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1a] 
欒城集巻第十六
詩一百二十首
程之元表弟奉使江西次前年送赴楚州韻
贈别
送君守山陽羡君食淮魚送君使鍾陵羡君江上居
憐君喜爲吏臨行不欷歔紛紛出歌舞綠髪照瓊梳
歸鞍蹈凉月倒盡清樽餘嗟我病且衰兀然守文書
齒踈懶食肉一飯甘青蔬愛水亦巳乾塵士生空渠
清貧雖非病簡易由無儲家使赤脚嫗何煩短轅車
君船繁東橋茲行尚徐徐對我竟不飲問君獨何歟
[016-1b]
表弟程之邵奉議知泗州
馬有千里足所願百里程馬心自爲計安用終日行
何人志四方欲買千金輕吾弟有儁才見事心眼明
二年坐北部萬口傳佳聲談笑頑狡伏何曽用敲榜
艱難得銅虎洗眼長淮清民事不足爲但當食魚烹
負重貴餘力過飽多傷生不見大路馬垂頭畏繁纓
次韻子瞻書黃庭内景卷後贈蹇道士拱辰
君誦黃庭内外篇本欲洗心不求仙夜眎片月墮我
前黒氛剝盡朝日妍一暑一寒乆自堅體中風行上
通天亭亭孤立孰傍緣至哉道師昔云然既已得之
[016-2a]
戒不傳知我此心未虧騫指我嬰兒藏谷淵言未絶
口行已旋我思其言夜不眠
次韻子瞻好頭赤
沿邊壯士生食肉小來騎馬不騎竹翻然赤手挑青
絲捷下巔崖試深谷牽入故關榆葉赤未慣中原暖
風日黃金絡頭依圉人俛聽北風懷所歴
送葆光蹇師遊廬山
建成市中有狂人縱酒罵市無與親敲門訪我何逡
巡頭蓬面垢氣甚眞截河引水登崑崙下洗尺宅骨
髓勻告我入室要自門仙翁道師豈遺君歸來挿足
[016-2b]
九陌塵獨遊凝祥芳草春蕭然孤鶴鳴鷄羣子欲不
死存谷神海山㣲明朝日暾丹成寄子勿妄云出入
無眹窮無垠相思一笑君乃信
同子瞻次梅聖俞舊韻題鄉舍木山
江槎出没浮犀牛波濤掀天谷爲洲江寒水落驚霜
秋危根瘦節鳴寒流脆朽吹去誰鐫鎪連峯疊嶂立
酋酋吾家此山不易得十年棄置空自尤猿號鶴唳
豈無意委虵恠我懷羔裘西歸父老拍手笑笑憶翁
子躬薪槱去時三山今有五不問故園惟一丘
次韻子瞻送千乘千能
[016-3a]
少年食糠覈吐去願一官躬耕遇歛穫不知以爲歡
謂言一飛翔要勝終屈蟠朝廷未遑入江海失所安
多憂變華髪照影慙雙鸞恩從萬里歸獨喜大節完
日食太倉米篋中有餘紈竒窮不當爾自信䖏此難
長女聞孀居將食淚滳槃老妻飽憂患悲吒摧心肝
西飛問黄鵠誰當救飢寒二子憐我老輦致心一寛
别乆得㑹合喜極成辛酸忽聞倚門望有書驚嵗闌
深情見緩急欲報非琅玕勸爾勤孝友慎母慕衣冠
淵渟自成井放瀉當生瀾豈有白雪駒舉足無和鑾
題王詵都尉畫山水橫卷三首
[016-3b]
摩詰本詞客亦自名畫師平生出入輞川上鳥飛魚
泳嫌人知山光盎盎著眉睫水聲活活流肝脾行吟
坐詠皆目見飄然不作世俗詞髙情不盡落縑素連
峯絶澗開重帷百年流落存一二錦囊至軸酬不訾
誰令食肉貴公子不學父祖驅熊羆細氊浄几讀文
史落筆璀璨傳新詩青山長江豈君事一揮水墨先
淋漓手中五尺小横卷天末萬里分毫釐謪官南出
止均潁此心通逹無不之歸來纒裏任紈綺天馬性
在終難羈人言摩詰是前世欲比顧老凝不癡桓公
崔公不可與但可與我寛衰遲
[016-4a]
憐君將帥雖有種多君智惠初無師篇章俊發巳可
駭丹青妙絶當誰知自言五色苦乱日况乃㫖酒長
傷脾手狂但可時弄筆口病未免多㣲詞歌鐘一散
任池館幅巾靜坐空書帷偶從禪老得真趣此身不
足非財訾世間翻覆岸爲谷猛獸相食虎與罷逝將
得意比春夣獨取妙語傳清詩眼看宫釀㵼酥酪未
與村酒分醇漓解鞍駿馬空伏櫪寄書黃狗閑生釐
江山平日偶有得不自圖冩渾忘之臨䆫展卷聊自
適磐礴豈復冠裳羈欲乘漁艇發吾興願入野寺嗟
兒癡行纒布襪雖巳具山中父老應嫌遲
[016-4b]
我昔得罪遷南夷性命頃刻存篙師風吹波蕩到官
舍號呼誰復相聞知小園畜蟻防橘蠧南人畜蟻於/橘性甘多蠧
相接而蚊不相過亦一異耳/園中蚊緣木食蠧雖鄰家柯葉空庭養蜂收蜜脾讀
書一生空自笑賣鹽竟日那復詞城中清溪可濯潄
城上連峯堪幕帷十千薄俸聊足用魚多米賤憂無
訾東坡居士最岑寂岌然深藂見狐羆坐隅止鵩偶
成賦槃中食蟇時作詩憐君富貴可炙手一時出走
羞啜醨澤傍憔悴凡幾歲胷中芥蔕無一氂江山别
來今乆矣不獨能言能畫之同朝執手不容乆笑我
野馬初受羈袖中短卷墨猶濕傍人笑指吾儕癡方
[016-5a]
求農圃救病已年未用譏樊遲
次韻子瞻十一月旦日鎖院賜酒及燭
銅鐶玉鎖閑空堂腕脫初驚筆札忙紅燭遙憐風雪
暗黃封㣲㵼桂椒香光明坐覺幽隂破温暖深知覆
育長明日白麻傳好語曼聲㣲繞殿中央
送周正孺自考功郎中歸守梓潼兼簡吕元
鈞三絶
白髪熈寧老諍臣凜然心膽大於身吾儕坐㸔馮唐
去誰起雲中廢棄人
十年符竹守吾州故吏相逢嘲土牛毋謂徐公不堪
[016-5b]
用諸人自與世沉浮
東道如聞近稍安乗騘按部凜生寒忽逢太守能相
下俱是從來言事官
雪中訪王定國感舊
昔游都城歲方除飛雪紛紛落花絮徑走城東求故
人馬蹄旋没無尋處翰林詞人呼巨源笑談通夜倒
清樽住在城西不能返醉卧吉祥朝日暾相逢却說
十年事徃事皆非隔生死惟有飛霙似昔時許君一
醉那湏起蘭亭俛仰迹巳陳黃公酒壚愁殺人君知
聚散翻覆手莫作呉楚乘朱輪
[016-6a]
次韻王定國見贈
枯木無枝不記年寒灰誰遣强吹然南遷不折知非
妄未老求閑愈覺賢屢出詩章新管籥偶開畫卷小
山川簿書填委慙君甚撥去歸來粗了眠
王子難龍圖挽詞
帝子乘鸞巳列仙遺芳晋得衆孫賢俊科蚤與寒儒
競禁從終償白髪年輦路聨鑣驚徃事圃田回首泣
新阡舊聞推歷知天命㸔熟黃粱定洒然
次韻李豸秀才來别子瞻仍謝惠馬
小床卧客笑元寵彈鋏無輿下舍中五馬不辭分後
[016-6b]
乗輕裘初許弊諸公隨人射虎氣終在徒歩白頭心
頗同遙想據鞍橫槊䖏新詩一一建安風
吕司空挽詞三首
少年輕富貴一意在詩書共恨經綸晩纔收老病餘
寡言知德勝善應本中虚卒相承平業謳歌元祐初
又
將相家聲近勲名晩嵗隆給扶安舊德賜府壓羣公
不見彌縫迹空推翼戴功山公舊多可寒士泣清風
又
罷郡來清潁㣲官憶宛丘頽垣那可住隠几若將休
[016-7a]
復起民欣願全歸天不留世間反覆手有德竟無憂
為陳斈官時請見焉/公罷潁川退居於陳轍
范蜀公挽詞三首
能言人盡爾有立世終稀憂國常先衆謀身亦勇歸
見竒初或笑要極未應非僅似西山老終身止食薇
又
賦傳長嘯乆書奏鏄鍾新共歎文章手終爲禮樂人
遺風滿臺閣好語落簪紳欲取襃雄比終非骨鯁臣
又
劒外東來日城西却住年髙齋晋寓宿旅食正蕭然
[016-7b]
謂愜聞投石詩新㸔涌泉清樽寄苦淚一酒葉墳前
范百嘉百歲昆仲挽詞二首
少年何敏銳才氣伏諸生展卷五行下揮毫萬字傾
百年殊未艾一病竟無歳誰謂從夫子同開鬱鬱城
又
季子尤髙爽顔家早哭回白頭生便爾黃壤遽相催
舊草誰收拾新松剰挿栽悲傷有伯氏諸子尚嬰孩
安厚卿樞蜜母夫人挽詞二首
家起側㣲中身兼富貴終慈仁本冝壽勤約自成風
大府寧居乆名邦賜沐雄共傳生子福仍指讀書功
[016-8a]
又
早歲參戎幙開門對粉牆初聞寡兄弟共羡好姑章
一别飛騰速全歸福禄長遺芳在子舍它日望巖廊
題李公麟山莊圖二十首并叙
伯時作龍眠山莊圖由建德館至垂雲泝著緑者
十六處自西而東凡數里巖崿隱見泉源相屬山
行者路窮於此道南溪山清深秀峙可游者有四
曰勝金巖寶華巖陳彭漈鵲源以其不可緒見也
故特著於後子瞻既爲之記又屬轍賦小詩凡二
十章以繼摩詰輞川之作云
[016-8b]
建德館
龍眠渌浄中㣲吟作雲雨幽人建德居知是清風主
墨禪堂
此心初無住毎與物皆禪如何一丸墨舒卷化山川
華嚴堂
佛口如瀾翻初無一正定畫作正定㸔於何是佛性
雲薌閣
清溪便種稻秋晩連雲熟不待見新春西風薌自足
發眞塢
山開稍有路水放亦成川游人得所息眞意方澹然
[016-9a]
薌茅館
山居少華麗牽茅結净屋此間不受塵幽人亦新沭
瓔珞巖
泉流逢石缺脉散成寳網水神瓔珞㸔山是如來想
棲雲室
石室空無主浮雲自去來人間春雨足歸意帶雷風
秘全庵
世道自破碎全理未常違溪山亦何有永覺平日非
延華洞
共恨春不長逡巡就搖落一見洞中天真知世間惡
[016-9b]
澄元谷
石門日不下潭鏡月長臨細細溪風渡相㸔識此心
雨花巖
巖花不可攀翔蘂乆未墮忽下幽人前知子觀空坐
泠泠谷
層崖落飛泉㣲風泛喬水坐遣谷中人家家有琴筑
玉龍峽
白龍晝飲潭脩尾掛石壁幽人欲下㸔雨雹晴相射
觀音巖
倚崖開翠屏臨潭置苔石有所獨無人君心得未得
[016-10a]
垂雲沜
未見垂雲沜其如歸興何路窮雙足熱爲我洗磐陀
勝金巖
置馬歩巖間巖前得平地肴𬞞取行簏粗飽有餘味
寶華巖
團團寳華巖重重䕃珎木歸來得商鼎試鬻溪邊緑
陳彭漈
蒼壁立精鐵縣泉㵼天紳山行見巳乆指與未來人
鵲源
溪深龜魚驕石瘦椿楠勁借子木蘭船寛我芒鞋病
[016-10b]
伯時所畫/四時首記
將使契丹九日對酒懷子瞻兄并示坐中
黄華巳向初旬見白酒相携九日嘗更少一枝心自
覺春同斗粟味終長蘭生庭下香時起玉在人前坐
亦凉千里使胡須百日蹔將中子治書囊
題王詵都尉設色山卷後
還君横卷空長歎問我何年便退休欲借巖阿著茅
屋還當溪口泊漁舟經心蜀道雲生足上馬胡天雪
滿裘萬里還朝徑歸去江湖浩蕩一輕鷗
次韻子瞻相送使胡
[016-11a]
朔雪胡沙試此身青羅便面紫狐巾擁旜代北隨飛
鴈頓足江東有卧麟欺酒壺氷將送臘照溪梅蕚定
先春漢家五餌今方驗更愧當年歎息人
歐陽文忠公夫人挽詞二首
先生才盖世家事少經心流落初相偶委虵志益深
功名入圖史文字刻璆琳有助知由内騶虞欲重吟
又
好禮忘耆老持家歴盛衰謹嚴終致一貧富各從冝
晚歲仍聞道臨終竟不疑外人傳一二猶得載銘詩
歐陽伯和仲純挽詞二首
[016-11b]
之人雖蚤病對客毎清言不信疾爲累要稱學有原
蘧蒢視名噐果蓏指乾坤長短何湏問傳家巳抱孫
又
仲氏氣無前爲文思湧泉飄然落筆地時出疾邪篇
杶幹要經雪驊騮待著鞭淒涼悲故客不及見華顛
奉使契丹二十八首
次莫州通判劉涇韻二首
北國亦知岐有夷何嘗烽火報驚危擁旜絶漠聞嘉
語緩帶臨邊出好詩約我一樽迎嗣歲待君三館巳
多時從今無事唯湏飲文字聲名人自知
[016-12a]
平世功名路甚夷不勞談說更騎危早年拭目㸔成
賦近日收心聞琢詩古錦屢聞新得句弊貂万競苦
寒時南還欲向春風飲塞桞凋枯恐未知
贈知雄州王崇拯二首
趙北燕南古戰塲何年千里作方塘煙波坐覺胡塵
逺皮幣遙知國計長勝䖏舊聞荷覆水此行猶及蟹
經霜使君約我南來飲人日河橋桞正黃以人日还/主辰使例
州/至雄
城裏都無一寸閑城頭野水四汗漫與君但對湖光
飲乆病偏湏酒令寛何氏溝塍布棋局李君智略走
[016-12b]
珠槃應存父老猶能說有意功名未必難
贈右畨趙侍郎
霜湏顧我十年兄朔漠陪公萬里行駢馬貂裘寒自
煖連牀龜息夜無聲同心便可忘苛禮異類猶應服
至誠行役雖勞思慮少㑹看黎棗及春生
古北口道中呈同事二首後一首呈王副使/前一首呈趙侍郎
獨卧繩牀巳七年徃來殊復少縈纒心游幽闕烏飛
䖏身在中原山盡邊梁市朝回塵滿馬蜀江春近水
序天枉將眼界疑心界不見中宵氣浩然
笑語相從正四人不湏嗟歎乆羣離及春煑菜過邊
[016-13a]
郡賜火煎茶約細君目暖山蹊冬未雪寒生胡月夜
無雲明朝對飲思鄉嶺夷漢封疆自此分
絶句二首
亂山環合疑無路小徑縈回長傍溪髣髴夣中尋蜀
道興州東谷鳯州西
日色映山才到地雪花鋪草不曽消晴寒不及隂寒
重攬篋猶存未著貂
過楊無敵廟
行祠寂寞寄關門野草猶知避血痕一敗可憐非戰
罪太剛嗟獨畏人言馳驅本爲中原用嘗享能令異
[016-13b]
域尊我欲比君周子隱誅彤聊足忠䰟
燕山
燕山如長虵千里限夷漢首銜西山麓尾掛東海岸
中開哆箕畢未路牽一線却顧汝漠平南來獨飛鴈
居民異風氣自古習耕戰上論召公奭禮樂比姬旦
次稱望諸君術畧亞狐管子丹號無策亦數游俠冠
割棄何人斯腥臊乆不澣哀哉漢唐餘左袵今巳半
王帛非足云子女罹蹈踐區區用戎索乆爾縻郡縣
從來帝王師要在侮亡亂攻堅甚攻玉乘瑕易氷泮
中原但堂治敵勢要自變㑹當挽天河洗此生齒萬
[016-14a]
趙君偶以㣲恙乗馳車而行戲贈二絶句
鄰國知公未可風雙駞借與兩輪紅他年出塞三千
騎卧畫輜車也要公
髙屋寛箱虎豹梱相逢燕市不相親忽聞中有京華
語驚喜開簾笑殺人
㑹仙館二絶句
北嶂南屏恰四周西山㣲缺放溪流胡人置酒留連
客頗識峯巒是勝游
嶺上西行雙石人臨溪照水乆逡巡低頭似愧南來
使居處雖髙巳失身
[016-14b]
出山
燕疆不過占北關連山漸少多平田奚人自作草屋
住契丹駢車依水泉槖駞羊馬散川谷草枯水盡時
一遷漢人何年被流徙衣服漸變存語言力耕分穫
世爲客賦役希少聊偷安漢奚單弱契丹橫目視漢
使心凄然石瑭竊位不傳子遺患燕薊逾百年仰傾
呼天問何罪自恨逺徂從禄山人語也/此皆燕
奚君京南/宅在中
奚君五畒宅封戸一成田故壘開都邑遺民雜漢編
不知臣僕賤漫喜殺生權燕俗嗟猶在婚姻未許連
[016-15a]
惠州者多在其間/傳間南朝逃叛
孤城千室閉重闉蒼莾平川絶四鄰漢使塵來空極
日沙場雪重欲無春羞歸應有李都尉念舊可憐徐
舍人㑹逐單于渭橋下歡呼齊拜屬車塵
神水館寄子瞻兄四絶日是日大風/十一月二十六
少年病肺不禁寒命出中朝敢避難莫倚皂貂欺朔
雪更催靈火煮鉛丹守一法似有功/馬上作李若芝
夜雨從來相對眠茲行萬里隔胡天試依北斗㸔南
斗始覺呉山在目前
誰將家集過幽都逢見胡人問大蘇莫把文章動蠻
[016-15b]
貊恐妨談笑卧江湖
虜延一意向中原言語綢繆禮亦䖍顧我何功慙陸
賈槖裝聊復助歸田
木葉山
奚田可耕鑿遼土直沙漠蓬棘不復生條幹何由作
茲山亦沙阜短短見叢薄氷霜葉隨盡鳥獸紛無託
乾坤信廣大一氣均美惡胡爲獨窮陋意似鄙夷落
民生亦復爾詬汙不知怍君㸔齊魯間桑枯皆沃若
麥秋載萬箱蠶老簇十箔餘粱及狗彘衣被遍城郭
天工本何心地力不能博遂令堯舜人獨不施禮樂
[016-16a]
虜帳
虜帳冬住沙陀中索羊織葦稱行宫從官星散依冡
阜氊蘆窟室欺霜風春粱煑雪安得飽擊兎射鹿夸
强雄朝廷經畧窮海宇歲遺繒絮消頑凶我來致命
適寒苦積雪向日堅不融聨翩歲旦有來使屈指巳
復過奚封禮成即日巻廬帳釣魚射鵝滄海東秋山
既罷復來此徃返歲歲如旋蓬彎弓射獵本天性拱
手朝㑹愁心胷甘心五餌墮吾術勢類畜馬游樊籠
祥符聖人㑹天意至今燕趙常耕農爾曾飲食自謂
得豈識圖覇光和戎
[016-16b]
十日南歸馬上口占呈同事
南轅初喜去龍庭入塞猶須閲月行漢馬亦知歸意
速朝暘巳作故人迎經冬舞雪長相避屈指新春旋
復生想見雄州饋生菜菜盤酪粥任縱橫
傷足
少年謬聞道直徃寡所疑不知避礙嶮造次逢顛危
中歲飽憂患進退每自持長存鄙夫計未免逹士嗤
前日使胡罷晝夜心南馳中塗氷塞川滉漾無津涯
僕夫執轡前我心志止之馬眩足不禁拉然卧中抵
異域非所息據鞍幾不支昔嘗誦楞嚴閠有乞食師
[016-17a]
行乞遭毒刺痛劇侵肝脾念覺雖覺痛無痛痛覺知
念極良有見遂與凡夫辭我今亦悟此先佛豈見欺
但爾不即證欲徃常遲遲咄哉後來心當與初心期
春日寄内
春到燕山氷亦消歸驂迎日喜嫖姚乆行胡地生華
髪初試東風脫弊貂挿髻小幡應正爾㸃槃生菜爲
誰挑附書勤掃東園雪到日青梅未滿條
渡桑乾
北渡桑乾氷欲結心畏窮廬三尺雪南渡桑乾風始
和水開易氷應生波窮廬雪落我未到到時堅白如
[016-17b]
磐陀㑹同出入凡十日腥羶酸薄不可食羊脩乳粥
差便人風隧沙埸不冝客相㰎走馬渡桑乾旌斾一
返無由還胡人送客不忍去乆安和好依中原年年
相送桑乾上欲話白溝一惆悵
送文太師致仕還洛三首
國老無心豈爲身五年朝謁慰簪紳元臣事業通三
世舊將威名服四鄰遍閲後生眞有道欲談前事恐
無人比公惟有凌雲檜歲歲何妨雨露新
齊魯元勲古太師寂寥千載恐無之昔歸蹔縮經邦
手復起還當問道時入謁何曽湏掖侍到家依舊擁
[016-18a]
旄麾孔公靈壽固應在秋晚香山訪佛祠
西都風物漢唐餘天作溪山養退居盈尺好花扶几
杖拂天脩竹倚庭除白頭伴侣誰猶徤率意壺飱夕
巳踈爲真率之会酒肴果蔬隨有而具/公昔與司馬公同居洛下常与諸老我欲試求
三畆宅從公它日賦歸歟意不肖常欲成就先志顧/先人昔游洛中有小築之
耳/未暇
李公麟陽關圖二絶
百年摩詰陽關語三疊嘉榮意外聲誰遣伯時開縞
素蕭條邊思坐中生
西出陽關萬里行彎弓走馬自忘生不堪未别一盃
[016-18b]
酒長聽佳人泣渭城
學士院端午帖子二十七首
皇帝閤六首
溽暑避華構清風迎早朝楓槐髙自舞氷雪晩初消
又
南訛初應曆五日未生隂靈藥收農録薰風拂舜琴
又
皇心本夷曠一氣自炎凉不廢荆呉舊民風見未央
又
九門已散秦醫藥百辟初頒凌室氷飲食祈君千萬
[016-19a]
壽良辰更上辟兵繒
雨遲麥粒尤堅好日䴡蠶絲轉細長入夏民間初解
愠宫中時舉萬年觴
汴上初無招屈亭沅湘近在國南坰太官漫解供新
糭諫列猶應記獨醒
太皇太后閣六首
決獄初迎雨開倉旋取陳青黄今接夏飢疫免憂春
又
簾宻風時度宫深日倍長紵羅隨節賜黍麥趂新嘗
又
[016-19b]
執熱寧忘濯清心自釋煩東朝聞好語畏日解餘暄
又
出磨玉塵除舊廩捧箱綵縷㸔新絲一年豐樂今將
半兩殿歡聲外得知
舟楫喧呼招屈䖏禽魚皷舞放生中百官却拜梟羮
賜㐫去方知舜有功
玉殿清虛過暑天草廬煩促念民編外家近許遷新
宅不遣司農費一錢
皇太后閣六首
壽康朝謁蚤長信燕閒多不有圖書樂其如晝漏何
[016-20a]
又
玉宇冝朱憂壺氷生晩凉深心念行暍清夜乆焚香
又
蠶宫罷採擷暴室獻朱黃翕呷霜紈動闌班綵縷長
又
六宫無事著嬉游百藥初成及早收菖歜還羞十二
節椿年自占入千秋
萬壽仍縈長命縷虛心不著赤靈符民間風俗疑當
共天上清髙定爾無
楊子江心㵼鏡龍波如細縠不搖風宫中驚捧秋天
[016-20b]
月長照人心助至公
皇太妃閣五首
曉起鐘猶凝朝回露欲乾逡巡下清蹕委曲問平安
又
壓蔗出寒漿𫾣氷簇畫堂人間正袢暑天上絶清凉
又
九夏清齋奉至尊消除癘疫去無痕太醫爭獻天師
艾瑞霧長縈堯母門
紈扇新裁氷雪餘清風不隔紵羅踈飛昇漫冩秦公
子榮謝應憐漢婕妤
[016-21a]
渺渺金河入禁坦漸臺雨過碧波翻共傳太液龍舟
穏不似南方兢渡喧
夫人閣四首
修厦欺晴日重簾度細風羣仙不煩促長在廣寒宫
又
尋芳空茂木鬪草得幽蘭歌舞纎絺健嬉游玉佩珊
又
新煑青筠稻米香旋抽獨蠒薄羅光剰堆雕爼添崖
蜜爭作輕衫薦壽觴
御溝遶殿細無聲飛灑彤墀曉氣清開到石榴花欲
[016-21b]
盡隂隂髙桞一彈鳴
次韻門下劉侍郎直宿寄蘇左丞
雷雨連年起卧龍穆然臺閣有清風一時畫諾雖云
舊此日都俞本自公松竹經霜俱不改塩梅共鼎固
非同一篇和東西府六律更成十二宫
次韻張耒學士病中二首
一卧憐君三十朝呼醫仍苦禁城遙靈根自逐新陽
發病枿從經野火燒勿燥未湏尋麯蘖囊空誰與典
絺蕉何時匹馬隨街皷睡起頻驚髀肉消
塵垢汙人朝復朝病中吟嘯夜方遙長空鴈過疑相
[016-22a]
荅虚幌螢飛坐恐燒稍覺新霜試松竹未應寒雨敗
梧蕉從來百鍊身如劒火㓕重磨未遽銷
次韻張君病起二首
肚年得疾勢能支不廢霜螯左手持漸喜一杯晋好
客未應五斗似當時口中舌在時聞句雪裏心安不
問師去卧淮陽從病守功名他日許君期
老去生經廢不行鏡中白髪見空驚觧將冲氣通枯
指易甚新陽發舊莖一悟少年難乆恃不妨多病却
長生文章繆忝推前軰服食從來亦強名
[016-22b]
欒城集卷第十六
[016-1a]
欒城後集巻第十六
兄除翰林承旨乞外任劄子四首
臣伏見兄軾近除翰林學士承旨兼侍讀以臣備位
執政不敢復居要職比雖受命仍奏乞候過坤成上
壽再乞外任伏念臣頓䝉誤恩擢居丞轄才微德薄
常有負乘致冦之憂但以遭逢聖明恩德深厚未之
所報不敢求去今者乃以忝冐之故㐲致兄軾逡廵
退避不敢安職於臣私情莫遑寧處况復兄軾才高
行備過臣逺甚不唯衆所共知抑亦聖鑒所亮兼臣
自䝉擢用今將半年雖日夜勉勵終無所補若使兄
[016-1b]
軾得安處侍從論恩講讀正其所長未必無補於聖
德也故臣以謂陛下只可使弟避兄不可使兄避弟
只可使不肖避賢不可使實避不肖區區愚懇竭盡
於此伏乞聖慈察臣深心除臣一郡上以全朝廷之
公道下以伸兄弟之私義臣不勝至願冐昧自陳取
進止
貼黃臣自聞兄軾相次到闕即欲上章避
位意謂恐渉援引兄軾之嫌今者竊觀朝
廷擢用兄軾首冠禁林經筵眷遇之意可
謂至重榮名厚禄亦云極矣雖愚無知豈
[016-2a]
復更有僥倖無厭之望臣以此不敢復避
小嫌令兄軾不安其職伏乞聖慈體察早
賜施行
第二
臣竊以君臣之間譬如父子中有所懐不當不盡臣
近以兄軾為臣備位省轄不敢安職援引故事力求
補外臣丙緣長少之義外量賢愚之分冐瀆聖聰欲
求一郡以厭公義今月十二日面被德音以臣與軾
旣非同官不須回避臣退而思念聖恩隆厚不以兄
弟並處要劇為嫌畧去形迹責之實效臣等雖復捐
[016-2b]
軀何以為報然而兄弟孤逺愚拙寡援前後進用皆
出聖适臣旣預聞國政兄復首冠侍從一家寵榮朝
臣未見其比若不知退避下則羣言可謂上則陰譴
可虞旣兄弟未可並退而臣自知才氣學術皆不如
兄是以自求引去意欲使軾稍安於位竭力圖報庶
幾有補於國而無害於家耳區區之誠非復矯飾伏
乞指揮檢㑹前奏早賜施行取進止
第三
臣沗備執政無補萬一而兄軾自外召還以臣故不
敢安處要近力求補外臣比以長少之宜能否之分
[016-3a]
再厯肝膽乞守郡自効以安私義皆面䝉聖訓不允
所請雖再三干冐巳不容誅而區區寸誠終不可巳
特以坤成在近臣子皆得上千萬歲壽况臣遭逢恩
寵倍常是以未敢復有所請欲俟過聖節卽伸前懇
伏乞聖慈特賜鑒察取進止
第四
臣伏以兄軾近自杭州召還為翰林學士承旨兼侍
讀以/軾臣備位政府避嫌請外臣亦再上章自陳以謂
朝廷若以長幼論之則當使弟避兄若以才否論之
則當使臣避軾事理至順意必見從而志淺言輕不
[016-3b]
䝉聽察兄軾近已䝉恩除知頻州雖聖恩深厚曲遂
其請而緣臣沗冐致之外徙不惟私意有所未順質
之公議尤曰非宜况臣供職以來於今半年雖勉強
自將而毫髮無補久妨賢路心自不遑欲乞聖慈諒
臣誠心非有矯飾特除臣一郡以安愚衷干冐宸嚴
不勝戰汗隕越之至取進止
舉王鞏乞外任劄子五首
臣伏見御史中丞鄭雍殿中侍御史楊畏言臣前任
中憲日舉王鞏不當臣伏自念臣昔薦鞏本緣方今
人物衰少惜其才有可採謂宜洗濯瑕疵稍加錄用
[016-4a]
朝廷因此過聽除鞏大藩臣雖無欺君之言終有輕
舉之罪人言不巳情實難安伏乞聖慈速正典刑以
弭羣議取進止
第二
臣昨以鄭雍楊畏言臣薦王鞏不當奏乞速正典刑
以弭羣議尋復見諫官虞策與臺官安鼎亦論此事
内虞策所言與鄭雍楊畏不甚相逺惟有安鼎謂臣
欺罔詐謬機械深巧不速譴責恐臣挾朋誕謾日滋
日橫信如鼎言則臣死有餘責有何面目尚在朝廷
今臣旣以舉官不當乞行朝典不敢復與鼎辨别曲
[016-4b]
直然鼎頃與趙君錫賈易等同搆飛語誣罔臣兄軾
以惡逆之罪嘗與君錫等同上殿奏對上頼聖鑒照
察知其挾情虛妄君錫與易卽時降黜惟鼎今在言
路是以盡力攻臣無所不至朝廷若不逐臣鼎必不
肯巳伏乞聖慈憫臣孤立無援早賜責降使鼎私意
得伸不復煩瀆聖聽則臣死生幸甚臣謹巳家居待
罪伏乞早賜施行取進止
貼黃臣本欲候二十二日奏事面陳家居
待罪之意但以鼎攻臣甚急若不早自引
避恐再以惡言見及伏乞聖慈體察
[016-5a]
第三
臣適䝉恩押赴起居奏事尋面奏以臺諌有言理合
回避乞除外任以安危迹䝉德音宣諭臺諌所言止
是舉官不當一事令臣且為朝廷安心供職臣仰服
聖恩察臣無他過惡便合祇稟訓詞不當再有陳請
然臣備位執政而舉非其人國有成法在臣則當奉
法以率衆於朝廷則不宜曲法以私臣况臣比年以
來再任言責每有論奏不敢觀望以此仇怨滿前孤
立寡援每一念此不寒而慄雖無人言自當引去今
羣言未巳其鋒可畏若不䝉聖恩諒臣此心許臣補
[016-5b]
外實恐横被攻擊立見顛隮臣巳不敢復入東府見
在天壽院聽候指揮伏乞聖慈愍臣窮迫早賜施行
臣無任祈天竢命激切屏營之至取進止
第四
臣今日伏䝉聖恩特降中使賜臣不允陳乞外任詔
書一道仍傳宣聖㫖令臣早赴省供職者孤危之迹
以外爲安保全之恩留而不遣仰荷眷奬惟知感位
然念臣兩任臺諫因縁言事仇怨甚多今輕舉之罪
雖䝉寛貸終恐難以自安伏乞聖慈察臣危懇檢㑹
前奏早賜開許再三干瀆天聽無任惶惧戰慄之至
[016-6a]
取進止
第五
臣今月二十五日伏䝉聖恩特降中使賜臣詔書仍
傳聖旨令臣赴省供職愚直寡助朝多仇怨尋具劄
子復申前請臣之愚意非止欲求安身蓋將稍息煩
言免致上瀆天聽俯伏竢命今巳三日未聞報可憂
懼實深尚冀聖慈察其孤慄畏人之心恕其再三冐
聞之罪檢㑹累奏早賜施行則臣死生幸甚取進止
乞賜張宣徽謚劄子一首
臣伏見故宣徽南院使太子太保贈司空張方平始
[016-6b]
以博學高文名冠多士終以中立不倚望重累朝練
達政體不/言虛發遭遇聖明眷禮隆異每用其輒言效
見當世其所不用皆有驗於後當熙寧變法之際與
大臣議論不合引就外補年方七十懇請致仕杜門
不出十有餘年觀其始終動合典禮有古人大節然
性本渾朴不近名譽臨終戒其子孫不許請謚立碑
士大夫聞之莫不嘆息臣昔少年識方平於成都一
見以忠義相勉其後兩從奏辟分兼師友竊以謂約
身殺禮雖人臣執謙之美而誄行易名本人君追逺
之義况自方平之亡臣親聞德音許其忠直竊見故
[016-7a]
事臣寮之家有不乞謚者皆因奏請特詔禮官定議
以示褒勸伏乞聖慈以臣此奏降付太常寺於其家
取索行狀依例施行取進止
貼黃本朝翰林侍讀學士承旨兵部侍郎兼
秘書監贈太子太師楊徽之翰林學士承旨
工部尚書宋祁此二人身亡皆不請謚其後
參知政事宋綬為徽之請謚曰文莊翰林學
士承旨張方平為祁請謚曰景文伏乞付有
司檢㑹施行
立皇后制書劄子一首
[016-7b]
臣昨日躬聽制書伏承太皇太后陛下帝陛下奉承/上皇帝云皇
訓/慈公選賢淑下逮側微明建中宮以助内治羣臣在
位無不忻歡臣每因進見備聞德音知采擇之艱前
後經涉二歲所訪何止百家逮兹成命聖心勤止臣
今日偶以在告不獲隨衆面致懇誠不勝區區激切
惶恐之至
論黃河軟堰劄子一首狀附/申三省
臣今月八日以式假不預進呈公事竊見三省同奉
聖旨比流軟堰依都水監所奏候下手日先將檢計
到功料奏取指揮竊緣臣從來都堂聚議常以謂軟
[016-8a]
堰不可施於北流利害甚明蓋東流本人力所開闊
止百餘步冬月河流斷絶故軟堰可為今北流旣是
大河正溜比之東流何止數倍見今河水行流不絶
軟堰何由能立蓋水官之意欲以軟堰為名實作硬
堰陰為回河之計耳朝廷旣巳覺其意則軟堰之請
不宜復從昨巳於正月二十八日面奏大畧以謂昔
先帝因河決導之北流巳得水性惟隄防未立每歲
不免決溢之患盖小小決溢是黃河常事本不為大
害而數年前朝廷議欲回河王孝先吳安持等因此
橫生河事昔北京以南黃河西岸有闞村等三河門
[016-8b]
遇河水決溢卽開此三門放水西行空地至北京之
北却合入大河故北京坐聚無大危急只自建議回
河先塞此三門又於西隄作鋸牙馬頭約水東流直
過北京之上故北京連年告急緣此水勢卧東故去
年東流遂多於昔由此言之分流之説非徒無利實
亦有害也何者每年秋水泛漲分入兩流一時之間
稍免決溢此分水之利也河水重濁緩卽生淤旣分
為二不得不緩故今日北流巳見淤塞此分水之害
也然將來漲水之後河流東北蓋未可知臣等昨問
吳安持安持亦言去年河水自東安知今年河水不
[016-9a]
自北太皇太后宣諭曰水官尚如此言餘人更安敢
保臣又奏曰昨來安持等因河流稍東乞於東流添
埽五七緷稱此機㑹不可少緩臣等恐安持意欲因
此指揮多添埽緷壅遏北流不為穩便卽乞指揮所
增埽不得過元乞數然時方河水埽緷皆不到地所
稱機㑹悉是妄言安持等旣未得如意卽又奏乞此
流河門只留一百五十步蓋北流河門本闊三百餘
步今若塞其太半河流旣未可保其不北若使所塞
堅壯不可動搖則漲水咽怒必為上流之患京師以
來皆未免憂也若所塞浮虛漲水一至隨流蕩去人
[016-9b]
工物料無慮數百萬頃刻而盡民之膏血深可痛惜
然臣愚意亦非敢便謂河水必北而不東也但欲候
今年夏秋漲水之來徐觀河勢所向水若全東則北
流不塞自當淤斷水若復北則北河如舊自可容納
朝廷作事務在萬全若行險儌倖萬一成功此則水
官之意臣不敢從也安持等旣見前計不行則又要
橫截北流以爲軟堰見今北流稍緩安持等矣恐因
此生淤故立此堰然却因作堰欲盡留使臣人工物
料積漸增卑撩淺即是用河上諸埽人力般土塡河
數月之後積土成山不與知見今河淤孰爲多少名
[016-10a]
欲分水實是回河決不可許臣欲乞先令安持等結
罪保明河流所向及土堰若成有無填塞河道致將
來之患然後遣使按行具可否利害太皇太后曰水
官猶不能保河之東北時暫遣使又安能知且可重
别商量臣奏曰臣迫於異同之論故乞遣官若出自
聖斷只朝廷商量亦無不可太皇太后又曰縱令水
官結罪待其敗事然後施行於事何補臣奏曰誠如
聖旨昔修六塔河先責李仲昌狀其功不成隨即責
降此是富弼等當時謬政不足復用今來聖旨極為
允當臣退復思之嘗聞頃歲北流河門闊十餘里水
[016-10b]
面闊七八里今來河門止闊三百餘步蓋水官數年
以來堙塞大河一至於此使洪流不安誰任其咎又
東流河門止闊百餘步每年漲水東行巳有滿溢之
懼今復欲併入北流理難包畜遂指揮中書工房令
作畫一問都水監至今未有回報朝廷欲作軟堰當
候問得此二事委無妨礙有實及臣等看詳實有利
無害乃可施行若不待報遽降依奏指揮必恐有悞
國事雖云先具功料奏取指揮然巳令依奏下手則
是邪説巳行必致驚動叅聽且貽後患伏乞聖慈特
賜詳察降此議付三省所有八日指揮乞未行下俟
[016-11a]
臣叅假商量取旨河事至重措置不當一方生靈被
害非細臣時暫在告心有所見不敢黙巳干冐天威
甘俟誅譴取進止
工房畫
一勘㑹北流元祐二年河門元闊幾里水面闊幾
里逐年開排直至去年只闊三百二十步有
何緣故
一勘㑹東流河門見今闊幾步每年漲水東出水
面南北闊幾里南面有無隄岸北京順水隄
不没者幾尺今來北流若果淤斷將來漲水
[016-11b]
東行係併合北流多少分數有無包畜不
盡
貼黃看詳軟堰之義吳安持等本只是奏乞
令外丞司相度北流水勢如更有減落卽令
用軟堰權閉元未敢便乞下手今朝廷指揮
更不相度便令下手卽依奏之言深為未當
兼將來敗事安持等得以歸過朝廷尤為不
便臣忝預執政只合每事反覆商量不當獨
入文字只為此命一行臣自度參假之後必
不敢不爭巳行之命顯異同之迹非所以示
[016-12a]
天下故須至密入此疏仍巳一面密申三省
乞未施行
論軟堰申三省狀
右轍今月八日以式假不預進呈公事竊見中書省
錄黃北流軟堰事三省同奉聖旨依都水監北外都
水丞司所奏候下手日先將檢計到功料奏取指揮
竊緣轍從來於都堂商量以謂軟堰不可施於北流
利害甚明兼曾於正月二十八日面奏䝉聖旨令别
其商議聞奏今來八日指揮愚意實未以為然况轍
時暫在告心知不便難以緘黙巳别具論奏謹具申
[016-12b]
三省所有八日指揮乞未行下工部俟參假日更别
商量取旨謹狀
論御試策題劄子二首
臣伏見御試策題厯詆近歲行事有欲復熙寧元豐
故事之意臣備位執政不敢不言然臣竊料陛下本
無此心其必有人妄意陛下牽於父子之恩不復深
究是非逺慮安危故勸陛下復行此事此所謂小人
之愛君取快於一時非忠臣之愛君以安社稷爲悦
者也臣竊觀神宗皇帝以天縱之才行大有爲之志
其所設施度越前古蓋有百世而不可變者矣臣請
[016-13a]
為陛下指陳其畧先帝在位近二十年而終身不受
尊號裁損宗室恩止袒免減朝廷無窮之費出賣坊
場顧募衙前免民間破家之患罷黜諸科誦數之學
訓練諸將慵惰之兵置寄祿之官復六曹之舊嚴重
祿之法禁交謁之私行淺攻之策以折西戎之狂收
六色之錢以寛雜役之困其微至於設扺當賣熟藥
凡如此類皆先帝之聖謨睿筭有利無害而元祐以
來上下奉行未嘗失墜者也至如其他事有失當何
世無之父作之於前而子救之於後前後相濟此則
聖人之孝也昔漢武帝外事四夷内興宮室財賦匱
[016-13b]
竭於是修鹽鐡榷酤平凖均輸之政民不堪命幾至
大亂昭帝委任霍光罷去煩苛漢室乃定光武顯宗
以察為明以䜟決事上下恐懼人懐不安章帝卽位
深鑒其失代之以寛豈弟之政後世稱焉及我本朝
真宗皇帝右文偃革號稱太平而羣臣因其極盛為
天書之説章獻明肅太后臨御覧大臣之議藏書梓
宮以泯其迹及仁宗聽政亦絶口不言天下至今韙
之英宗皇帝自藩邸入繼大臣過許創僕廟之議朝
廷為之洶洶者數年及先帝嗣位或請復舉其事寢
而不答遂以安靖夫以漢昭章之賢與吾仁宗神宗
[016-14a]
之聖豈其薄於孝敬而輕事變易也哉蓋事有不可
不以廟社爲重故也是以子孫旣獲孝敬之實而父
祖不失聖明之稱此眞明君之所務不可與流俗議
也臣不勝區區願陛下反覆臣言愼勿輕事改易若
輕變九年巳行之事擢任累歲不用之人人懷私忿
而以先帝爲詞則大事去矣臣不勝憂國之心冐犯
天威甘俟譴責取進止
第二
臣近以御試策題有欲復熈寧元豐故事之意尋具
劄子論先帝所行善政見今遵行者自巳非一其間
[016-14b]
事有過差元祐以來隨宜修改以安天下者正是子
孫孝敬之義未審陛下以臣言為然否然臣竊觀自
陛下親政於今巳是半年臣等日侍淸光若聖意誠
謂先帝舊政有不合改更自當宣喻臣等令商議措
置今自宰臣以下未嘗畧聞此言而忽因策問進士
宣露密旨中外聞者莫不驚怪譬如家人父兄欲有
所為子弟有不預知而亟與行路謀之可乎臣聞兩
喜必有溢美之言兩怒必有溢惡之言喜怒不忘於
心而以議天下之政必有過甚而不平者朝廷雖有
今昔之異其實一家欲有所為當愛惜事體豈可如
[016-15a]
仇讎之相及惟患不速也哉頃其元祐初初議改更
亦未免此病故役法一事隨改隨復數年而後稍定
臣於此時初為諌官後為御史每言差役不可盡行
而河流不可强遏上下顧望終不盡從陛下以此察
之臣非私元祐之政也蓋知事出忽遽則民受其病
耳議者誠謂元豐之事有可復行而元祐之政有所
未便臣願陛下明詔臣等公共商議見其可而後行
審其失而後罷深以生民社稷為意勿為此怱怱則
天下之幸也取進止
貼黃臣竊見章惇昔任樞密使與司馬光爭
[016-15b]
論役法其言有曰免役之法利害相雜又曰
見行役法今日自合改更又曰自行免役所
遣使者不能體先帝愛民之意差役舊害雖
巳盡去而免役新害隨而復生今日正是更
張修完之時又曰凡改更政事固有不可緩
者有可以緩者如京東西保馬緩一日則民
間有一日之害此不可緩者也如後法歲月
之間改更了當誠不為緩陛下謂悖豈欲破
壊元豐故事者哉而言猶若此則元祐改更
誠不為過矣
[016-16a]
待罪劄子一首
臣以愚拙特䝉聖恩擢用不次備位政府巳及三年
報效不聞負乘為罪前後累致煩言瀆天聽孤危之
迹寢食不遑秖自去秋以來紛紜少止欲祈天請命
力求補外適以東朝變故不敢自陳今者偶因政事
懐有所見輒欲傾盡以報知遇而天資闇冥不達機
務論事失當冐犯天威不敢自安謹巳遷入觀音院
待罪伏乞聖慈察臣久欲退避以免素餐之譏憐臣
不識忌諱出於至愚之性少寛刑誅特賜屏逐以允
公議臣無任瞻天瀝懇戰懼殞越之至取進止
[016-16b]
欒城後集巻第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