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g0024 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宋-朱熹 (master)


[012-1a]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二
            宋 朱子 纂集
   富弼 韓國文忠公
  字彦國河南人舉茂材異等位至丞相拜司徒配
  享神宗廟庭
公初逰場屋穆伯長謂之曰進士不足以盡子之才當
 以大科名世公果禮部試下公西歸范文正遣人追
[012-1b]
 公曰有㫖以大科取士可亟還公還京師見文正辭
 以未嘗為此學文正曰已同諸公薦君矣久為君闢
 一室皆大科文字可往就館時晏元獻為相求婚於
 文正文正曰公女若嫁官人則仲淹不敢知必求國
 士無如富弼者即議婚公遂以賢良方正登第聞見/錄
郭后廢范仲淹争之貶知睦州公上言朝廷一舉而獲
 二過縱不能復后宜還仲淹以來忠言蘇内翰撰/神道碑
寳元初元昊反公時通判鄆州陳八事且言元昊遣使
[012-2a]
 求割地邀金幣使者部從儀物如契丹而詞甚倨此
 必元昊腹心謀臣自請行者宜出其不意斬之都門
 又言夏守彬庸人平時猶不當用而况艱難之際可
 為樞密乎議者以為有宰相器
知諌院康定元年日食正旦公言請罷燕撤樂雖虜使
 在館亦宜就賜飲食而已執政以為不可公曰萬一
 虜主行之為朝廷羞後使虜還者云虜中罷燕如公
 言仁宗悔之
[012-2b]
元昊冦鄜延延州民二十人詣闕告急上召問具得諸
 將敗亾狀執政惡之命逺郡禁民擅赴闕者公言此
 非陛下意宰相惡上知四方有敗爾民有急不得訴
 之朝則西走元昊北走契丹矣
夏守彬為陜西都總管又以宦者王守忠為都鈐轄公
 言用守彬已為天下笑而守忠鈐轄乃與唐中官監
 軍無異遂詔罷守忠
自用兵以來吏民上書者甚衆初不省用公言知制誥
[012-3a]
 本中書屬官可選一人置局中書考其所言可用用
 之宰相偷安欲以天下是非盡付他人又引國初故
 事請使宰相兼領樞密院仁宗曰軍國之務當盡歸
 中書樞密非古官然未欲遽廢即詔中書同議樞密
 院事宰相辭曰恐樞密院謂臣奪權公曰此宰相避
 事耳非畏奪權也㑹西夏首領來降補借奉職覊置
 荆湖公言二人之降其家已族矣當厚賞以勸來者
 上命以所言送中書公見宰相論之宰相初不知也
[012-3b]
 公嘆曰此豈小事而宰相不知邪更極論之上從公
 言以宰相兼樞密使並蘇内翰/撰神道碑
劉從愿妻遂國夫人者王䝉正女也寳元中出入内廷
 或云得幸於上外人無不知者以此獲罪奪封罷朝
 謁久之得復入張安道為諌官再以䟽論列皆中留
 公時知制誥制下復遂國之封公繳還詞頭封命遂
 寢唐制惟給事中得封還詔書中書舍人繳還詞頭
 盖自公始安道見吕申公公猶以非舊典不樂二公
[012-4a]
 之不相喜皆此類龍川/志
契丹自晉朝以來踐有幽薊北鄙之警略無寧嵗凡六
 十有九年至景德元年舉國來冦上用冦凖親征之
 䇿自是復通好不盗邉者三十九年及元昊叛兵久
 不决契丹之臣又貪而喜功者以我為怯且厭兵遂
 教其主設詞以動我欲得晉髙祖所與關南十縣慶
 厯三年聚重兵屯境上遣其臣蕭英劉六符來聘仁
 宗命宰相擇報聘者時敵情叵測羣臣皆莫敢行宰
[012-4b]
 相以公名聞乃以公接伴英等入境上遣中使勞之
 英托足疾不拜公曰吾嘗使北病卧車中聞命輙起
 拜今中使至而公不起見何邪英矍然起拜公開懷
 與語不以夷狄待之英等遂去左右密以其主所欲
 者告公且曰可從從之不可從更以一事塞之公具
 以聞上命中丞賈昌朝館伴不許割地而許增嵗幣
 且命公報聘見北主北主曰南朝違約塞鴈門增塘
 水治城池籍民兵此何意也羣臣請舉兵而南寡人
[012-5a]
 以謂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獲舉兵未晚公曰北朝
 㤀章聖皇帝之德乎澶淵之役若從諸將言北兵無
 得脫者且北朝與中國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
 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北朝
 諸臣争勸用兵者此皆其身謀非國計也北主驚曰
 何謂也公曰晉髙祖欺天叛君而求助於北末帝昏
 亂神人棄之是時中國狹小上下離叛故契丹全師
 獨克雖敵獲金帛充牣諸臣之家而壯士徤馬物故
[012-5b]
 大半此誰任其禍者今中國提封萬里所在精兵以
 百萬計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
 勝乎曰不能公曰就使其勝所亡士馬羣臣當之歟
 亦人主當之歟若通好不絶嵗幣盡歸人主臣下所
 得止奉使者嵗一二人爾羣臣何利焉北主大悟首
 肯久之公又曰塞鴈門者以備元昊也增塘水始於
 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不得不增城壘皆修
 舊民兵亦舊籍特補其缺爾非違約也晉髙祖以盧
[012-6a]
 龍一道賂契丹周世宗復伐取關南皆異代事宋興
 已九十年若各欲求異代故地豈北朝之利哉本朝
 皇帝之命使臣則有詞矣曰朕為祖宗守國必不敢
 以其地與人北朝所欲不過利其租稅爾朕不欲以
 地故多殺兩朝赤子故屈已增幣以代賦入若北朝
 必欲得地是志在敗盟假此為詞耳朕亦安得獨避
 用兵乎澶淵之盟天地鬼神實臨之今北朝首發兵
 禍過不在朕天地鬼神豈可欺也哉敵大感悟遂欲
[012-6b]
 求婚公曰婚姻易生隙人命脩短不可知不若嵗幣
 之堅久也本朝長公主之出降賫送不過十萬緡豈
 若嵗幣無窮之獲哉北主曰卿且歸矣再來當擇一
 受之卿其遂以誓書來公歸復命再聘受書及口傳
 之辭於政府既行次樂夀謂其副曰吾為使者而不
 見國書萬一書詞與口傳者異則吾事敗矣發書視
 之果不同乃馳還都以晡入見宿學士院一夕易書
 而行既至乃不復求婚專欲增幣曰南朝遺我書當
[012-7a]
 曰獻否則曰納公争不可北主曰南朝既懼我何惜
 此二字若我擁兵而南得無悔乎公曰本朝皇帝兼
 愛南北之民不忍使蹈鋒鏑故屈已增幣何名為懼
 哉若不得已而至於用兵則南北敵國當以屈直為
 勝負非使臣之所憂也北主曰卿勿固執古已有之公
 曰自古惟唐髙祖借兵於突厥故臣事之當時或稱
 獻納則不可知其後頡利為唐太宗所擒豈復有此
 事哉公聲色俱厲敵知不可奪曰吾當自遣人議之
[012-7b]
 於是留所許增幣誓書復使耶律仁先及六符以其
 國誓書來且求為獻納公奏曰臣既以死拒之敵氣
 折矣可勿復許彼無能為也上從之增幣二十萬與
 契丹平契丹君臣至今誦其語守其約不忍敗者以
 其心知通好用兵利害之所在也神道/碑
公再使以國書與口傳之詞不同馳還奏曰政府故為
 此欲置臣於死臣死不足惜奈國事何吕夷簡争之
 曰恐是誤當令改定公益辨論不平仁宗問樞使晏
[012-8a]
 殊何如殊曰夷簡决不肯為此誠恐誤爾公怒曰晏
 殊姦邪黨夷簡以欺陛下公晏之壻也其忠直如此
 聞見/錄
公力争獻納二字及還而晏公已稱納矣温公/日錄
公糾察在京刑獄時有用偽牒為僧者事覺乃堂吏為
 之開封按餘人而不及吏公白執政請以吏付獄執
 政指其坐曰公即居此無為近名公正色曰必得吏
 乃止執政滋不恱故薦公使契丹欲因事罪之歐陽
[012-8b]
 修上書引顔魯公使李希烈事留公不報事還除吏
 部郎中樞密直學士辭不受始受命聞一女卒再受
 命聞一男生皆不顧而行得家書不發而焚之曰徒
 亂人意爾尋遷翰林學士公見上力辭曰增幣非臣
 本志也特以朝廷方討元昊未暇與敵角故不敢以
 死争爾神道/碑
熈寧中公罷相鎮亳常深居養疾罕出視事幕府事湏
 禀命者常以狀白公公批數字於紙尾莫不盡其理
[012-9a]
 或事有難决幕府憂疑不能措手者相與求見公公
 以一二言裁處徐語他事幕府曉然率常失其所疑
 者退而歎服以為不可及公早使強敵以片言折狂
 謀尊中國及揔大政視天下事若不足為者矧退處
 一郡乎澠水/燕談
王拱辰言於仁宗曰富弼亦何功之有但能添金帛之
 數厚夷狄而弊中國爾仁宗曰不然朕所愛者土宇
 生民爾財物非所惜也拱辰曰財物豈不出於生民
[012-9b]
 邪仁宗曰國家經費取之非一日之積嵗出以賜夷
 狄亦未至困民若兵興調發嵗出不貲非若今之緩
 取也拱辰曰敵情無厭好窺中國之隙且陛下只有
 一女萬一欲求和親則如之何仁宗憫然動色曰茍
 利社稷朕亦何愛一女邪拱辰言塞遽曰臣不知陛
 下屈已愛民如此堯舜之主也洒泣再拜而去筆/錄
慶厯三年三月命公為樞密副使辭愈力至七月申前
 命公言敵既通好議者便謂無事邉備遽弛敵萬一
[012-10a]
 敗盟臣死且有罪非獨臣不敢受亦願陛下思外國
 輕侮中原之恥坐薪嘗膽不忘修政因以告納上前
 而罷逾月復以命公時元昊使辭上俟公綴樞密院
 班乃坐且使宰相章得象諭公曰此朝廷特命非以
 使北故也公不得已乃受時晏殊為相范仲淹叅政
 杜衍樞密韓琦與公副之歐余王蔡為諫官皆天下
 之望石介作詩以美之公既以社稷自任而仁宗責
 成於公與仲淹數以手詔督公等條具其事又開天
[012-10b]
 章閣召公等坐且給筆札書其所欲為者遣中使更
 往督之且命仲淹主西事公主北事公遂與仲淹各
 上當世之務十餘條又自上河北安邉十三䇿大畧
 以進賢退不肖止僥倖去宿弊為本欲稍易諸路監
 司之不才者使澄汰所部吏於是小人始不恱矣
元昊遣使以書來稱男而不稱臣公言契丹臣元昊而
 我不臣則契丹為無敵於天下不可許乃却其使卒
 臣之七月契丹來告舉兵討元昊十二月詔冊元昊
[012-11a]
 為夏國主使將行而止之以俟虜使公曰若虜使未
 至而行則事自我出既至則恩歸契丹矣從之
初石介作詩譽公等而詆竦竦怨之會介以書遺公責
 以伊周之事竦遂教女奴習介書改伊周為伊霍又
 偽作介為弼撰廢立詔草飛語上聞雖不信而公懼
 不自安因保州賊平求岀宣撫河北歸及國門不得
 見除知鄆州自鄆移青㑹河朔大水民流京東擇所
 部豐稔者三州勸民岀粟得十五萬斛益以官廪隨
[012-11b]
 所在貯之得公私廬舍十餘萬間散處其人以便薪
 水官吏自前資待闕寄居者皆給其禄使即民所聚
 選老弱捐瘠者廪之山林河泊之利有可取為生者
 聽流民取之其主不得禁官吏皆書其勞約為奏請
 使他日得以次受賞於朝率五日輙遣人以酒肉糗
 飯勞之岀於至誠人人為盡力流民死者大塜𦵏之
 謂之叢冡自為文祭之明年麥大熟流民各以逺近
 受粮而歸凡活五十萬募而為兵又萬餘人神道/碑
[012-12a]
邵伯温曰公使虜功甚偉而毎不自以為功至知青州
 活飢民四十餘萬則毎自言之曰過於作中書二十
 四考矣
至和二年召拜集賢相與文彦博並命宣制之日士夫
 相慶於朝仁宗密覘得知之謂侍臣歐陽修曰古之
 求相者或得之夢卜今朕用二相人情如此豈不賢
 於夢卜也哉修頓首稱賀神道/碑
公為相議欲稍由學校進士命侍從儒臣講立法制太
[012-12b]
 學諸生經明行修者由右學升左學由左學升上舍
 嵗終擇上舍中經行尤髙者比及第人命之以官既
 簽同列奏獨翰林歐陽永叔舍人劉原父異論曰如
 是則通經者未升於左學而詞賦者已在髙科矣事
 卒不行家塾/記
至和間公當國立一舉三十年推恩之法盖公與河南
 進士叚希元魏升平同塲屋相善公作相不欲私之
 故為天下之制至今行之聞見/錄
[012-13a]
公為相守格法行故事而附以公議無心於其間故百
 官任職天下無事以所在民力困弊稅役不均遣使
 分道相視裁减謂之寛恤民力又弛茶禁以通商賈
 省刑獄天下便之碑/
公與魏公同在中書公母老矣一日語及故事宰相有
 起復視事者魏公曰此非朝廷盛事已而公居母憂
 朝廷屢詔起之上章三辭貼黄言臣在中書嘗與韓
 言之决不當起魏公嘆曰吾但以實言之不料以為
[012-13b]
 怨自此二人稍稍有隙龍川/志
英宗以疾不能視朝大臣請光獻埀簾后辭之不獲乃
 從英宗纔康復后已下手書復辟魏公奏臺諌有章
 䟽請太后早復政后聞之遽起魏公亟令儀鑾司撤
 簾后猶未轉御屏尚見其衣也時公為樞密相怪魏
 公不關報撤簾事有魏公欲致弼於㓕族之地之語
 歐公為叅政首議追尊濮王公曰歐公讀書知禮法
 所以為此舉者忘仁宗累主上欺韓公爾公因辭執
[012-14a]
 政例遷官䟽言甚危三日不報見英宗面奏曰仁宗
 之立陛下皇太后之功也今皇太后謂臣與胡宿吴
 奎等曰無夫婦人無所告至不忍聞臣實痛之豈仁
 宗所望於陛下哉以笏指御床曰非陛下有孝德孰
 可居此英宗俯躬曰不敢公求去益堅遂出判河陽
 自此與魏公歐公絶後公致政居洛毎嵗生日魏公
 不論逺近必遣使致書幣甚恭公但答以老病無書
 魏公之禮終不廢至薨乃巳天下兩賢之歐公魏公
[012-14b]
 之薨也公皆不祭吊國史著公以不預䇿立英宗與
 魏公絶至此祭弔不通非也
英宗一日因公進除目而震怒響滿一殿擲除目榻下
 公慨然搢笏拾除目進之曰天子亦有怒焉出九師
 以伐四夷否則陳斧鉞以誅大臣今日陛下之怒不
 為常事除目也必以臣等有大過惡可怒者何不誅
 臣以謝天下英宗為之霽色温言公進說猶久之不
 已晁以道富/公奏議序
[012-15a]
英宗臨御一日韓公進擬數宦者䇿立有勞當遷官公
 曰先帝以神器付陛下此軰何功可書韓有愧色後
 韓帥長安為范堯夫言其事曰琦便怕富公也邵氏/後錄
公懇辭機務章二十上以使相判河陽復五上章辭使
 相且言真宗以前不輕以此授人仁宗即位之初執
 政欲自為地故開此例終仁宗之位宰相罷者皆除
 使相至不稱職者亦然今陛下初即位願立法自臣
 始不從
[012-15b]
神宗即位召赴闕公既至未見有於上前言災異皆天
 數非人事得失所致者公聞之嘆曰人君所畏惟天
 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去亂亾無幾矣此必奸臣欲
 進邪說先導上以無所畏使輔拂諌争之臣無所復
 施其力此治亂之機也吾不可以不速救即上書數
 千言雜引洪範春秋及古今傳記人情物理以明其
 决不然者
久旱公乞罷同天節上夀從之即日而雨公又上疏願
[012-16a]
 益畏天戒逺奸邪進忠良上親答曰義忠言親理正
 文直敢不置之枕席銘諸肺腑更願公不替今日之
 志則天災不難弭太平不難致也公既謝且云願陛
 下待羣臣不以同異為喜怒不以喜怒為用舍並/碑
熈寧初公再相神宗首問邉事公曰陛下臨御未久臣
 愚以為首當推恩愛布德澤二十年未可道着用兵
 事若干戈一興上貽宸慮下竭民力願勿首先留意
 邉事萬一戎狄渝盟神人共憤為應敵之計可也上
[012-16b]
 問所先當如何公曰阜安宇内為先盖是時荆公已
 有寵勸帝用兵以威四夷於是用王韶取熈河以窺
 靈夏結髙麗以圗大遼又用章惇取湖北夔峽之蠻
 又用劉彛沈起窺交趾二人造戰艦於富良江上交
 趾偵知先浮海載兵䧟㢘州又破邕州害守臣蘇緘
 屠其城掠生口而去又用郭逵趙卨宣撫廣南使直
 搗交趾逵老將與卨議論不同為交趾扼富良江兵
 不得進瘴死者十餘萬人元豐四年五路大進兵取
[012-17a]
 靈武夏人决黄河水櫃以灌吾軍壘兵將凍溺不戰
 而自斃者數十萬人又用吕惠卿所薦徐禧築永樂
 城夏人以大兵破之報夜至帝早朝當宁慟哭宰執
 不敢仰視帝嘆息曰永樂之舉無一人言其不可者
 蒲宗孟進曰臣嘗言之帝正色曰卿何嘗有言在内
 惟吕公著在外惟趙卨曽言用兵不是好事既又謂
 宰相曰自今更不用兵與卿等宜共享太平然帝從
 此欎欎不樂以致大漸嗚呼痛哉聞見/錄
[012-17b]
安石叅政議改法理財與公意不合公稱病求去章數
 十上上問誰可代卿公薦彦博上黙然良久曰安石
 何如公亦黙然八月以使相判亳州
公在亳時方行青苖錢公謂此法行則財聚於上人散
 於下且富民不願請願請者皆貧後不可復得故持
 之不行提舉常平趙濟劾公以大臣格新法除左僕
 射判汝州公言新法臣所不曉不可以復治郡願歸
 洛養疾許之碑/
[012-18a]
公自亳移汝過南京張安道留守公來見坐久之公徐
 曰人固難知也安道曰謂王安石乎亦豈難知者往
 年方平知貢舉或薦安石有文學宜辟以考校姑從
 之安石既來一院之事皆欲紛更之方平惡其人檄
 以出自此未嘗與語也富公俯首有愧色盖公素喜
 荆公至得位亂天下方知其奸聞見/錄
公雖居家而朝廷有大利害知無不言交趾叛詔郭逵
 討之公言海嶠深逺不可以責其必進願詔逵擇利
[012-18b]
 進退以全王師契丹来争河南地界上手詔問公公
 言熈河諸郡皆不足守而河東地界决不可許
故叅政王堯臣子同老上言至和三年仁宗弗豫其父
 與文彦博劉沆及公同决大䇿乞立儲嗣㑹翊日疾
 瘳故緩其事人無復知者以其父堯臣所撰詔草上
 之上以問彦博彦博言與同老合上嘉公等勲績如
 此而終不言詔以公為司徒
公為相及判河陽最後請老家居凡三上章皆言天子
[012-19a]
 無職事惟辨君子小人而進退之此天子之職也君
 子與小人並處其勢必不勝君子不勝則奉身而退
 小人不勝則交結搆扇千岐萬轍必勝而後已小人
 復勝必肆毒於善良無所不為求天下不亂不可得
 也並神/道碑
元豐六年公病上書言八事大抵論君子小人為治亂
 之本神宗語宰輔曰富弼有章疏來章惇曰弼所言
 何事帝曰言朕左右多小人惇曰可令分析孰為小
[012-19b]
 人帝曰弼三朝老臣豈可令分析左丞王安禮曰弼
 之言是也罷朝惇責安禮曰左丞對上之言失矣安
 禮曰吾軰今日曰誠如上諭明日曰聖學非臣所及
 安得不謂之小人惇無以對是年五月大星殞於公
 所居還政堂下空中如甲馬聲公登天光臺焚香再
 拜知其將終也聞見/錄
富公致事家居專為佛老之學故吏吕大臨與叔奏記
 於公曰大臨聞之古者三公無職事惟有德者居之
[012-20a]
 内則論道於朝外則主教於鄉古之大人當是任者
 必將以斯道覺斯民成已以成物豈以爵位進退體
 力盛衰為之變哉今大道未明人趨異學不入於莊
 則入於釋疑聖人大道為未盡輕禮義為不足學致
 人倫不明萬物憔悴此老成大人惻隱存心之時以
 道自任振起壞俗在公之力宜無難矣若夫移情變
 氣務求長年此山谷避世之士獨善其身者之所好
 豈世之所以望於公者哉吕/集
[012-20b]
故事宰相以使相致仕者給全俸公以司徒使相致仕
 居洛自三公俸一百二十千外皆不受公清心學道
 獨居還政堂毎早作放中門鑰入瞻禮家廟對夫人
 如賓客子孫不冠帶不見麈史云富鄭公治家嚴整/子舍女僕咸不得互相往
 來閨門/肅如也平時謝客文潞公為留守時節往來公素喜
 潞公昔同朝更拜其母毎勸其早退公既薨公子紹
 廷字德先能守家法與公兩壻及諸甥皆同居公之
 第家之事一如公無恙時毫髪不敢變鄉里稱之建
[012-21a]
 中靖國初擢為河北西路提舉常平德先辭曰熈寧
 變法之初先臣以不行青苗法得罪臣不敢為此官
 上益嘉之除祠部貟外郎崇寧中卒聞見/錄
富公之客李偲問公曰公治平初進戸部尚書屢辭今
 進司徒一辭而拜何也公曰治平初乃弼自辭官今
 日潞公皆遷弼豈敢堅辭妨他人也盖潞公與荆公
 論政事不合出判北京七年不召自此眷禮復厚矣
 聞見/錄
[012-21b]
平生所薦甚衆尤知名者十餘人如王質與其弟素余
 靖張瓌石介孫復吴奎韓維陳襄王鼎張昷之杜杞
 陳希亮之流皆有聞於世世以為知人神道/碑
劉器之云富鄭公年八十書坐屏云守口如瓶防意如
 城晁氏/客語
五代八姓十有二君四十四年如絲之棼以人為嬉以
 殺為儇兵交兩河腥聞於天上帝厭之命我祖宗畀
 爾鑪錘往銷其鋒孰謂民逺我聞其呻寧爾小忍無
[012-22a]
 殘我民六聖受命維一其心敕其後人帝命是承勿
 劓刵人矧敢好兵百三十年諱兵與刑惟彼犬戎謂
 帝我驕帝聞其言折其萌芽篤生莱公尺箠笞之既
 復既馴則擾綏之堂堂韓公與莱相望再聘於燕邉
 方以寧景德元年始盟契丹公生是嵗天命則然公
 之在母秦國寤驚旌旗鶴鴈降格於庭云有天赦已
 而公生天欲赦民公啓其衷逺至燕然南至於河億
 萬維生公手撫摩水潦荐飢散流而東五十萬人仰
[012-22b]
 哺於公公之在内自泉流瀕其在四方自葉流根百
 官維人百度維正相我三宗重華恊明帝謂公來隕
 星其堂有墳其丘公豈是藏維嶽降神今歸不留臣
 軾作頌以配崧髙蘇内翰/碑銘
   歐陽修 文忠公
  字永叔吉州人舉進士事仁宗英宗神宗位至叅
  政
公生四嵗而孤母韓國太夫人親教公讀書家貧至以
[012-23a]
 荻畫地學書公敏悟過人所覧輙能成誦比成人將
 舉進士為一時偶儷之文已絶出倫軰翰林學士胥
 公時在漢陽見而奇之曰子必有名於世館之門下
 公從之京師兩試國子監一試禮部皆第一遂中甲
 科補西京留守推官始從尹師魯逰為古文議論當
 世事迭相師友與梅聖俞逰為歌詩相唱和遂以文
 章名冠天下留守王文康知其賢還朝薦之蘇黄門/撰神道
 碑/
[012-23b]
公少時從里閭借書讀或抄之抄之未畢而已成誦矣
 吴丞相/撰行狀
范文正忠亮讜直言無囘避左右不便因言公離間大
 臣貶知饒州余靖上䟽論救以朋黨坐貶尹洙上言
 靖與仲淹交淺臣於仲淹義兼師友當從坐貶監郢
 州稅公貽書責司諌髙若訥不能辨其非辜若訥大
 怒繳奏其書降授夷陵令公復與師魯書云五六年
 來此軰沉黙畏慎布在世間忽見吾軰作此事下至
[012-24a]
 竈間老婢亦相驚怪時蔡襄作四賢一不肖詩以歌
 之記/聞
公初坐論救范公逺貶三峽後元昊反范起為環慶帥
 辟公掌牋奏公難曰吾初論范公事豈以為已利哉
 同其退不同其進可也遂辭不往行/狀
初范公之貶公與尹師魯余安道皆以直范公見逐目
 之黨人自是朋黨之論起公乃為朋黨論以進言君
 子以同道為朋小人以同利為朋人君但當退小人
[012-24b]
 之偽朋進君子之真朋其言懇惻詳盡公性疾惡論
 事無所囬避小人視之如仇讎而公愈奮厲不顧上
 獨深知其忠改右正言知制誥賜三品服故事知制
 誥必試上知公之文有㫖不試與近世楊文公陳文
 惠公比連公三人而已嘗因奏事論及人物上目公
 曰如歐陽修何處得來盖欲大用而不果也碑/
澧州進柿木成文有太平字公言今四海騷然未見太
 平之象請不宣示於外淮南漕臣獻羡餘十萬貫公
[012-25a]
 請拒之以防刻剝行/狀
保州兵亂以公為河北轉運使陛辭上面諭無為久留
 之計有所欲言言之公曰諌官得風聞言事外官越
 職而言罪也上曰苐以聞勿以中外為意河北諸軍
 怙亂驕恣小不如意輙脅持州郡公奏乞優假將帥
 以鎮壓士心軍中乃定初保州亂兵皆招以不死既
 而悉誅之脅從二千人亦分𨽻諸州富公為宣撫使
 恐後生變與公相遇於内黄夜半屏人謀欲使諸州
[012-25b]
 同日誅之公曰禍莫大於殺已降况脅從乎既非朝
 命州郡有一不從為變不細富公悟乃止公奏置御
 河催綱司以督粮餉邉州頼之又置磁相州都作院
 以繕一路戎器河北方小治而二府諸公相繼以黨
 議罷去公慨然上書論之用事者益怒㑹公之外甥
 女張嫁公族人晟以失行繫獄言事者乘此欲并中
 公遂起詔獄窮治張貲産上使中官監劾之卒辨其
 誣猶降官知滁州神道/碑
[012-26a]
富公之議誅亂兵也公時使河北復被命權知鎮州既
 力沮其議且曰脩至鎮州必不從命富公不得已遂
 止是時小人讒言已入而富公大閱河北之兵多所
 升黜譛者因曰富弼擅命專權自作威福已收却河
 北軍情於是京師禁軍亟亦大閱多所升擢而富公
 歸至國門不得入遂罷知鄆州向若遂擅殺二千人
 命禍何可測也然則公一言不特活二千人命亦免
 富公於大禍也遺/事
[012-26b]
執政賈昌朝陳執中惡公欲因張氏事深治之令蘇安
 世鞠獄不成蘇云不如鍜錬就仍乞不錄問内官王
 昭明為監勘官正色曰上令某監勘正欲盡公道爾
 鍜錬何等語也公遂清脫魏公/别錄
公至和初判流内銓小人恐公且大用偽為公奏乞澄
 汰宦官宦官聞之果怒隂以事中公遂出公知同州
 而言者多謂公無罪上亦悟留刋修唐書俄入翰林
 為學士自滁州之貶至是十二年矣上臨御既久遍
[012-27a]
 閱天下士羣臣未有大稱上意上思富韓之賢復召
 寘二府時慶厯舊人惟二公與公三人皆在朝廷士
 大夫知上有致治之意翕然相慶神道/碑
公在翰林仁宗一日乘間見御閤春帖子讀而愛之問
 左右曰歐陽修之辭也乃悉取宫中諸帖閱之見其
 篇篇有意歎曰舉筆不㤀規諌真侍從之臣也
公在翰林日建言䜟緯之書淺俗誣怪悖經妨道凡諸
 書及傳疏所引請一切削去之以無誤後學仁宗命
[012-27b]
 國子學官取諸經正義所引讖緯之說逐旋冩錄奏
 上時執政者不甚主之竟不行吕氏家/塾記
權知貢舉是時進士為文以詭異相髙號太學體文體
 大壞公患之所取率以詞義近古為貴比以險怪知
 名者黜去殆盡牓出怨議紛然久之乃服然文章自
 是變而復古
知開封所代包孝肅以威嚴御下名震都邑公簡易循
 理不求赫赫之名有以包公之政厲公者公曰凡人
[012-28a]
 材性不一用其所長事無不舉強其所短勢必不逮
 吾亦任吾所長耳聞者稱善並神/道碑
公嘗語人曰治民如治病彼富醫之至人家也僕馬鮮
 明進退有禮為人診脉按醫書述病證口辨如傾聽
 之可愛然病兒服藥云無效則不如貧醫貧醫無僕
 馬舉止生疎為人診脉不能應對病兒服藥云疾已
 愈矣則便是良醫凡治人者不問吏才能否設施何
 如但民稱便即是良吏故公為數郡不見治迹不求
[012-28b]
 聲譽以寛簡不擾為意故所至民便既去民思如楊
 青南京皆大郡公至三五日間事已十减五六一兩
 月後官府如僧舍或問公為政寛簡而事不弛廢者
 何也曰以縱為寛以畧為簡則弛廢而民受其弊吾
 所謂寛者不為苛急耳所謂簡者不為繁碎耳識者
 以為知言遺/事
公為政以鎮静為本明不及察寛不至縱吏民安之墓/誌
仁宗既連失褒豫鄂三王遂更無皇子言者常以國本
[012-29a]
 不可不急交章論述毎輙留中余嘗因大水言之然
 初無采納之意如此五六年嘉祐六年秋諌官司馬
 光知江州吕誨有疏論述仁宗遽曰朕有意多時矣
 但未得其人既而左右顧曰宗室中孰為可韓公對
 曰此事豈臣下敢議當出自聖擇上曰宫中嘗養二
 子小者甚純然近不慧大者可也遂啓曰其名謂何
 上即道今上舊名曰名某今二十嵗矣余等遂力賛
 之議乃定明日奏事因又啓之上曰决無疑也余等
[012-29b]
 奏言事當有漸容臣等商量所除官既退遂議且判
 宗正時今上猶在濮王喪乃議起復上大喜曰如此
 甚好二公與余又奏曰此事若行不可中止乞陛下
 斷在不疑仍乞自内中批出上曰此事豈可令婦人
 知中書行可也命既出今上再三辭避至七年二月
 一日服除堅卧稱疾前後十餘讓余奏曰宗室自來
 不領職事今外人忽見不次擢用皆知將立為皇子
 不若正其名命立為皇子縁誥𠡠降付閤門某得以
[012-30a]
 堅卧不受若立為皇子只煩陛下命學士作一詔書
 告報天下事即定矣不由某受不受也韓公力賛之
 遂降詔立為皇子仍更名某自議皇子事凡所奏請
 皆余與西㕔趙侍郎自書其改名劄子余所書也所
 擇日旁七字其最下一字乃今名也是上親㸃今封
 在中書今上一自在濮邸即有賢名及遷入内良賤
 不及三十口行李蕭然無異寒士有書數厨而巳中
 外聞者相賀公奏/事錄
[012-30b]
自嘉祐以後朝廷務惜名器而進人之路稍狹公屢建
 言館閤育材之地材既難得而又難知則當博采而
 多蓄之則傑然出為名臣矣餘亦不失為佳士也遂
 詔二府各舉五人行/狀
孫侍郎長卿罷環慶路安撫拜集賢院學士為河東轉
 運使臺諫交章論列長卿守邉無狀宜加降黜中書
 以長卿嵗滿得代無過可黜而臺諌論奏不已六月
 十一日進呈上厲聲曰已行之事何可改臣脩奏曰
[012-31a]
 臣等不為已行難改若朝廷果是除授不當能用臺
 諌之言改正足以上彰陛下從諌之聖臣等能不遂
 非而改過亦是好事但以長卿除授不為非當若從
 臺諌之言使彼御寃受屈於理未安然之奏事/錄
濮議初不出於公及臺諌有言公獨入辨於朝故議者
 指公為立議之人公不自辨唯曰今人以濮議為非
 使我獨當罪則韓曾二公宜有愧於我後世以濮議
 為是而獨稱我善則我宜愧於二公又撰濮議四巻
[012-31b]
 悉記當時議論本末甚詳又於五代史記書晉元帝
 父敬儒周世宗父柴守禮事及李彦詢傳發明人倫
 父子之道尤為詳悉遺/事
公平生不甚留意禮經嘗與祖父說濮議事自云脩平
 生何嘗讀儀禮偶一日至子弟書院中几間有之因
 取讀見為人後者為其父齊衰杖期云云其言與脩
 意合由是破諸異議自謂得之多矣蘇氏/談訓
英宗之喪歐公於衰絰之下服紫地皂花緊絲袍以入
[012-32a]
 臨劉庠奏乞貶責上遣使語歐陽公使易之歐陽公
 拜伏面謝温公/日錄
公長子發娶冲卿之女郎中薛良孺歐陽公之妻族也
 曩嵗坐舉官不當被劾遷延踰南郊赦赦原良孺由
 是怨之揚言於衆云公有帷簿之醜朝士以濮議故
 多疾公由是流布遂廣蔣之竒遂以此事劾之仍言
 某月日彭思永為臣言上以為無是事之竒伏地叩
 頭固請以其奏付密院於是公與冲卿皆上章自辨
[012-32b]
 後數日復取其奏以入因謂執政曰言事者以閨門
 曖昧之事中傷大臣此風不可長乃命之竒思永分
 析皆無以對俱坐謫官仍敕榜朝堂先是之竒盛稱
 濮議之是以媚脩由是薦為御史既而反攻脩脩尋
 亦外遷故其謝上表曰未乾薦禰之墨已關射羿之
 弓日/錄
蔣之竒彈公英宗不聽之竒因拜伏地不起上顧左右
 問何故久不起之竒仰曰此所謂伏蒲矣上明日以
[012-33a]
 語大臣京師傳以為笑龍川/志
公與魏公同在政府公長一嵗魏公諸事頗從之至議
 推尊濮王同朝但攻公故公遺令託魏公作墓誌欲
 令魏公承當此事耳馬永/卿云
嘗獨對奏曰近聞臺諌累奏臣專主濮議上荷陛下保
 全言者稍息上曰叅政性直不避衆怨毎見奏事時
 或二相有所異同便相折難其語更無囬避亦聞臺
 諌議事往往面折其短若是奏事時語可知人不喜
[012-33b]
 也今後少戒此臣對曰臣以愚拙敢不如聖訓奏事/錄
知青州諸縣散青苖錢公乞令民止納本錢以示不
 為利罷提舉管勾官聽民以願請不報碑/
除判太原府公辭求知蔡州且曰時多喜新奇而臣思
 守拙衆方興功利而臣欲尋常執政知其終不附已
 俄詔以本官知蔡州行/狀
公在蔡屢乞致仕門下生蔡丞禧因間言曰公德望為
 朝廷倚重且未及引年豈容遽去公曰脩平生名節
[012-34a]
 為後生描畫盡惟蚤退以全晚節豈可更俟驅逐乎
 倦逰/錄
公平生少有所好獨好收畜古文圖書集三代以來金
 石刻為一千巻以校正史傳百家訛謬之說為多在
 滁時自號醉翁晚年自號六一居士曰吾集古錄一
 千巻藏書一萬巻琴一張棊一局常置酒一壺吾老
 其間是為六一行/狀
自云學道三十年所得者平心無怨惡爾公初以范希
[012-34b]
 文事得罪於吕相逺貶三峽流落累年吕公罷相公
 始被進擢後為范公作神道碑言西事時吕公擢用
 希文盛稱吕之賢能釋私憾而共力於國家希文子
 純仁大以為不然刻石則輙削去此一節云我父至
 死未嘗解仇公歎曰我亦得罪於吕相者唯其言公
 取信於後世也吾嘗聞范公平生自言無怨惡於一
 人兼其與吕公解仇書見在范集中豈有父自言無
 怨惡於人而其子不使解仇於地下父子之性相逺
[012-35a]
 如此信乎堯朱善惡異也
知潁州時吕公之子公著為通判為人有賢行時人未
 知公還朝力薦之由是漸見擢用遺/事
公於經術務究大本所發明簡易明白論詩曰察其羙
 刺知其善惡以為勸戒所謂聖人之志者本也因其
 失傳妄自為之說者經師之末也今學者得其本而
 通其末斯善矣得其本不通其末闕其所疑可也不
 求異於諸儒嘗曰先儒於經不能無失而所得者固
[012-35b]
 多矣盡其說而理有不通然後得以論正予非好為
 異論也其於詩易多所發明為詩本義所改百餘篇
 其餘則曰毛鄭之說是矣復何云乎
被召撰唐書又自撰五代史其為紀一用春秋法於唐
 禮樂志明前世禮樂之本出於一而後世禮樂為空
 名五行志不書事應盡破漢儒災異附㑹之說其論
 著類此五代史辭約而事備及正前史之失為尤多
 行/狀
[012-36a]
修唐書最後置局專修紀志而已列傳則尚書宋祁修
 也朝廷以一書出於兩手體不能一遂詔公刋詳列
 傳令刪修為一體公雖受命退而歎曰宋公於我為
 前軰且人所見多不同豈可悉如已意於是一無所
 易及書成奏御吏白舊制修書只列書局中官髙者
 一人姓名云某等奉敕撰而公官髙當書公曰宋公
 於列傳用功深而為日久豈可揜其名而奪其功乎
 於是紀志書公姓名列傳書宋姓名此例皆前未有
[012-36b]
 自公為始也宋公聞而喜曰自古文人不相讓而好
 相陵掩此事前所未聞也
公修五代史記褒貶善惡其法甚精發論必以嗚呼曰
 此亂世之書也吾用春秋之法師其意不襲其文其
 論曰昔孔子作春秋因亂世而立治法余述本紀以
 治法而正亂君此其志也書减舊史之半而事迹比
 舊史添數倍議者以謂功不下司馬遷又謂筆力馳
 騁相上下而無駁雜說至於紀例精密則遷不及也
[012-37a]
 亦嘗謂我作伶官傳豈下滑稽者也並遺/事
公於古文得之自然非學所至超然獨騖衆莫能及譬
 夫天地之妙造化萬物動者植者無細與大不見㾗
 迹自極其工墓/誌
公之於文天材有餘豐約中度雍容俯仰不大聲色而
 義理自勝短章大論施無不可有欲效之不詭則俗
 不淫則陋終不可及是以獨步當世
公父鄭公嘗有遺訓戒慎用刑公母韓國夫人以語公
[012-37b]
 公終身行之以謂漢法惟殺人者死今法多雜犯死
 罪故死罪非殺人者多所平反盖鄭公意也碑/
張舜民逰京求謁先達是時公與司馬公王荆公為學
 者所趨諸公之論於行義文史為多惟公與談吏事
 既久之不免有請大凡學者之見先生莫不以道德
 文章為欲聞者今先生多教人以吏事所未喻也公
 曰不然吾子皆時才異日臨事當自知之大抵文學
 止於潤身政事可以及物吾昔貶夷陵欲求史漢一
[012-38a]
 觀公私無有也無以遣日因取陳年公案反覆觀之
 見其枉直乖錯不可勝數以無為有以枉為直違法
 徇情㓕親害義無所不有且以夷陵荒逺褊小尚如
 此天下固可知也當時仰天誓心曰自爾遇事不敢
 忽也迨今三十餘年出入中外忝塵三事以此自將
 今日以人望我必為翰墨致身以我自觀諒是當時
 一言之報也張芸/叟集
公嘗誦王沂公之言曰恩欲歸巳怨使誰當且曰貧賤
[012-38b]
 常思富貴富貴必履危機此古人所以歎也惟不思
 而得既得而不患失之者其庶幾乎行/狀
公與其姪書云歐陽氏自江南歸明累世蒙官祿吾今
 又被榮顯致汝等並列官品當思報效偶此多事如
 有差使盡心向前不得避事至於臨難死節亦是汝
 榮事昨書中欲買朱砂來吾不闕此物汝於官下宜
 守㢘何得買官下物吾在官所除飲食外不曾買一
 物汝可觀此為戒也内翰蘇公題其後曰凡人勉強
[012-39a]
 於外何所不至惟考之於其私乃見真偽此公與其
 弟姪家書也東坡/集
蘇内翰軾序公之文曰自漢以來道術不出於孔氏而
 亂天下者多矣晉以老莊敗梁以佛亡莫或正之五
 百餘年而後得韓愈學者以配孟氏盖庶幾焉愈之
 後三百有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
 逹於孔氏其言簡而明信而通引物連類折之於至
 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師尊之曰歐陽子今之韓
[012-39b]
 愈也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
 祐極矣而斯人終有愧於古士亦因陋守舊論卑而
 氣弱自歐陽氏一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
 髙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納諌為忠長育成就至
 嘉祐末號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
歐陽文忠公答李詡論性書性非學者之所急而聖人
 之所罕言或因而及焉非為性而言也文忠雖有是
 說然大約慎所習與所感及率之者以孟荀楊之說
[012-40a]
 皆為不悖此其大畧也臨岐計都官用章謂予曰性
 學者之所當先聖人之欲言吾知永叔貽後世之誚
 者其在此書矣麈/史
孟子一部書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養性收其放心
 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心為之
 端論邪說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君則
 欲格君心之非正君而國定千變萬化只說從心上
 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大學之修身齊家治
[012-40b]
 國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誠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後
 知性之善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永叔却言聖人之教
 人性非所先永叔論别是非利害文字上儘去得但
 於性分之内全無見處更說不行人性上不可添一
 物堯舜所以為萬世法亦只是率性而已所謂率性
 循天理是也外邉用計用數假饒立得功業只是人
 欲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龜山/語錄
 宋名臣言行錄後集巻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