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e0065 春秋闕欵-元-鄭玉 (master)


[017-1a]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闕疑卷十七     元 鄭玉 撰
二十有四年春王正月
夏狄伐鄭
 鄭之入滑也滑人聽命師還又即衞鄭公子士洩堵
 俞彌帥師伐滑王使伯服游孫伯如鄭請滑鄭伯怨
 惠王之入而不與厲公爵也又怨襄王之與衞滑也
 故不聽王命而執二子王怒將以狄伐鄭富辰諫曰
[017-1b]
 不可臣聞之太上以德撫民其次親親以相及也昔
 周公弔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管蔡郕
 霍魯衞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鄷郇文之昭也邘晉應
 韓武之穆也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𦙍也召穆公思
 周德之不類故糾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詩曰棠棣之
 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鬩
 于牆外禦其侮如是則兄弟雖有小忿不廢懿親今
 天子不忍小忿以棄鄭親其若之何庸勲親親暱近
[017-2a]
 尊賢徳之大者也即聾從昧與頑用嚚姦之大者也
 棄德崇姦禍之大者也鄭有平惠之勲又有厲宣之
 親棄嬖寵而用三良于諸姬為近四徳具矣耳不聽
 五聲之和為聾目不别五色之章為昧心不則德義
 之經為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狄皆則之四姦具
 矣周之有懿德也猶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懐柔
 天下也猶懼有外侮扞禦侮者莫如親親故以親屛
 周召穆公亦云今周德既衰于是乎又渝周召以從
[017-2b]
 諸姦無乃不可乎民未忘禍王又興之其若文武何
 王弗聽使頽叔桃子出狄師夏狄伐鄭取櫟 家氏
 曰如傳所言鄭實叛也不聽王命而復執其使非叛
 而何王怒而討之亦理所當然而春秋但書狄伐鄭
 不書鄭之叛狄之所以伐何哉曰鄭當伐也王命方
 伯連帥董師以問鄭人之罪齊魯宋衞豈無為王敵
 愾者今乃命狄人出其師以伐同姓之國失所以表
 正中國之道矣故春秋書狄伐鄭繼書天王出居于
[017-3a]
 鄭以見禍本亂源實在于此許氏曰鄭執王使是無
 王也王啓狄師是無中國也天下何恃不亂近世如
 唐人資回紇之力以定中國蓋不講于春秋戒襄王
 之所以出也
秋七月
冬天王出居于鄭
 王徳狄人將以其女為后富辰諫曰不可臣聞之曰
 報者倦矣施者未厭狄固貪惏王又啟之女德無極
[017-3b]
 婦怨無終狄必為患王又弗聽初甘昭公有寵于惠
 后將立之未及而卒昭公奔齊王復之又通于隗氏
 王替隗氏頹叔桃子曰我實使狄狄其怨我遂奉太
 叔以狄師攻王王御士將禦之王曰先后其謂我何
 寜使諸侯圖之王遂出及坎欿國人納之秋頹叔桃
 子奉大叔以狄師伐周大敗周師獲周公忌父原伯
 毛伯富辰王出適鄭處于汜大叔以隗氏居于温冬
 王使来告難曰不穀不德得罪于母弟之寵子帶鄙
[017-4a]
 在鄭地汜敢告叔父臧文仲對曰天子蒙塵于外敢
 不奔問官守王使簡師父告于晉使左鄢父告于秦
 鄭伯與孔將鉏石甲父侯宣多省視官具于汜而后
 聽其私政二十五年秦伯師于河上將納王狐偃言
 于晉侯曰求諸侯莫如勤王諸侯信之且大義也繼
 文之業而信宣于諸侯今為可矣使卜之曰吉遇黄
 帝戰于阪泉之兆公曰吾不堪也對曰周禮未改今
 之王古之帝也公曰筮之筮之遇大有曰吉遇公用
[017-4b]
 享于天子之卦也戰克而王饗吉孰大焉晉侯辭秦
 師而下三月甲辰次于陽樊右師圍温左師逆王四
 月丁巳王入王城取大叔于温殺之于隰城戊午晉
 侯朝王王饗醴命之宥請隧弗許曰王章也未有代
 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惡也與之陽樊温原欑茅
 之田 髙氏曰此著天王啟狄師以召禍失其所居
 且罪諸侯之不赴其難也夫周公位冡宰而羣弟流
 言挟武庚以叛周公不以為吾弟而不討也今王子
[017-5a]
 帶以狄兵犯王其罪大矣襄王乃以先后之故不忍
 討而往避之非所出而出非所居而居其衰弱甚矣
 且鄭者楚與國也始既使狄伐鄭今又避狄居鄭此
 又見其輕舉妄動春秋不敢斥言奔而特書出以為
 萬世戒穀梁氏曰天子無出出失天下也居者居其
 所也雖失天下莫敢有也髙郵孫氏曰天王而出居
 于外則是天王自絶于位也自絶其位則天下非其
 所有不能有天下矣猶曰出居于鄭天王雖不有天
[017-5b]
 下而鄭不可無天王也春秋之義自取之者以自取
 為文君雖不君臣不可以不臣天王出居于鄭是也
 樸鄉吕氏曰襄王所以待子帶者則失其道矣舜之
 于象也封之有庳天子使吏治其政而象不得以有
 為于其國富貴之爾親愛之爾此待之之道也觀仲
 孫湫之言曰王怒未怠不十年王弗召也則既非不
 宿怨不藏怒之心及既復之必當處之有道而又使
 之得以通隗氏起狄師則又非不得以有為于其國
[017-6a]
 之義處之者既失其道矣鄭伯不王而以狄伐鄭富
 辰諫不聽又德狄以其女為后諫又不聽子帶以狄
 師攻王王御士將禦又弗聽于是適鄭由是言之是
 亦王之自出而已矣書曰天王居于鄭言非叔帶所
 能出之也
晉侯夷吾卒
 二十三年九月晉惠公卒懐公命無從亡人期期而
 不至無赦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召執狐
[017-6b]
 突使召之對曰父教子貳何以事君乃殺之初晉公
 子重耳之及于難也晉人伐諸蒲城遂奔狄狄人伐
 廧咎如獲其二女叔隗季隗納諸公子公子取季隗
 生伯儵叔劉以叔隗妻趙衰生盾處狄十二年而行
 過衞衞文公不禮焉及齊齊桓公妻之有馬二十乘
 公子安之從者以為不可乃行及曹曹共公聞其駢
 脅欲觀其裸浴薄而觀之僖負羈之妻曰吾觀晉公
 子之從者皆足以相國子盍蚤自貳焉乃饋盤飱寘
[017-7a]
 璧焉公子受飧返璧及宋宋襄公贈之以馬二十乘
 及鄭鄭文公亦不禮焉及楚楚子享之子玉請殺之
 楚子曰晉公子廣而儉文而有禮其從者肅而寛忠
 而能力吾聞姬姓唐叔之後其後衰者也其將由晉
 公子乎天將興之誰能廢之乃送諸秦秦伯納女五
 人懐嬴與焉至是秦伯納之濟河圍令狐入桑泉取
 臼衰二月甲午晉師軍于廬栁秦伯使公子縶如晉
 師師退軍于郇辛丑狐偃及秦晉之大夫盟于郇壬
[017-7b]
 寅公子入于晉師丙午入于曲沃丁未朝于武宫戊
 申使殺懐公于髙梁吕郤畏偪將焚公宫而弑晉侯
 寺人披請見以難告三月晉侯潛㑹秦伯于王城己
 丑宫中火瑕甥郤芮不獲公乃如河上秦伯誘而殺
 之晉侯逆夫人嬴氏以歸秦伯送衞于晉三千人實
 紀綱之僕狄人歸季隗于晉而請其二子 樸鄉吕
 氏曰傳稱去年九月晉惠公卒懐公子圉立今年春
 秦伯納重耳殺懐公于髙梁而經于今年冬始書晉
[017-8a]
 侯夷吾卒何也春秋之所據者魯史也左氏之所據
 者他書也其年月固有不同若果有懐公立而後秦
 納文公之事史所不書聖人亦不得而書之矣
二十有五年春王正月丙午衞侯燬滅邢
 衞人將伐邢禮至曰不得其守國不可得也我請昆
 弟仕焉乃往得仕至是衞人伐邢二禮從國子巡城
 掖以赴外殺之正月丙午衞侯燬滅邢禮至為銘曰
 余掖殺國子莫余敢止 樸鄉吕氏曰衞侯燬何以
[017-8b]
 名曰黎氏言之矣黎曰燬書名者蓋燬卒于下因下
 文書名故此誤爾如桓十二年連書丙戌者二皆冗
 文爾説者見燬滅邢書名遂以為滅同姓故貶求之
 于經虞滅虢晉滅虞楚滅夔皆同姓也三國之君皆
 不名而衞侯何獨名耶且書滅邢則衞侯之惡已著
 安用更書名耶朱子曰諸侯滅國未嘗書名衞侯燬
 滅邢説者以為滅同姓之故今經文只隔夏四月癸
 酉一句便書衞侯燬卒恐是傳寫之誤
[017-9a]
夏四月癸酉衞侯燬卒
宋蕩伯姬来逆婦
 髙氏曰此伯姬乃魯女而嫁于宋蕩氏者今自為其
 子来逆婦是夫不親迎而姑来逆也魯不能以禮正
 之是棄其親戚也劉氏意林曰伯姬之嫁也固不見
 經今其来也且何為見經吾以此觀之内女雖親體
 不敵則不書于策不書于策所以尊君也今君失其
 禮以愛易典主大夫之昏是卑朝廷而慢宗廟非安
[017-9b]
 上治民之節也
宋殺其大夫
 許氏曰凡不稱名姓義在殺大夫也
秋楚人圍陳納頓子于頓
 秦晉伐鄀楚鬬克屈禦寇以申息之師戍商密秦人
 偽與子儀子邊盟者商密人懼曰秦取析矣戍人反
 矣乃降秦師秦師囚申公子儀息公子邊以歸楚令
 尹子玉追秦師弗及遂圍陳納頓子于頓 髙郵孫
[017-10a]
 氏曰春秋書法繼事書遂楚人圍陳納頓子于頓而
 不言遂者圍陳所以納頓子也常山劉氏曰王政不
 綱天下大亂國君世子大夫歸復廢立不由天子之
 命唯諸侯之强有力者專之非所謂天吏而擅命興
 師槩有罪焉然其間善惡淺深則各存乎其文矣頓
 子迫于陳而出奔故楚人圍陳以納之楚人之近義
 可見也胡氏曰納之者不與納也諸侯失國諸侯納
 之正也何以不與乎夫陳先代之後不能以禮安靖
[017-10b]
 鄰國保䘏寡小中國諸侯又不能修方伯連帥之職
 而使楚人納之是楚人仗義正諸夏也故書曰楚人
 圍陳納頓子于頓其責中國深矣此亦正本自治之
 意也陳氏曰齊桓公卒楚始與諸夏盟于齊盟于鹿
 上執宋公納頓子侈然欲廢置諸侯矣
葬衞文公
冬十有二月癸亥公㑹衞子莒慶盟于洮
 衞人平莒于我盟于洮修衞文公之好且及莒平也
[017-11a]
  髙氏曰平莒怨也孰平之自元年酈之役魯不與
 莒通至是衞侯新立欲結援焉莒人請之故為此盟
 以平之髙郵孫氏曰春秋之義不以我公敵大夫以
 我公而㑹外大夫則皆降而稱人人㣲者逺尊則不
 嫌其敵也莒慶小國之大夫而得與公盟者衞子在
 不嫌也衞侯稱子者衞文公卒未逾年也
二十有六年春王正月己未公㑹莒子衞甯速盟于向
 尋洮之盟也 髙氏曰莒請衞以平于我遣大夫以
[017-11b]
 嘗之慶盟而誠故請為此盟謝氏曰三國兩月再盟
 詩所謂屢盟是也
齊人侵我西鄙公追齊師至酅弗及
 齊師侵我西鄙討是二盟也 穀梁氏曰弗及者弗
 與也可以及而不敢及也劉氏意林曰向曰齊人今
 曰齊師因是而知所謂弗及非弗能及也弗敢及也
 弗敢及者畏也故諸侯之恥莫甚乎以一國畏矣寇
 至不能禦去又不敢及是舉百姓而棄之者也豈為
[017-12a]
 民父母之道哉趙氏曰寇至不知追而不及言内之
 無戒警胡氏曰書人書侵書師罪齊也書追書至酅
 弗及罪魯也潛師入境曰侵少則稱人衆則稱師前
 書齊人是見其弱以誘魯也後書齊師是伏其衆以
 邀魯也其為諼明矣凡書追者在境内則譏其不預
 追戎于濟西是也在境外則譏其深入追齊師至酅
 是也酅者齊地至者言逺也弗者遷辭也有畏而弗
 敢及之也齊魯皆私憤之兵而非正也故交譏之
[017-12b]
夏齊人伐我北鄙
 家氏曰春而侵我西鄙公追之而不敢及蓋為齊人
 所侮故又興北鄙之師魯之君臣專事畏縮國之不
 競良有以也
衞人伐齊
 洮之盟故也公使展喜犒師使受命于展禽齊侯未
 入境展喜從之曰寡君聞君親舉玉趾將辱于敝邑
 使下臣犒執事齊侯曰魯人恐乎對曰小人恐矣君
[017-13a]
 子則否齊侯曰室如懸罄野無青草何恃而不恐對
 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太公股肱周室夾輔成王成
 王勞之而賜之盟曰世世子孫無相害也載在盟府
 太師職之桓公是以糾合諸侯而謀其不協彌縫其
 闕而匡救其災昭舊職也及君即位諸侯之望曰其
 率桓之功我敝邑用不敢保聚曰豈其嗣世九年而
 棄命廢職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齊侯
 乃還 髙氏曰衞人伐齊之䘮助少陵長遷怒于邢
[017-13b]
 而滅其國不義甚矣公既與其君盟于洮又與其臣
 盟于向是黨衞也齊人以是加兵于魯至是衞以齊
 嘗與邢狄謀已故乘其勞困而伐之亦所以救魯也
公子遂如楚乞師
 東門襄仲臧文仲如楚乞師臧孫見子玉而道之伐
 齊宋以其不臣也 張氏曰僖公初年頗有意于治
 國務農閔雨國以殷富中年以来漸肆荒怠初附齊
 桓浸失政于大臣齊桓既没不及閒暇修明政刑民
[017-14a]
 事既荒國僃不立齊人再伐已不能支而逺乞師于
 楚人春秋特書如楚乞師深罪為國之無謀也泰山
 孫氏曰齊再伐我故公子遂如楚乞師夫國之大小
 師之衆寡皆有王制不可乞也書之惡魯不能内修
 戒僃而外乞師于楚人髙氏曰楚南蠻也齊中國也
 中國而相侵伐不過以禮義相責亷耻相厲耳魯君
 見侵于齊不治其禮義之所不至而使之不來乃使
 其臣乞師于夷狄是不有天子而導楚人以伐中國
[017-14b]
 也以亂常僣號之楚人而伐中國此天下之大變春
 秋之所謹也聖人不敢斥言公而以公子遂如楚乞
 師者罪遂之乞師乃所以湥罪公也
秋楚人滅夔以夔子歸
 夔子不祀祝融與鬻熊楚人讓之對曰我先王熊摯
 有疾鬼神弗赦而自竄于夔吾是以失楚又何祀焉
 楚成得臣鬬宜申帥師滅夔以夔子歸 劉氏意林
 曰國滅而虜無不名者國滅罪也虜服辱也而夔何
[017-15a]
 以獨不名夔之所以取滅者乃非其罪故假之也夔
 曰我先君熊摯有疾鬼神弗赦而自竄于夔吾是以
 失楚又何祀焉者楚祖鬻熊夔祖熊摯是不得祀者
 也諸侯之祀無過其祖者夔子可謂若于義矣而楚
 反以是滅之春秋以謂非其罪也故黜楚而伸夔夔
 雖不幸而實無負于義有王者作興滅國繼絶世則
 夔庶幾矣
冬楚人伐宋圍緡
[017-15b]
 宋以其善于晉侯也叛楚即晉楚令尹子玉司馬子
 西帥師伐宋圍緡 髙氏曰魯乞師于楚楚自謂可
 以得志于中國欣然為之出師于是滅夔過宋境則
 又伐宋而圍緡也楚于是輕用其師矣魯一乞師而
 二國先受其害如此夫宋自泓之敗不復與楚争衡
 今楚以其不附已而又討之故書伐書圍以見楚人
 之恣横
公以楚師伐齊取榖公至自伐齊
[017-16a]
 寘桓公子雍于穀易牙奉之以為魯援楚申公叔侯
 戍之桓公之子七人為七大夫于楚 髙氏曰齊人
 加兵于魯魯欲報之當請命于天子㑹諸侯以同討
 其罪夫楚豺狼也安可逺召其師来入華夏以伐親
 隣之國乎胡氏曰楚强魯弱而能用其師進退在已
 故特書曰以以者不以者也夫背親即疎取人之邑
 為已有失正甚矣患之起必自此始謝氏曰以楚師
 伐齊以僣亂之衆伐甥舅也以楚師取穀以奪邑之
[017-16b]
 利示僣亂之衆也使中國宼攘日滋必始于此矣無
 晉文復興于後則中國將胥為楚也
二十有七年春把子来朝
 公卑杞杞不共也 髙氏曰杞子魯甥也自莊二十
 七年来朝後不復與我通自城緣陵之後亦莫與諸
 侯㑹蓋習于淮夷甚矣家氏曰二十三年杞子卒書
 曰杞子夷也杜氏謂成公始行夷禮故于其卒貶之
 今而来朝則成之子也亦書子傳又曰用夷禮故曰
[017-17a]
 子秋而入之又曰責無禮也用夷禮而夷之固春秋
 垂世之法杞二王後公也入春秋稱侯莊二十七年
 稱伯至此又貶而稱子百年之間凡四貶爵獨于一
 杞見之此經疑也姑存以俟攷
夏六月庚寅齊侯昭卒
秋八月乙未葬齊孝公乙巳公子遂帥師入把
 責無禮也 髙氏曰責其朝禮之不共豈不愈于不
 朝乎又豈可以其来朝而反用師以報之乎况把魯
[017-17b]
 乃舅甥之國而伯姬在焉魯人不義甚矣張氏曰人
 方来朝而帥師入之以怨報徳所謂欲加之罪何患
 無辭
冬楚人陳侯蔡侯鄭伯許男圍宋十有二月甲戌公㑹
諸侯盟于宋
 楚子將圍宋使子文治兵于暌終朝而畢不戮一人
 子玉復治兵于蒍終日而畢鞭七人貫三人耳國老
 皆賀子文子文飲之酒蔿賈尚幼後至不賀子文問
[017-18a]
 之對曰不知所賀子之傳政于子玉曰以靖國也靖
 諸内而敗諸外所獲幾何子玉之敗子之舉也舉以
 敗國將何賀焉子玉剛而無禮不可以治民過三百
 乘其不能以入矣茍入而賀何後之有楚子及諸侯
 圍宋 穀梁氏曰楚人者楚子也其曰人何也人楚
 子所以人諸侯不正其信楚人而伐中國也髙氏曰
 夫楚以僣竊恣豺狼之强来犯中國而陳蔡鄭許皆
 中國之諸侯反㑹楚人同伐之伸楚人之强屈中國
[017-18b]
 之義故書楚與四國之君圍宋以罪之若書楚子則
 四國之惡不著故書楚人于四君之上則四國從楚
 人圍中國之罪昭然可見矣胡氏曰公與楚結好故
 往㑹盟其地以宋者宋方見圍無嫌于與盟而公之
 罪亦著矣張氏曰猶曰㑹諸侯不曰㑹楚使公從楚
 之罪必待考而後見聖人之忠厚春秋之㣲婉也家
 氏曰此楚伐也而中國諸侯與之俱伐楚㑹也而中
 國之諸侯皆與于㑹中國之耻也春秋之法盟主爵
[017-19a]
 而諸侯人者有矣未有盟主人而諸侯爵者也人楚
 子而爵諸侯不與楚子以主中夏之盟也亦以正諸
 侯從楚之罪也雖然楚始㑹諸侯伐國而晉文之霸
 業興矣蓋泓敗之明年而文公入于晉楚圍陳之明
 年而文公以兵勤王威聲氣焰已動于海内楚之君
 臣頑㝠不靈猶謂霸功可以力致遂㑹諸侯圍宋以
 為宋亡而海内無復可霸之國孰知宋圍方急晉救
 旋至反以是開文公之霸業乎嗚呼周室不競天開
[017-19b]
 二霸以整齊中原脫斯民于左袵齊桓基之于前晉
 文繼之于後天實為之豈人力所能致哉
二十有八年春晉侯侵曹晉侯伐衞
 二十七年宋公孫固如晉告急先軫曰報施救患取
 威定霸于是乎在矣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昬于衞
 若伐曹衞楚必救之則齊宋免矣于是乎蒐于被盧
 作三軍謀元帥乃使郤縠將中軍郤溱佐之使狐偃
 將上軍讓于狐毛而佐之命趙衰為卿讓于欒枝先
[017-20a]
 軫使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荀林父御戎魏犫為右
 晉侯始入將用其民于是乎出定襄王以懐民生伐
 原以示之信大蒐以示之禮作執秩以正其官民聽
 不惑而後用之出穀戍釋宋圍一戰而霸文之教也
 至是將伐曹假道于衞衞人弗許還自南河濟侵曹
 伐衞正月戊申取五鹿二月晉郤縠卒原軫將中軍
 胥臣佐下軍上徳也晉侯齊侯盟于歛盂衞侯請盟
 晉人弗許衞侯欲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説于
[017-20b]
 晉衞侯出居于襄牛 胡氏曰初公子重耳之出亡
 也曹衞皆不禮焉至是侵曹伐衞再稱晉侯譏復怨
 也樸鄉吕氏曰晉文初見即書晉侯予霸之辭也先
 是晉文公過曹衞曹衞不禮焉則侵曹伐衞者所以
 討無禮也然觀春秋書此曰晉侯侵曹曰晉侯伐衞
 特出晉爵而不厭其辭之繁則知其予霸之辭也若
 是修怨之辭聖人必畧其事矣家氏曰侵曹伐衞以
 救宋也不言救宋其事闗係乎中國甚大非特救宋
[017-21a]
 而存宋也 愚謂純乎天理之公而絶無人欲之私
 者王者之道也假乎天理之公而雜以人欲之私者
 霸者之事也况晉文又霸之譎而不正者乎今以傳
 考之方宋人告急狐偃言于文公曰楚始得曹而新
 昬于衞若伐曹衞楚必救之齊宋免矣則是舉也為
 霸討明矣然以衞侯請盟晉人不許觀之則報怨之
 心亦不能無焉蓋因侵曹伐衞以成救宋之功而曹
 衞之不禮亦因以報焉所謂假乎天理之公而雜以
[017-21b]
 人欲之私者也雖然春秋所書蓋以事功言之而許
 其為霸爾非原其事而貶其修怨也故予其爵而重
 書之所謂其中有大美者也或曰齊桓公亦霸也春
 秋書人乆之伐楚之後始進而書爵今晉一舉即予
 其爵何也齊桓創霸故其事難成晉文繼霸故其功
 易就春秋因其事功之成就而予之豈計其難易先
 後哉
公子買戍衞不卒戍刺之
[017-22a]
 公羊氏曰内諱殺大夫謂之刺也杜氏曰内殺大夫
 皆書刺言用周禮三刺之法示不枉濫也劉氏權衡
 曰傳謂公懼于晉殺子叢以説焉然則魯妄以罪惡
 誣殺買耳非買之實不戍也則春秋曷為遂從其誣
 辭直以不卒戍罪買哉疑買見機設權不卒戍事而
 公貪與楚歡遂以不卒戍罪買不復計其權也 按
 此經殺公子買畢楚人乃救衞而傳云楚人救衞不
 克公乃殺子叢與經相背其言詎可信哉意林曰買
[017-22b]
 貴矣率師以戍諸侯何以不書耶然則買自不得書
 者也買受命而出在疆外矣進退得專之欲權宜以
 避晉難故不卒戍也可謂識變矣而魯反誅之魯之
 脅於强楚不察忠臣之心甚矣故春秋憫而進之以
 此不然買之往何以不書耶胡安定先生曰公叛晉
 與楚故使公子買戍衞且晉之兵力非買之所抗也
 故不卒戍而歸公聞楚人救衞懼其見討故殺買以
 悦楚僖公内殘骨肉外悦强楚其惡可知胡氏曰刺
[017-23a]
 未有書其故者而以不卒戍刺之則知買為無罪矣
 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
 士可以徙今乃殺無罪之士將以茍悦于强國于是
 乎不君矣故特書其故以貶也
楚人救衞
 陳氏曰楚嘗救鄭矣不書于是始書救為晉人之霸
 楚欲救之而不能也家氏曰書救有二有善其能救
 者有不與之以救者中國諸侯見侵于强暴盟主救
[017-23b]
 之春秋之所善也中國諸侯叛而黨外盟主伐之其
 黨救之非春秋所善也楚自去年帥諸侯圍宋將為
 必取之計晉文公起而圖之侵曹伐衞皆所以救宋
 也春秋不以救宋書者為文公此舉闗乎中夏存亡
 盛衰救宋不足以盡之耳晉不書救而楚之于衞乃
 以救書夫豈善楚之能救衞乎 愚按春秋書救未
 有不善之者也故議者謂救者在外則罪中國今楚
 救衞所謂救者在外者也獨以為非善之何也蓋救
[017-24a]
 者善則伐者惡伐者善則殺者惡矣晉伐衞討其從
 楚之罪也所謂伐之善也楚人救之黨其從楚之人
 耳非有救災恤患之心也安得為救之善乎然則春
 秋何以書其救所以見晉之伐其必救制之得其道
 能致城濮之戰而成服楚之功也豈可與其他書救
 例觀哉故曰屬辭比事春秋教也
三月丙午晉侯入曹執曹伯畀宋人
 晉侯圍曹門焉多死曹人尸諸城上晉人患之聽輿
[017-24b]
 人之謀曰稱舍于墓師遷焉曹人凶懼為其所得者
 棺而出之因其凶也而攻之三月丙午入曹數之以
 其不用僖負羈而乘軒者三百人也且曰獻狀令無
 入僖負羈之宫而免其族報施也魏犨顛頡怒曰勞
 之不圖報于何有爇僖負羈氏魏犨傷于胷公欲殺
 之而愛其材使問且視之病將殺之魏犨束胷見使
 者曰以君之靈不有寜也距躍三百曲踊三百乃舍
 之殺顛頡以狥于師立舟之僑以為戎右宋人使門
[017-25a]
 尹般如晉師告急公曰宋人告急舍之則絶告楚不
 許我欲戰矣齊秦未可若之何先軫曰使宋舍我而
 賂齊秦藉之告楚我執曹君而分曹衞之田以賜宋
 人楚愛曹衞必不許也喜賂怒頑能無戰乎公説執
 曹伯分曹衞之田以畀宋人 髙氏曰十九年宋襄
 公圖霸首㑹諸侯于曹南而曹先背之襄公自是不
 得志于諸侯及盂之㑹楚人執宋公以伐宋而曹伯
 實與焉故晉侯行霸而首先為宋加兵于曹既入其
[017-25b]
 國遂執曹伯以畀宋人畀宋人者亦所以致楚師且
 以宋連年困于楚欲連宋兵使之同致力于楚也張
 氏曰自晉侯侵曹至此皆春秋著文公致楚與戰之
 由也謝氏曰凡執諸侯及大夫皆奪爵稱人晉侯因
 入書執而不曰人者文繼上事不可復稱某人故也
 晉文之侵曹也曹人不服故文公入曹執共公以畀
 宋人楚嘗伐宋圍宋曹嘗與楚執宋公然則以共公
 畀宋將以激楚也入其國執其君執不以罪而以激
[017-26a]
 楚執之不以歸王而以畀宋書執曹伯著其服人以
 力也書畀宋人著其譎而不正也胡氏曰曹伯羸者
 未狎晉政莫知所承晉文不修辭令遽入其國既執
 其君又分其田暴矣欲致楚師與之戰而以曹伯畀
 宋人譎矣雖一戰勝楚遂主夏盟舉動不中乎禮亦
 多矣其功雖髙道不足尚也故曰五伯三王之罪人
 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
夏四月己巳晉侯齊師宋師秦師及楚人戰于城濮楚
[017-26b]
師敗績
 楚子入居于申使申叔去穀使子玉去宋曰無從晉
 師晉侯在外十九年矣而果得晉國險阻艱難僃嘗
 之矣民之情偽盡知之矣天假之年而除其害天之
 所置其可廢乎軍志曰允當則歸又曰知難而退又
 曰有徳不可敵此三志者晉之謂矣子玉使伯棼請
 戰曰非敢必有功也願以閒執讒慝之口王怒少與
 之師唯西廣東宫與若敖之六卒實從之子玉使宛
[017-27a]
 春告于晉師曰請復衞侯而封曹臣亦釋宋之圍子
 犯曰子玉無禮哉君取一臣取二不可失矣先軫曰
 子與之定人之謂禮楚一言而定三國我一言而亡
 之我則無禮何以戰乎不許楚言是棄宋也救而棄
 之謂諸侯何楚有三施我有三怨怨讐已多將何以
 戰不如私許復曹衞以攜之執宛春以怒楚既戰而
 後圖之公説乃拘宛春于衞且私許復曹衞曹衞告
 絶于楚子玉怒從晉師晉師退軍吏曰以君辟臣辱
[017-27b]
 也且楚師老矣何故退子犯曰師直為壯曲為老豈
 在乆乎微楚之惠不及此退三舍辟之所以報也背
 惠食言以亢其讐我曲楚直其衆素飽不可謂老我
 退而楚還我將何求若其不還君退臣犯曲在彼矣
 退三舍楚衆欲止子玉不可夏四月戊辰晉侯宋公
 齊國歸父崔夭秦小子憗次于城濮楚師背酅而舍
 晉侯患之聽輿人之誦曰原田毎毎舍其舊而新是
 謀公疑焉子犯曰戰也戰而㨗必得諸侯若其不㨗
[017-28a]
 表裏山河必無害也公曰若楚惠何欒貞子曰漢陽
 諸姬楚實盡之思小惠而忘大耻不如戰也晉侯夢
 與楚子搏楚子伏已而盬其腦是以懼子犯曰吉我
 得天楚伏其罪吾且柔之矣子玉使鬬勃請戰曰請
 與君之士戲君慿軾而觀之得臣與寓目焉晉侯使
 欒枝對曰寡君聞命矣楚君之惠未之敢忘是以在
 此為大夫退其敢當君乎既不獲命矣敢煩大夫謂
 二三子戒爾車乘敬爾君事詰朝相見晉車七百乘
[017-28b]
 韅靷鞅靽晉侯登有莘之墟以觀師曰少長有禮其
 可用也遂伐其木以益其兵己巳晉侯陳于莘北胥
 臣以下軍之佐當陳蔡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將中軍
 曰今日必無晉矣子西將左子上將右胥臣蒙馬以
 虎皮先犯陳蔡陳蔡奔楚右師潰狐毛設二斾而退
 之欒枝使輿曳柴而偽遁楚師馳之原軫郤溱以中
 軍公族横擊之狐毛狐偃以上軍夾攻子西楚左師
 潰楚師敗績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敗晉師三日館
[017-29a]
 穀及癸酉而還壬午濟河舟之僑先歸士㑹攝右秋
 七月丙申振旅愷以入于晉獻俘授馘飲至大賞徵
 㑹討貳殺舟之僑以狥于國民于是大服 胡安定
 先生曰往者齊桓既死楚人復張猖狂不道欲宗諸
 侯與宋並爭欲取宋者數矣天下諸侯無敢與楚抗
 者晉文一出討逆誅亂以三國之師敗得臣于城濮
 自是楚人逺屏不犯中國十五年從簡書救中國之
 功可謂不旋踵而見春秋最美文公以其有城濮之
[017-29b]
 戰也師氏曰晉書爵貴善圖霸也于齊宋秦書師明
 晉侯之善得衆而来助者不一也胡氏曰楚稱人貶
 也戰而言及主乎是戰者也當此時晉師避楚三舍
 請戰者得臣也而經之書及何以在晉得臣雖從晉
 師然初告于晉曰請復衞侯而封曹臣亦釋宋之圍
 是未有必戰之意也及先軫獻謀許復曹衞以攜其
 黨拘宛春以激其怒而得臣之意决矣故楚雖請戰
 而及在晉侯誅其意也荆楚恃强慿陵諸夏滅黄而
[017-30a]
 霸主不能恤敗徐于婁林而諸侯大夫不能救執中
 國盟主而在㑹諸侯不敢與之爭今又戍穀逼齊合
 兵圍宋戰勝中國威動天下非有城濮之敗則周鼎
 且遷于楚宜有美辭以揚其績而春秋所書如此其
 畧何也仁人明其道不計其功正其義不謀其利文
 公一戰勝楚遂主夏盟以功利言則髙矣語道義則
 三王之罪人也仲尼雖老于行而不悔其有以夫髙
 氏曰楚子知得臣不可使也而不能不使知晉侯不
[017-30b]
 可敵也而不能不敵是恃其强衆自取其敗績也董
 仲舒曰戰不若不戰然而有所謂善戰盟不若不盟
 然而有所謂善盟故城濮之戰召陵之盟皆春秋之
 所許者以其俱有尊中國之功也樸鄉吕氏曰齊桓
 之楚雖曰猾夏然未至偃然與中國並驅争先也故
 齊桓猶可以徐為之謀晉文之楚則執中國盟主而
 在㑹者不敢與之争故晉文不得不速與之戰召陵
 之盟一得屈完之盟而退師城濮之役不致于楚師
[017-31a]
 敗績不已蓋桓公之所為將以服强楚之心而文公
 之舉事所以挫强楚之氣也二公所遇之敵不同故
 其用計亦異而立功之緩急亦如之其有功于中國
 則一也然嘗思之則有以見齊桓之正而晉文之譎
 何也召陵之師規模既定區處既當聲其罪而伐之
 楚亦屈服而不敢校此正也晉文欲救宋而侵曹伐
 衞此固兵計之所當然又懼楚之遽退師也于是為
 之執曹伯以畀宋人楚方愛曹而惡宋其肯遽退師
[017-31b]
 乎迨子玉使宛春告晉以釋曹衞則又私許復曹衞
 而執其使者楚怒于使者之見執也能不請戰乎及
 其將戰則又避楚三舍名曰報施實則示怯以誘子
 玉也子玉剛而無禮喜晉之怯能不進戰乎一致師
 之間而其詭計如此孔子斷以一言而謂之譎豈不
 信哉然則城濮之戰春秋固與其功而無取其道也
 齊桓公三十年而後有召陵之盟葵丘之㑹晉文公
 霸者之事為之畧盡皆在十一年之間故齊桓猶有
[017-32a]
 近正之意晉文則太譎矣齊桓猶有近厚之心晉文
 則太迫矣朱子曰文公伐衞以致楚隂謀以取勝其
 譎甚矣
楚殺其大夫得臣
 子玉既敗王使謂之曰大夫若入其若申息之老何
 子西孫伯曰得臣將死二臣止之曰君其將以為戮
 及連穀而死晉侯聞之而後喜可知也曰莫余毒也
 已蒍吕臣實為令尹奉已而已不在民矣 臨江劉
[017-32b]
 氏曰稱國以殺大夫罪累上也此殺有罪其以累上
 之辭言之何惡楚子也楚子知其不可使也而不能
 勿使知其不可敵也而不能勿敵是亦棄其師之道
 也師氏曰書師敗績繼書殺大夫得臣以著楚子不
 能自責全歸過于得臣不勝其忿也髙氏曰晉文公
 聞其死而後喜可知曰莫余毒也已蓋其為中國之
 害如此今以敗績自殺則中國之害除其一矣然聖
 人以公恕待天下豈若樂禍幸災者哉故以諸侯專
[017-33a]
 殺大夫之例書之以待吾中國諸侯者而待楚人是
 乃所以正其狂僭之罪也胡氏曰夫得臣信有罪矣
 而楚子知其不敵不能使之勿敵而少與之師又以
 一敗殺之是以師為重而棄其將以與之也是晉再
 克而楚再敗也故稱國以殺而不去其官以仲尼書
 鄭棄其師與楚得臣之事觀之可為來世之永鑒矣
衞侯出奔楚
 衞侯聞楚師敗懼出奔楚遂適陳使元咺奉叔武以
[017-33b]
 受盟 胡氏曰諸侯失國出奔未有不名者衞侯何
 以不名著文公之罪也衞侯失守社稷背華即夷于
 文公何罪乎衞之禍文公為之也初齊晉盟于歛盂
 衞侯請盟晉人不許是塞其向善之心雖欲自新其
 道無由也向使文公釋怨許衞結盟南向諸侯棄楚
 而歸晉矣忿不思難惟怨是圖必使衞侯竄身無所
 奔于荆蠻歸于京師兄弟相殘君臣交訟誰之咎也
 夫心不外者乃能統大衆智不鑿者乃能處大事文
[017-34a]
 公欲主夏盟取威定霸而舉動煩擾若不勝任惟鑿
 智自私而心不廣也春秋于衞侯失國出奔不以其
 罪名之重文公之咎蓋端本議刑責僃賢者之意也
五月癸丑公㑹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衞子莒子盟
于踐土
 甲午至于衡雍作王宫于踐土鄉役之三月鄭伯如
 楚致其師為楚師既敗而懼使子人九行成于晉晉
 欒枝入盟鄭伯五月丙午晉侯及鄭伯盟于衡雍丁
[017-34b]
 未獻楚俘于王駟介百乘徒兵千鄭伯傅王用平禮
 也己酉王享醴命晉侯宥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
 叔興父策命晉侯為侯伯賜之大輅之服戎輅之服
 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秬鬯一卣虎賁三百人曰
 王謂叔父敬服王命以綏四國糾逖王慝晉侯三辭
 從命曰重耳敢再拜稽首奉揚天子之丕顯休命受
 策以出出入三覲癸亥王子虎盟諸侯于王庭要言
 曰皆奬王室無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隊其
[017-35a]
 師無克祚國及而𤣥孫無有老幼 謝氏曰衞子成
 公弟叔武晉文既逐成公乃立叔武主衞叔武稱子
 以未逾年君目之成公義不絶於國文公以私忿逐
 之立衞子非正也書衞子罪其專廢立也胡氏曰踐
 土之㑹天王下勞晉侯削而不書何也周室東遷所
 存者號與祭耳其實不及一小國之諸侯晉侯之爵
 雖曰侯伯而號令天下幾于改物實行天子之事此
 春秋之名實也與其名存實亡猶愈于名實俱亡是
[017-35b]
 故天王下勞晉侯于踐土則削而不書去其實以全
 名所謂君道也晉侯以臣召君則書天王狩于河陽
 正其名以統實所謂臣道也而天下之大倫尚存不
 滅矣張氏曰聖人于易坤五爻繫之辭曰黄裳元吉
 謂必得中居下則大善之吉也文公于勝楚之後即
 帥諸侯朝天子然後受侯伯錫命對揚之䇿大輅戎
 輅彤弓虎賁之賜乃合于在師中吉而當三錫之命
 以懐服萬邦即所謂黄裳元吉得坤徳之正矣文公
[017-36a]
 負震主之威不帥諸侯朝王而致天子屈尊下勞失
 正位居體之道非所以正天下大分若書天王下勞
 而列踐土之盟則尊卑倒置綱常易矣故即其可書
 者記之而天王下勞没而不書以示天下之大訓也
陳侯如㑹
 公羊氏曰其言如㑹何後㑹也杜氏曰来不及盟故
 曰如㑹師氏曰謂之如㑹言出于自然非晉强之也
 謝氏曰晉文却强楚尊王室諸侯皆聽命于晉故八
[017-36b]
 國㑹踐土為盟陳雖與楚以王命之重諸侯畢至穆
 公不待徵召亦如㑹從盟書陳侯如㑹以示人心樂
 於從王也使文公有尊周之實則王室安有不興者
 哉
公朝于王所
 穀梁氏曰朝不言所言所非其所也謝氏曰天王所
 在曰王所踐土之㑹襄王往勞文公晉為王築宫踐
 土因率諸侯朝焉故踐土稱王所踐土密邇王室朝
[017-37a]
 于王所而不于京師文公失事王之道也陳氏曰外
 朝王不書書魯以見其餘也髙氏曰天子不下堂而
 見諸侯今乃出王畿以從諸侯之㑹尊卑倒置不可
 以訓故但書公朝于王所而知天子之在是矣程子
 曰古者諸侯以時朝聘于天子天子以時聘問于諸
 侯故上下交泰尊卑有禮而天下治春秋之世王室
 㣲弱諸侯莫有事君以禮者矣以二百四十二年之
 間書公如京師者一公朝于王所者二而已且所書
[017-37b]
 成公十有三年春晉侯使郤錡来乞師三月公如京
 師五月公自京師遂㑹晉侯伐秦七月公至自伐秦
 蓋成公之行實㑹晉伐秦因道京師而名曰朝王聖
 人于魯事有君臣之義常遷就而為之辭然不書曰
 朝且考其前後所書亦以見意也僖公二十八年天
 王勞晉侯於踐土晉侯召王之河陽兩書公朝于王
 所不書諸侯而獨書公又曰朝于王所則不成朝可
 知矣魯既無朝王之禮而臣如京師者又止有五書
[017-38a]
 不曰聘則不成聘亦可知僖三十年公子遂之行復
 遂如晉非專使也天王使宰周公来聘而使遂往又
 遂如晉不敬莫大焉魯之于王皆不足以成朝聘之
 禮而天王使来聘者反有七焉王者微弱諸侯不臣
 舉魯一國則天下諸侯可見也胡氏曰古者天王巡
 狩于四方有常時諸侯朝于方嶽有常所其宫室道
 途可以預修故民不勞其供給調度可以預僃故國
 不費今天王下勞晉侯公朝于王所則非其時與地
[017-38b]
 矣自秦而後巡逰無度至有長吏以倉卒不辦被誅
 民庻以煩勞不給生厭蓋春秋之義不行故也然則
 天子在是可以不朝乎天子在是而諸侯就朝禮之
 變也春秋不以諸侯就朝為非而以王所非其所為
 貶正其本之意也
六月衞侯鄭自楚復歸于衞衞元咺出奔晉
 或訴元咺于衞侯曰立叔武矣其子角從公公使殺
 之咺不廢命奉夷叔以入守六月晉人復衞侯甯武
[017-39a]
 子與衞人盟于宛濮曰天禍衞國君臣不協以及此
 憂也今天誘其衷使皆降心以相從也不有居者誰
 守社稷不有行者誰扞牧圉不協之故用昭乞盟于
 爾大神以誘天衷自今日以往既盟之後行者無保
 其力居者無懼其罪有渝此盟以相及也明神先君
 是糾是殛國人聞此盟也而後不貳衞侯先期入公
 子歂犬華仲前驅叔武將沐聞君至喜捉髮走出前
 驅射而殺之公知其無罪也枕之股而哭之歂犬走
[017-39b]
 出公使殺之元咺出奔晉 樸鄉吕氏曰書歸之義
 有二書其所自者著之也不書其所自者畧之也衞
 侯自楚歸于衞言歸自楚則棄順效逆之罪見矣胡
 氏曰衞侯名以殺叔武也初歸稱復再歸不稱復此
 春秋立法甚嚴而待人以恕鄭初歸殺叔武既名之
 猶意其或出于誤而能革也及其再歸又殺元咺及
 公子瑕則是終以争國竟不悛矣故不稱復諸侯嗣
 故稱復者繼之也不稱復者絶之也而國非其國矣
[017-40a]
 師氏曰晉㑹諸侯盟于踐土元咺嘗奉衞子以與㑹
 盟及衞侯復歸元咺慮以奉衞子之故得罪衞侯于
 是出奔以避之然不奔他國必奔于晉者以前奉衞
 子之事告于晉髙氏曰夫為臣而訴其君可乎晉人
 執衞君歸之于京師為是故耳
陳侯欵卒
秋把伯姬来
 胡安定先生曰無故而来書之以著其非禮
[017-40b]
公子遂如齊
 髙氏曰晉侯既霸諸侯皆通好故復與齊平也許氏
 曰志伐齊之讐解也齊自孝公之立與魯好絶比相
 侵伐昭公元年復與公同踐土之盟故公遣大夫聘
 之修舊好焉
冬公㑹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陳子莒子邾子秦人
于温
 討不服也 髙氏曰温之㑹晉侯實以朝王為名而
[017-41a]
 合諸侯然不能朝于京師乃召王以就諸侯故先為
 此㑹以待天王之至于是秦人始與中國之㑹故序
 在諸侯之下陳共公未葬先公而出㑹故稱子獨衞
 侯不與㑹者晉聽元咺之訟不使之與㑹也
天王狩于河陽
 是㑹也晉侯召王以諸侯見且使王狩 程子曰晉
 文公欲率諸侯以朝也懼其不能而召王就見之人
 見其召王之罪不明其欲朝之本心是以譎之掩其
[017-41b]
 正也聖人伐其心迹顯晉文覲王之志且使後世之
 君知所行之不正則無以明其心當慎其所行也程
 氏學曰河陽之行非巡狩也晉文召之也而聖人特
 書天王狩于河陽所以伸天子之勢抑晉侯之不臣
 也胡氏曰踐土之㑹王實自往非晉罪也故為王諱
 而足矣温之㑹晉則有罪而其情順也故既為王諱
 之又為晉觧之于以見春秋忠恕也 愚謂使王狩
 者晉侯譎詐之舉所以為不臣之罪天王狩于河陽
[017-42a]
 者春秋正大之辭所以明尊君之義家氏曰齊桓㑹
 王世子于首止猶曰吾以尊王室也孰知繼桓而霸
 者遂至屈天王之尊就而朝焉蓋㑹世子不已必至
 召王積習之漸使之然耳
壬申公朝于王所
 穀梁氏曰日繫于月月繫于時壬申公朝于王所其
 不月失其所繫也以為晉文之行事已傎矣杜氏曰
 壬申十月十日有日無月史闕文
[017-42b]
晉人執衞侯歸之于京師
 髙氏曰衞侯背華即夷雖曰有罪然晉侯既勝楚則
 宜招攜撫貳以崇大徳反聽元咺之訟執人之君于
 天子側直其臣而曲其君此非所以宗諸侯也故貶
 而人之程子曰歸于者順易之辭歸之于者强歸之
 辭也古者君臣無獄而文公惡衞侯使與元咺辨曲
 直衞侯不勝遂刑其大夫執其君其聽頗矣雖歸于
 王而實强致之故曰歸之于京師也謝氏曰衞成復
[017-43a]
 歸殺衞子叔武大夫元咺以叔武訟于晉故晉文執
 衞侯然成公非有虐民大罪也非有不可容之大惡
 也晉文遽以兵威逼而絶之其出奔也即以衞子為
 君其復歸也即以元咺之訟執之衞子主國非正也
 元咺訟君非忠也逐人之君而立其臣黨人之臣而
 執其君失方伯治罪之義矣雖曰執而歸王何以服
 諸侯之心哉故成公雖失國出奔不名見執復不名
 以示義不當絶也
[017-43b]
衞元咺自晉復歸于衞
 衞侯與元咺訟衞侯不勝執衞侯歸之于京師寘諸
 深室甯子職納槖饘焉元咺歸于衞立公子瑕 髙
 氏曰為人臣而訟其君雖直亦曲矣晉侯聽其臣子
 之訟而執其君非霸者所以靖亂之義也書曰自晉
 晉侯之罪亦已明矣衞侯執而元咺歸故書復歸以
 見其罪何則諸侯失國而復歸正也諸侯世也大夫
 失位而復歸非正也大夫不世也故大夫復者位已
[017-44a]
 絶矣謝氏曰元咺以臣訟君衞之大逆也晉文不道
 使咺復以臣子歸國書復歸明其罪大以絶于國為
 天吏者在所誅絶也自晉侯伐衞君以逐臣見執臣
 以訟君復歸使君臣相抗更主衞國誅釋廢置之柄
 亂矣衞之禍晉為之也故元咺出書衞歸書衞以著
 咺之專國也出奔書晉歸書自晉以著晉之病衞也
 師氏曰先書晉人執衞侯繼書元咺自晉歸似言晉
 之執衞侯止為元咺設耳豈有為人臣来奔而執其
[017-44b]
 君以歸其臣耶
諸侯遂圍許
 胡安定先生曰此㑹温之諸侯也公羊氏曰遂繼事
 也謝氏曰晉文以尊周之命率諸侯朝王臣子之大
 義也許獨違命不從罪矣為盟主而不以禮信結諸
 侯許再不至奉辭伐之可也乃恃衆挟𫝑圍以迫之
 諸侯之失于是乎在故書遂圍以譏其甚焉
曹伯襄復歸于曹遂㑹諸侯圍許
[017-45a]
 晉侯有疾曹伯之豎侯獳貨筮史使曰以曹為解齊
 桓公為㑹而封異姓今君為㑹而滅同姓曹叔振鐸
 文之昭也先君唐叔武之穆也且合諸侯而滅兄弟
 非禮也與衞偕命而不與偕復非信也同罪異罰非
 刑也禮以行義信以守禮刑以正邪舍此三者君將
 若之何公説復曹伯遂㑹諸侯圍許 師氏曰曹伯
 方執不名而復歸書名原始要終或譏晉侯或罪曹
 伯各有攸當也曹伯復歸之後欲革前此背中國之
[017-45b]
 非鋭意從諸侯以圍許書遂㑹諸侯圍許著曹伯畏
 晉不敢後也陳氏曰執君不名歸然後名之執書曹
 伯歸書曹伯襄名之者亦失國之辭也謝氏曰衞侯
 出奔不名歸國稱名稱復歸曹伯見執不名歸國稱
 名稱復歸其義一也胡氏曰曹伯以賂歸國春秋名
 之比于失地滅同姓之罪以此知聖人嚴性命之理
 其説行而天下定矣豈曰小補之哉
 春秋闕疑卷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