚色也如得掛冠還相
近可與一二知友時見過否
與同年陳給事
間濶乆矣國事委重從官吾丈何得偃仰林下也在
縣良苦無知之者而傾䧟萬端平生雖置毁譽于度
外然不能無憤悒耳吾丈幸時召田野無告之人問
狀當必有十之五公論也名譽不著朋友之過吾丈
可以坐觀不置黑白于其間乎此非為不肖亦以為
彼邑之民也此後莫肯有誠心為民者矣朱文學來
備訊起居附此為候
[007-25b]
與王子敬
袁吏部來不承音問殊為失望吳興事頃得信知鄉
人意殊不佳毎與道亨言辛苦二年餘專為彼中見
告者力保䕶之其實自謂不媿古人不意乖忤如此
道亨亦以比境具知深以為嘆今向人言若真負塗
汙而求人洗刷者昔人有因仕宦為人羅織以為憂
者龜山先生曰顧君所自為何如耳苟自為者皆合
道理無媿而不免焉者命也不以道理為可慿依而
徒懼其不免則無義無命矣僕來此亦偶爾久不作
仕宦計待冬杪入京即自劾免歸也
[007-26a]
又
范司成已行後始拜内閣之命附書未之及今淹延
不覺又三月每日不思歸也北來者皆言鄉里少年
更聚㑹羣不逞極其相傾屏麓亦頗知意不輕言若
從容叩之亦必無隠也僕所以不去者非能為千仞
之翔苐不肯為虛弦下耳
與周孺允二首以下多述宦况
初至長城尋有書寄謝諸公皆見教公獨無所荅豈
有不足於中抑去人不能守候也縣號難治欲以曹
平陽卓子康之道治之俗人皆非笑然如人病乆多
[007-26b]
服參苓元氣亦可漸還附子大黄終不敢用也陳謙
甫還能具道此中事并托面候不一
到縣不能致一問可知吏之俗矣太湖去治二十里
不一游向到臨安與子實約游西湖子實竟不至又
連日雨命輿至城外遶城一望而已俗何可當為吏
不能作氣勢人頗謂之不能多有見教者老人豈復
肯受人見教耶任性而已太夫人起居萬福人便草
草附問山茗少許公非乏乃致逺忱耳
與唐同年諱愛
契濶數易寒暑懷念何可言五月到邢不覺已廹冬
[007-27a]
咫尺魏闕不異湘楚何啻子雲寂莫而已
與鍾上舍
承不忘先契甚荷昨晩所言尤荷相念然如對峰為
布衣交可也流行坎止當順所遇不敢以顚沛失其
故步推薦自是在位者之責待吾求而薦即其人不
足重矣何以彼薦為榮有要官萬望莫及鄙人姓名
不惟無益反見累耳
與龔子良
承贈言匆匆又遭子婦之喪不得過謝文雖非所當
然皆實録非相知何以能相信如此天下士大夫已
[007-27b]
成一番風俗無論三代説兩漢循吏已被訕笑矣生
民何辜而遭此不幸也家人京口囘者附此為謝
與傅體元
承過舍相送又有扇金之惠惡俗雅不信人惟徐龍
灣書來云安有五月披裘而拾道上遺金者乎徐君
非面譽人者人情不相䘏所以不却來賜也京口人
還附謝
與王子敬六首
南還與旌斾差池僅旬日恨不一㑹僕以二月十二
之任山鄉久不除令告訐成風犴獄常滿治文書至
[007-28a]
夜不得息殊違所性所幸士民信其一念之誠兒童
婦女皆知敬慕深媿無以使之不失望耳每一聽斷
以誠心求之此心自覺豁然淸明仕與學信非二事
也如是行之無倦知古人不難為矣
所云楊君云云向亦戲言及之公遂以為實然深用
歎惜彼以梁國之鳥嚇我矣衰晩得一命真自信凡
事須行其庭不見其人何可望人知我也
縣久敝所應用官錢並被侵没衙中一魚一菜悉自
買比市價此尤可笑日理民訟一日人命亦可數起
昔年彭户部在吾縣頗稱徤吏計僕所决之訟兩月
[007-28b]
間多于彼三年矣奈何自苦如此向到顧渚採茶登
覧太湖悵然有歸來之志承及宋史意甚恨恨恐遂
不能有成然不能忘也人行草草
相違忽忽遂經嵗相晤未卜何日自來此凡三得書
每開函如對面復増悵然縣在太湖上山水甚嘉顧
日理文書少休暇令人益自嘆俗耳楊夫人既廹遷
死殊可痛其他蠻觸之爭不足道也令弟家信中必
悉之太守公孫子陽之徒得公書暴之不然復寒之
矣半嵗中决獄數百事陳謙甫曾抄其一二别無文
字因附去此中亦有精微之理暇時可一覽餘文字
[007-29a]
俟續寄
周興叔近已過郡去矣有序送之匆匆未及録去王
元美自大名還致彼撫公意大略如王少宰所云當
作書院山長耳方爾次且得元美此言始復作行計
夏二不及附書
五月初十日至邢道亨署篆今初六日太守始至官
中殊無一事公庭閴然未見南方爲吏如此者惟土
俗儉陋近來務爲裁損㡬于貊道然愚性甚樂之苐
孤危之迹終不自安也
與沈敬甫四首
[007-29b]
考選庶吉士存老甚有意諸公亦爭為言而給事中
又題本欲限年此輩意忌實違之俾不通也吾亦雅
不欲就但隨緣得一官諸公自徒紛紛耳
人生出處有定由人不得讀以杞包瓜含章有隕自
天之辭殊覺有味出宰山水讀書松桂林有何不可
内閣無所事日食太官之膳而已有相知者云更欲
有所處然僕殊自愛寂寞令千載之下想見楊子雲
髙致閣中見掲 髙皇帝諭中書文云先書之天地
無有也後書之天地天地也先書之聖人無知也後
書之聖人聖人也此語甚奇若欲盡此言則此官須
[007-30a]
與天地聖人冥㑹者乃為盡職今世求楊子雲何可
得
山城僻處非當孔道雖隔一湖視燕京更逺耳為五
斗米折腰意黙黙不能自得也生子癡了官事官事
未易了奈何丙丞相不案吏僕性實不喜案吏人謂
不能稍案吏人翕然稱之僕獨笑謂吾非案吏者聊
以戲君然竟不案吏也毎視事吏環立婦人孺子繞
案傍日常有數百人須臾决遣自以為快或勸自尊
嚴如神人又不能也與太學生飲人或譏之然無太
學生肯相召飲者恨不得與老兵飲耳人須當任性
[007-30b]
何可强自抑遏以求人道好昨從顧渚山望太湖風
帆半日可到家矣以公相知及之
與陳吉甫
吾兄何日計偕明年過二月恐僕又還舍不相值也
王大夫真有故人情然政不必依靠人往來自任吾
意耳一日有事天雄見向時石丞子執經門下者與
之坐久之别去人生何自苦吾輩尚不可謂之老然
同時已半謝矣府中夜臥聞更鼔聲醒然不寐追念
平生故人欲如少年聚㑹何可得也偶人還附此為
問草草
[007-31a]
與顧懋儉
四月二十五日五月初四日十九日書並至是日亦
有書寄家硃卷為王内翰擕去未還抄本在十九日
封中想見之即無一字改者但係辭後篇謄録錯誤
因改二股不能記原稿耳天下人非無識者惟填㮄
時有鬼昧也館試嚮見徐少師已面告不赴後科果
奏限年士論亦頗為不平類有媢嫉之者然吾亦何
意大冶鑄金金豈踴躍自謂我為干將莫邪乎日來
讀書稍接續甚好但須沉着莫輕放過望并以此規
切二子也
[007-31b]
與萬侍郎以下四首係馬政
駕還欲約知友送之郊外竟先日而去其髙風不可
及賢于東都門外送者㡬千輛矣僕黽勉于此頗以
楊子雲寂寞自解然思潁之心不能一日忘也太僕
志已梓完僅一月而成又無考訂然于國家馬政因
革之際頗反覆深致其意幸賜覽有便不惜示教
與曹按察
雉城朱進士曾負笈函丈今魁秋㮄足為門墻桃李
之光惟鄙人昔在雉城亦有從遊之舊因其歸省附
候起居太僕寺南滁有志此舊無志適兹草創然于
[007-32a]
考牧一事見今天下事徒日事紛更而不察其所以
然往往類此有可慨者僕所以于此書因革之際未
嘗不反覆深致其意焉惟覽而教之
與顧太僕
續送到三縣牧馬草塲碑乞賜省入此孝廟初年新
政所在勒石官廨實為乆逺之計今若並移文畿内
河南山東州縣各拓一本送上取載誌内尤為有據
也謹白
江湖廊廟之隔幸得一再晤言遽出國門不任懷悵
管馬官于太僕為屬因被檄留館慈仁寺校定志書
[007-32b]
連日批閲獨遼東陜西山西甘肅行太僕寺苑馬寺
絶無文字可考駕部掌故所存乞煩令史查考抄示
及楊邃庵嘗以都御史督理馬政不知何年停止前
此有以都臺廵督者否又楊公所督陜西一路遼東
山西甘肅亦曾有専差否其餘有關馬事可以指教
者不惜詳示
震川先生别集卷之七終四明後學虞二球訂
[007-33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