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473 清容居士集-元-袁桷 (master)


[019-1a]
清容居士集卷第十九
 記
   馬元帥防倭記
自昔待蠻夷之國必傳 詔令以諭説之
稍失撫馭則狙詐百出甚者嗜錙銖之甘
傾接如素所交徃失上國體簸侮訕笑扵
兹有年矣
今天子考獻令於疆域中書省奏曰蠻夷
之不庭實守禦長吏餌利忘公弊不可日
長維㝎海實慶元屬縣附海司鎮遏遵考
[019-1b]
舊蹟兹其為泊艤之所舶有㝎制輸其物
以上于官勿入郡城勿止貿易則得以永
逺虚聲生疑駱驛傳騎亡益也是宜選帥
臣清白有譽望者制置其事
上可其奏泰㝎二年冬十月倭人以舟至
海口於是行省僉曰非馬公孰得當是選
公乗驛至縣即宣諭
上意始疑駭不肯承命反復申諭訖如教
於是整官軍合四部以一號召列邏船以
示備禦戢科調減騶從除征商之姦嚴巡
[019-2a]
警之實慮民之投憲為文以諭收其㠶櫓
器械而舶法卒不敢移减自便事既畢賈
區市虚陳列分錯咿嚘争竒踏歌轉舞川
后山君徳色效靈而公之淵思曲畫若防
之制水不可得以殫述自始訖終凢一百
三十有七日古之禦邊莫踰扵諸葛武侯
韋臯善繼史有述焉今公創始於前願後
之賢帥規隨以成非惟鄉里之奠安則國
家懐来將自兹始王㑹之篇桷願有繼焉
   兩浙轉運鹽使分司記
[019-2b]
國朝定煑海之賦倍於前代邦用是資其
選官委任為不輕兩浙設總司於杭東西
屬郡率置分司以董督四明號為東浙繁
夥饑饉荐罹逋負益廣急之則疲薾愁嘆
䵩色骨立見於耄稚故受其任者為㝡難
桷官翰林時預議中書堂嘗白丞相乞減
嵗額丞相頷其議于時大臣咸然其説卒
以户部籍不能易是後憂國者迄減其直
繼今善謀邦計之士亦將有以待也泰定
元年冬分司燬三年張侯伯威莅是邦以
[019-3a]
官楮若干委于郡郡守郭侯曰兹役不可
緩必擇善於營繕者是屬曰阮君申之縣
庠之興尹能紹之曰尉周君一夔尉廨乆
湮尉能起之兹其以是屬僉謀曰取扵山
里胥是刪鬻於市大賈以喜將視其材市
於民堅完縝密是則不負於郭侯之教矣
六月闡工九月告成聴事崇嚴夾舍拱揖
門臺有叙百堵具列斧斤鼛鼓不徹于垣
周君則曰尉雖不才囹圄之設非我職矧
轉運府設是則益以病盍去諸復以楮之
[019-3b]
餘者歸于司官常患不得其人急奉於公
怨讟滋興况復因之以竊其利周君則不
然人皆曰作之登登周君是承去其榜笞
民完以熈若是則任其職者絶呌囂息追
逮其賦寧有不登于
天府昔之使者遺愛掲於堅珉矣後之来
者登斯堂也藹然仁政將屢書不絶桷老
矣尚當見之泰㝎四年二月庚寅具官袁
桷記
   鄞縣小溪巡檢司記
[019-4a]
城南門折行四十五里曰小溪鎮宋元豐
置焉唐曰光溪鎮以監酒稅煙火得名治
平元年罷酒稅以便民獨掌煙火凢言煙
火職民訟水火盗賊其地三境交接大江
貫其中羣溪畢㑹水清泠如明鏡巖巒擁
秀千篙競發碧瓦朱甍翬聳鱗比望之如
神仙居宋紹興中北客多樂居之魏文節
公結圃墅與客大梁張武子為詩友其它
如安儀同孫王尚書相繼卜築而為是鎮
者于于飬恬承接履舄争闘絶庭下桷㓜
[019-4b]
嵗舟至溪上猶能記髣髴也
皇朝一海㝢立巡檢司于是地而舊鎮久
廢故家亦湮沒毁散仕者率苟循嵗月䖏
隘踵陋不復以崇嚴為事泰㝎元年白君
察罕不花莅是職與父老言曰司徼之所
不在荒寂則在獷惡吾獨愛是溪有先賢
之遺俗薪者販者前歌後休絶枹鼓之警
罷干棷之邏吾心固勤焉亦是土循謹之
素願廣聴事以表兹溪咸曰然於是木踵
以至甓效以来三年夏闡工九月告成逺
[019-5a]
迎龍湫近接虹梁舉觴以落而懐牒巧訟
者各屏息以避有合夫道徳齊禮之義迺
相與歌曰
作之烝烝罔聞其聲養其髙明心清以寧
不卑其官惟後来是承
   吳江重建長橋記
震澤東受羣川汪洋巨浸至吳江尤廣衍
地為南北衝千㠶競發駛風怒濤舂擊噴
薄一失便利莫能制唐刺史王仲舒築石
堤以順牽挽宋慶曆八年邑宰李問始造
[019-5b]
長橋繇是各捨舟以途来徃若織水齧木
腐嵗一治葺益為民病泰㝎元年冬州判
官張君顯祖始莅事曰兹實首政稽工程
財莫知攸出當謀於民民有調役維浮屠
善計度長衢廣殿瞬息以具吾語諸其有
獲廣濟僧崇敬寔來敬言伐木為梁弗克
支逺易以石其迄有濟㕘知政事馬思忽
公以督運至吳迺采其議周詢以籌首捐
貲以勸敬復曰作事謀始不可不慎有善
士姚 嘉禾人能任大工役必屈以委
[019-6a]
繪圖相攸經畫畢具咸服姚議於是參政
諉郡守郭侯鵬翼役未興丞相荅剌罕公
朝京師迴道繇吳江郡白橋議丞相曰吾
必首倡即捐萬緍而府縣士民相胥以勸
平章髙公貫公繇湖廣江西来自江浙力
囑張君俾終是工杜侯貞来守是土亦曰
張之言然閏正月建橋明年二月橋成長
一千三百尺有竒揵以巨石下逹層淵積
石既髙環若半月為梁六十有一釃其剽
悍廣中三梁為丈三百以通巨舟層欄狻
[019-6b]
猊危柱贔屭甃以文甓過者如席舊有亭
名垂虹周遭嵳峩因名以増榮觀焉是役
也敬師鳩徒輸財實三之二贏財十萬復
以為寳帶橋助姚摠其綱張君首議出於
仁政事有脗合而是州興役見知於丞相
誠出大幸厥今運舟相聨驛使旁午咸曰
丞相謀國經逺張君美績繇是得書將永
逺無極繫之以詩曰
茫茫禹甸昔鄰扵魚維四載功兹為具區
有失其防羣嗸喁喁曰維李侯構兹虹梁
[019-7a]
經始孔艱任負揚揚嵗老水泐臨履若驚
張君莅官飭我初政曰兹橋匪脩涉者益
病召彼耆老貨布莫競相國之来六轡徐
徐詢事審宜以究以圖割其緍錢㑭民樂
輸橋既成矣虹飛于江千柱承宇羣流迴
矼儼兮層城爛其軒䆫張君籌思相國成
之彼清浄士式克承之千嵗永賴我庸以
銘之
   陸氏捨田記
吳越舊俗敬事鬼神後千餘年争崇尚浮
[019-7b]
屠老子學棟甍徧郡縣宋帝南渡公卿大
臣多出兩浙而制令入政府得建宫院崇
祖禰驅石輦木空巖閴寂之地髙下晃曜
財日益耗而弊莫可救矣故稍自給足者
亦承風效施跬步瞬目日不勝其繁吁可
禁㢤宋社亡故家日降辱過昔所崇建揮
手若不相識甚者翦夷其墓田豚蹄之祭
不通扵焄蒿而卒未有能懲戒夫厲階於
初其習聞者不變故雖善說巧譬終莫能
以改也夫錫山陸元俊以其母夫人楊氏
[019-8a]
捨田之狀且告曰陸故吳望族大父凱恬
静絶企騖觀老子書若有得所與交多聞
人是生先府君愈孝謹自治讀司馬公書
不釋手人勸之仕則曰吾承事於家者未
至安能弊内以益外哉未幾大父母相繼
卒吾府君拮据治窀穸不幸以毁卒又不
幸弟鐵孫卒於是吾母曰為物為變魂之
屈而不能伸者也氣化則魂升求於家祭
記禮者盡之矣求於窈㝠則莫若清浄焉
是依汝父若弟其往也無悔而吾惓惓者
[019-8b]
情有盡而哀終身不可以有盡也今將割
田若干歸于城北之洞虚觀以廣其時思
吾知守禮者矜其情而曲許之焉事不永
久則吾之志墮當求能文詞者為之傳其
文傳田不復可易矣田不可易則汝父弟
與吾志俱不朽矣其言若是㑭余信其言
者吾友陽榖李君希哲也希哲於陸母為
姻聨善屬文遜扵予者求徵以示公也儆
其子孫而余前言惓惓復將以儆夫觀中
之徒知以輿言為可畏也袁桷記
[019-9a]
   野月觀記
養生説有二焉北祖全真其學首以耐勞
苦力耕作故凢居䖏服食非其所自為不
敢享蓬垢䟽糲絶憂患慕羡人所不堪者
能安之調伏攝持將以復其性死生夀夭
泊然無繫念駸駸乎笁乾氏之學矣東南
師魏伯陽其傳以不死為宗本於黄帝韜
精鍊形御六氣以游夫萬物之表其夀命
益長者謂之僊而所傳確有派繫先儒深
有取焉夫人之所受為命其夭閼戕賊必
[019-9b]
不能盡其年過於厚者非自裕也盡性知
天踐形以全其正斯二者俱得之矣天台
多羽人居遺跡勝所相望不絶宋世有大
梁趙公宗卿某佐縣黄巖樂而家焉踰二
百年子孫益繁衍詩書孝友簪笏不絶於
家乗四世孫與慶虚中父遯世樂道從北
方之學者而慕之志彊氣堅脅不至席今
踰十年矣遂築室委羽山之西北八牖四
房兩翼三楹靚深以明于以坐忘不知寒
暑之代謝順其天年以入於自然者也而
[019-10a]
名之曰野月焉月猶身也則而象之者得
無佀乎吾按其圖東西仙源南企大有北
顧商丘誠僊人棲息之所境清則神湛嘗
聞張平叔産是州王子晉居桐栢山二人
皆以不死傳信盡性可以至命虚中得至
静之説願取平叔書讀之將見王子而肅
之矣道無異同不偏於一者則盡善桷也
行南歸願踵門請其説尚當賦之至治元
年九月四眀袁桷記
   冲菴記
[019-10b]
御史臺都事開封賈君華甫以冲名其居
謂袁桷曰為我敷繹而記之余於易先後
天之説精思以求而嘗得其説焉冲漠無
迹易之初也二儀定位其氣果有分哉是
氣也隂陽得之則為日月星辰為河漢為
山嶽凝而瑞扵世為甘露為慶雲形而在
下四靈連理之應係焉其於人也受中以
生則與天地之未判同也曰生矣氣亦果
有分哉曰寂然者初之未始離者也感以
應不動乎内者也心君清寧行乎六氣而
[019-11a]
不沴䖏乎寒暑而無背則中和者内外之
樞紐也昔之聖人言夫上者為道下者為
器變通事業允屬夫人若是則全其大和
以養吾生休休焉復奚遜焉存誠以立乾
之本也持敬以直坤之本也聖人惓惓致
辭焉隂陽之用備矣氣生於無形成於有
形聚散反復晝夜不置朂哉勉夫將不能
以病矣華甫官京師踰二十年踐歴清劇
其於事物也充然若迎刃與人交謙以善
防臧否之色絶顔面而損益髙下各有攸
[019-11b]
當是其飬之有素外不能動者矣其名曰
冲不幾佀夫華甫竦然曰唯遂為之記
   順堂記
大徳八年余與天台陳君剛中為翰林屬
剛中素簡曠不耐酬接獨其族子萬里禆
益俛仰客至能使盡歡禮洽而氣和真翩
翩良子弟也家居于台之三台山之下凢
十有一世宋世第科目聲黌序代有其人
焉古之言令族必曰荀陳曰王謝非貴華
腴也薫徳以為善積小以為髙絶於聲音
[019-12a]
笑貌篤躬以行者斯近矣萬里三游京師
未嘗不與之言齊家脩身察其所養益充
厚調官以歸謂余曰遴築堂以奉吾母兄
弟三人而仲弟居于外今将挽之以歸抑
反身而思之我不能和恊以至於是邪則
又曰遴其母以妻孥之私若是邪昔之歌
常棣之詩情義之曲盡焉者也而夫子蔽
之曰順願則順焉其殆庶幾矣桷曰天地
以順動不順為逆焉孛于辰為震為孽春
秋紀之順天地之經義者孝之本矣陳仲
[019-12b]
子喻於槁壤世人行事不若仲子則升斯
堂油然以興不逺而復何憂焉化由身始
盖何病焉為之歌曰
彼山㠝岏孰啓源兮世十有一嗣宗蕃兮
木之詵詵本可分兮謂本可分兮枝曷以
存季也孔艱憂心薫兮伯也鬱陶求于原
兮歸来歸来兮我母永歡兮
   積慶堂記
徃嵗朝廷廣錫類之澤於中外繇是執政
大臣得追榮其三世今集賢大學士平章
[019-13a]
大慈公時為翰林承㫖捧
制書告于厥曽暨祖考惕然以思曰嗣子
守先緒敬篤弗敢替陟降帝廷嘉惠日接
靡有間兹惟前人寵綏功我康懿公潛光
葆真植徳在拱把至安惠公封樹益䖍美
䕃磅礴蓄久而未振逮先考文敏公則亦
旁達秀發聞譽光灼矣然祿弗稱其報今
膺是穹顯居室完好弗先烈是思曷稱永
久遂扁其堂曰積慶有取於坤之文言如
臨如存知所以近
[019-13b]
天子之光者實有攸自桷也獲殿次集賢
得升公之堂而㑭有言焉古之能孝者食
息跬步不忘其本而詩人之推原則亦曰
孝孫有慶是皆其先祖之徂賚夫源深則
流長恃而不浚將壅焉以竭譬之善賈貨
殖之積所從来久矣因其饒而日取之用
殆有盡今平章公朝夕承顧問委心微言
觸類以感悟廣聞以通導善經達權以天
下休戚為己任所陳於上者外雖不能知
覩命名之意若堂焉以構播焉以穫實崇
[019-14a]
迺先公之徳以垂裕於萬子孫毋怠則凢
登斯堂者亦将倣以尊祖河潤九里夫豈
徒言乎哉
   樂全齋記
真㝎李君允希微甫故儒家幼慕冲曠閲
其游記曰登恒山聆天雞觀出日焉遵太
行上王屋山嵩華少室視昔時好竒之士
遺蹟鑱刻悲愉怪愕歴歴在目而徼福頌
語何侈愚也南踰江淮地險不足恃矣震
澤禹功能知尊之錢塘故王都囂溽靡習
[019-14b]
未有改遂窺禹穴望蓬萊乆之歴天台赤
城知孫興公司馬承禎肥遯益有㫖武夷
九曲其仙者誠然與道統之傳有自矣過
九江審瀦匯之本匡山之截乎長江者非
偶然也衡山為南嶽灊山望祭抑深疑之
氣舒而神完則曰吾於鍾山其止乎遂日
廣松竹桃杏鼎壺几硯之屬于以娱其客
且益以自佚鍾山故衣冠之所僑寓也繇
晉以南名士居焉今將居是丘以樂之為
何如益展其地曰山房堂曰静脩齋曰樂
[019-15a]
全軒曰松風而命其樂全者㑭余記余嘗
悲好游之士名足以成矣文足以傳矣而
不能全其身盖其沉恣豢養恃才以肆危
機駭浪蹈之而莫知遇事瓦解其悔恨悼
惜若無所容其生非若夫子之宋之陳之
衛之不遇盖徳以輔名道以喻志捨是則
非以自豫也希微生盛眀之世居于中州
以仕焉若水達于川孰能禦遏今而曰卜
居于南土豈託而逃者與余居京師見持
政柄者皆善思索位置遇大利害輙執咎
[019-15b]
不能解而南士以䟽逺得免希微之居南
夫豈遂其静退與抑亦耳目之所接有感
而然與遂為之辭曰
顒顒鍾山覇基承兮英光盪摩隱徳貞兮
泉纚纚兮玉鈴松摇摇兮翠旌維絜士之
定居兮山神憺兮以受令合正命兮萬化
成神無方兮飬千齡
   竹鳯石屏記
繇開平西南行七百里稍折西北其地有
泉如懸簾五色貫射在昔
[019-16a]
世祖皇帝名之曰三不刺以其國語志之
也地曠衍均成沙居民鮮少地所宜惟瓜
悉發南戍卒墾樹之瓜絶甘美按燉煌多
種瓜沙土䟽利根蔓善達分水無沮洳昔
常以江漢人廣其田號㑹稽其事政相佀
至治元年
今天子巡北邊望祭陵寢昭文館學士史
公以屬車從旄旂交章鼓柝傳警頓次之
暇則詢其遺俗千里一色林光野燒絶不
接目睫怪石犬牙層獻迭見遂得一屏若
[019-16b]
水玉澄澈雲根屹成巖崿雕鏤其上有叢
竹森列旁出一木綠葉宻成前隱采鳳迴
咮導前以飛五采紛敷不假於琢削而生
意屈曲造物有以畀之者因名之曰竹梧
来鳯為圖以紀之余嘗聞地之宜於五榖
者男女必繁夥充斥盡力以食其土若夫
絶漠廣域其寳玉光怪不可名狀而其人
類寡鮮得非夫地之氣其凝結者為星辰
為河嶽其聖其賢者為君師以長牧之至
扵不能以自見者則萃其精眀剛絜之質
[019-17a]
以伏于荒野一得所遭而其緹襲繅薦又
甚於他好豈不幸哉方今
天子寳賢飭躬以孚佑于下民兹石之瑞
和氣之感與抑亦開太平之應以告成于
天與史公徃在至元間從
大帝出征嘗得二石中空如塤出虚成奏
其一具北斗形余嘗聞史公好養生説玉
石吾寳視於内者何如也至治三年三月
袁桷記
   曰生堂記
[019-17b]
天台道士項君子虛通岐黄書其治病不
擇富貧輙徒步以往䖏藥候脉有源委盖
所居鄉有老醫能理傷寒受其説傷寒首
經絡未有不通是而能為醫者治所居室
名之以曰生且求記於余噫今之醫未嘗
不以生為心也技薄而學淺貿貿然以游
人之門恣意剖决遂使夫人之夀夭不得
以盡其正命十盖有五六者焉薄人之危
剛燥䟽補重其疾以利厚貲則凢所謂生
者不存於其心矣天地之於品物寒暑代
[019-18a]
天台道士項君子虛通岐黄書其治病不
擇富貧輙徒步以往䖏藥候脉有源委盖
所居鄉有老醫能理傷寒受其説傷寒首
經絡未有不通是而能為醫者治所居室
名之以曰生且求記於余噫今之醫未嘗
不以生為心也技薄而學淺貿貿然以游
人之門恣意剖决遂使夫人之夀夭不得
以盡其正命十盖有五六者焉薄人之危
剛燥䟽補重其疾以利厚貲則凢所謂生
者不存於其心矣天地之於品物寒暑代
[019-18b]
謝日用而不能以知為之君師以正其綱
常為之醫以療其疾病是醫之道其賛化
育者厥功茂著仁為人心操存動止於醫
殆得其全矣余嘗聞道家者言陶弘景増
本草飛走蟲魚類例有殺生心此盖誘俗
鄙俚之論犧牲養人千萬世不能以易藝
不如古人挾一囊以自行巢氏之説畢具
於所挾矯誣滋甚矧有若予前所言者其
為醫之禍㝡速矣子虚氣正而色剛立志
不苟視財帛如糞土耐習勞苦師全真之
[019-19a]
説養心若保赤子其未通者必有以日廣
活人愈多仰俯不怍斯其為徳也大矣庸
俟以紀至治三年九月袁桷記
   信州貴溪縣楊林橋記
貴溪環山為縣大溪貫其中支流為楊林
秋夏水至奔潰莫能禦嵗病渉焉當淳熙
年有僧允懐任其事懐陸出也象山文安
公勉之曰徒杠輿梁觀政之本是則昔時
盛平轉輸供調之勞守令有所不暇及矣
考於成周除成梁道扵先王之財賄不用
[019-19b]
役民之法其無迺因其隙而用之故不煩
扵官者良有以也二千年来著律令者長
吏率遵守文具飾傳舍除驛道為急使者
所弗至不復計省民所必趨而顓受其害
扵是乎有倡義者焉懼其嗇於財也則復
有利益之説焉噫民之所利上所當興顧
其力有不能事與勢實有違者夫豈惟今
也哉龍虎山為老子祖宫其民食其業以
游於襄陜廣蜀嵗幾萬人而江淮復不與
道繇楊林咸惴惴焉求於上則有未及謀
[019-20a]
於私則曰亦盍思以為永乆於是山之道
士曰傅某章某首出資以倡之主兹山者
董某曰事宜是郷之耆老某亦曰吾等詎
坐視遂伐木聚石聳為飛梁危湍駛流帖
俯於履轍之下訖成於至治元年十有一
月明年董君&KR0670常来亰師命余以記余讀
老子之書曰修之郷徳廼長又曰儉故能
廣刻志繕行則其自貶損者夫豈厚生以
自飬民困於徭役牧之者不能以告于上
因令所著而强之将轉散而他徃清浄之
[019-20b]
學不有衛翊其何以為教三君子之志深
且逺永詔後之来楊林之橋其何有廢焉
   小領水亭記
薛君玄卿自京師歸上清二年矣習静脩
德日治其文詞刋落雕飾以求進于道暇
日游小領領分為兩側足以上過者岌嶪
然龍虎山為治所其教行南北故凢驛騎
之旁午商賈之輻湊皆本於龍虎而道必
繇扵小領玄卿坐其旁見行者之至是皆
假以憇息良憫其勞貴賤固一等也遂築
[019-21a]
館于領之西曰崇賢作亭于領之東曰振
衣命道人日具茗水承接以休其心昔之
善喻者曰夸父逐日而不返今世汲汲然
道途者皆夸父也故其捫歴河漢而不慴
困阨蠻瘴而不懼方其去鄉里辤妻子漠
然無惘惘之色其羇窮逆旅饘粥藥餌之
不給而猶曰我有命焉奚以憂至扵久勞
而思逸若登兹領然者未嘗不心一而念
同當是時使幡然有得吾知其絶跡扵是
途必矣玄卿曰領之東古象山陸文安公
[019-21b]
講道之地其西為臺山突兀秀峙南為雲
林麈湖聖井琵琶諸峯歴歴可數北則潛
山之井邑稠宻髙下雞犬桑柘望之如神
僊居吾知夫仕焉而已登兹領也必曰吾
不復為人間事矣其善蓄而給足者則曰
吾行其少息矣王公貴臣捧香而来于山
亦知老子不辱莫先于善退徃来鮮少將
見夫青牛白鹿之士倚古松而聴流水登
斯亭也願為之執鞭以俟焉斯可矣遂掇
其語而為之文泰定元年正月壬寅清容
[019-22a]
居士袁桷記
   友恭堂記
余幼居鄉合郡里巷考門閎之髙者十居
其六七焉 先公撫余首而言曰自圭組
之日盛而兄弟之虧有不可勝言者今可
稱道惟史忠獻王與汝曽外祖忠宣公白
首若一次則曰余忠恵其季尚書貧無副
衣出入互易貴且死也約同葬尚書之子
寺丞不替是道以京秩讓其弟所後子二
百年来登顯仕亡慮數十姓中外宦簿俱
[019-22b]
徧歴獨號能盡兄弟道為難盖其貴盛之
極勢軋於相等稍避嫌以退則若無所容
其身以為吾才不能以見用者兄弟使然
也不再傳而其祖父之所蓄棟積稛聚各
私利其美好黨署賔客强凌很勝嵗時叙
昭穆占對簡略觴豆不設强成禮即退言
至是良可哀也又曰吾之事賔州汝雖嫡
長讓其爵扵兄子凢世所慕好吾一不以
問怡色拱立若幼子弟積誠以感遂悔焉
而益以親汝以孤子承吾宗何憂焉若有
[019-23a]
子孫衆多能率我以行則知吾門殆未父
也受其言于今四十年余官集賢日近醫
藥命次子瑾来侍久之復還翰林屢謁告
以請不得命長子瓘撤舊室之蠧腐搆新
堂以俟歸書屢至將以盡侍養之道余曰
父子異宫兄弟同䖏古之制也幸有尚書
公之堂在可以逸老則斯堂若兄弟居之
誠宜遂名曰友恭實取夫先公之遺訓焉
夫為公侯之後得為幸矣恣其私心以泯
夫天倫氓隷之所不忍因詩書而成衣冠
[019-23b]
不幸不勝衣冠而卒泯其詩書則昔之髙
門今不能一二者其病首在是 越公之
書在山中而余再世之積實倍焉二子能
讀而守之又將見吾諸孫之有成而翁授
首之泰㝎元年■月 日清容居士記
   種徳堂記
蔡侯茂先以其先郡侯之狀求銘摭其行
事古君子也少間謁余為種徳堂記其名
實侯崇祖之本意昭掲于户冊者集賢大
學士郭公安道之所篆而歌詠其事以光
[019-24a]
顯悉余同院之故人也若是則余何敢辭
郡侯之樹徳盖不止於鋕銘之所紀而因
事以詠則宜有取於行實昔人有言隂徳
猶耳鳴想其平居篤厚廣施於郷惻然以
求其急難御於家也敏其力者貰之不足
者周之懼飭躬之未能蚤夜以思則曰所
求合乎古未能也蘄正乎有道之士則曰
吾所為能盡善邪燭計利害得無慊邪施
於族者洽於肌髄與訓於家者蹈履足以
日化與朝培而夕脩望嵗焉不求報豐飬
[019-24b]
之以年祝之於子期之扵孫磅礴浸漬斯
其為種徳之本㫖也茂先今為良二千石
其季為太守鸞翥鵠峙羽儀清朝盡忠補
過以先其祖父吾知其曽雲少者謹于里
門長者服于王庭恂恂孝慎日補其未備
考其興隆與徳良未艾也書曰率乃祖考
之攸行又曰汝克昭乃顯祖願相與勉桷
也亦從是得以有益焉泰㝎元年冬十月
甲子四眀袁桷記
   春暉堂記
[019-25a]
翰林院都事韓君友謙居京師有年矣徃
嵗築堂以奉其母夫人未幾下世今復名
其堂曰春暉示不忘初也命余記其事焉
孟子生於戰國距舜之時幾二千餘嵗矣
而其言終身之慕者則必曰惟舜一人焉
耳矣昔之聖人懼其不能皆然也為之令
以教之為之表以勸之而作史者復取其
卓異者以彰眀之教益詳而行益微吁可
嘆也矣孝根於心人之所同繇古而論宜
不若是薄然而缺焉所從来久立其名者
[019-25b]
良有以也杯圈手澤存而不察非孝之實
吾知夫韓君之升斯堂也雞鳴則思其進
盥之儀饋食以列則思其嗜好之若初將
惕然而奉之日入而息陳其枕簟闇乎其
有聞也故其居於家也望之而在前思之
而若著其䖏於鄉也身無虧焉言無擇焉
鄉之老者曰韓氏之澤有在矣其先人之
教未忘也立扵班朝無有父母兢兢若臨
于其側而人始曰若是者其殆幾於永慕
矣吾聞友謙佐治大尹執禮自持不為苛
[019-26a]
刻矯亢人安其業而化俗敦教饑渇之於
飲食義方之訓有自来矣昔孟氏之子扵
其羇愁困窮之際始矢扵言情之感也友
謙仕不離鄉遭世隆平卒取其言感之正
也桷也官于朝七稔矣升春暉之堂得無
愧乎
   賀蘭堂記
靈武李公居錢塘三十年築其第之堂而
名曰賀蘭志不忘本也㑹桷自京師還迺
命誌之桷嘗紬書于太史按賀蘭山在靈
[019-26b]
武保静縣西草木青白望之如駁馬然者
土音語駁為賀蘭而昔之居是山者復因
以為姓在唐天寳時靈武號要衝後卒能
以一旅之衆興復舊業至李王有其地天
下易代凢九姓獨靈武以十餘州相傳者
三百餘年其民沉鷙尚勇土壤沃曠氈酪
駝馬給足無凶歉國狹而慮密各以金革
相保衛患難垂乏絶不少變精急専一迄
能奉其君長盖傳愈久則俗愈定
太祖皇帝經略西土為武功首靈夏舊地
[019-27a]
始臣服委質然猶强節好義䇿殊勲受上
賞者史不絶書李公之仕扵江南也常兢
兢然恵綏不忍侮其鰥寡而其扵浙東也
事若有素今所領七郡四為其守矣風俗
媺惡皆示諸掌而惓惓思於賀蘭者亦將
有以振夫萎薾之習使吳越之土如吾賀
蘭者斯可矣古者氏族之别必錫于其土
雖逺䖏他邑其不紊殽者因是以有考賀
蘭之山承平日滋昔時之草木意其豐茸
嘉美當盛于公去鄉里之日而斯堂之封
[019-27b]
植五采交錯宻然成文者心猶以為賀蘭
也食必祭先耕則祭嗇斯湏不敢遺其初
種德崇報有開必先以佀以續殆将見之
公其以余言為徴也
   沉香石記
唐虞之時曷有玩其耳目哉余讀貢書至
青州則有怪石者焉今文登諸島洲往往
掇拾珍怪置几席間物易得而可喜則雖
聖人是誠有所不廢矣浙東括蒼山松化
為石其文理真如松或曰踰千年迺爾人
[019-28a]
為至靈其化之不可測也為聖焉為神焉
受成而不變者木與石至積之嵗月則貫
射於日星磅礴於霜露光怪駭愕充然黝
然為珀為玉有不可悉名者矣嘉榖為莠
穡夫憂之鷹之為鳩橘之為枳其遷之若
是則亦有美惡存於其中焉京城田舜舉
為太醫院屬治其燕居眀絜靚幽得一石
望之如水沉樛結宛轉巖崿刻削薦以文
石過者咸以為海南土産也佀是而非其
為怪石也奚以疑故變至於道君子之所
[019-28b]
勉子盍慎諸
   樂善堂記
雲間繇魏晉以降多文人磅礴秀絜故其
言辭幽麗瑰雅喻物形狀無留遁常驚動
海宇是其人誠精於言者也或曰其地介
海挾江波濤魚龍善噴薄變化人居其中
者咸佀之宋世文儒益光顯冠帶相望數
十年来習始變舟楫極蠻島竒貨善物徃
徃充上國力事生産廣田侈居擬於王侯
而仕者亦争願食扵其土夫事久則變變
[019-29a]
則迭為乗除因其見聞上之人寧有不遏
其萌芽㝎其準式者與惟烏溪趙質夫之
居於鄉也悃愊以無營恂恂里閭足不踐
公府汰其侈華日安扵平素其鄉人之不
善者避之嘗曰積豪以希富富不能永也
積書以教子吾其盡心焉勸之仕不能動
苟利於人者誠求之泉石以為腴徳充以
完嗒然忘世其樂道肥遯焉者歟未幾其
子庭芝登進士第人始有言曰是殆將復
其初矣昔故多文物不幸為大家以財雄
[019-29b]
是其地氣厚積之使然也趙君不屑意焉
於是以儒名抑進之則必以文顯文與行
相湏以成余嘗上庭芝之文於殿廷繇是
以求之探源泝流苟不止則其學益粹聲
聞之逺無疑矣庭芝詣門曰嚴君以樂善
名堂願有記退而詢諸其徃來遂以行事
為之記質夫名宗文大父以積善聞于鄉
樂善之義袒是
   亦樂齋記
永嘉陳子敬客京師居城南東隅車輪馬
[019-30a]
蹄之聲奔激若雷雹大雨泥淖入數尺賈
區豕圈㕘錯啾唧土俗雜南北不可辨入
子敬門槐隂植幢盖寒苔斑菊側布踈密
清泉滿洗白雲在户坐者不欲去去者復
再至君蒼髯抵掌一榻為席顧余而言曰
此亦樂齋也髙王父宣撫公受薦史太師
太師若髙外大父舊家遺徳泯然罹變更
漆園吏之意為我終始而言之夸者以愧
感者以喟不幾於道乎桷幼聞長老言君
里宅雄甲勝㯫重樓䟽軒旁薄倒景飛鳥
[019-30b]
怖而海雲伏也君方少年挾䇿以自劬漠
然其中若不能一朝䖏稍壯入太學喜名
而益竒蒹葭芙蕖之蕭爽招提廜㢝之空
絶境寂意冷疾筆落紙自得於杳靄千頃
之外望者知非綺紈世子弟而視窶人子
復不相佀何其盛也今一廢不得復廢復
坐刻畫居京師十年無知已力慷慨引助
視重垢積戾頑然持牒争洗濯不三宿告
去君意氣當復摧抑闒茸而怡然以理勝
豈榮觀之㫖託焉以自逃者與屢空晏如
[019-31a]
榮辱不足以累豆羮見色情怵于内也使
向時沉溺自恣卒遇不遂意冝朝夕弗給
又安得為十年計天乎其成之者至矣噫
使果止是耶則亦無以自樂夫强之而不
復必巽徳以䖏太夫人春秋髙不能自眀
寧勿歸也少貶以求樂於是乎有在陳子
勉乎哉慎交而寡言正車于塗其終能有
以直矣
清容居士集卷第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