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k0045 福建通志-清-郝玉麟 (WYG)


[141-1a]
欽定四庫全書
 江西通志卷一百四十一
  藝文論/ 辨/ 説/ 考/ 疏/ 引/
 明
  江西大志論二首/       王宗沐
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彼固自以為起于中古憂衰世之
事也衣袽復隍之警弧矢除戎之義蓋拳拳焉而後世
自戡亂之後未有不弛然解者故歐陽修曰三代以前
[141-1b]
之治亂未嘗不以徳三代以後之治亂未嘗不以兵是
烏得罷不講也江西東南大都濵江帶湖四要之地自
三代以還其戰爭之略盡于此矣此乏則彼乘民安則
盜輯乘除機宜可指諸掌者入我朝正徳以後則漸入
于多亊蓋不復可以雅馴優游理矣今各衛之額大率
視初年多耗減不十四五而往往亊起輒不足戰更調
客兵如桃源之難狼兵猶不可用而藉邊兵一時艾剗
之力若病者投以峻刼非不適意然邊廣兵苦驛騷不
[141-2a]
可束縛而田州上官岑猛因以輕中國歸而有反心譬
之病稍去而元氣耗疲則雖一時猶難語理而況為經
年之計兾數世之安者耶嘉靖壬子海上難作天下皆
震徴兵轉輸不啻焚溺頃者調狼兵以萬計近又募人
廣海間道必取西江其供應不給而焚廬掠奪㡬無異
賊巡撫何公遷巡按鄭公本立皆條疏令總督遣官䕶
莅又須部伍不得雜以無藉者即奏可施行而彼方魚
鳥聚朝不圖夕緩之益甚急之恐生他變張頤瞑目以
[141-2b]
視其虜暴不敢誰何時復有半道不歸者往往散在江
湖間為盜其計未可遽止也而況贑州之賊頗連閩廣
乘機竊發每嵗報警不能草獮禽薙以稱快志而一二
嵗寇自閩者由崇安出新城南豐震驚撫建每一報至
即束手不可為計若此者豈非預練素備之道不明則
無以待其至耶段秀寔曰虎豹之所以可畏者以其有
爪牙也爪牙去則狐豚特犬皆能為患今各釁旁伺意
在需時萬一水旱相仍捧土不塞江河是濫而況連湖
[141-3a]
湘以為上流控南都以為右腋其患非特豚犬也諸衛
減耗民畏言兵若支贅者每一調遣練習若兒戲然懲
前患者老不記憶宴目前者壮不他慮其威非特云爪
牙也皮不傅矣于此而欲建蒐討之議信截馘之法立
不可測知之防于茍且無事之日其誰以為然者夫江
西地險瘠民强而喜鬭訟桂文襄公萼志之矣崇仁樂
安徳興樂平諸縣萬有一爭輒聚數百人其勢非盡𡗝
人之宫而殺其讐不止也非可安枕而卧者也使其為
[141-3b]
公戰如報私仇此秦人所以併六國也患無以倡之者
往時鎮守太監鄧原建白以贑州巡撫兼四省為制上
流而南昌知府李公承勲至聫民安以制突宼彼豈不
憚于更舊制動民力哉夫亦有所懲不得已而然也故
為今計者不過三亊曰練曰募曰調練為上募次之調
為下凡兵不過曰守城曰野戰野戰為難守城次之夫
調兵者其野戰之歉與退而不可盡法者衆之所共知
也而不知其猶無益于守城也其暴掠之慘與供給之
[141-4a]
費衆之所共知也而不知其猶不止于無益也百里而
奔命者蹶上将千里而趨利者軍十三至彼逺去其鄉
里親戚以處于此豈復有愛其田閭里居之心哉故凡
藉手于調者元末楊完者之在臨安可鑒也非國家之
長計也若必以為藉調者是田單終不可以强敗齊而
少康不可用一旅也國家海冦作難八年矣征輸之令
悉於編氓焚掠之慘毒于骨髓練兵之請臺諫之章積
于掖門朝廷亦嘗拔知縣之官于不次又設専官以為
[141-4b]
名矣而終未聞有精銳之卒足以當一陣之寄者豈非
以氣不加作則以柔脆之病委諸生成法不加嚴則以
掣肘之責分于旁列自非斷疑信法預賞任功察微兼
此者而曰練兵練兵是徒委虚文者也郊有壘者而尚
云爾則言兵寔于斯土者固宜以為支矣然覩往事則
昭然若指掌可視也自古言治兵無出于數亊者每倡
言之則亦老生之談而已然事決而後行則言雖近而
得便機狃而不奮則畫雖深而寡成效伏險于大順慮
[141-5a]
患于未然而況浙直連墟閩廣未靖四鄰剏擾方獨處
中可無一旦之慮而直為此熙熙哉太史公曰教笞不
可廢于家刑罰不可弛于國兵甲不可偃于天下用之
有巧拙行之有順逆耳世儒闇于大較猥云徳教遂執
不移宋向戌晉楚弭兵其從交相見以為功而求封焉
公與之邑六十以示子罕子罕削而投之曰天生五材
民並用之誰能去兵兵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徳也聖人
以興亂人以廢廢興存亡昬明之術皆兵之由也而子
[141-5b]
求去之不亦誣乎凡闇凡誣非他也人情易安而難動
時習見久而駭初故安房闥者難與議資斧之需藏瓶
盎者不可談海陵之積囂然之治非所以切寔事而慮
深長者也所以貴斷疑也自正徳己卯以來江西宴安
四十年往往撫臣亦嘗練兵又選其精者别號作之人
人自信而不至于以為戲者獨以生死之法行于其間
爾光弼之代河陽非易地也而用濟之斬則旗幟為之
加明世宗之幸潞州非易兵也而愛能之去則三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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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惕息上之人有斷然之意而不牽于頋昐則下之人
有毅然之志而不敢于偷安朱虚行酒則一座皆肅項
梁治喪則賔客皆辦驅人於鋒鏑習人以殺伐而托于
空言哉所以貴信法也夫師行而糧從法嚴則賞附有
程之經費不可以給出格之需有限之工食不足以奨
不凡之氣今江西之財出自庫藏者如賦書所具已不
可復有所加矣兵食相須而雖韓白之将亦安能獨以
斬馘之法得人人死力哉昔在贑軍門之始剏也嘗具
[141-6b]
請以廣鹽行湖西矣當正徳間王公守仁所以能收浰
頭桶岡之功者亦以費出于是而足以自給也頃者峽
江設橋則廣鹽不下而税且寡巡撫副都御史范公欽
經略練簡幾有緒矣猶懼徒手無策假令萬一将大有
所用則今有司往往告乏者将何以善其後耶積貯國
之大命轉輸兵之上務竹頭木屑收之厭棄之日食羊
投醪分于迫切之時是安得不預賞也夫王者操勵世
之權則惟明于殿最大臣有分統之任則惟别夫偷勤
[141-7a]
夫平常之事文史之間可以優游儒雅理也而軍旅之
間則惟抱才負志不習尋常者之所能辦也然違時者
有獨異之譏任事者多見疑之迹機密而不可以語人
則意難以遍諭功成而不能以自晦則忌至而不能以
悉平是以當事之臣常淪于不韙垂成之迹每廢于嫌
疑自非在上昭然别白之保䕶之則幾不方疑而遽易
甫定而速變哉是安得不任功也烏附以去病而亦以
發病譏關以禦暴而亦以為暴彼鞾膝袴首而稱雄者
[141-7b]
豈俛首操耒者耶亦椎埋不逞之徒而已用之則必有
以優之優之而過則驕不可復制優之必有以裁之裁
之而過則怨不可復遣故有呌呼于馬櫪者亦有横枕
于民廬者犯此者雖有震世之功燃眉之急不惟人将
不助其謀而已亦将有所不享其利故察入秋毫而行
以平恕法漏于吞舟而将以必罰是将之物也往光武
所以謂每一出将頭輒為白者此所為謹微也集此衆
効即練當自精不足則繼之以募凡須調者特茍目前
[141-8a]
若引盜入室不顧主人則可爾今天下衛所之額皆取
足于罪謫者邇年以來嘗有令輸贖治矣彼不殺人則
盜庫作奸其不能操戈從事于什伍亦明也故軍之耗
不可復而取足于民兵民兵不能盡使而又有精兵時
變代遷不可盡悉而有備無患千古律令不然桃源之
奔突倐忽而至衢信宸濠之微賤瞋目而破南九固猶
為有守哉前輪不易後車将覆余故諄諄道焉
按江西延袤割屬歴代不類不可詳道今制所分𨽻大
[141-8b]
都境内南北一千九百里東西一千二百里中南昌北
負大江依湖東北為饒州盡浮梁東下廣信窮玊山最
南南安阻嶺稍轉而西袁州際萍鄉西北則九江界瑞
昌此其五大門户也國家初定天下更置衛所藩屏之
凡自西而南皆設衛如袁如九江如贑而東皆設所如
信如饒豈非以楚有洞庭長沙郴衡之險為江上流盜
所根盤而東則浙與徽皆平安號無亊者可稍簡易為
防哉余志歴朝兵亊其所縁出入之路與備禦之地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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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經常耳目所及然則治天下國家强幹弱枝居中制
外者乃其大端而於守險制備雖未可盡憶度周列至
其剪截萌芽留意於必攻之途者亦不得而獨缺也邾
城不可守則陶侃棄之以自全汾北所必爭則韋孝寛
重之而欲備彼皆素習知其地之險易利害可以守禦
及或出竒且量其敵之将與勢而度之而虜已在目中
矣故地有險而将愚者則棄地有易而敵邇者必守我
利者勝彼利者敗互持者勝負十五此地之道也今江
[141-9b]
西無桴鼓之警其民安土樂業四境一家萬姓一人無
所事險又安用藩籬守禦以為隄防哉然地形不同而
用險有二不過用之以為勝據之以為亂而已四隣相
接事防侵軼彼度我險則用力百倍此用之以為勝者
如狄青之疾度崑崙是也方以赤子忽若龍蛇依傍巖
箐以作不靖此據之以為亂者若武陵蠻之依九溪以
叛是也斯二者之在天下其勢常相勝語曰尺箠當猛
虎奮呼而操擊衣甲據兵而寝童子彎弓射之矣意外
[141-10a]
倉皇周慮者所不遺要在先而制之爾鄱湖固大澤壓
四郡之境春夏水溢渺茫萬頃則波濤蕩潏不可湊泊
秋高水落塍埂微露則又千條萬港舟一出其中鬼伏
神藏不可周詰而奸民聚居則行賈風舶不得安致甚
或剽刧大姓恣逞無忌捕急則入匿其中國家巡司之
建一省百一十三所而沿湖者一十有四蓋謹之也他
諸嶺北邇廣建信接閩皆萬山盤迤官府捕𨽻足跡之
所不能至民窮或負釁逃入其中教之摶噬出入事連
[141-10b]
數省則彼此相持莫之誰何彼方恃其窟穴而有司又
以逋負急征之無罪虐易生其憤心聚而得志其為隱
憂豈可一二數哉其勢非有以剪截之究詰之則且聚
而不散此非不見形影露端倪也而言無害者兾茍安
枕爾故江西大勢凡四鄰有警皆所可畏而湖口尤為
咽喉境内有警皆所當慮而贑州尤為樞機蓋大江之
舟入自湖口則乘風南指不啻警四郡也倐忽上下一
省皆震贑州據上流方舟而北猶之建瓴也而數郡皆
[141-11a]
糜爛矣正徳初年巡按御史臧公鳳上言四事一謂假
兼制以安地方南贑二府接連三省流賊出没東西北
方不相統攝文移約㑹動淹旬月以致賊多散佚事難
就緒今命都御史兼制四省接境府州隨宜調度則盜
可息奏可施行而其後御史楊公必進亦上疏畧曰南
京根本重地淮揚諸衛悉屯重兵所以備淮海也荆蜀
江漢㑹於九江而贑吉撫饒滙於鄱陽湖口國家于九
江開府置衛又制兵備以専守之而湖口曽無一卒之
[141-11b]
戍非全策也請於湖口増設一軍而以九江鈔關餘積
各置戰船百艘俾相為應援以南康黄州二府𨽻九江
兵備守備而巡江御史得以往來巡歴則荆蜀諸盜不
敢窺九江贑瑞諸盜不敢窺湖口今南京江口雖有水
操不過文具乞命操江都御史将水操事宜詳議舉行
其安慶九江蕪湖三處各以時演習水操則水道可無
憂矣江西閩廣之盜泛鄱湖而登陸則池之建徳徽之
祁門晝夜兼程五日可至金陵宜撥新安衛一所屯祁
[141-12a]
門池州衛一所屯建徳復於要害隘險守以弓兵謹以
烽堠則陸道可無憂矣下兵部覆令南京内外守備官
及撫按官㑹議以聞事竟不施行二公慮誠深其於金
陵之勢猶有關涉而楊議竟不見實事豈非所謂兾茍
安枕者哉難者曰百里之邑雖狹而必有邊一圍之山
雖卑而必有趾邊與趾即險也子之論設險其於平承
無庸且置也即擇而後守則變不可預圖若必皆守是
安得兵悉給也且如往事贑石灘䖍州之峻阻也李遷
[141-12b]
事終於敗亡生米渡南昌之坦途也岳武穆藉以破賊
十四地之形孫武子之所不能窮而穰苴白起之所不
能備也子悉圖之其将盡乎不圖則書無所庸之而子
奚以籌耶嗟乎是非予心也余之論設險亦以告有司
與吏於兹土者而已非以謂将也自兵法而言之擇險
而出竒者名将有所不足因險而預備者庸令可使有
餘自治法而言之克盜於已形者巡撫有所不足散盜
於未聚者簿尉可使有餘自昔先王之定國也彼亦豈
[141-13a]
必盡求為捍敵哉而公劉之始至邠也必相其陰陽觀
其流泉而文公之徙楚邱也必協之中星而陟之景山
彼所以為眷眷不憚煩者蓋擇地以居民處於陰陽風
雨之㑹以協其性而寒煖燥濕必避其郵故燕趙之慷
慨非獨輕生也齊人之詭詐非獨不情也淮南多癭長
沙重脽彼非獨不理身也食其土之毛又因而習焉少
長相承則以為固然斯所以為俗也而成則不可復制
矣民誠重遷懐土然去兒齒者漸則不驚此其利害與
[141-13b]
介胄而取勝者相萬萬也故良有司者視其所居察其
磽肥𡗝曠不使其處峻阻也即峻阻矣既居而安土稍
據以成俗則以計散之不使之保聚也鄰有跳梁而吾
民適肘腋其間則明其保伍不使其合而又防其鬭也地
險而逺聲治呌呼之所不達則時聫而集之警以象魏
而𡗝其所憑依不使其自遂也即不幸習成而事遲機
萌而牙捩則潛謀密計解約判仇沉沉冥冥不弛不驚
不使其驟發也如此而又能時征輸寛剥擊與之休息
[141-14a]
教其子弟而植其田疇結洽膠固蕃庻蒸變則彼亦各
愛其妻子室廬以求老死者人情之所同雖有髙城深
池不敵人和而況深林大澤亦庇以生彼安肯舎其所
甚利而求必死於安全之日哉此余所以告有司與吏
於兹土者也
  千金陂論          徐良傅
論曰余嘗眺擬峴臺周行千金陂上退而覽觀載籍睹
其興廢之故可異焉初汝水自旴來達于瑶湖望郡以
[141-14b]
趨西合臨水抱郡城若環玦此山川之本性古今之經
流也其利民之大俗所共睹撫三面阻河以形勢則壮
充溢支渠以水利則博傳舍臨隍以譏守送逆則便舟
楫達于四門以轉輸懋遷則利而風氣完固亦在其中
矣此昔人相土卜勝設險建國之本意也然自瑶湖以
達於今孔家渡地平衍而土疏惡中唐時始決一口春
水暴嚙岸善崩阡陌嵗縮支港横溢正道陻淤生民坐
失鉅利上元間守臣嘗建華陂以遏支而行正大厯中
[141-15a]
刺史顔真卿繼築之名土塍陂貞元中刺史戴叔倫繼
築之名冷泉陂咸通中渤海李公繼築之名千金陂軍
倅柏䖍冉始為之記而千金陂之名至今未改自此水
復故道西過黄塘橋口湧連樊之流東則長寜長樂臨
汝西則靈臺四鄉之間溝澮綺錯脈絡股引灌田各數
千頃言水利者尤急焉宋紹興中郡民王姓者獨修之
嘉熙中太守趙師鄀又修之淳祐中太守葉夢得又修
之時則教授趙與輈為之記趙記視柏前記為詳今所
[141-15b]
賴以知此陂顛末者多二記之力也宋季元末兵亂相
尋陂復大決延至於今無慮三百年支流日益深廣唐
時決口纔數十丈宋已倍今則三倍之矣趙記中所載
修築之費錢二百緡米二百石嗚呼尚可言此哉𢎞治
間訓導王溥主簿李鄂先後奏請修復事下有司輒以
時詘而止嘉靖初太守祥符李公茂元採諸生章衮等
議慨然欲修築之時無撫按主之於上木石畚鍤已具
竟為監司所阻至二十六年巡撫傅公鳳翺以興革事
[141-16a]
冝詢諸郡縣臨川令條上千金陂議而先是十年傅公
清戎江右問俗於士大夫備知陂之宜復及見是議忻
然報可迺檄委同知陳一貫専董其役陳亦素欲為民
興利有志是陂毅然身任其事而過聴訓導楊演計以
松櫃實塊横截中流下多疎漏其後復檄通判潘梅佐
之潘以竹絡籠鵝卵石障之旋即摧決蓋故道之壅沙
尚髙而大川之洪流愈激雖踰年隄成百姓懽歌而識
者固憂其潰矣未幾雨漲果決陳亦以考察罷去倡為
[141-16b]
浮議者遂曰古之長民者不防川不竇澤陳之亡也防
川故也是亦不察甚矣夫隄以障決流而復故道此韓
子所謂不塞不流者也豈其逆天地之性而魯公諸賢
肯先為之乎宋元豐中曾南豐記擬峴臺曰風檣沙鳥
出乎履舄之下民樂耕桑以自足野牧不收露積不垣
生民富强庶風可徴而淳熙嘉泰間守郡者即今文昌
橋相繼為浮梁數十艘東萊吕公為之記是唐宋盛時
水皆由故道歴數百年陂固無恙何防川之有昔西門
[141-17a]
豹為鄴令漳水在鄴旁而不用史起譏其不仁不智後
起用之鄴以富庶民用歌舞今撫之利莫大於是陂匪
直引漳水築鉗盧資灌溉一節之利而已百姓歌且舞
焉豈後史起哉況陂之成者什八九決者什一二而募
金在庫千有餘兩募石在工萬有餘塊可不别費一錢
而足者頋為今之計宜先出故道髙沙置之堤外水道
既順然後投巨石以塞決口一顧盻定矣今不咎往者
之失策而遂謂堤不可復豈非因噎廢食者哉
[141-17b]
 唐
  廬江四辯          盧 藩
秦一天下破國為郡名地者唯求於禹貢與山海經故
始皇二十六年以揚州之地為九江鄣郡㑹稽九江㑹
稽出禹貢鄣出山海經按海内南經云三天子鄣山在
閩西註云在歙縣東浙江出焉海内東經云廬江出三
天子都入江彭澤西註云即彭蠡今彭澤縣西是也經
又曰一名天子鄣江南之鄣由此名也廬江在彭蠡西
[141-18a]
涯因廬江以立名項羽封英布為九江王盡有揚州之
地漢髙改九江曰淮南即封布為淮南王十一年布誅
立皇子長為淮南王孝文八年長死徙封長子安為淮
南王賜為廬江王勃為衡山王按漢書諸侯王年表北
界淮瀕畧廬衡為淮南顔註云廬衡二山名也衡即今
霍山按東漢地理志建武十年省六安國以縣屬廬江
郡郡十四城有舒潯陽襄安郡南有九江東合為大江
大江之南與彭澤相接既得有潯陽潯陽有廬山廬山
[141-18b]
因廬江而名古矣廬江之地包江南北而有之周景式
廬山記云匡俗周威王時人生而神靈居於山上世稱
廬君則是俗因山為號不因俗為廬而名山慧逺作廬
山記不知所始乃曰匡俗出殷周之際結廬山上因名
山曰廬其謬甚矣按豫章舊志言俗父與番陽令吳芮
佐漢定天下而亡漢封俗於潯陽武帝南巡封為大明
公是山不因俗而名愈明矣余故曰事必法古名地者
必求於古廬山自山海經所謂出三天子都者是也今
[141-19a]
山在彭蠡之上亡其所謂廬江者時移事古名與地改
故也又按經云浙江出三天子都在其東地理志云浙
江出黟縣南率山東入海率則歙今浙江是也率山在
歙州南連延而西曰浙嶺浙水實出其陰又西走彭澤
凡三百里并水出山陽者皆西流滙於彭蠡廬江逺乎
哉是必一水也又按今潯陽在江州大江之南古潯陽
在大江之北名地為國者豈限江之南北哉求於古而
已矣廬江之國自山海經而名者為是
[141-19b]
 宋
  九江彭蠡辯         朱 子
嶓冢導漾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之水過三澨至於大
别南入於江東滙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於海又曰岷
山導江東别為沱又東至於澧過九江至於東陵東迤
北㑹于滙東為中江入於海又曰岷山之陽至於衡山
過九江至於敷淺原此皆禹貢之文也古今讀者皆以
為是既出於聖人之手則固不容復有訛謬萬世之下
[141-20a]
但當尊信誦習傳之無窮亦無以覈其事實是否為也
是以為之說者不過隨文解義以就章句如説九江則
曰江過潯陽派别為九或曰有小江九北來注之説彭
蠡則曰漢水所滙而江水亦往㑹焉説北江中江則曰
漢既滙而出為北江江既㑹而出為中江也説九江則
但指今日江州治所以當之説敷淺原則但以為漢歴
陵縣之傅昜山在今日為江州之徳化縣而已如是而
言姑為誦説則可矣若以山川形勢之實攷之吾恐其
[141-20b]
説有所不通而不能使人無所疑也若曰派别為九則
江流上下洲渚不一今所計以為九者若必首尾短長
均布若一則横斷一節縱别為九一水之間當有九洲
九江之間沙水相間乃為十有七道於地将無所容若
曰參差取之不必齊一則又不知斷自何許而數其九
也況洲渚出没其勢不常江陵先有九十九洲後乃復
生一州是豈可以為地理之定名乎此不可通之妄説
也若曰旁計横入小江之數則自岷山以東至入海處
[141-21a]
不知其當為幾千百江矣此又不可通之妄説也且經
文言九江孔殷正以見其吐吞壮盛浩無津涯之勢決
非尋常分派九江之可當又繼此而後及夫沱潛雲夢
則又見其決非今日江州甚逺之下流此又可以證前
二説者為不可通之妄説也若曰漢水滙為彭蠡而江
水亦往㑹焉則彭蠡之為澤也實在大江之南自今江
州湖口縣南跨南康軍饒州之境以接於隆興府之北
瀰漫數十百里其源則東自饒徽信州建昌軍南自贑
[141-21b]
州南安軍西自袁筠以至隆興分寜諸邑方數千里之
水皆㑹而歸焉北過南康揚瀾左里則兩岸漸迫山麓
而湖面稍狹遂東北流以趨湖口而入於江矣然以地
勢北髙而南下故其入於江也反為江水所遏而不得
遂因却而自瀦以為是瀰漫數十百里之大澤是則彭
蠡之所以為彭蠡者初非有所仰於江漢之滙而後成
也不唯無所仰於江漢而衆流之積日遏日髙勢亦不
復容江漢之來入矣又况漢水自漢陽軍大别山下南
[141-22a]
流入江則其水與江混而為一至此已七百餘里矣今
謂其至此而後一先一後以入於彭蠡既滙之後又復
循次而出以為二江則其入也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漢
水而先行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江水而後㑹其出也何
以識其為昔日之漢水而今分以居北何以識其為昔
日之江水而今分以居中耶且以方言之則宜曰南㑹
而不應曰北㑹以實計之則湖口之東今但見其為一
江而不見其分流然則所謂漢水滙為彭澤而江水亦
[141-22b]
往㑹焉者亦不可通之妄説也此一說者既無一之不
窮於是味别洲别之論出焉而終亦不免於窮也蓋曰
味别則不知凡禹之所為過門不入胼手胝足而不以
為病者為欲大濟天下昬墊之民使得平土而居以衣
且食而遂其生耶抑如陸羽張又新輩但欲較計毫分
於齒頰間以為茗飲一時之快也嗚呼彼以是而為説
者亦可謂童騃不思之甚矣且河之所㑹漆沮涇渭伊
洛𤄊澗支川尤多而初無味别之説濟之所經或潛或
[141-23a]
見或止或流其變不一而初無味别之説何獨至此而
辯之若是悉耶此又可見其為不通之妄説也若曰洲
别則夫九江之鑿吾既辯於前矣若果如此則漢水入
江之後便須常有一洲介於其間以為江漢之别而湖
口入滙之處又當各分為二以為出入之辯而後可也
今皆無之而湖口横渡之處予嘗過之但見舟北為大
江之濁流舟南為彭蠡之清漲而已蓋彭蠡之水雖限
於江而不得洩然及其既平則亦因其可行之隙而又
[141-23b]
未嘗不相持以東也惡睹所謂中江北江之别乎此又
可見其為不通之妄説也若曰古之九江即今之江州
古之敷淺原即今之徳安縣則漢九江郡本在江北而
今所謂江州者實武昌郡之柴桑縣後以江北之尋陽
幷柴桑而立郡又自江北徙治江南故江南得有尋陽
之名後又因尋陽而改為江州實非古九江地也又況
經言過九江至於東陵而後㑹於彭蠡則自今江州城
下至湖口縣才四十里不知東陵的在何處何所表異
[141-24a]
而其志之繁密促數乃如此又曰過九江至於敷淺原
則已自江州順流東下湖口又復泝流南上彭蠡百有
餘里而後至焉亦何説哉此又不可通之妄説也至於
今之所謂敷淺原者為山甚小而庳不足以有所表見
而其全體正脈遂起而為廬阜則甚髙且大以盡乎大
江彭蠡之交而所以識夫衡山東過一支之所極者唯
是乃為宜耳今皆反之則吾恐其山川之名古今或異
而傳者未必得其真也凡此差舛其類不一讀而不思
[141-24b]
思而不攷者既昬憒鹵莽而無足言矣其間亦有心知
其誤而口不敢言乃反為之遷就穿鑿以蓋其失者則
其巧愈甚而其謬愈彰使有識之士讀之愈疑而愈不
敢信唯國初胡祕監旦近世晁詹事説之皆以九江為
洞庭則其援證皆極精博而莆田鄭樵漁仲獨謂東滙
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於海十三字為衍文亦為得之
予既目暏彭蠡有原兩江不分之實又參之以此三説
者而深以事理情勢求之然後果得其所以誤也蓋洪
[141-25a]
水之患唯河為甚而兖州乃其中流水曲而流緩地平
而土疎故河之患於此為尤甚是以作治之功十有三
載然後同於諸州竊計當時唯此等處事急民困勢重
役煩禹乃親涖而身督之不可一日而舍去若梁雍荆
揚地偏水急不待疎鑿固已通行則分遣官屬往而視
之其亦可也況洞庭彭蠡之間乃三苗氏之所居當是
之時水澤山林深昧不測彼方負其險阻頑不即工則
官屬之往者固未必遽敢深入其境是以但見彭蠡之
[141-25b]
為澤而不知其源之甚逺而且多但見洞庭下流之已
為江而不知其中流之嘗為澤而甚廣也以此致誤宜
無足怪若其用字之同異則經之凡例亦自可攷頋讀
者未深思耳今但刪去東滙北江之衍字而正以洞庭
為九江更以經之凡例通之則過九江至於東陵者言
導岷山之水而是水之流横截乎洞庭之口以至東陵
也是漢水過三澨之例也過九江至於敷淺原者言導
岷陽之山而導山之人至於衡山之麓遂越洞庭之尾
[141-26a]
東取山路以至乎敷淺原也是導岍岐荆山而逾於河
以盡常碣之例也以是觀之則經之文意不亦既明矣
乎若更以它書攷之則山海經云廬江出三天子都入
江彭澤西漢志亦云廬江出陵陽東南北入江蓋陵陽
者丹陽之屬縣今寧國府旌徳縣有陵陽山而三天子
都乃在徽饒之境疑與陵陽腹背相直故廬江者得出
其東南而西流北折以為鄱餘二水遂以㑹於彭蠡而
入於江也及其入江則廬山屹立乎其西南而江之北
[141-26b]
岸即為郡之南境疑江與山蓋相因以得名而郡境雖
在江北亦以其南直此江此山而名之也然則彭蠡安
得為無源而必待漢滙江㑹而成哉漢志豫章為郡領
縣十八其彭蠡縣下注云禹貢彭蠡澤在西其餘則言
水入湖漢者八入大江者一而湖漢一水則又自雩都
東至彭澤入江行千九百八十里也按今地勢彭蠡既
與江通而豫章諸水不由彭蠡别無入江之路則湖漢
者即是彭蠡而其所受衆水之源又不止於廬江而已
[141-27a]
也以此而觀則山海經之言猶有未盡且其曰入江彭
澤西者本謂逕彭蠡縣之西而入江耳而語意不明遂
若析江與澤各為一水而一東一西以入江者此亦其
立言之疵也漢志又自不知湖漢之即為彭蠡而兩言
之又不知入大江者亦必豬於彭蠡而别為一例又不
知湖漢之為湖漢正以其澤名之而復兼以漢稱則又
承禹貢之誤而弗深考也至於雩都之水則但見其為
一郡衆流之最逺者而遂推為湖漢之源以主其名則
[141-27b]
又不知湖漢之名初非一水必自隆興以北衆水皆㑹
豬為大澤然後可以名之非雩都一水所可得而専也
至如鄭漁仲漢水衍文之説固善矣而其下文江水東
迤北㑹於滙東為中江入於海之數言似亦可疑而彼
猶未能盡正也嗚呼禹貢所載者九州之山川吾之足
迹未能遍乎荆揚而見其所可疑者已如此不知耳目
見聞之所不及所可疑者又當幾何是固不可得而知
矣至於經之凡例本自明白而諸儒乃有過為新竒之
[141-28a]
説以亂之者若論導山而逾於河而以為導岍岐荆山
之脈使之渡河以為壺口諸山之類則亦不待聞見之
及而知其謬矣夫禹之治水隨山刋木其所表識諸山
之名必有髙大可以辨疆域廣博可以奠民居故謹而
書之以見其施功之次第初非有意推其脈絡之所自
來若今論𦵏法者之所言也若必實以山脈言之則亦
自有可言而尤足以見其説之謬者蓋河北諸山本根
脊脈皆自代北寰武風憲諸州乗髙而來其脊以西之
[141-28b]
水則西流以入龍門為西河之上流其脊以東之水則
東流而為桑乾道幽冀以入於海其西一支為壺口太
岳次一支包汾晉之源而南出以為析城王屋而又西
折以為雷首又次一支乃為太行又次一支乃為常山
其間各隔沁潞諸川不相連屬豈自岍岐跨河東度而
反為是諸山哉若過九江至於敷淺原亦有襲其謬者
以為衡山之脈東度而來則以見聞所及而知其必不
然也蓋岷山之脈其一支為衡山者已盡於九江之西
[141-29a]
其一支又南而東度桂嶺者則包湘源而北徑潭袁之
境以盡於廬阜其一支又南而東度大庾者則包彭蠡
之原以北至乎建康其一支則又東包浙江之源而北
其首以盡於㑹稽南其尾以盡乎閩越也豈衡山之脈
能度九江而其度又直為敷淺原而已哉又有欲以揚
州之三江即為荆州之中江北江而猶病其闕一乃頋
彭蠡之餘波適未有號則姑使之潛冐南江之名以足
之且又自謂聖經書法之妙非它人之所及是亦極巧
[141-29b]
而且新矣然自湖口而下江本無二安得有三且於下
文之震澤又懸隔遼敻而不相屬也則又安能曲説而
强附之哉問諸吳人震澤下流實有三江以入於海彼
既以目騐之恐其説之必可信而於今尚可攷也因并
論之以俟來者有以質焉
 明
  禹貢疑誤辯         張 吉
貢於嶓冢導漢之下則曰南入於江東滙澤為彭蠡東
[141-30a]
為北江入于海於岷山導江之下則曰東迤北㑹于滙
東為中江入于海此二條者朱子及九峯蔡氏皆以為
彭蠡乃江西諸水所瀦固無仰於江漢之所滙而江漢
二水並持東下又不見所謂北江中江者執是以疑經
文之誤其説甚備愚嘗親歴其地細觀其説而以經文
證之乃知經本無誤二先生之説皆過論也夫滙本訓
迴乃下流泛溢他水勢不能洩於是迴旋渟滀瀦而為
澤之謂也今春夏之間江漢水漲則彭蠡之水鬱不得
[141-30b]
流而逆注倒積漭為鉅浸茫然數百餘里無復畔岸其
滙為澤蓋如此雖無仰於江漢之所入然實賴其下流
充牣故湖水壅閼沮抑而不能出方能成其澤耳非謂
江漢之水截入澤内而為滙也若其截入為澤則但如
他條曰至曰入可也何必變文言滙哉此東滙澤為彭
蠡東迤北㑹于滙本無誤也漢水不言㑹者為江水所
隔與彭蠡不相接也江水不言彭蠡者與漢互見也逮
乎二水漸消則彭蠡之水溢出大江循南岸而行與二
[141-31a]
水頡頏趨海所謂其北則江漢之濁流其南則鄱陽之
清漲是已苐江水濬發最在上流其次則漢水自北岸
而入又其次則彭蠡之水自南岸而入三水並持東下
則江為中江漢為北江而彭蠡之水入江並流為南江
者不言可知非謂分支各𣲖判然殊途為二江也此東
為北江東為中江入於海亦無誤也而理明義精如我
朱子九峯又其髙弟乃皆不能無疑於斯何與況經文
簡奥其言南入於江東滙為澤蓋亦無逺不包而曰南
[141-31b]
曰東與今水道屈折迤邐勢正相符今却又云本文自
有謬處與今水道全然不合不可强解此不可曉也又
按江水自東陵而下漢水自漢陽而下其勢皆漸趨東
北今湖口為江漢所滙之處正在東陵漢陽東北與經
文亦合今却又云於漢水則宜改曰南滙彭蠡於導江
則宜改曰南㑹於滙此又不可曉也若夫所謂横截而
南入於鄱陽又横截而北流為北江又謂至此而後一
先一後以入於彭蠡既滙之後又復循次而出以為二
[141-32a]
江此自説者之誤非經文之誤也蓋經意以為漢雖入
江而自循北岸以達於海不可泯滅故有東滙北江入
海之文朱子偶未之思以為二水既合則有江無漢故
既疑其誤而復有取於鄭樵之説以為東滙澤為彭蠡
東為北江入於海三句疑衍蔡氏篤信朱子不復别求
其説遂再立論以疑經皆非也或曰南之有江猶北之
有河皆大水也然渭水洛水皆入於河源逺出悶磨黎
山自積石龍門而下氣勢雄猛流波洶洽而洛渭二水
[141-32b]
近出鳥鼠同穴熊耳諸山不數百里遂達於河幾不能
見安得與河為敵若夫江源出於岷山漢源出於嶓冢
既不相逺而其通流之地大小雖殊終不相揜則漢雖
入江猶得各紀其為滙為江入海之實夫豈過乎河可
以包渭洛而江不得以包漢故於兖州則曰九河既道
不兼渭洛而言荆州則曰江漢朝宗于海對舉二水而
並言之貢之立義精矣嗚呼經賴真儒而明貢有朱子
及蔡氏者為之辯析其義猶晦信夫説經難矣
[141-33a]
國朝
  敷淺原辯          李 瀅
按敷淺原出於禹貢其名最古考書經註疏及漢書地
理志皆以為即豫章歴陵縣𫝊昜山又水經云敷淺原
在豫章歴陵縣西彭蠡澤在豫章彭澤縣北一統志云
傅昜山古文謂敷淺原也根盤三十里為徳安一邑之
鎮準此三説則敷淺原似非廬山矣然考徳安之傅昜
山甚小而卑不足當匡廬之什一今觀禹貢所載言水
[141-33b]
則江淮河漢濟泗彭蠡震澤言山則太行王屋碣石太
華岍岐岷衡皆名山大川為九州疏導所攸係兹言導
南條江漢之水為濬江水之經始不應舎其大者言其
細者竊以大禹之時距洪荒未逺豫章諸郡之山川未
有定名言敷淺原者即蔡傳所云岷山之脈其南一支
度桂嶺北徑袁筠之地連延過九江諸山之總名耳謂
廬阜一帶幷傅昜諸山皆敷淺原則可謂敷淺原之非
廬山則不可蔡傳以廬阜在大江彭蠡之交最髙且大
[141-34a]
所當紀志是明以廬阜為敷淺原祗因無可考據傳疑
未傳信也按南康舊志山南紫霄峯有敷淺原三大字
未詳何時劖石王忠文禕六老堂記廬山禹貢所謂敷
淺原也李夢陽瀑布賦遡敷原之上疆其説固非無據
者至鄭端簡曉古言遂確然以敷淺原為廬阜而雲間
夏允彞合註又引大禹治水刻石為證而深辯漢唐註
疏之非余於是編之志輿地因詳載經文傳註并諸家
之説以為廬阜最古之名出於禹貢者如此
[141-34b]
  太白書堂辯
按范傳正李白新墓碑云白之先客居蜀之彰明太白
生焉彰明綿州之屬邑有大小匡山白讀書於大匡山
有讀書臺尚存其宅有青蓮鄉後廢為僧房號隴西院
蓋以太白得名杜子美詩云匡山讀書處頭白好歸來
杜修可引范碑解之曰此言匡山乃彰明之大匡山非
潯陽廬江郡之匡廬山而黄鶴注引太白廬山諸詩及
南康軍圖經太白送姪嵩遊廬山序辨之以為指潯陽
[141-35a]
匡廬山而言至近代楊天恵彰明逸事又云始太白與
杜甫相遇梁宋間結交甚歡久乃去客居徂徠山甫從
嚴武成都太白益流落不能歸故甫詩云匡山讀書處
頭白好歸來學者多疑太白為山東人又以匡山為匡
廬皆非也余考正史及太白年譜天寳十四載乙未白
避地廬山為永王璘迫脅至乾元元年戊戌流夜郎己
亥半道承恩放還曾文定鞏翰林集序云永王璘節度
東南白時卧廬山璘迫致之又太白居廬山見於其詩
[141-35b]
文甚夥杜陵之詩蓋願其得遂終隱之志而以匡廬為
歸曰不見曰歸來危之乎望之也考吳若杜詩編年載
此詩在綿漢梓州間而黄鶴注以為乾元二年作與楊
氏彰明所紀嵗月不合至曾南豐序又云白以璘事長
流夜郎遂泛洞庭上峽江至巫山計其地與蜀最近又
范氏所為墓碑距太白時不甚逺所云大匡山太白讀
書臺尚存似非無據杜公之詩或祝其生于斯者歸于
斯又或以已之客所望客之歸皆未可知今為兩存其
[141-36a]
說云
 宋
  剛説            蘇 軾
孔子曰剛毅木訥近仁又曰巧言令色鮮矣仁所好夫
剛者非好其剛也好其仁也所惡乎佞者非惡其佞也
惡其不仁也吾生平多難嘗以身試之凡免我於厄者
皆平日可畏人也擠我於險者皆異時可喜人也吾是
以知剛者之必仁佞者之必不仁也建中靖國之初吾
[141-36b]
歸自海南見故人問存没追論平生所見剛者或不幸
死矣若孫君介夫諱立節者真可謂剛者也始吾弟子
由為條例司屬官以議不合引去王荆公謂君曰吾條
例司當得明敏如子者君笑曰公過矣當求勝我者若
我輩人亦不肯為條例司矣公不答徑起入内君亦趨
出君為鎮江軍書記吾通守錢塘往來常潤間見君京
口方新法之初監司皆新進少年馭吏如束濕不復以
禮遇士大夫而獨敬憚君曰是抗丞相不肯為條例司
[141-37a]
者謝麟經制溪洞事宜州守王竒與蠻戰死君為桂州
節度判官被㫖鞫吏士有罪麟因收大小使臣十二人
付君幷案且盡斬之君持不可麟以語侵君君曰獄當
論情吏當守法逗撓不進諸将罪也既伏其辜矣餘人
可盡戮乎若必欲以非法斬人則經制司自為之我何
與焉麟奏君抗拒君亦奏麟侵獄事刑部卒如君言十
二人皆不死或以遷官吾以是益知剛者之必仁也不
仁而能以一言活十二人於必死乎方孔子時可謂多
[141-37b]
君子而曰未見剛者以明其難得如此而世乃曰太剛
則折士患不剛耳長養成就猶恐不足豈憂其太剛而
懼之以折耶折不折天也非剛之罪為此論者鄙夫患
失者也君平生可紀者甚多獨書此二事遺其子勰勴
明剛者之必仁以信孔子之説建中靖國元年二月十
四日
  龍泉縣上宏修橋説      文天祥
修橋闢路佛家以為因果世之求福田利益者所以樂
[141-38a]
為之趍而佛家者流所以積心竭力勤苦奉承而不之
厭也子過泉江道上宏聞有郭公者主石橋之役蓋毁
家以成之而僧曇發則朝夕為之督其事頗難其力不
倦其心蓋可取焉邀予為之疏惟予不得以與斯舉也
郭老矣迫於其請則念儒書中是亦為溱洧濟人之事
雖其事之偏而視夫拔一毛不以利人而但朘人以肥
已者為有問矣郭公之所為若此是邦之人若士觀感
動悟其能以自己於心乎夫善者性之所自然為善者
[141-38b]
人之所同欲罔俾郭公専美是邦可也而豈必曰福田
利益之故哉因書以畀曇發使持示是邦之可語者
 明
  封禁考略          李 鴻
信古荒服所謂吳頭楚尾是也秦尚為不墾之土漢武
帝征閩越由分水關入而道路始通不及貢賦東吳始
建郡治析為二縣歴晉至唐徙廢不常乾元初信州始
有畫壤云宋平江南分為江東路于鉛山分水關置驛
[141-39a]
由崇安入閩又於永豐柘陽關亦置驛由浦城入閩是
為二大關相去數百里而其間空棄數百里在分水崇
安之東柘陽浦城之西者則所謂封禁山是也在昔冦
亂大抵由是釀釁是以傳禁不通人煙入我明而始益
嚴扃鑰因以得名其隸建寜者姑未暇述其在廣信者
實名銅塘俗傳産銅殊未可深曉今江西通志及郡志
皆云此山在府南百里險絶陡峻稱為一郡要害山有
九井幽路偪側備歴險阻始達餘則不可復入矣人跡
[141-39b]
既達平陂逺近皆不可得而知也峭萼䝉茸攀援藤蘿
僅得至半卑者則滙為水澤臨為絶壑毒龍猛獸之所
居也前世傳此山周圍數百里實廣長各三四百里北
東西三面則屬廣信屬邑之上饒永豐玉山南東西三
面則屬福建建寜之浦城崇安雖綰帶三省而去浙尤
為密邇永豐小路一通衢之江常一通處之龍景皆僅
數十里是謂三省之交其在分水柘陽二關别有小徑
可通往來者往時大盜葉宗留鄧茂七陶得二等令其
[141-40a]
黨陰通間諜人不復知載在鴻猷録可考又自鉛山接
弋陽貴溪别通邵武延平建寜三郡皆在萬山問逺者
相去數百里近者百餘里嘉靖四十年邵延山寇突至
貴溪江窰山所經弋陽亦被焚掠皆由此道賴都御史
譚綸總兵戚繼光擊郤之即其地也水脈數十條總為
三支一支合上饒永豐經貴溪下流入湖而合于江一
支合崇安浦城由福州一支自永豐至江山㑹台衢經
錢塘皆入于海此其壤境相通之大槩也封禁一山有
[141-40b]
内外新舊二處其界則始前代永樂宣徳間鑛徒入山
久之鑛乏山崩没死者甚衆今名陷坑俗名陷人坑此
為封禁内山之門户也自此而外如葉芳舒里已坑與
永鉛二縣所屬各隘諸土名不可勝記則自正統討平
宗留之後槩為設禁今已盡成宿莽矣内山深䆳奸宄
易於託跡非設外禁以固護之則寇盜冐險一入即可
列柵自守因以其間時出剽掠為害滋蔓矣有如尋引
斧斤實當隧而為之除道也前自此山徑路稍通之後
[141-41a]
即為亡命淵藪其始託名採木實則利於銅鐵或妄意
其間有銀鑛也考之往牒大抵盜首以此誘聚流民流
民不知從而蠅集始則各挾所有以銅鐵貿易往往相
矜以利又割取自長之菽粟或擊鮮烹肥恣意無禁初
不憂其乏已而積久食盡於是刧之為盜自相部署出
没無常實計出於無聊耳
國朝
  九江考           樓 儼
[141-41b]
考之禹貢曰九江孔殷曰九江納錫大龜又曰過九江
至於敷淺原又曰過九江至於東陵再三提掇豈是空
文而後世晁氏以為洞庭曽氏實以沅漸元辰叙酉湘
資醴水依約禹貢採摭水經夫豈無見而以云尋陽九
𣲖則大相逕庭矣尋陽記云一曰烏白二曰蜂三曰烏
四曰嘉靡五曰畎六曰源七曰廪八曰提九曰箘縁江
圖云一曰三里二曰五州三曰嘉靡四曰烏土五曰白
蚌六曰白烏七曰箘八曰沙提九曰廪茫茫禹跡今皆
[141-42a]
不知其處新莽之改豫章為九江也劉氏則以湖漢九
水入彭蠡澤者為九江恐亦似是而非史記去古未逺
河渠書云余南登廬山觀禹疏九江其言若信而可徵
㕘之漢書地理志九江郡注江自廬江尋陽分為九後
漢書郡國志尋陽縣注南有九江東合為大江郭璞江
賦流九𣲖乎尋陽或者漢時猶有遺跡可尋則各家之
主尋陽者亦非無因也若夫九江置郡本屬無稽史記
正義曰九江郡即夀州楚自陳徙夀春號曰郢秦滅楚
[141-42b]
於此立九江郡原兼有廬江豫章之地則是秦之命名
未嘗不本禹貢而執其名以求其實則不可也即如廬
江郡名本山海經而謂所過彭澤即為廬江亦難附㑹
要之漢之九江郡今之鳳陽廬州滁州和州也定逺有
九江郡城可考漢之廬江郡今之安慶也有皖城巣城
樅陽城可考漢之尋陽縣今之九江府也彭澤之小孤
山桑落洲一名九江口北岸即是宿松徳化之潯陽江
北岸即是黄梅廣濟猶有尋陽故城焉按晉書地理志
[141-43a]
元康元年割揚州之豫章鄱陽七郡割荆州之武昌三
郡合十郡因江水之名而置江州永興元年分廬江之
尋陽武昌之柴桑二縣置潯陽郡屬江州則是今日之
九江府原非昔日之九江郡矣惟是秦九江郡本不濵
江與尋陽九江自不相關而謂尋陽九江與禹貢亦不
相關則又不然蓋尋陽一江兼納江漢彼洞庭之水亦
何嘗不從此入海然則縁江圖之始於鄂陵終於江口
㑹於桑落洲亦可想見程氏論如太湖一湖而得名五
[141-43b]
湖昭餘祁一澤而得名九澤可謂善於解經如是而曰
尋陽之九江即禹貢之九江可也若以東陵敷淺原山
川之變遷紛紛置辨固矣而陋者乃据廣濟蔡山大龜
牽合九江則又徒滋其鑿也
 明
  重修忠節祠疏        周 忱
廬陵郡城南舊有忠節祠以祀歐陽文忠公楊忠襄公
胡忠簡公周文忠公楊文節公文信國公諸位先達嵗
[141-44a]
久傾圮莽為邱墟兹當文明盛世觀風至此欲興復以
為士庻瞻仰之所且以為天下後世之為臣子者勸然
而工費浩繁必資衆助乃克成功郡中賢士俱請題名
伏以忠節名儒實千古人臣之典則春秋祀廟乃四方
君子之瞻依表彰有繫於綱常興廢必關於政教惟廬
陵之大郡比鄒魯之名邦倡天下以古文素推六一為
江南而死節咸仰忠襄至若澹庵之抗疏朝廷以及平
園之盡心輔相誠齋垂老愛君一飯之不忘信國捐軀
[141-44b]
繫獄七年而必死固雖一郡之鉅公總是斯文之元氣
昔陳蘋藻曾瞻大厦之宏規今作邱墟無乃明時之闕
典屬兹按治相與贊襄托郡邑以經營賴賢豪而齎助
屹棟梁於此日滿期重信義而輕貨財復香火於千秋
足以振儒風而勵忠孝便掃一筆莫惜千金
  修復章江寺併建塔募縁疏   李 鼎
章江寺一名龍沙章江禪院宋韓熙載有章江寺碑文
潘慎修有章江禪院記又禪林寳訓稱有章江集又日
[141-45a]
涉記稱晦堂禪師住章江寺其法器則有湛堂靈源死
心輩云今桃花鄉距樂化舖二里許有章江寺下院亦
一證也夫人事有廢則必興天運無往而不復乃者龍
沙髙峙已應真仙八百之期睠兹鳳刹未興實藉宰官
千倍之力祈成勝果敢薦蕪詞豫章郡大江以西一大
都㑹也五嶺當其前九江注其北表以匡廬華蓋之勝
帶以彭蠡落星之流其重門則有二孤入雲迴狂瀾於
既倒其近尋則有十川縈秀每将去而復留若乃界於
[141-45b]
南浦之濵西山之麓一沙曲抱萬𣲖朝宗望之如長虹
倚天即之如游龍出水者楊子洲也東望則煙生萬井
西眺則霞蔚層巒江湖縹緲以分流吳楚依希而界道
其下靈和一潭澄澈如鏡振衣濯足殊有出世之想鋤
雲耕月瓦礫往往間出或曰此章江寺舊趾也且其地
屬㑹省襟帶宜龍城作鎮是為外屏宜鴈塔㕘雲可稱
文筆頋重臺雖累土可致而扛鼎匪衆力弗成兹幸元
老當朝羣公就列信地靈人傑際千載之希逢請捐俸
[141-46a]
助金建一方之保障謹疏
國朝
  募修吉安墩題疏       李元鼎
蓋江城固有九洲三墩云兩湖諸水滙城關而出墩則
砥之諸洲環抱居然形勝也墩曰羅家曰應章而吉安
亦列而三之相傳有數姓居其上皆為吉語嵗徵其一
丁之賦以輸吉亦不詳其故余年來卜居城南每扁舟
往過江天一望彼兩墩者或亭閣翼翼或鼓鐘不絶獨
[141-46b]
吉安墩僅存培塿若浮若沈於洪濤巨浸中心殊為動
一日僧明綱踵門來告曰将有事兹墩以余為吉安人
求一言倡之余笑曰愚哉僧也墩名吉安而墩固不在
吉安也何必吉人而後言亦何必不吉人而後言哉僧
固往募之積壤成山精衛填海必有起而共此願者他
日墩成以一把茅蓋僧亦如當日羅墩之從莖草經始
焉者将來建亭閣而新鐘鼓與兩墩峙而三朝梵夜燈
互相響映則以形勝歸南昌而仍留其名以與吉安亦
[141-47a]
無不可者半山千古謝公無恙夫亦曰郡固已誌之矣
  螺溪修橋題疏
螺溪之水出諸山間其勢束而怒流其橋為南北之疲
津車馬行者至夜不息無橋則春漲夏澇遂成危途經
過歎息羅匡湖給諌手疏勸邑人士伐石梁之久之復
圮至是重修事半功倍過此則費愈難而事又不容中
止余所以與申叔昆仲亟圖之也余觀世間人事天時
各㕘其半則諸務就理若委之天時不修人事積習悠
[141-47b]
忽将不復振又思初盛中晚制作堅脆往往迴異雖極
微細事足徵人心風氣焉名山勝蹟架壑飛虹前代欵
識尚有存者用物亦𢎞於後人豈豐初儉末天時然與
抑人心廣大識量自别也故徒杠輿梁嵗終亟治乘輿
之濟子輿氏猶病之又況束手旁觀不肯一濟溱洧者
乎古人出而利賴於國入而庇覆於鄉要其志趣不在
乎一身一家也余因梁螺溪畧書所見用相勸勉今日
人事可補天時而世道方盛之象者多類此餘固可不
[141-48a]
論也
  㑹城文昌宫魁星樓募疏
江城文章之區大儒之域也舊有鎮蛟之宫兼以䜟隱
龍沙尚神仙家者歸焉及馬駒選佛上藍浮屠氏之教
因而競起於是二氏之説行而修廢舉墜靡焉成風文
章之區未有過而問者噫可歎已李子曰江城故有文
昌宫云創自萬厯四十六年中使潘姓者規模閎逺璇
題柱礎匝以石闌皆雕鏤為之崇禎間臬司江公重修
[141-48b]
戊巳之變江城廢宫榛莽不勝蒿目其大者三學黌序
幾等瓦礫賴鄒魯之靈當事次第修舉於是宫牆巍然
改瞻文昌有神儒門精光炳耀之府往者多祀學宫之
側以其表裏儒門其典有自不獨宜與瓊觀琳宇嫓隆
已也即以瓊觀琳宇嫓隆彼夫蛟宫馬籃亦且繼學宫
而興矣表裏儒門所當臚祀典者又烏可已乎史稱北
斗為帝車運於中央斗魁戴匡司命司禄等六星曰文
昌宫則凡在文昌宫者斗魁主之式斗魁以欽北辰敬
[141-49a]
天之道也敬天者自天祐之吉旡不利而禄命在其中
矣江鄉文運蒸蒸方起神之聴之所謂追往哲而繼盛
美者誰非聖人之徒歟而可令其不得與二氏同増焜
耀也哉
  䖍州鳳凰臺重建石蓮庵募疏
吾邑念庵羅文恭公從新建王文成倡明理學新建督
撫䖍南日公數過章貢因與何善山黄洛邨二公為性
命交二公皆雩人入陽明室名與龍溪緒山齊語曰江
[141-49b]
有何黄浙有錢王是也公之善何黄者人未盡知今攷
贑志何黄傳亦無言及與公善者嗟乎是豈可逸哉余
每讀石蓮洞集見所與文成及何黄二公往復論學書
不下千百餘言而家藏公手蹟致家學博訒齋公有云
春初如雩了善山公𦵏事區區束装在元日適得洛公
書則此心已在羅巖上矣若是公一日何嘗忘䖍州哉
當時䖍之士為公門下者託以蘭若卜築於郡之鳳凰
臺為公講徳問業地且置有贍田若干畆以垂永久兵
[141-50a]
後余客章貢者再訪公之故蹟杳不可得而所謂鳳凰
臺者荒為榛莽遑問贍田哉辛丑之雩陽遊羅田巖與
孝廉易去浮梅子鶴諸君賦詩紀事咸感異代來遊甲
子之同蓋昔者嘉靖辛丑為公來雩嵗也鳳凰之祠嘗
寤寐於懐而託之若難其人今僧真源來章門募建此
庵實獲我心於是遂樂為縁起擬即以石蓮庵題之蓋
石蓮洞為文恭公故居既以不忘公且使過此地者一
瞻頋而即起仰止之思即世逺代隔皆得羮牆見公而
[141-50b]
親炙之者又豈與荒煙野草共深禾黍之感乎哉嗟乎
為浮屠氏崇飾夸誕人或然疑㕘半若夫廣勵風教則
凡有心者所同有事也真源浮屠而具此志願可進而
與吾徒語矣
  契真寺募建瑞經閣疏
贑之田邨有羅漢經不知始於何代傳有十八儒生投
宿比曉不見遺此經中多水懴文間以萬五千佛菩薩
及藏經名號古澤堅栗為藏經紙無疑墨光炯炯字畫
[141-51a]
端麗共十八卷遂曰羅漢所書據朱瀑泉記寺灾此經
飛入瀦潭直指使見舟底火光命汨者得之今水火痕
迹現存又云寜藩取此經去感夢仍送還寺瀑泉王孫
也所聞或有之又經無首尾傳紀或為人所翦截殆未
可知又據經首三藏流支在胡相國秦太上文宣公譯
或謂姚秦時物吾觀凡經多曰姚秦不必傅㑹也近聞
有縣令置經膝上繙閱遂以毒隕又聞某撫軍請經入
署有紅白蛇見之異余意所重猶不在此獨是經在田
[141-51b]
邨數十里内人物緐庻雨暘時若嵗和年豐疫癘不作
且禱無不應又有異者十餘年兵興以來贑當閩粤江
楚之衝萬山險塞窟穴者多兩經距守大小數十百戰
破城之際四野非兵即冦此往彼來或不保首領或身
被重創或焚其廬舍掠其妻孥傾其蓋藏伐其墳墓甚
至門户盡絶邨落皆墟唯田邨安然無事逺近被兵者
來相依棲亦復無患謂非此經之力不至此故人思報
徳建閣崇奉事理宜然市木半埠山中商益直爭購伐
[141-52a]
木覺有異發恐怖心願償直歸寺焉計木二千五百有
竒時谿水驟漲凡商木悉漂蕩而寺木如故且涌入回
流轉旋而下比至寺門叢棘阻抑不復去此一竒也又
有人施大木一株五尺合圍突有爭得之者發衆僕往
舁僕墮嶺十餘丈木亦涌下首尾髙半尺中一坎卧僕
焉同役倉皇手舉大木出乃禱祈願以木歸寺而僕者
甦及舁木非數十人不能舉始知神之示現甚赫也繇
是感動闔邨農事方作約夜為運甓自河及寺人林立
[141-52b]
遞相手授十萬甓一夕而盡丙申余來贑迎經至嵯峨
山展觀䕶經僧衆乞余為疏荘嚴經閣立禪堂為永久
計余思有功徳於民者宜祀之況經之感應如此耶因
備述之以告夫臨涖斯土下至士紳編氓宜各種善因
自求多福焉至經云萬五千佛菩薩名號未足為多有
億萬微塵諸佛菩薩中側入一座是在發露已過出大
誓願悉求懴悔此又一經大㫖余不惜為衆披陳之也
  地蔵菴疏
[141-53a]
小園滇茶一株花開大異凡植余往以詩易之地藏僧
有羣鵝不换换名花句相傳以為美談庵依灌城舊址
從土埠望之鬱鬱蒼蒼並不見有庵者循級委折而下
得庵焉無多屋宇負岡面池締構秀野佛像荘嚴前後
左右非種蔬則植花竹無一曠土皆僧定慧拮据成之
亦精藍也余每厭城内塵縁紛沓同博庵學憲遂初掌
垣過之飯伊蒲快談竟日以為常因相與約曰㑹城内
外不乏名梵古刹惟此一笏袈裟地頗宜於幽人韻士
[141-53b]
堪結香火之縁韋䭾殿之前俯臨池廣不容趾拓而築
之環以朱闌池内放生種菱藕周遭植桃柳芙蓉更於
髙岡結一茅亭登可望逺則西山南浦風颿雲樹居然
在目不幾芥子納須彌稱勝槩乎僧曰池非我有費将
安出余曰名藍古刹偶然修建動需數千百金非當道
大宰官不能任若此小小㸃綴隨其願力不過各醵數
緡便可有池有廊可棲可遊可歌可詠世外相對安見
白蓮香山之社不踵於今日乎二三同人當不河漢吾
[141-54a]
言也適小飲滇茶花下僧來索書遂走筆付之
  募修三江橋疏        李振裕
余宅憂卧章水上有浮屠氏造而請焉其言曰廬陵舊
有三江橋向修於公家大冢宰今圮矣将謀所以復之
乞公疏以告四方時有負土之役弗遑也乃致書郡太
守郭公邑令于公曰橋梁道路亦王政之一端也公其
加意於此乎孟冬之十五日溯流及郡則兩公業為疏
題經始矣余抵里門見有儒衣冠者曰黄嗣貞及某某
[141-54b]
余乃揖而進備賔主禮三子皆曰願公一言為三江橋
倡余謝不敏曰余學聖人之道者也烏能以福田利益
之事倡導鄉里哉三子應聲曰否否此未可以概論也
某之所以力請於公者蓋将為徳於民兼施濟之利勒
之貞珉播之遐邇承先賢之遺澤垂利賴於無窮此固
公之志而某等専以此望於公也余謝曰如子言誠知
道者但余隨先司馬宦遊閱歴南北幾徧獨旋里不數
數實未覩所謂三江橋者請晰言之可乎曰唯唯問其
[141-55a]
所以得名曰橋在郡治之北二十里其流出於坤谿與
鄢原及所謂山前者合三江而統滙於兹則先廷尉琴
岡公之故里也問其經始之人大小之制曰橋之來也
乆矣明隆萬時嗣貞之先曰永齊躬募而修之増四墩
為五三洞為四叙而傳之者則陳䝉山先生也功甚勞
而制未備傳二世為嗣貞之考頴甫氏孺渾以橋故謁
冢宰晦庵先生先生慨然以修復為已任規畫審視較
昔綦詳為撤木而礲石焉首捐金若干自郡邑大夫下
[141-55b]
及鄉之耆老士泯斂三千金以助經始於己巳迄甲戌
凡六年橋乃成蓋明崇禎間事也歐陽醒庵先生為之
記至今頌大冢宰之徳於不衰問其所以作之利害曰
三江合流其勢迅激不可遏而荆楚粤閩四達之衝也
當春霖暴漲時軺車驛騎往來踐更士卒将天子之命
動關民瘼軍機者至望洋不得渡其廬吉二邑之有事
於城者徑道紆迴既逺且勞冐涉危險又常有風濤覆
没之憂此君子所以動念也曰嗟乎此橋誠不可已夫
[141-56a]
以數十丈之橋拯百千萬人於不測之地其旁及於荆
楚粤閩凡往來吾郡無逺近之人莫不䝉其利焉況昔
之撤木而易石也歴嵗多而為功難今因其石而補綴
之則力省而效易吾知助財與力與工與米粟者之踵
相繼也當事諸君子登髙而呼九邑之人與夫荆楚粤
閩舉凡東西南北往來絡繹無逺近之人莫不踊躍贊
歎以助其成不既休與雖然天下事不患於不成而要
期於可久昔之人規畫於此可謂審矣今未三十年復
[141-56b]
有崩頽之患蓋由溺於因循㢲止委斯民之大利任其
疾苦號呼側足於尋常尺寸之中率拱手熟視不能畫
一策出一議救其弊於傾危未甚之際及隳然大壊乃
全舉而委之後起之人嗚呼必有任其咎者矣今者黄
生嗣貞承其先三世遺澤思為利於無窮其志可以為
後世法一宜書僧智燄大發願力思以津梁世人結茅
趺坐虎豹見之不敢逼二宜書吉之人士與凡道所往
來者皆追思晦庵冢宰之遺徳屬余繼其事三宜書雖
[141-57a]
無三子者之請亦願載筆以從事矣他日橋成當書此
為之記
 明
  黎川文緒引         王 材
新城本吳晉以來東興永城二邑境也後合於南城宋
紹興中復析南城之黎灘鎮名邑曰新城故新城稱黎
川云虞文靖公作新城學記言未縣時故太學説書李
公覯直講王公無咎尚書左丞鄧公温伯處士灌園吕
[141-57b]
先生南公已生於其鄉有盛名於天下而吳文正公送
左令序又言宋三百年儒科撫建九邑惟新城有進士
第一人謂張公淵微也先後名賢隱見崇庳功烈不盡
著然其節行文章即匹夫一命往往顯名當時蓋又不
特四五公而己後來之士景其風軌不可復見則幸其
有著述者存而嵗月遐悠簡編淪逸今惟旴江一集尚
全諸賢徒有集名且並其名亡之者亦多矣余退居之
暇念前獻之遺旁搜亟録間得百之一二輯而傳之庻
[141-58a]
亦盡纘承者之責以無忽此地靈之所鍾也與
國朝
  重修龍池廣濟橋引      趙 京
橋以龍池名志地也以廣濟名志人也志地者何因置
郵而得名也志人者何因一真而得名也一真者明荘
皇朝戒上人也先是邑南通廣昌驛舖曰龍池其下水
聲潺湲泝流而上星石雲疊一望匹練淜湃滙東流溪
者凡三四悉從閩隘發源自南梗白茆百丈木𤓰湍激
[141-58b]
紆折數十里而入旴穆廟壬申嵗大水橋圮維時遂昌
蒼濂鄭侯來莅兹邑甫至均虚糧撤客兵興學禮士洞
悉民隱百廢具舉命僧一真題疏繕舊邑人知僧拮据
勤瘁而不知橋之再興侯實董成焉丁亥嵗復大水加
以頻年兵燹向所云廣濟者復圮焉余悲鄭侯之績恐
都人士久而遂忘也託衲子再募修之蓋鄭侯莅豐多
恵政因以廣濟名其心存乎愛人非若浮屠説有如是
作如是受想也嗟乎世有蒼濂在又何患無一真其人
[141-59a]

  募築葛溪堤引        陶 燿
弋負山臨谿谿由玊山導信陽百川之水入焉諸山隘
束蜿蜒奮伏瀠洄紆折幷流而注於弋東合靈山涔陽
諸水西北溯流葛源演瀁南注少折而東合於大溪所
謂葛溪是也溪之右地庳土疎鹵泄善下隄之使東逆
折以入大溪怒流洶湧衝激排盪勢甚悍葛水弱且狹
力不能敵輒幷引逆流回嚙其隄故屢築屢潰崇禎甲
[141-59b]
申弋令山陰王君審度地形儲木石備器用菑楗既盛
畚鍤斯舉五越月而告成比嵗冦燹弗靖流亡轉徙農
弗獲耕士弗獲學商旅屏足用絀則匱重以災祲交厲
積逋二萬五千有竒邑益困敝守兹土者糺紛旁午晨
而興夕而入簿書督責之不給其何廢之能舉余視邑
五載邑之士人陳所以興之之利數請於余雖然興之
而無其術有其術矣而不得其人猶弗興也弋為兩粤
吳楚孔道舟車輻輳人文炳乎邦國自經兵革害不少
[141-60a]
甦豈獨山川之咎抑或人事之弗共以至此極也古者
用民之力嵗不過三日國富而力紓力紓則禮樂修教
化明行之而力為之而成故其舉事也易今則力役日
煩宿逋累累峻法以繩其下財困而力絀則啙窳偷生
民無樂業安於怠惰廢弛益多故其舉事也難以凋敝
之俗行久廢之令而責以難成之事自非邑之賢人君
子敎之勸之鼓舞以為之倡其不能以强民也審矣余
憫前賢之勞懼隳厥緒經營謀始爰諏爰度問役幾何
[141-60b]
人工幾何程資粟幾何儲錢鎛之屬幾何需其伐石也
欲堅其培土也欲厚其陾欲密以深其植欲崇以廣數
者備而廢墜舉雖勞而瘁何敢辭焉邑之士人既有同
心必有以分余之勞而復昔之舊者願委心而受敎焉
  安福縣四十五都募建義倉引  劉昆溍
吾邑東廓先生社與湖山之社所在皆有而三五先生
一設東湖一設廣明寺以便出納獨本都山峻道險未
有合建者先獅泉公行之於族雖饑饉洊臻此地亦熙
[141-61a]
然自若明季改革十室九空分貯合積蕩焉無存側聞
先君嘗嘆丁亥告荒鄉之餓殍先後殣者二百餘人嗟
乎誰無父母待哺不與誰無兄弟啼饑不頋誠有輾轉
沈痛欲救無策者今幸際清平可不早為之所哉隨勸
我族各捐所餘設倉已而謀諸康君敬寛王君漢若即
同家侄懿叶各捐一二百桶為倡溍雖力綿亦嵗輸有
差爰建三倉於外三倉於内以隨地之便斂之七月散
之五月以因天之時借以匱乏息以什一賙以㷀獨以
[141-61b]
通人之急夫同都邇也各捐升斗於有餘之時易也久
不為者輒謂豆區小恵耳或曰暱於鄉私甚頋安得生
今復古而井授之而家給之而九年蓄之何如村自為
積亦可利收䘏以小康也施由親始無求諸逺勿以善
小弗為毋求諸難社倉亦云
 
 
 江西通志卷一百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