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1a] 
欽定四庫全書
律吕闡㣲卷八
婺原江永撰
納音
納音之理與律吕相貫通揚子太玄聲律數乃六十
干支納音之源而六十納音乃六十調與八十四聲
相配者前人論律未嘗旁通及此今特發明之
[009-1b]
[009-2a]
地支之數出於洛書九八七六五四再周而十二
支遍一二三為三才之數虚之不用一在正北二
在西南三在正東相間而居一二之間六七合十
三二四之間四九合十三三一之間八與中五合
十三則相間非雜居也六位用數三十九倍之七
十八
周禮大司樂黄鍾為宫者子也大㲈之樂用九變
函鍾為宫者未也咸池之樂用八變圜鍾為宫者
卯也雲門之樂用六變其位數正與此合則此數
[009-2b]
之由來者乆矣
[009-3a]
兩干兩支各有零數取其零數以干加支再視其零一火二
土三木四金五水其所以然者説見後圖
[009-3b]
[009-4a]
納音五行合隂陽兩干支數視其零一火二土三木
四金五水何以木金與河圖五行同火土水與河圖
五行異此母生子之理也去十不用各列九㸃黒識
母白識子迭減母而加子如五行之相生則母八木
者子一火母七火者子二土母六水者子三木母五
土者子四金母四金者子五水配之五聲火徴土宫
木角金商水羽此納音子聲也從子溯母則火徴者
本是木角土宫者本是火徴木角者本是水羽金商
者本是土宫水羽者本是金商而六十干支配六十
[009-4b]
調與八十四聲由此得也去十用九者洛書也母之
五行從本屬者河圖也相生者河圖自北而東而南
而中而西而北之序也是合圖書而有納音五行也
[009-5a]
六十干支納音始於西方甲子乙丑金如漢書同類
娶妻隔八生子每隔八位數之必復得金如是者三
爲上商中商下商乃右還轉南方火亦得上中下徴
而後轉東方木為上中下角轉北方水為上中下羽
轉中央土為上中下宫又隔八位復於甲子乙丑金
從甲午乙未金數之亦同此説見沈括夢溪筆談依
其説圖之誠有自然之法象又五行家所謂海中金
沙中金者得其上劍鋒金金箔金者得其中白鑞金
釵釧金者得其下他行推之亦有理數然不能推合
[009-5b]
於樂家起鈞用調之法則猶未盡納音之妙蓋但知
甲子乙丑之為金商而不知生金商者為土宫是以
不能合甲子於黄鍾合乙丑於大吕他律皆然由未
知納音五行有母生子之説故也後圖詳之
[009-6a]
前言天干之數本河圖地支之數本洛書洛書之數
亦自河圖出九八七六五四之數亦即河圖之合數九南八西
[009-6b]
七北六東五中四南者也故六十納音皆歸之於河圖焉中五
十土為宫則含金南四九金為商則含水西三八木為角則
含火北二七火為徴則含土東一六水為羽則含木於是十
二金皆歸於中十二水皆歸於南十二火皆歸於西十二土
皆歸於北十二木皆歸於東母懐子而子依母此五行之性
情於六十納音見之要其干支得數本自南西北東中而來
則其所納之音各歸受生之位理數自然之妙也一支具五
行五行各有母旋相為宫六十調出焉八十四聲亦寓焉
[009-7a]
干支相錯成六十聲律相錯亦成六十以聲律數起納
音則一支有五行以十二律起均調則一律有五調納
音之五行木以兩干支零數減九數而生從子溯母適
叶夫五聲之序而揚子所謂聲律數隂陽家所謂納音
其名不虛矣究其源皆出圖書則與聲律同出一源是
以其歸必合也古今論聲律旋宫未有推闡及此者六
十支干總數八百一十亦為十律宫聲八十一之數
[009-7b]
[009-8a]
五聲加二變十二鈞有八十四聲以納音配之取宫
之十二聲以為變宫徴之十二聲以為變徴雖若重
[009-8b]
複而亦自有條理盖各調相生從支辰數至第六位
則得其本調之宫如黄鍾宫生徴庚子也從子至已
第六位則知庚子之本宫為仲吕又子生商丙子也
從已至戌第六位則知丙子之本宫為無射皆倣此
以周黄鍾五調至戊子為夷則之角又從申至第六
位為丑則復得甲子為大吕之變宫從丑至第六位
為午則復得庚子為㽔賔之變徴七音既周乃易一
[009-9a]
宫從午至第六位為亥而辛亥為應鍾之宫也子亥
右旋至大吕宫終於辛丑為林鍾之變徴而八十四聲
畢又從未至第六位為子則復得甲子為黄鍾之宫
所謂自有條理者如此因以見五聲之外自然有二變
六十可増為八十四七變之後必換宫自然之數也
列七音先徴後變徴以宫居中管吕之法也
燕樂
燕樂與雅樂稍異亦不可不考其由知燕樂可以知
[009-9b]
[009-10a]
第七卷樂用中聲圖雅樂聲律之法也今世樂家吹
簫笛者翻宮換調其五聲却又視前圖之管色字差
一位是為宮逐羽聲宮逐羽聲者羽轉為宮而宮當
商商當角角當徴徴當羽也羽既為宮則變宮本在
羽後宮前者變而居宮後商前矣變徴本在角後徴
前者變而居徴後羽前矣向使拘於一定常法豈不
駭其變亂宮商顛倒正變然而樂家用之若有不得
不如是者何也此有其故也溯其源亦出於圖書蓋
圖之數極於十書之數終於九書何以不用十也凡
[009-10b]
數始於一究於九至十則又轉而為一雖至百千萬
億亦為一夫十宮也一羽也十轉為一則宮逐羽而
羽即為宮此圖一二行如前圖三行之五聲二變猶
前圖第四行之五聲二變也四行合為徴四為羽一
為變宮上為宮尺為商工為角凡為變徴猶前圖第
八行之管色字也五行以羽當十宮之位由是次之
角當七徴變徴在七六之聞徴當六羽羽當五宮變
[009-11a]
宮在五四之間宮當四商商當三角六行管色字與
五行相當皆本聲之字七行之五聲如第三行五聲
之位則徴為工羽為合宮為四商為上角為尺二變
如第五行之位則變徴猶是凡也而在徴之後矣變
宮猶是一也而在宮之後矣於是以四為宮四當四
字位即是宮位故為正宮調毎換一調則四字移一
位一凡亦随之移位四當一為一字調四當上為上字調四當
尺為尺字調皆以漸而髙既髙乃復低四當工為小
工調又為閉宮調四當工則一當凡凡當上南曲宜閉凡上不用上本宮之管色字故謂
[009-11b]
之閉宮四當凡為凡字調四當合為六字調六即合此簫
笛七調之法也然此法惟用之簫笛之屬琴絃則不
然琴之初絃合二絃四三絃上四絃尺五絃工六絃
六七絃五六即合之清五即四之清雖有轉絃換調之法而大絃
之合字可彈故四字不得為宮若簫笛之屬其下出
氣之孔為合第一孔為四正宮調四字在第四孔則
出氣之孔乃是尺字尺固徴也除出氣之孔不用則
[009-12a]
第一孔為工上當徴則四當宮而變徴在徴後變宮
在宮後其序不得不然矣古今樂家知其然不知其
所以然
樂工相傳管色字盖由來已乆楚辭大招云四上競
氣極聲變只四上之云殊不可解疑其即是樂工相
傳之板眼記號四上猶云宮商然則以四字當宮自
古而然矣
燕樂四聲二十八調圖
[009-12b]
下平 管色髙平 上 去 入
[009-13a]
按文獻通考載宋中興四朝樂志叙曰蔡元定嘗為
燕樂一書證俗失以存古義今采其略黄鍾用合字
大呂太蔟用四字夾鍾姑洗用一字夷則南呂用工
字無射應鍾用凡字各以上下分為清濁今按聲律有體用樂
家但就其體律紀管色字及變而為用則於正宮調見之宮聲不在合而在上上正是黄鍾宮也前體用
一源圖皆是本律所生之律為用如黄鍾生林鍾則黄鍾為體林鍾為用體為假借用為真律以此差之
黄鍾是林鍾大呂是夷則太蔟是南呂夾鍾是無射姑洗是應鍾夷則是夾鍾南呂是姑洗無射是中呂
應鍾是蕤賔其中呂蕤賔林鍾不可以上下分中呂用上
字蕤賔用勾字林鍾用尺字今按中呂是黄鍾蕤賔是大呂林鍾是太蔟
[009-13b]
其黄鍾清用六字大呂太蔟夾鍾清各用五字而以
上下緊别之今按黄鍾清是林鍾清大呂清是夷則清太蔟清是南呂清夾鍾清是無射清
從来言四清者皆曰黄鍾大呂太蔟夾鍾不知其為林鍾夷則南呂無射猶琴六七絃皆曰少宮少商不
知其為少徴少羽也緊五者夾鍾清聲俗樂以為宮此其取律
寸律數用字紀聲之略也今按謂俗樂以夾鍾清聲為宮此傳之者非也觀下
文云四變為宮四變乃是中呂中呂之眞律為黄鍾何嘗以夾鍾清為宮盖夾鍾之眞律為無射在黄鍾
宮前二律本非宮聲因燕樂以管為主須用前宮逐羽聲圖以管色四字當宮位乃為正宮四既當宮則
[009-14a]
合字不二律當無射無射之假借律為夾鍾於是遂誤以為用夾鍾不知其已不用合為宮而用四為宮
矣一宮二商三角四變為宮今按一宮黄鍾也實為林鍾二商太蔟也實為
南呂三角姑洗也實為應鍾四變當為變徴然其律非蕤賔乃中呂也中呂何以得為變徴前樂用中聲
圖第七行中呂當第六行變徴之位故也然中呂終不得名變徴故但謂之曰變而中呂之眞律為黄鍾
故曰四變為宮也五徴六羽七閏為角今按五徴林鍾也實為太蔟六羽南呂也
實為姑洗七閏當為應鍾變宮而前既不以蕤賔為變徴則此亦不可謂之變宮故别謂之閏也應鍾之
眞律為㽔賔本非角也因前三角姑洗實為應鍾故假角言之非眞角也五聲之號與雅
樂同今按五聲之號雖同皆假借之號也其實宮是徴商是羽角是變宮徴是商羽是角惟變
徴以於十二律中隂陽易位故謂之變按蔡氏似以變為㽔賔謂
[009-14b]
午位陽之終隂之始故曰隂陽易位而不知其實則指中呂因中呂以顯本律之為黄鍾也變宮
以七聲所不及取閏餘之義故謂之閏按蔡氏又誤以閏為夾鍾
故謂七聲所不及而不知其實指應鍾古人置閏常在歲終應鍾為十二律之末故謂之閏四變
居宮聲之對故為宫按此蔡氏誤以㽔賔為四變而强觧之也宮聲之對安得謂之
宮俗樂以閏為正聲以閏加變故閏為角而實非正
角按蔡氏謂俗樂以閏為正聲即言前夾鍾清聲俗樂以為宮是也而不知閏本指應鍾其所以為角
者因應鍾與姑洗相通觀前樂用中聲圖九行應鍾當七行之姑洗當六行之角故得假借非以閏加變
[009-15a]
之謂此其七聲髙下之略也聲由陽来陽生於子終於
午燕樂以夾鍾收四聲曰宮曰商曰羽曰閏閏為角
其正角聲變聲徴聲皆不收而獨用夾鍾為律本此
其夾鍾収四聲之略也今按前言俗樂以夾鍾清聲為宮既辯之矣此云夾鍾收
四聲為律本亦非也燕樂四聲皆以四字上下成調四當南呂為羽當應鍾為角當黄鍾為宮當太簇為
商四為南呂羽非夾鍾也因羽上三律當宮有若宮上三律當夾鍾故云夾鍾収四聲也宮聲七
調曰正宮曰髙宮曰中呂宮曰道宮曰南呂宮曰仙
呂宮曰黄鍾宮皆生於黄鍾今按此猶簫笛家云四字調一字調上字調尺
字調小工調凡字調六字調也正宮者四字當宮位髙宮一字變宮也中呂上字道調尺字南呂工字仙
[009-15b]
呂凡字黄鍾六字亦即合字也既曰黄鍾乃不以為正宫而正宮必上二律笛管之屬除去出氣之孔則
羽遂為宮須以羽當宮乃為正宮也亦由河圖變洛書不用十則一遂可當十算數百千萬億皆為一也吁
此理㣲矣豈樂家所能強為哉商聲七調曰大石調曰髙大石調曰
雙調曰小石調曰掲指調曰商調曰越調皆生於太
蔟今按此移四字上二律當太蔟為大石調而越調居中從中數之則一運越調二運大石終於商調
也商調或曰林鍾商未詳羽聲七調曰般涉調曰髙般涉調曰中
呂調曰正平調曰南呂調曰仙呂調曰黄鍾調皆生
[009-16a]
於南呂今按此移四字下三律當南呂為般涉調而中呂調居中從中數之則一運中呂終於髙
般涉也般涉西域語龜兹人蘓祗婆言西域琵琶七聲羽聲曰般聸即般涉也羽調多與宮調同何也宮當
羽是為宮逐羽聲故聲不同而調同也角聲七調曰大食調曰髙大食
角曰雙角曰小石角曰掲指角曰商角曰越角皆生
於應鍾今按此移四字下一律當應鍾本是變宮聲而姑洗角與應鍾相通故假借名之中位比
大食調稍髙則亦以大食為第一運有以越角為一運者非也角聲調與商聲同者商角同用也宮既逐
羽則角當商故同用商調應鍾下太蔟三律猶之南呂下黄鍾三律也此其四聲二十
八調之略
按燕樂四聲以中聲為始則曰宮商羽角以下聲為
[009-16b]
始則曰羽角宮商角生於應鍾故在羽宮之間宋時
未言平上去入後来樂工以髙平為羽上聲為角去
聲為宮入聲為商而以下平為徴無調此非眞謂平
上去入與五聲有合也假此以定次第顯羽前有徴
角在宮前耳此善於假借者也
四聲除角為變宮實止三聲而徴與正角無調徴角
何以無調也宮聲移下不能過南呂移上不得過太
[009-17a]
蔟清濁有所限宋徽宗嘗使人強為徴調能以徴聲
起不能以徴聲終朱子語類云今大樂無徴角二調這却不知是何如其中有箇甚麽
欠缺處所以做那徴不成徽宗嘗令人硬去做然後来做得成都只是首一聲是徴尾後一聲依舊不是
依舊走了不知是如何又云如今俗樂亦只有宮商羽三調而已史家言政和間補
徴角二調播之教坊頒之天下盖強為以蒙其上耳
以此知宮聲不能移至太下太髙也然則何以言還
相為宮也此謂十二律各有五聲七聲則能為六十
調為八十四聲毎調以某聲起調還以某聲畢曲若
就宮聲移下移上則但能為三正聲一閏聲不能下
[009-17b]
至林鍾徴髙至姑洗角雅樂俗樂其理一也然則周
禮三大祭有徴角齊景公有徴招角招他書言流徴
變徴清角皆有徴角何也曰此一聲中之徴調角調
如正宮七調五聲二變皆具他聲亦然又或有假借之名故也如琴初絃為宮
者名慢角三絃為宮者亦名清角四絃為宮者名慢宮而實為慢徴
俗樂之異於雅樂者其曲鄙俚其聲淫蕩其節焦殺
聼之使人忘倦而雅樂反不入於耳此聖人之所以
[009-18a]
惡其亂雅而欲放絶也若其所以按聲起調必有此
理而後有此法既有此理則其理必有所自来非人
之所能為如使無其理無其法則人亦不能強為此
雅樂俗樂之所同也儒家論樂率謂其髙於雅樂三
律而不知正宮調本未嘗髙詆其以變徴為宮變宮
為角紊亂正法而不知其本未嘗紊亂且又不知其
所謂四變為宫者本謂仲呂仲呂正是黄鍾宮而誤
以㽔賔當之則其譏燕樂為俗失者不亦誣乎且四
聲中正宮後曰髙宮大石後曰髙大石般涉後曰髙
[009-18b]
般涉皆是變宮在宮後而南呂後曰仙呂亦是變徴
在徴後此尤可詫異者儒家尚未湥考也使其知之
則詆訶紊亂者彌甚豈知以宮逐羽聲圖按之其序
固當如是乎
四變為宮七閏為角皆隐奥難曉茍不明聲律之理
有體有用有假有眞鮮不入於迷謬
律吕闡㣲卷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