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1a]
欽定四庫全書
御覽經史講義卷二十六
周禮
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賔興之一曰六徳知仁
聖義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三曰六藝禮樂
射御書數
檢討臣/廖鴻章
臣/謹按育才造士之法莫備於周而此則教之行
[063-1b]
於鄉者司徒主六鄉故以鄉三物教鄉内之萬民
至於三物教成而舉賢者能者以禮禮賔之則俟
之三年大比而鄉大夫之職也徳先於行者得之
於心而後能措之於行也藝次於徳行者本末輕
重之分先後之序也記曰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
學為先又曰凡語於郊者必取賢斂才焉或以徳
進或以事舉或以言揚曲藝皆誓之以待又語盖
造就人才人主之所首重而取人之道未有不於
[063-2a]
根夲之地求之而僅取其枝葉者六徳六行六藝
之教雖行之於鄉學然觀於師氏保氏之文則所
以教國子者亦未嘗舎是而别有他術也師氏以
三徳教國子曰至徳以為道夲敏徳以為行夲孝
徳以知逆惡教三行曰孝行以親父母友行以尊
賢良順行以事師長夫至徳即知仁聖義忠和之
徳也徳修而後行道之基以立敏徳鄭註引書惟
學遜志務時敏釋之朱子所謂蓄徳廣業之事也
[063-2b]
勤於六藝之學學明而後可以見諸躬行至于人
之行莫大于孝言孝徳則諸行胥統之矣而三行
之教顧與六行不同者居鄉則重睦婣任恤國子
則以親師取友為先義固各有當也行篤自可以
息悖逆之萌三徳三行其不異于鄉三物之為教
也明矣若保氏所謂養國子以道而教之六藝者
盖道之與藝精粗同原五禮六樂五射五御六書
九數皆至理所存故經文每徳行道藝並稱教以
[063-3a]
藝正教以道也又如大司樂以樂徳教國子曰中
和祇庸孝友夫知仁聖義必以中和為至中和即
至徳也孝友即孝徳也學者之心貴乎敬而有常
則祇庸即敏徳也此與師氏保氏之教無以異亦
與大司徒三物之教無以異也成周之教之行于
鄉國者豈不同條而共貫哉夫賢才國之夲也國
學之士又由鄉學而升者也敎化之行非自近無
以及逺而欲養其材于大成必先端其趨于始事
[063-3b]
鄉舉里選之法在後世或所難行而教之之具或
亡其實㣲特徳行無取即藝亦無足觀記曰君子
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亦惟務其所以教之之
實而已矣
[063-4a]
周禮
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賔興之一曰六徳知仁聖義忠
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三曰六藝禮樂射御書
數
監察御史臣/趙青藜
鄭氏康成曰知明於事仁愛人以及物聖通而先
識義能斷時宜忠言以中心和不剛不柔善於父
母為孝善於兄弟為友睦親於九族婣親於外親
[063-4b]
任信於友道恤振憂貧者
賈氏公彦曰按保氏掌養國子以道教之六藝一
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書
六曰九數彼注云五禮吉凶賔軍嘉六樂雲門大
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五射白矢参連剡注襄尺
井儀五御鳴和鑾逐水曲過軍表舞交衢逐禽左
六書象形㑹意轉注指事假借諧聲九數方田粟
米差分少廣商功均輸方程嬴不足旁要彼注又
[063-5a]
云今有重差夕桀句股
臣/謹按治化之成在人才人才之盛在教育不有
以教育之於前而思得人以理是楩楠杞梓不植
於山騄駬驊騮不畜於廐雖使伯樂匠石過而顧
之亦孰從求之又孰從空之故教不可以不亟也
孔子曰唐虞之際於斯為盛言周才之逺紹中天
而夏與商不及也論者謂文武為君周召為相禮
明樂偹休和之氣藴於人心發乎謡俗播為聲詩
[063-5b]
而周南兔罝之什至以赳赳武夫上備公侯干城
之選未已也夫且歌好仇詠腹心郁郁乎文哉抑
知希其光者沃其膏繁其枝者培其根蓋其教之
也必以實勝焉周禮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民而
賔興之賔謂以飲酒之禮賔之是下所觀而化也
興猶舉也是上所拜而受登於天府者也乃其操
以為教術者初不出乎三物之外凡以實勝焉爾
三物之目一曰六徳所以厚其源二曰六行所以
[063-6a]
端其體三曰六藝所以鍊其能而要徳之終曰和
所以騐其養居行之先曰孝所以葆其天冠藝之
首曰禮樂所以歸於道司徒頒之鄉大夫受之師
非是無以教弟子非是無以學規模素定率由罔
倦而道徳於是乎一風俗於是乎同雖其書之閭
胥者敬敏任恤而已書之族師者孝弟睦婣有學
而己徳不必全行不必備而其崇實以黜華則觀
於閭胥族師之書而益信西漢去周未逺恵帝有
[063-6b]
孝弟力田之科而文帝舉孝㢘武帝䇿賢良其法
猶為近古至東漢順帝課諸生以章句試文吏以
箋奏而士駸以華矣沿及两晋踵而日甚洎乎唐
宋未能盡革雖有願治之主思以復古而上求以
實下應以名擷秀摛華爭事進取曰吾以博人間
富若貴與一切功名才望也誰復退自省察其所
為徳行道藝者果何如哉故其時自好之士憂其
實之漓也多從而歎惜之韓愈曰禮部所取類於
[063-7a]
俳優之詞令人忸怩不寜楊時曰文字自售古人
必不如此而朱子并謂科目之設徒銷天下英雄
之氣宋神宗擢司馬光為學士光辭曰臣不能四
六神宗曰卿既學進士取髙第賦亦四六也以誥
勅授光光不得已受之此數人者其平居立身行
己皆有夲末涖官任事亦復卓有可紀而其見於
言詞論說者乃如此則世之所以重士與士之所
以自重固有在矣夫三代以下教不命於天子而
[063-7b]
徒以任之其父兄所恃以轉移士習者亦第以取
舎决從違耳未有上作而下不應者也玉之在璞
也惟其所琢泥之在鈞也惟其所鑄是以君子務
實勝而雖謂卷阿鳴鳯棫樸薪槱一代人才之盛
皆原夲於三物之賔興焉可也若夫司徒地官而
教民之事屬焉固即虞廷命契之意抑以見逸居
飽煖未足諴我萬民而期㑹簿書未足藉手以謝
安擾邦國之責也是又周禮㣲㫖也夫
[063-8a]
周禮
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賔興之
監察御史臣/劉方藹
朱子曰古者學校選舉之法始於鄉黨而達於國
都教之以徳行道藝而興其賢者能者盖其所以
居之者無異䖏所以官之者無異術所以取之者
無異路是以士有定志而無外慕三代之教藝為
最下然皆有實用而不可闕其為法制之密又足
[063-8b]
以為治心養氣之助而進於道徳之歸此古之為
法所以能成人材而厚風俗濟世務而興太平也
臣/謹按古者學校之教其夲則五性其末則六藝
其具則易象詩書其人則大司徒鄉大夫州長黨
正族師閭胥比長是故一學校也人材出其中風
俗出其中政理出其中選舉出其中道統治統以
此而尊國夲國勢以此而立則學校之繫乎天下
國家為至大而要以一誠為根夲蓋三物者原出
[063-9a]
於萬民之性分所固有職分所當為六徳一實徳
也六行一實行也六藝一實用也由鄉而州而黨
而族而閭而比其屬民讀法也或以正月或以四
時孟月或以每月朔日其書以待攷也或書其孝
弟睦婣有學者或書其任恤者即一鄉以及六鄉
六遂遍乎天下而放之而皆準所教之地有逺近
人有衆寡官有尊卑事有繁簡法有詳略而教無
不備之物誠不肯以茍且待人也取無或遺之長
[063-9b]
又不欲以純備苛人也聖天子重念此三物者天
下人材非此不成天下風俗非此不厚天下世務
非此不濟天下太平非此不興至誠懇摯以身教
於上而大司徒鄉大夫以下典教之官日贊贊日
孜孜莫不各輸其誠心以教所屬之民如父教子
如兄教弟勤勤懇懇惟恐徳行道藝之無所於成
而在受教之民莫不相與感孚乎誠而各動於性
情所不容己亹亹焉修其徳敦其行習其藝或徳
[063-10a]
成而上或藝成而下或行成而先或事成而後以
待取於嵗終而待舉於三年三年内既别勤惰得
失以馭分教之官三年外乃别賢能髙下以奬受
教之民是聖天子能操斯民義理之命以勝上天
氣數之命而使天下民生之氣禀悉變化於教思
學問上以誠為教下以誠為學合朝野上下而以
一誠相灌輸是以六徳皆實徳六行皆實行六藝
皆實用而所為綱紀乎萬民鼓舞以賔興考校以
[063-10b]
三年而循環不已以興太平於無窮者實根柢於
聖天子敬教勸學至誠無息之一心也然則三物
之教賔興之典皆為治具而治夲則在一誠孟子
謂徒法不能以自行程子謂必有關雎麟趾之意
然後可行周官之法度荀卿謂有治人無治法是
皆孔子所謂其人存則其政舉之意也夫
[063-11a]
周禮
遂人掌邦之野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
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
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于畿
編修臣/官獻瑶
鄭氏康成曰遂溝洫澮皆所以通水于川也遂廣
深各二尺溝倍之洫倍溝澮廣二尋深二仭徑畛
涂道路皆所以通車徒于國都也徑容牛馬畛容
[063-11b]
大車涂容乗車一軌道容二軌路容三軌
稻人掌稼下地以瀦畜水以防止水以溝蕩水以遂
均水以列舎水以澮寫水以渉揚其芟作田
鄭氏康成曰瀦者畜流水之波也防瀦旁隄也遂
田首受水小溝也列田之畦㽟也澮田尾去水大
溝也作猶治也開遂舎水于列中因渉之揚去前
年所芟之草而治田種稻
臣/謹按周官溝澮之法先王所為用人之力以盡
[063-12a]
地之利任土之宜而補救乎天時之偏者也而既
有遂人職復有稻人職者遂人所掌旱田之法也
稻人所掌水田之法也顧成周之時遂人之法最
詳其為利最溥彼稻人之職苐以佐遂人所不逮
而已自周以後稻人之法浸偹其為利亦浸廣而
遂人之政竟輟而不講此三代之民常有餘而三
代以後之民常不足其大端多由于此為治者不
可不盡心乎此也何以明其然也周官職方所掌
[063-12b]
之州有九其地之宜稻者惟荆揚二州耳其餘諸
州皆宜黍稷菽麥者為多自遂人之政修而此宜
黍稷菽麥之土旱常不至于乾水常不至于溢地
廣而所入豐則耕三餘一耕九餘三勢所必至彼
稻人之所掌者惟區區下隰之地而已故曰苐以
佐遂人所不逮而法最詳利最溥者莫遂人若也
秦漢以還阡陌興井田廢而五溝五涂之法亦從
而廢矣迺稻人職所謂蓄水之瀦止水之防蕩水
[063-13a]
之溝舎水之列寫水之澮行于東南者則未嘗廢
也豈惟不廢而已方且漸詳漸偹漸闢漸廣而嵗
之所入亦漸多曩之財賦盛于西北者今且轉而
之東南矣東南之水田既饒于是言水利者又將
以東南之法行之于西北如班固溝洫志所載有
鄭國渠龍首渠白公渠其溉田或至五千頃或至
萬餘頃皆古稻人之遺法也然同是法也有行之
而利者有行之而利害半者有行之未獲其利而
[063-13b]
但受其害者行之而利必其為可稼之下地而其
土性又宜于秔稻也行之而利害半必其地勢雖
下而泉源之遷徙靡常或土性疏而不宜乎秔稻
也行之未𫉬其利而但受其害必其土不宜乎秔
稻且去水源逺其為防不因水勢為溝又不因乎
地勢也夫南北異方髙下異勢燥濕異性故旱田
之不可為水猶水田之不可為旱也今必欲以荆
揚之物産遍植之雍冀是苐知言水利而不知因
[063-14a]
地之利以為利也且果行遂人溝洫之法則西北
旱田其利亦何减於東南何則西北諸州其地之
廣輪既數倍於東南且榖之種類繁多有宜五種
者有宜四種者有宜三種者周原膴膴土脈厚而
水源深其肥沃比東南之塗泥又奚啻倍焉所患
者惟水與旱耳溝洫修而水旱有偹則西北諸州
嵗之所入非徒不减于東南且什伯而無算矣或
疑井田既廢欲復遂人之法勢有所不行是又不
[063-14b]
然夫善復古者亦師其意而已矣觀周禮遂人之
法原與稻人之法不同盖稻田不可一日無水故
以瀦畜之以防止之以遂均之矣又必以列舎之
而後以澮寫之焉旱田則潦之為患者十之六七
旱之為患者十之二三故遂人五溝之大小不同
其實皆溝也揆先王為溝洫之夲意苐欲使水多
之年水行溝中而不泛水少之年又可畜溝中之
水以滋田耳今苐相其地之下者以為行水之區
[063-15a]
又相其地之最下者以為畜水之所疎其節而濶
其目不用盡復古溝洫之制而已獲溝洫之利矣
然此非可以旦夕期也又非一二人可以集事也
其道在以治地之法責成有地治之官盖今之邑
令州牧即古鄉遂之吏也三年大比課其事之成
否果有明效者大吏以聞或加秩或賜金而毋易
其任其未效者亦且課督之以觀其後果無狀乃
斥去之其工程尤大者官為民治之其小者則勸
[063-15b]
民自治如此則吏思効忠何患不可與圖事民争
騖利何患不可以慮始哉夫今之為吏者多置西
北溝洫之政于不講其講溝洫者又苐知有稻人
之法而不知有遂人之法臣/故因周官而推論之
如此云
[063-16a]
周禮
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
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
上有路以達于畿
編修臣/趙青藜
鄭康成注曰遂溝洫澮皆所以通水于川也遂廣
深各二尺溝倍之洫倍溝澮廣二尋深二仭徑畛
涂道路皆所以通車徒于國都也徑容牛馬畛容
[063-16b]
大車涂容乗車一軌道容二軌路容三軌都之野
涂與環涂同可也
臣/謹按遂溝洫澮川聖人之所以備天時盡地利
以奠民居而為功于萬世者也畫野經土肇自黄
帝至成周最為詳密周之興在西北西北地多廣
平非若東南髙下相錯故東南水利半由天造而
西北盡闗人力溝洫之制不容以己也其後壊于
魯隳于秦亦非一日之積矣漢唐宋儒者每言復
[063-17a]
井田其論誠為難通然以井田之難而并置溝洫
可乎夫溝洫之制不定屬井田也鄭康成注匠人
曰此畿内之采地制井田異于鄉遂及公邑朱子
曰溝洫以十為數井田以九為數鄭氏注分作兩
項却是是則鄉遂之田不必畫井而遂溝洫澮川
既著于匠人又著于遂人者非以其制之盡善而
無以復易歟匠人言溝洫有廣深之尋尺而此但
辨夫家之衆寡别徑路之大小意固謂路下即溝
[063-17b]
溝下即田惟導之流行而不必拘其深廣且即其
閒暇而相與脩除則以一夫治徑遂力無不足積
之合萬夫以治路川又豈有不足者而蘇洵謂非
數百年之乆不能此皆狃已成之局而憚于作始
之辭也憚于作始而溝洫不治則天時無由偹地
利無由盡民居無由奠矣臣/竊計天時之行以十
嵗為率其間水旱不過一二年誠使旱有所蓄水
有所洩則嵗得八九熟也乃以其耕餘救其水旱
[063-18a]
而亦不為無偹是可嵗嵗熟也若夫地利之不盡
豈惟荒蕪之謂哉臣/習見東南之田一畆所入其
上者可得粟三四石最下亦不減一石西北田所
入其上僅足當東南之下地利可謂盡歟夫荒蕪
而不治驅民力以墾之可耳治之而利未盡將終
無盡時矣甚可惜也是以溝洫之制宜行於西北
而其效之最著者于以定民之居以安所止而作
息有常業俯仰多餘樂出入相親睦且以水佐耕
[063-18b]
者豐得以省挽運之勞以水助守者固有以限戎
馬之足昔人論之矣而臣/以為河水之漫溢亦可
因以無虞夫西北河患秋汛為大所以然者西北
之雨多在夏秋其滂沱無所歸必泛濫而并納於
河河不能容而隄將失固非特其天氣使然也溝
洫治而髙平之地皆成沃壤沃壤之區皆能容水
即皆代河為消納而汛可遞减大禹自言其治水
之功而曰濬畎澮距川者此爾然秦魯之君卒壊
[063-19a]
聖人之制者何也盖其時徒知富國欲加賦于民
而惡無由因以其所開之阡陌授之曰吾予爾田
爾輸吾賦民即有水旱而國固已獨富也聖人不
忍忘其民故寜棄其地以為溝洫而正供不妨其
儉飽煖必欲其遂究之嵗不為灾而戸日以増民
無失所而情日以結既富方榖禮讓可興和氣致
祥所得孰多臣/故曰此萬世之業也
[063-20a]
周禮
倉人掌粟入之藏辨九榖之物以待邦用若榖不足
則止餘灋用有餘則藏之以待凶而頒之
監察御史臣/葛徳潤
臣/謹按君以養民為夲人君之所以儲財積粟凡
以為民而已故既有廪人以掌九榖之數又有倉
人以辨九榖之物掌者司入辨者司出無非酌盈
劑虚留有餘以為民也夫九榖皆藏而曰掌粟入
[063-20b]
之藏者一嵗所收惟粟為多而又可乆故舉粟以
槩其餘也榖之品各殊邦之用亦異辨其物以待
用則精粗各有所宜而邦無不給之用矣其曰榖
不足則止餘灋用者盖灋式所用有雖不足不可
以己者有待有餘然後用者所謂止餘灋用則是
待有餘而後用者此時皆可减省也其曰有餘則
藏之以待凶而頒之者豐年則斂之非斂之以為
己利也收民之有餘以備他日之不足凶年則散
[063-21a]
之非散之以為己惠也濟民之不足而發前日之
有餘積而能散無非充裕民之仁政也臣/於是知
積貯者信天下之大命茍儲蓄多而偹先預則何
為而不成雖三代之制逺而難復而師其意以行
之莫如常平之可乆苐古人所儲凡以九榖而後
世則或限以三四品是以斂之于民者専而聚之
于官者恒不廣夫江南止于一稻而江以北則有
粟有麥有豆西北之地雜糧尤夥惟當豐收之年
[063-21b]
不拘何色米榖相其賤者廣謀收糴而酌増其價
以益農所收諸榖各貯一倉騐市所少而發之使
人適足價平即止此外或借耔種或給官糧先其
易腐者随地随時通融分散而留其米榖之耐乆
者以為儲蓄之偹此則收自優戸穰嵗之有餘散
于貧人凶年之不足不使富家大賈挟輕資藴重
積乗時所急十倍其利以侵奪于吾民斯則恊于
大易裒多益寡稱物平施之義符于遺人郷里委
[063-22a]
積恤民囏阨之法繼取陳食農之羙而得月令振
乏之宜豈非有偹無患裕民足食之常經哉若夫
課農桑禁游惰興陂池之利修疆里之功使民餘
一餘三而自無不足之慮則又有在于積榖偹用
之先者矣
[063-23a]
周禮
大師教六詩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
編修臣/楊述曾
鄭康成曰風言聖賢治道之遺化賦之言鋪鋪陳
政教比取比類以言之興取善事以喻勸之雅正
也言正者以為後世法頌之言誦也容也誦徳廣
以羙之
朱子曰風雅頌者聲樂部分之名也賦比興所以
[063-23b]
製作風雅頌之體也衆作雖多而聲音之節製作
之體不外乎此故大師之教國子以是六者三經
而三緯之
臣/謹按虞書詩言志歌永言詩序詩者志之所之
在心為志發言為詩臣/竊彚其義而繹之人生而
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情動於中而
哀樂之心感言形於外而歌咏之聲發詩之所由
作也詩既作矣聲音之節不同製作之體亦不一
[063-24a]
於是風雅頌以經之聲之所以成文也賦比興以
緯之文之所以成章也且夫詩之為道其理本乎
天地其用管乎人情雷之動風之偃皆詩之象而
體未著蕢之桴土之鼔皆詩之用而文未彰自唐
虞始肇其端至成周乃極其盛觀風問俗上有採
詩之官論徳陳功下有頌聲之作羙刺諷喻有其
文琴瑟壎箎有其噐詩之用於是備矣乃六詩之
教則掌於成均其故何哉蓋詩之感人最深其為
[063-24b]
教柔而易入故成均之法先之中和祇庸孝友以
端其夲繼之興道諷誦言語以習其辭由是肄之
以風雅頌導之以賦比興使之抑揚咏嘆以盡其
情優游漸漬以求其趣乆之而感發懲創之心油
然而自生鼔舞動盪之機從容而自得其功非旦
夕之所奏其效非法禁之可幾此虞廷教胄所以
領於典樂之官周代成均所以掌於司樂之職其
揆一也後世詩之教不明詩之學亦寖失經師學
[063-25a]
生溺於章句訓詁以言詩而興觀群怨之㫖晦文
人才士托於風雲月露以名詩而温柔敦厚之道
衰其或𣺌聞淺識之徒則以詩有别才非由學問
抑或泥古拘墟之士又以詩可不為無關理道是
二說者將使空踈者敢於逞辭弇陋者假之藏拙
豈知漢魏以来揚風扢雅之作斷非不學之所能
程朱大儒玩物適情之咏何嘗非至道之所寓哉
善乎孔頴達之言曰詩理之先同乎開闢詩迹所
[063-25b]
用隨運而移今之詩不必皆古之詩古之教無不
可通於今之教關雎鹿鳴文王清廟此崑岷之導
源樂府歌行古詩近體此江河之𣲖别欲溯其源
先循其委唐宋之體裁皆可為篇章之法式乃帖
括之家丹鉛卒業不觧風騷操觚之士南北殊音
莫諧競病夫詩夲性情亦兼聲律聲律既乖性情
亦不可見臣/竊以為學詩者當先嚴其聲律則五
七言為之宗欲自理其性情則三百篇為之夲故
[063-26a]
曰今之詩不必皆古之詩也古者十三誦詩豫於
小學之時樂正夏教以詩習於大成之日虞周以
詩教士而董之樂官唐宋以詩取士而行之大比
倣虞周之意以通於唐宋之制則學校之試不妨
参用詩篇經藝之餘亦可兼觀音韻故曰古之教
無不可通於今之教也抑臣/聞之詩者所以導揚
盛羙興起教化虞之君臣際明良而作歌周之成
王致太平而興頌方今和氣翔洽文徳誕敷誠使
[063-26b]
子衿之列樂志絃歌佔畢之儒别裁風雅將見潤
色鴻業鼔吹休明彬彬乎嫓羙虞周豈不盛哉
[063-27a]
周禮
籥章掌土鼓豳籥中春晝擊土鼓龡豳詩以逆暑中
秋夜迎寒亦如之凡國祈年於田祖龡豳雅擊土鼔
以樂田畯國祭蜡則龡豳頌擊土鼔以息老物
監察御史臣/趙青藜
臣/謹按鄭康成觧豳詩即豳風七月篇朱子已然
其說觧豳雅豳頌亦即七月一篇而三分其說以
當之朱子以為無是理也因疑楚茨信南山甫田
[063-27b]
大田四篇為豳雅思文臣工成王豐年載芟良耜
六篇為豳頌其說見於大田良耜篇末集傳而意
與鄭氏異夫七月一詩仰觀星辰俯察時物用逆
寒暑義固昭已若豳雅豳頌古無明文而夫子刪
訂又未嘗明掲其㫖鄭氏雖去古未逺欲以經文
之所謂風者即指之為雅為頌義誠難安今觀楚
茨信南山諸篇其中如以御田祖以祈甘雨饁彼
南畆田畯至喜洵與祈年之文相應思文臣工諸
[063-28a]
篇其中如烝畀祖妣以洽百禮有飶其香有椒其
馨亦與息老之文相符而其餘則不必盡合故朱
子亦疑之謂未知其是否也兼採衆說著之集傳
者一謂夲有是詩而闕之一謂但以七月全篇隨
事而變其音節以為風雅頌究乃自伸其說曰雅
頌之中凡為農事而作者皆可冠以豳號此誠深
有得於周公制禮之夲而凡周之所以立國以期
於上下交勉君民相親繼繼繩繩重熈累洽者胥
[063-28b]
於此而窺其全矣夫周自有邰以農事開國至公
劉而遷於豳後之人遡王業所自始以為卜世卜
年之基必推夲於此而歌詠者固以后稷建邦啟
土而公劉克篤前烈也故朝夕所陳不出農桑衣
食而總以寫其俗之忠愛春祈秋賽不外祭祀燕
樂而總以道其君之憂勤祖宗之足法也臣下之
力夲也在公之必敬也以臣事君而累世之法守
必藉此以入告以君飭臣而来茹之職業悉自是
[063-29a]
而釐成上以誠逮下下以忠利上於斯備矣周公
之制禮也於逆暑迎寒祈年祭蜡必龡此以歌其
盛其殆擊鼓龡豳君民咸在而尊祖敬宗尊君親
上之風不可不隨時而加督也且夫周人以豳地
發祥而亦以豳風裕後盖自后稷公劉以蠶績耕
稼之事教民而民之飲和食徳者遂不覺風俗之
何以厚而禮教之何以明周公欲以是式化於天
下也故於一嵗之中三致意焉厥後諷誦既乆漸
[063-29b]
摩獨異成康之朝海内刑措閱世三十歴年八百
而國祚之綿逺較之定鼎所卜之數而實過之此
以知衣食者禮讓之原而民氣之和樂神保之所
為靈長也上帝胡以降福豐年焉耳時夏胡以陳
常率育焉耳是以聖王務先成民好稼穡力夲業
簡其游惰導之儉勤土物臧而人心淳人心淳而
習尚樸合耦相助也移用相恤也機械之巧不作
詬詈之事無聞隂陽和矣百昌蕃遂矣曽孫若而
[063-30a]
夀考萬年矣由是詠歌勤苦曲道情思風人之致
固即七月之義焉而狀其豐儉正其禮俗何必非
雅誌其盈寜告厥成功何必非頌故惟朱子之義
為契其源窺其全而紛紛之說俱可以不論云
[063-31a]
周禮
籥章掌土鼓豳籥中春晝擊土鼓龡豳詩以逆暑中
秋夜迎寒亦如之凡國祈年於田祖龡豳雅擊土鼔
以樂田畯國祭蜡則龡豳頌擊土鼓以息老物
編修臣/王際華
臣/謹按國以民為夲民以食為天農田者天下之
大計也自古言農事之詳者莫如周考司徒之屬
於任土任民之法亦既備矣而春官復有籥章一
[063-31b]
職盖周自公劉居豳修行后稷之教其民好稼穡
務夲業實為王政之基周公輔成王追維祖宗積
累之勤詠歌樹藝田功之烈上陳於黼座下播於
民間因以祀神而吹之此籥章一官所為設也夫
農霑體塗足其事至勞晁錯言農人之苦春不得
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隂雨冬不得避
寒凍故在上者固宜董勸之尤宜鼓舞而休息之
周公用是譜田間之事於聲歌其詞稱昔日之羙
[063-32a]
示之知所法其樂用先代之噐令不忘其初迎暑
於晝以求諸陽迎寒於夜以求諸隂祈年以開農
事之始祭蜡以報嵗功之成所吹之詩鄭氏謂各
歌其類若豳詩固七月之章矣至豳雅豳頌鄭注
亦以為七月朱子曰一詩不宜分為風雅頌先儒
或以生民諸篇當雅思文噫嘻豐年載芟當頌其
皆名豳者以周王業起豳故總繋之豳也蓋一嵗
四舉既以節宣天地之氣昭揚先世之徳即以踴
[063-32b]
躍氓庶之情風示忠愛之義俾國中之民聞人主
之勤勞稼穡先民不倦如此其摯也豐年之家給
人足風醇俗厚如此其可樂也斯競勉於東作西
成而惟土物之是愛矣則籥章一官正王者勞民
勸相之精神周浃於襏襫耒耜之中而激昻振厲
之倍至所以諴萬民而動天鍳屢致降康之慶也
要之王者敬天即在勤民成周之盛調和時令鼓
舞人情祈年報蜡息老勞農凡以盡人事而代天
[063-33a]
工自然民和而神降之福况物土詔種之得宜川
渠灌溉之有法與夫懲游惰輕徭賦更非一朝一
夕之故民生其時極終嵗之勤而忘其勞苦尊君
親上婦子恬熙四宇從風人人各得其所觀所詠
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二語忠順之意油然見諸言
表此豈無所致而然哉然則盛王之世上辛有祈
榖之典吉亥有耕耤之禮與夫書無逸於御屏繪
豳風於内殿何莫非此意也歟
[063-34a]
論語
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侍講學士臣/任啟運
饒魯曰古者寓兵于農無事則並𨽻于司徒有事
則𨽻于司馬大率古以五夫養一卒足食即以足
兵也民信之信其有養有教使我勇且知方可以
敵王所愾也雖曰三者實只是一事未有食足而
兵不足食足兵足而民不信者也
[063-34b]
臣/謹按六經無屯田之說然此即屯田所自始也
盖古之時無所謂兵兵即民之農者也春耕夏耘
秋收皆以農事為重而春蒐夏苖秋獮皆于農隙
以講武事焉是為食謀者亦未嘗不為兵謀食茍
足而兵自無不足也考之周禮仲冬教大閱其法
特詳于三時以兵事為重而羅氏獻禽草笠而至
其尊野服與息民之草服同是為兵謀者即為食
謀兵足而食亦無不足也降至戰國之世有武卒
[063-35a]
有召募而兵與農始分農出田賦以養兵兵代之
征戍以息民夫使兵而果足以衛民且代之征戍
則農力耕而食之亦相報之義而無如承平日乆
兵非兵實惰民也視餉給以為當然甘其食䄖其
衣且修餙儀容如婦人好女甚至典其甲胄弓刀
以供朝夕之醉飽即朝廷恩恤之令屢下而百金
之賞不足供其十日之歡是兵之食無日而足也
食不足而兵何以足哉猝有征伐之事使令及之
[063-35b]
則骨戰齒闘己身且不能自衛况能衛民是農民
力耕而輸之司農以養兵者皆虚縻也且兵自少
而壯自壯而老身既生子子復生孫老疾既足以
縻餉生齒又必為之加餉日復一日加于胡底則
莫若為之計經乆計經乆則莫若設屯田古聖人
之養民也道在制民之産使仰足以事俯足以畜
後世不能人授百畝之産而于兵則猶可為計也
盖兵極多不能加于古者一國之民而合天下未
[063-36a]
闢之田亦不下于古者一國之地則欲為兵足食
誠莫若屯田漢文帝時從錯言募民徙塞下使
屯戍之事蓋省輸將之費益寡此以民屯而即化
民為兵也屯之一道也宣帝時趙充國擊先零𦍑
罷騎兵而留歩士萬人以屯使部曲相保烽燧相
通𦍑人不得擾田者而蓄積日多此以兵屯化兵
為農兵護農而農飽兵也屯之又一道也二者居
屯法之大端矣蓋兵之氣欲其實不欲其驕明戚
[063-36b]
繼光募兵惟農民許入行伍市井遊手盡驅去之
故以戰則勝此即古人三時務農一時講武之遺
意也不然養驕兵如養驕子筋柔骨脆稍或勞頓
疾疢大作况望其蒙犯霜露䟦履山川哉如是而
欲其為我戰勝攻取不可得也兵之心欲其一不
欲其分家無内顧之憂則其前也有力氣已勝也
不然未行而先顧其家氣早餒矣嬴三日糧而出
其遞而輸者懸懸也氣更餒矣故兵之食足於官
[063-37a]
不如其足於家也足於京不如其足於地也二者
非屯田莫由也且屯田則兵與地相安唐韓重華
之營代北也東起振武西越雲州中極受降城凡
六百餘里列柵二十此非為國守直為其家守非
為國戰直為其所食之田戰也視遣戍之與地不
習者相去逺矣且屯田則兵亦與農民為依諸葛
亮屯渭濵兵居民間而百姓按堵鄧艾屯淮南北
農官民田阡陌相屬者四百餘里此在異國且然
[063-37b]
况於㝢内視客兵之與民不習者又逺矣或曰屯
田固善然行之開國則易行之繼世則難用之兵
爭之時則易用之承平之乆則難盖耒耜雖勞視
鋒鏑之危則安矣當此而使之屯是去其所甚危
而予以所甚安誠有不待再計决者若承平則不
然矣昔宋太宗欲行屯于河北東路以陳恕為營
田使恕宻奏戍卒皆游惰仰食縣官一旦使冬被
甲兵春執表耜恐變不測因而卒止此非承平日
[063-38a]
乆必不可行之明騐歟然而陳恕之後何承矩亦
為屯田使矣屯雄霸諸州當其時沮之者亦甚衆
武臣既耻于營葺而初年因早霜不成議者益囂
譁四起承矩不動不變卒以有成衆乃大服則又
何也盖愚民可與樂成難與慮始不知乆逺之安
惟偷旦夕之逸禹疏九河徒則大駭未幾而大使
徒衆民樂赴功矣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故為叢而爵自趨之為淵而魚自歸之欲行屯之
[063-38b]
大計當先示以耕之小利宻計天下可耕之地凡
幾可使耕之兵凡幾但先募民之善農而無田者
量給其飲食之費令其相度何䖏近水于稻為宜
何䖏陸海黍稷為宜任其擇地之上者自行開墾
不收其稅人見其收穫之利必有繼者不数年而
此耕者已成富人則艶而效之者日益多且舉其
率先而化導多者授以散職令焜燿于田所曰此
以農而得官也由是而兵之願耕者給以牛種且
[063-39a]
教道之奬厲之願耕者日益多然後舉所計度者
官為之疆界畀為永業若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
間北抵檀順東至遷民鎮元脫脫成法具在略可
放行其後耕者即以先耕者為之師如此則兵可
化為農又仿三時務農一時講武之法使先耕者
亦與兵同其射獵則農亦可化為兵而兵與民之
情膠固守望相友出入相助民之情亦與地膠固
戰則同勝守則同强溥天皆王土即率土皆王民
[063-39b]
舉天下若泰山而四維之也斯足食足兵之至即
民信之至也
[063-40a]
孟子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
少詹事臣/裘曰修
臣/謹按孟子經世之學偹于七篇而樹桑一語凡
三舉之以為王道在此以是知樹蓄非細務也而
今日蠶桑之利止于吴越數郡即三楚之人盖有
不知其務者至于北地更概乎未之聞焉毋乃執
拘墟者之見以為是盖非吾土之所宜乎夫孟子
[063-40b]
之告于齊告于梁者其地非必東南也其說非空
虚而不可徴諸事實也且稽之禹貢之書于兖州
則曰桑土既蠶是知兖州之宜桑也于荆州則列
元纁之貢是知荆州之宜桑也于青州則曰岱畎
絲枲既有絲枲而青州之宜桑又可見矣若夫吴
越則固禹貢揚州之域也揚州之文亦僅厥篚織
貝一言而已則當其時揚州之桑固未必多于兖
與荆青兖荆青三州之桑亦未必少于揚州也迺
[063-41a]
今天下衣被之所頼皆仰給于吴越數郡此數郡
絲帛之所出貿遷于遐邇其民待衣食于是者幾
與田疇等而他處舉無之夫土田猶是也民人猶
是也而地利物宜有盡有不盡則在乎人之講求
之而已矣臣嘗論桑之性宜下隰亦宜髙原宜曠
野亦宜陿隘詩不云乎彼汾一方言采其桑是下
濕可桑也阪有桑是髙原可桑也降觀于桑是曠
野可桑也女執懿筐遵彼㣲行爰求柔桑是陿隘
[063-41b]
可桑也觀于詩而見魏之宜桑焉衛之宜桑焉秦
之宜桑焉豳之宜桑焉魏禹貢冀州之域也衛禹
貢兖州之域也秦與豳禹貢雍州之域也九州之
地無不宜桑也豳風七月言蠶織尤著然則無地
之不宜桑也審矣而又何所疑于南北哉臣/又考
坑冶之利皆起于後代證諸史冊漢唐之世民間
有無相將多以粟帛而四方之貢獻閭閻之上供
朝廷之頒賜率是物也是知昔人于此致力多而
[063-42a]
施用廣夫農桑者衣食之大原前賢言夲政必農
桑互舉今天下有不耕之人然無不耕之土農事
偹矣而蠶桑獨曠焉缺焉雖祀事維隆禮儀畢舉
而大河以北行數千里之地不聞繅絲作繭之聲
非夲計之得也今官隄種栁在在皆是或仿此行
之于阡陌廬舎之間悉令樹以桑而以吴越善蠶
者為之教課毋冀其速效而徐攷其成功用力不
勞于民無擾由漸推之以及于逺或亦事之可行
[063-42b]
者乎至于師古而不泥于古使良法羙意行之而
無所扞格此又變而通之存乎其人者矣
[063-43a]
孟子
孟子曰易其田疇薄其稅斂民可使富也
編修臣/莊存與
朱子曰易治也疇耕治之田也
臣/謹按孟子此言誠富民之良法然不考之於古
騐之於今則未知其言之必有效也所謂易其田
疇者非闢草莱任土地之謂也有墾闢之名無墾
闢之實則既治之田與弗治等是以聖人貴人力
[063-43b]
之勤而不貴土田之廣一夫百畝所受均也較其
所獲上農與下農相差者四人則知係乎人而不
係乎地矣欲盡人力以治地莫如代田之法此漢
趙過所修后稷之遺教也一畝三畎而播種於畎
中苖生葉以上稍耨壟草因壝其土以附苖根則
根深而耐風與旱詩曰或耘或耔黍稷薿薿謂是
法也趙過以是法教田於三輔每田五頃用二牛
三人民或少牛則以人輓犁相與換功共作一嵗
[063-44a]
之收多縵田畝一斛以上善者倍之田五頃則增
穀千斛矣此法簡易可行令出而民不擾法無便
於此者也古者任地之法田以植榖宅以樹桑詩
曰稅于桑田是也臣/竊徴之經史傳記桑蠶之利
北土為饒禹貢九州皆有貢篚而兖州特曰桑土
既蠶七月之詩言豳之桑蠶至詳且悉職方并州
之利布帛史記亦曰燕代田畜而事蠶迨及唐宋
尚未之改北土宜桑明甚特未有以教之耳昔貢
[063-44b]
禹欲罷鑄錢之官而以布帛為用夫布帛不可尺
寸分裂交易非錢不行禹之論誠為矯枉過正然
使布帛與錢幣並用如唐宋之時計絹為直令精
粗廣狭皆有常式則行之無弊而桑蠶之利有不
待勸而民争趨之矣總之戸口日益而田不加多
桑蠶之利興則八口之家無坐食之民城郭村落
之間無荒棄不治之土而謂民不可使富蓋未有
也臣/嘗考歴代賦民之制稅斂之薄未有如我
[063-45a]
朝者也古者什一而助謂之中正然尚有布縷力後
之征軍旅田獵之賦今正供之外無餘征而尚未
及於什一法更優於三代之盛時况自我
皇上臨御以来賑貸蠲恤動盈千萬復
特沛大惠普免天下正供錢糧停徴耗羡俾終嵗不聞
追呼之擾誠亘古未有之盛事也顧或者私家之
租重於公賦則稅斂之薄足以厚富民不足以厚
貧民夫財不在上則在下富民既裕貧民亦得資
[063-45b]
其生豈必奪彼以與此哉其所以裒多益寡整齊
流通而鼓舞不倦者固自有道焉臣/嘗論今之業
戸納正賦而收田租雖非食禄之人與古之有田
禄者相類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畝又曰我取其
陳食我農人蓋其恤民之厚治田之勤至於如此
今也不窺畎畝坐而待收田事之利病農夫之休
戚若罔聞知操其贏餘重困貧弱政令不能齊科
條不能禁唯在順其情而導之耳宜開力田之科
[063-46a]
設勸農之爵以齊之令民有能興修水利墾闢荒
地著有成效及捐助榖石以備積儲假貸貧民不
收贏利者酌其輕重酬之以爵定等威品列之制
嚴冐濫矯偽之禁俾爵重而人知所勸夫官之與
爵名實不同而人重之者法令使之然也官有定
員爵無常額重爵以勸農則可以損有餘補不足
而無曠官廢職之弊且以務農而受爵不可謂之
僥倖也富民不私其財貧民不私其力畜積日豐
[063-46b]
風俗日厚或亦富民之一術也
[063-47a]
孝經
孝弟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
編修臣/任端書
臣/謹按天下有循其一端終身由之其效極於至
廣而不可禦孰有加於孝弟乎哉其事為孩提之
所知能其量必聖人而後能盡守之則為至徳行
之則為要道推而施之則為大順厚而積之則為
太和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自古帝王備
[063-47b]
號隆羙而化成天下者未有不由此也孟子曰堯
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夫堯舜之聖至矣書稱帝徳
曰光被四表元徳升聞其功業之崇盛蕩蕩巍巍
莫可名頌而孟子與曹交言獨切指為孝弟此豈
迂言乎盖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仁義足以備隂陽
剛柔之理而總括乎中和位育之全然仁之實事
親而已義之實從兄而已故伊訓曰立愛惟親立
敬惟長記曰禮樂備而天地官禮主於敬樂主於
[063-48a]
和至愛則大樂之所以與天地同和也至敬則大
禮之所以與天地同節也是故一言孝弟而格幽
明洽逺邇胥統諸此矣且夫王者之孝與庶人異
彼庶人者服勤就養奉意承志供子職而已王者
承天地之重大奉宗廟之尊嚴非合萬國之懽心
不可以荐馨非極四海而備養不可言孝思是故
受社稷之付託則思保而固之念祖宗之艱難則
思敬而承之思身為九族百官臣民兆庶所瞻視
[063-48b]
則當躬先而導帥之是以親耕祈榖所以供粢盛
也郊社禘嘗所以明報夲也雞鳴問寢三朝侍膳
所以昭不匱之節也宗祀明堂配以嚴父所以顯
功徳之隆也敬所尊而愛所親所以推祖考之意
藹藹蒸蒸延及無窮也至於諴和萬民仁育萬物
莫不夲此纒綿悱惻以將之以求極乎其量盖不
如是固無以言乎其至而稱聖人之盛徳也臣/嘗
讀禮於文王世子見夙夜之純心焉於詩下武見
[063-49a]
武王之所以配命焉於昊天有成命與有馮有翼
有孝有徳見成王之引賢以自輔與其所以修身
焉夫三代之隆至周而極顧推其致此之由亦無
不夲之於孝弟故其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言
武王能繼羙先王之徳以受天之祐也又曰昭兹
来許繩其祖武言成王能光大文謨武烈以基天
成命也故其時禮樂興刑罰措天下之大人民之
衆欣欣和樂相與篤於恭敬慈愛而天地神明亦
[063-49b]
因錫以鴻嘉之慶詩曰君子萬年介爾景福此太
和之符孝弟之至自然之應也夫孝庸徳也一人
修之於身而其效通乎神明之幽光乎四海之大
上觀唐虞之所以盛與文武成王之永祚於乆長
則所謂至徳要道大順太和者豈不信然矣哉
御覽經史講義卷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