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q0221 天界覺浪盛禪師全錄-明-道盛 (CBETA)



天界覺浪盛禪師全錄卷之三十二


門人 大然 弘智 大存 大中 較


雜記四



青山小述



師謂今古文章之玅。莫過於論語。其旨趣幽微。前人
亦有所未發也。語中有孔氏大知己者三人焉讀者
能一一醉心否耶。其一為儀封人。封人不過一見面
耳。不交一語。不設一問。即出而咨嗟判斷。尊之至極。
信之至深。斷之至決。以為吾夫子乃萬世師也何喪
不喪之與有。何有道無道之與有。試觀木鐸二字。今
古以來。論贊尼山者。有過於此者乎。是亦藉賞鑑夫
子。而自見於千古之上者也。其二為達巷黨人。贊曰
大哉孔子博學無所成名。只此兩語。已畫出夫子全
體全神。即夫子聞之。亦開顏微笑。辭之不可。受之不
當。而曰黨人愛我。欲我成名乎。人誰不欲名者。但成
名必有所執。執御執射。吾將擇而處此。庶幾其御也
矣。於前篇贊歎。居然隱躍照應。其三為楚狂接輿。他
人亦有知尊孔子者。而未有若斯人之稱之曰鳳也。
當時無知。且有呼之為喪家之狗者矣。而楚狂獨稱
之曰鳳贊之曰德。而惜之曰衰。豈中根人見地所能
勘出者乎。孔子下車。將欲與語。而斯人已不可復見。
其鴻飛冥冥。真可一想像也余問曰。孔子下欲與之
言。假如接輿尚在。將為夫子作一轉語。其所言者是
何言歟。師亦微笑曰。此正記者之玅。不必蛇足也。余
曰惜此三人。終不知其姓氏。豈所謂猶龍者。是其人
歟。師曰。此又須知自夫子之木鐸一振天下。而天下
野無遺賢。莫不皆乘機而起。以附會於雲龍風虎之
末。如夫子不周流。不問津。不投宿不擊磬。則晨門荷
蕢丈人長沮桀溺微生畝之徒。又何從得因夫子而
[032-0781b]
自顯其奇。得與於主賓迭唱之列。而爭光千古也哉。
又有所謂南子者。何物么魔。亦欲一見夫子。遂得附
於周家有婦人焉之列。此所謂聖作物睹。三代之際
於斯愈見其盛也。


師謂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若孝弟自不
犯上作亂。只應曰其為人也孝弟而犯上者鮮矣。何
必多一好字。可見從來犯上之人。必其自以為孝弟
者也。自以為孝弟而為其上者略有所不當。遂悻悻
然曰君父有過。非我規正之。諫諍之。而誰歟從此生
出好字。而悖逆不道。俱胎於此矣。此蓋非真能孝弟
者也真能孝弟者。決不自以為孝弟者也。舜惟不自
以為孝弟故卒能使瞍象感化而後已。此其所以為
真孝弟而其仁不可勝用也。


師謂子使漆雕開仕。誠試驗之也。然見開於經世之
事。儘可優為之矣。而開乃如夢忽驚。自指此中一件
大事。未能相信得過夫子喜不自勝。更不設是非。不
假贊歎。而記者窺夫子之神情而記云子悅。亦善於
傳神也。


師謂夫子明知吾道不行而遑遑救世婆心。決不能
已。惟恐及門之人。念頭衰敗。激發不起。故提出子路
來作機鋒猛然曰。吾道不行吾當去而入海矣。及門
之人誰肯從我。庶幾其由歟。此時若不提出仲由則
子路不喜子路不喜則及門之人。有信不信。夫子全
神依然鈍置。唯時子路既喜。夫子遂急急以痛棒打
轉曰是何人者歟是何人者歟。其由歟。此一勇無所
取裁之人。吾問子。我豈浮海之人哉。我豈浮海之人
哉。似將子路全體掀翻於千丈崖巔推落下地。將一
輩及門之士冰消瓦解。而吾非斯人之徒之語不必
再申打退鼓者。於是乎不敢自息。更憤發而興起矣。
此與前邊發語。居然刺謬。所謂有殺有活者是也。
[032-0781c]


師又謂亦有道理全然具在。而不得一問。則不出者。
且不得一至偏之問以至於無可對答之問。其全神
亦不出者。如宰我從井。短喪。乃是宰我感慨發難之
問正欲夫子正言直斥之。此所謂善為說辭互為激
揚也又如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則問在答
中答在問中矣。自此以下。在他人必不敢再問。而夫
子亦何必再答耶。乃子貢再窮而夫子正告。然後知
此一件大事自古及今。有何生何死。可以脫離即痛
癢不關之人聞此可以通身汗下。甚矣聖門問答。甚
於鐘鼓雷霆也。


師謂昔人有言以正治國以奇用兵。吾以為天下之
奇。未有不出於正者。用之自不測耳即如用兵。必當
以正治兵。以奇取勝。如堂堂正正。三令五申。七伐八
伐四門六花孰有一件不由於正者惟教之以正之
極而忽以奇而用之。如九天之上。九地之下。此是不
可擬議。不可告誡。而共取勝也如弄嬰兒於股掌之
上。蓋此處智不可傳也。跡不可學也。如背水。井陘。奪
幟。減灶。火牛。流馬等用。略用其意無不萬全者。非筆
之所能述也。豈特治兵以正。即治國亦且有奇焉。如
高宗之於殷也。一傳說為興殷之臣也。然必知一世
之人。其心皆繫於傳說矣。而幸有神奇之事。曰夢帝
求良云爾云爾也。而後一出而成中興之盛。如武之
於周也。一太公為興周之臣也。然亦必知一世之人。
其心皆繫於太公矣。而幸有神奇之事。曰非熊非罷
太公望子久矣。云爾云爾也。而後一出而成牧野之
盛。蓋聖帝明王。取威定霸必先審一世之人心於其
所注射之處而復繼之以神道設教之意而感之夢
兆。以使萬心皆如一心。夫然後一舉百當。行之而不
疑也。管仲之欲霸桓公也。桓公田而管仲御。見鬼焉
公謂仲曰仲父何見。曰臣無見也公反而不懌遂病。
[032-0782a]
齊士有皇子告敖者。曰公則自傷。鬼胡能以傷公。公
曰然則有鬼乎。曰有。水有罔象。丘有崒。山有夔。野有
方皇。澤有委蛇。公請問委蛇之狀。皇子曰。委蛇其大
如轂其長如轅。紫衣而朱冠。其為物也惡聞雷車之
聲。則捧其首而立。見之者殆乎霸桓公霍然而起。輾
然而笑曰。此寡人之所見者也。於是正衣冠不終日
病去。而日圖伯功。卒以霸天下夫使見鬼之時。問仲
而仲亦云見。則桓不病。不病則皇子告敖之言。奚以
入。而伯心奚以堅。故夫皇子告敖之言。安知非仲父
之移桓公精神於圖伯之事。陰用而不使之知者耶。
噫微矣。


師謂古今文章之士。似與道德性命無甚關係。然而
往往有為乾坤吐氣。若無此一筆。便不能使千古英
雄一段精光永永流傳於天地之間。此誠所為不朽
盛事。非虛語也。如太史公文章第一。不必論。論其傳
項羽一段。昔人謂高帝大風歌。與霸王垓下歌。各自
寫出帝王興衰氣象。蓋謂其語足並也。余獨謂垓下
是何等時。虞姬死而子弟散匹馬逃亡。身迷大澤。此
際亦何暇更作歌詞即有作亦誰聞之而誰記之歟
吾謂此數語者無論其事之有無應是太史公筆補
造化。代為傳神首二句轟轟烈烈。感憤千狀。是造物
之逼殺英雄。直使風雲失色。而天地無光。後二句。怨
極悲極到此處。饒他蓋世好漢。至於無可奈何。只有
一悲憤以作結局耳。此與下文。天之亡我。非戰之罪
也。一語正相映帶。然後將英雄喪身失命時一段氣
概。譜出全神而文章之事亦可以不朽於天地之間
矣。細玩此語。余讀史幾十年來。未有拈解及此者。可
以使項將軍下拜。亦可使龍門生叩首九原也。師又
曰。吾猶怪文章之士。嘗自逞其筆鋒所至。不善為千
古傳疑。以為遺恨。即如武王之取天下。不過救民於
[032-0782b]
水火之中。原非敢懟其父而仇其君也。既已克殷。而
紂衣其寶玉自焚而死。則其事已畢矣。而必曰左仗
黃鉞。右麾白旄。斬紂頭。懸之太白旗。此是何語。無論
武王之聖必不忍為。而太公周公以下。多少聖臣肯
陷君於過如此其甚者歟。如以寶玉美女獻紂。以出
文王於羑里之類皆不仁者之不經也。漢高滅楚。猶
封楚為魯公。越勾踐勝吳。欲赦夫差。必三問之范蠡
而後決以武王伐紂而不商之諸臣。是周公太公不
如范蠡而武王不如漢高與勾踐也。太公於叩馬諫
者。猶曰義士。扶而去之。而甘心手刃於既死之共主。
是與鞭尸誣伍子胥等耳。此不可信之太公周公。而
況於武王乎。此事即有傳疑。當一筆抹殺。又如董公
三老說沛公為義帝發喪一語。此興漢第一等大義
而遺之惜乎太史之不能也。又如夫子臨歿而自稱
曰。泰山其頹梁木其萎。此亦非聖人語。以聖人生平
無些子不退讓而臨終自謂泰山梁木。抑何其陋也。
若此。只可作門人慨歎傷感之語。安得杜撰之。謂是
夫子自道。吾故於文人之不能周旋。有遺恨焉。


談詩次客謂太白絕句為唐一人。某絕句為第一。師
不以為然也。太白才高時有露處。如但見淚痕濕。不
知心恨誰。眼淚恨容滿面。有何含畜可思。何如玉階
生白露夜久浸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二十
字耶。玉階露白。旋生浸人。則空庭獨立。夜分已久。直
是徹骨冰冷。形影無依。不可攀援。而四顧躊躕。只有
明月在天耳。一筆到底。不寂寞而寂寞已甚。不言悲
怨而悲感凄怨極矣。作詩者之神情。原在詩外。所以
謂之僊人也。老杜新婚別云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
嫜人俱一往看過。余謂未分明三字。寫出新婚未成
人之狀多少艱難羞澀。一篇精神。此其頰上三毛乎。
妾薄命詩云墮地自生神。是何意耶。人以妾為人棄。
[032-0782c]
抑或季女斯饑。怨薄命耳。此詩若曰妾之薄命。其在
父母生我呱呱下地時。若為男子。則墮地自生神矣
既為女子。擲之地投之水。弄之瓦。妾之得此於父母
懷中也。已薄命矣。如是觀之。一語深入骨髓。不可以
色聲香味求也。一日登山詠云。此境可常住。浮生自
不能。古今千態萬狀。無限陸離。而此以自不能三字
寫之。何等真率自然。何等感慨痛恨。詩骨高貴登臨
曠懷。無踰此者。又詠云。此境可常住。浮生自不能。


師曰儒門有一怨字。如大舜如怨如慕。太甲之自怨
自艾與詩之可以怨等。乃禪家所謂疑情。必欲求其
故而不得也。本初曰。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
疑又豈易言哉。今而後余于學道求己有入門矣。


師曰予昔在一名邑。與諸縉紳會茶。方就坐。偶有一
老文學到來。諸公皆起讓其座。有一縉紳曰。此吾老
社友也。惜乎讀書未成耳。子時不能放過乃顧之曰。
公將謂讀書已成也。若但以得高爵厚祿即謂之讀
書有成則曾子躬耕。顏子陋巷皆是讀書未成也彼
縉紳勃然變色甚不安。予曰。公無傷也。此舉世風俗
如此。豈獨公哉世人未生兒子時。每向佛神前祈禱
多生中舉中進士做尚書閣老兒子。曾未有祈禱但
生做聖做賢兒子及有兒子未展開書本。未寫上大
人時。即相囑曰。你好生讀書。必須求連登科甲始得
曾未有曰。你好生讀書。必須求格致誠正始得。此所
謂黃河向源頭上濁了也。源頭上以作聖作賢為事。
則以能作聖作賢為讀書有成不以不能取連登科
甲為讀書無成也。復有一位曰。大師痛快之極但太
利害耳。予曰。不利害則不痛快。此吾所以不敢有負
聖賢不敢有負你讀書君子。不敢自負我是方外之
人。乃同于流俗也。前縉紳亦轉為歡喜曰非大師不
能出此語。非學生不能當此語。予曰。正惟公是其人
[032-0783a]
故作此語相激揚耳。此老文學。忍喜不禁。纔辭出門。
逢人即大叫曰。這個纔是真大和上。這個纔是真出
世人。我等皆要真讀聖賢書。更無以中舉中進士為
念。以自誤誤人。誤天下國家也。此和上之言。人人皆
知。只是難得他於諸縉紳中。出此痛快之言。令人心
悅而誠服也。予聞師敘及此不覺生大慚感。生大痛
恨。恨早不聞此言。如吹毛劍塗毒鼓。能立地出人生
死也。世人只知以棒喝為棒喝。說禪為說禪。又誰知
吾師。一言一字。棒盡天下人。喝盡天下人。誰聞此棒
喝。不汗下心死。死而復甦也哉。噫。聖人難遇。固如是
乎。


師曰。昔在麻城。與李孟白諸公聚談。梅長公曰。請問
和上。如此世界壞極。人心壞極。在佛菩薩。以何慈悲
方便而救濟之。將來畢竟如何底止。勿以機鋒見示
幸明白一提醒之。子亦好笑。乃以手作樣曰。國初之
時。如一錠大圓寶相似。梅公疾點首曰。開口便就玅
了。快請教。予曰。這一錠銀。十成足色。及斬碎來用。卻
塊塊是精底。或人見其太好。乃過一道爐火。攙一分
銅。是九成了也。九成銀尚可用。再過第二手。又攙一
分銅。是八成了及第三第四乃至第七第八手。到如
今。只見得是精銅。無銀子氣矣。梅公曰。然則如何處
之。予曰。如此。則天厭之。人亦厭之。必須一併付與大
爐火。烹煉一番。使那銅鉛鐵錫都銷盡了。然後還他
國初十成本色也。梅公曰。如此。則造物須下毒手。予
曰。不下毒手。則造物者不仁。亦無功。而天地之心皆
亡矣。梅公與李冢宰諸公相顧曰噫。不知我輩還有
能跳出此造化之爐錘否。初曰。聞下此爐。正是冷水
澆背。


師嘗曰天地古今。無空闕之時。無空闕之人。無空闕
之事。無空闕之理。惟聖人不違心而擇時。不捨事而
[032-0783b]
求理。以天下之事。是吾本分中事。古今之時。是吾當
然之時。所以處治處亂。處吉處凶皆是心王游衍大
中至正之道。今人動以生不逢時。權不在我。為恨。試
問汝。天當生何等時。處汝方好。天當付何等權與汝
方足。我說恨時恨權之人。皆是不知自心之人。故有
悖天自負之恨。又安知生生死死。升升沈沈盡屬自
己業力哉。汝不知自心業力強弱。不視自己。種性。福
德。智慧。才力。學行。造詣機緣。還得中正也無。卻乃恨
世恨時。恨人恨事。且道天生汝在世間。所作何事。分
明分付許多好題目與汝。汝無本事。自不能成。如庸
醫不恨自己醫學不精。卻恨世人生得病不好。天應
生何等好病。獨留與汝醫。成汝之功。佛祖聖賢將許
多好脈訣。好藥性。好良方。好製法。留下與汝。汝自心
麤。不能審病。診脈。量藥。裁方。卻怪病不好治。是豈神
聖工巧之醫哉。汝不能醫。即當反求諸己。精讀此書。
深造此道則自然神化也。果能以誠仁信義勉強力
行。向上未有不造到佛祖聖賢地位。向下未有不造
到英雄豪傑地位。今人果知有此。則自不恨生不逢
時。權不在我。與自為暴棄之人也。


二十年夢。寐皈依覺浪杖人。而未得一晤。戊子六
月。始得領威音於靈寺。從遊青山。深自愧幸。然恨
生平不能有所見聞。為印證地。讀癸甲全提。龍湖
外錄等篇。有歡喜信受而已。吾聞通天地人曰儒
又聞知佛乃能知儒。吾既未能捨儒而見道。又安
能捨佛而尊儒也。本地風光。未能省發。而欲嗷嗷
乞人以不識機用之棒喝。即雷霆何益於聾。而泰
山奚益於瞽乎。師通身是眼。通體是膽彈指是法。
觸手皆圓三教九流。處處指出本來活路。即文章
技藝。頭頭點出現在玅明。噫嚱。真大統矣。我輩無
論學佛學儒。而不聞師語。恐亦水中撈月。鏡裏尋
[032-0783c]
花耳。上堂法語。自有記者。余因隨其晨暮茶次。隨
筆錄之。或錄未及全。或全未及聞。則以俟之同參
留神於此者。或因一言頓開心眼。則千聖絕學。賴
有振起也。毘陵弟子大音惲本初謹記。


余老歸空門麤涉教乘。根器鈍劣。了不知向上一
著。一時尊宿開堂豎拂。都不參請。自笑如城東老
姥。獨不見佛。有目余不喜宗門作夜郎王倔強者。
不復置辨。頷之而已。今年孟夏會覺浪杖人於武
林。數年相聞。握手一笑。觀其眉宇疏疏落落。如有
一往冰雪之韻。沁入人心腑間。退而繙其書。得其
與吾友梅長公問畣一則。杖人有烹煉銅銀造物
須下毒手之語。快讀一過。殘燈明滅。霍然如電光
得路。愈讀愈快。亟呼自釀椹酒澆之。乃就寢。嗚呼。
長公不可作矣。有情世界。已經大火爐猛利烹煉。
神焦鬼爛。邈然如昆明劫灰矣。長公與杖人問畣
尚在紙上。如見鬚眉。如聞嘆噫。長公精靈男子。目
光如炬。安知爾時不在天宮寶地中。奮髯捋鬚與
八十老人。挑燈酹酒。相春應和乎。杖人又云。古今
事理無空闕時。今人動恨生不逢時。權不在我。如
醫不恨己學不精。卻恨世病生得不好。是豈知自
心之人哉。此一痛棒。有人聞之言下不汙下心死。
死而不能復甦者。此則風痺不知痛癢。與死人無
異者也。世人眼孔如鍼。聞說睦州陳尊宿將一艸
鞋。挂城門。止巨寇之兵。鄧隱峰擲錫空中。解吳元
濟兩軍之鬥。口吐不能收。以為都無此事。我觀和
尚此番提唱。便可使大地平沉。虛空粉碎。睦州之
鞋。隱峰之錫便當從舌根筆尖上。取次涌出始知
懸崖撒手人。實有此理。實有此事。非為現通。非為
表法。人自看不到信不及耳。余於杖人新刻諸書
中。信手拈出。作為贈言。或挂壁間。或鑱木上。使見
[032-0784a]
者聞者身毛皆豎。涕淚悲泣。庶不負獅子一吼。亦
不負余與杖人覿面相對。一片老婆心也。或曰杖
人囊拈宗教參同儒釋。多文廣義。浩如煙海。今所
舉者非其要也。毋乃市兒之博。輕金錢而重搏黍
乎。余曰善哉子之能發吾蒙也。此義文長。赴在來
日。戊戌夏海印弟子虞山蒙叟錢謙益槃譚謹序
何三省曰。黃山谷最賞東坡沈著痛快。張顛濡墨
得之擔夫。其為痛快。世豈知耶。惲道生寫杖人之
痛快。蒙叟又從而痛快之。有同別否。如其悠悠讀
過。不能死甦。一任世人。看作擔夫爭道。
[032-0784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