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120 懷麓堂集-明-李東陽 (master)


[032-1a]
欽定四庫全書
 懷麓堂集巻三十二
            明 李東陽 撰
  記
   中元謁陵遇雨記
成化甲辰秋七月中元節例分官助祭山陵予與諭德
張君啓昭謝君于喬侍讀商君懋衡李君世賢當赴長
景二陵前二日陛辭退微雨予與于喬並轡荷葢以行
[032-1b]
出德勝門土城外啓昭懋衡世賢皆㑹行數里雨頗急
下馬憩野寺茶里至清河少霽再憩再作午後至沙河
河橋半圯壅土度馬馬上觀巖壑間片雲起輒雨脚如
注明晦殊狀登至昌平縣學唐教諭玉率諸生冐雨迎
便宿劉諫議祠後堂予與世賢牀于東壁與懋衡于喬
對宿啓昭宿城西别館以詩寄之答焉入夜潦透壁及
我牀下予亦苦衾薄乃與世賢移卧前室雨不止明日
益急都指揮杜侯山來饋食往訪之遂㑹啓昭入山山
[032-2a]
橋危滑馬歴磵度沙礫中暮扺陵廬駙馬蔡公孟陽攝
祀事遣使饋菓問其使云比至沙河河漲橋壞舟而濟
予輩愕眙久之夜半入陵祀已服盡沾濕上馬穿林薄
中歴鄉所渡磵水淙然有聲出陵門數里風驟作前後
籠燭數十盡滅晦不辨色遂失道林水雜風雨聲若虎
豹號噭響振山谷主僕朋侣咫尺不相應惟聞墮阬塹
者相屬予與懋衡世賢進退無據自度恐不免時尚餘
一燭隱隱見前騎有躍湍口以度者予輩引馬隨之毎
[032-2b]
一馬躍首没波内蹶起勢始定又數里乃得路入昌平
水深尺餘予先入祠懋衡世賢繼至予誦紀難詩有思
親望闕語二君愀然曰此豈君賦詩時邪是夕于喬啓
昭皆宿别館又明日㑹京府推官薛秉儀官邸酒數行
五人者先至沙河北岸人積立如蟻予與吏部侍郎耿
公好問户部侍郎李公文盛禮部侍郎謝公大韶兵部
侍郎阮公必成刑部侍郎何公廷秀工部侍郎賈公廷
傑大理丞楊公貫之列坐沙際官渡無舟惟兩漁舟出
[032-3a]
没濤浪貫之募吏問予南岸呼舟徑濟舟人利索錢呼
不時至至則衆競趨舟舟欹輒覆墮渚水屢覆乃一濟
濟不過五六人人望升舟者如登仙攀企不可及諸公
僅以身濟僕馬皆限岸北予登一敝舟啟昭携一僕繼
入時舟已載三人至中流水急甚回視舟尾有二人竊
附縋著水中舟掣不得濟乘流下數十丈勢危甚前有
洲旋繞若相迓者舟乃抵岸予與諸公坐岸南貫之出
梨餅為野饋忽有一𨽻溺死衆號呼相顧皆慘沮無人
[032-3b]
色舟人驚㪚不復渡予有黠吏以一馬濟復往取馬予
自引鞚待之少頃又濟一馬予與啓昭皆空乘無鞍靮
吏亦袒跣引馬入村店牖間稍稍見諸公皆獨乘馬過
良久于喬懋衡世賢繼濟復相賀僕馬猶有未濟者時
日已暮去清河尚四十里予計欲稍前議未决予輒上
馬衆乃追及夜至清河舊館爇火晚食予憊甚徑卧雨
猶淅淅下未絶又明日始霽還至家晝漏下數十刻矣
家君聞水漲殊廢寢食予至乃就食食畢後渡者始至
[032-4a]
云前夕赴祀時後屋東壁陡壞葢昔所置牀處也因以
詰世賢更相賀云自予入官二十餘嵗嵗四三祀予與
其六然未有若是險者夜行失道險一也移牀而壁壞
險二也以敝舟渡急流險三也失道之險啟昭于喬不
與敝舟之險懋衡世賢于喬不與壞壁之險世賢之外
皆不與而予實兼之三者之中惟渡河尤甚其不至于
顛躓者僅一髪而寒饑勞憊之狀弗論也夫遭盛時遊
近地舉吉禮而乃有是阨天下事固不可預計哉君子
[032-4b]
守身蒞事惟所當為不可以夷險易志然亦有義以處
之夏屋非巖墻類固無庸議獨終祀時若憩陵廬待明
發必無道路之虞渡河時能返駐昌平俟水勢稍殺擇
利以渉必無波濤舟檝之恐此二事葢有遺悔焉盡人
事乃可以諉天數茍充是志雖行之天下可也因作記
以自戒且諗諸同行諸君子
  訓成堂記
先皇帝御極之年今太常少卿兼翰林侍讀新喻傅公
[032-5a]
以檢討初命滿三載吏部奏考上上例得勅贈厥考妣
曁於元配咸有秩號而厥孝之制若曰爾敦德履善訓
成厥子實為我近臣茂著嘉績惟爾之功宜贈爾徵仕
郎翰林院檢討公拜受於廷奉而歸伏讀其辭感君德
父訓所在欲識於不忘乃摘制辭之要大書而揭於堂
曰訓成而屬諸東陽曰請為瀚記之惟國家建學施教
縣科目以待俊賢推其意固欲家教而人役之也然究
其成者則有限賢父兄之於子弟亦然豈力不至哉葢
[032-5b]
人之有文學行誼必闗氣運如鳯凰芝草世不可以多
得使天下皆賢則堯舜之世有臯䕫而無共兠矣雖於
家也亦然然君不可以不教其臣父不可以不訓其子
而徒諉諸莫之致孔庭詩禮之訓虞庭典樂之教皆是
義也今天下之選重於進士惟翰林則有甚焉葢職文
字敷治道以極乎燮調參贊之任此其人必豫養素教
儲之數年而發之一旦然後為稱固國之教而其訓之
出於家者亦焉可誣哉東陽與公同進士又同入翰林
[032-6a]
久且厚愚不能友天下士知文與行如公者誠不可多
得也今天子右文新化公以儲官舊臣日侍講幄其在
史局纂述功德傳之無窮又以其餘造就吉士贊作人
之化其績益成於前矣夫臣之於君必思稱其教故曰
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子之於父必思成其訓故曰夙興
夜寐無忝爾所生感恩報德人心所同而賢者之責為
尤備公於斯堂惡可以一日而忘哉公弟潮亦舉進士
為中書舍人其子元抱藝就試亦將有榮焉繼斯堂而
[032-6b]
作者尚未已兹其始也昔宋梅詢取賜詩名其堂曰有
美時則有若歐陽修者為記今公所得有重於彼而文
弗足以發之豈非記者之責哉
   寧海俞氏祠堂記
寧海俞氏本汴人宋南渡時徙浙之嘉興元至正間仁
九處士始遷寧海國朝洪武末仁九之子禮一辟方氏
之禍深自沉晦乃徙于縣西梅村里居焉居旣定欲創
為堂以祀四世祖考未就而卒其子仲玉追念先志乃
[032-7a]
於居之左卜地一區為堂四楹奉主其中其旁四楹為
庫以藏遺書衣物度凡祭器又置祭田若干畆以共祀
事嵗時率婦子以祭出入必告至正朔望必造而祭焉
旣又因其子鄉貢士穩上京師請予記刻石于堂以遺
其子若孫夫聖人之於人子必教之以養曰不能養不
足以稱為子没而不能養則為䘮服以教之服除而不
能繼則又為祭祀以教之曰不能服與祭不足以稱為
子是皆因人情之不能已者為之非有强而使之也然
[032-7b]
其服止於四世而祀亦止於四世葢曰人之情有疏戚
逺邇於此而不為制則泛而不專不專之弊均於不能
盡故節而制之以歸于中然四世而上以次而祧下以
次而續則雖有制而可以至於無窮是以聖人之教可
以行之萬世而無弊也顧今之人多薄而少厚故不患
其過而恒患其有不及然則能舉是禮者非獨自盡亦
可以勵俗矣俞氏之先所可知者在宋其所由徙在元
更世閲代之際其譜今不失宗族之不絶者亦甚危矣
[032-8a]
不及其存而圖之豈人子之心哉但其親盡而情疏者
吾不得而强也則情未疏親未盡吾之所得祀者又可
以一日緩哉禮一之貽謀仲玉之肯構皆所謂孝無倍
乎聖人之教矣若簠簋籩豆儀文度數之等葬以士祭
以大夫者亦聖人之制君子之所得自盡也穩之爵其
始自兹矣則其亢宗崇祀亦將益盛而所以遺其子孫
者亦寧有旣哉
   鎮原縣廟學重修記
[032-8b]
鎮原縣在國初𨽻慶陽府後改𨽻平涼縣舊有學不知
其所由建歴元而廢洪武二十年縣丞鄭旺於舊址重
建正統以來知縣李寧蔣泰張仲芳主簿陳興馬良教
諭段清訓導馬貞相繼修葺久復就圯成化甲辰武昌
徐侯鏞以御史謫知縣事慨然有意於此㑹嵗大侵民
不堪命方急賑貸未暇也按察副使婁君謙嘗以謂侯
侯謝曰鏞曷敢一日而忘是役哉越三年丙午修豫備
倉掘地得藏錢甚富侯盡籍于公以代民税共官用因
[032-9a]
謂其師生曰此天所以相吾志也乃請于巡撫都御史
鄭公時給價庄物修廟及學拓地增制木石甎瓦以為
材型冶髹繪以為具繩度構結礱斲裝飾以為工指畫
旣定規制亦舉有成事矣侯改知臨潼郭侯釗來代乃
曁縣丞王瑞等白諸巡按御史武君清繼成之縣人若
真定府知府張侯琡及致仕訓導范忠等若干人國子
生張泰等若干人縣學生張塘等若干人僉謂吾邑僻
處邊徼有此盛舉不可無述乃以書扺予請為記竊惟
[032-9b]
綱常之道人心所同其有備不備者氣禀習俗之異爾
氣禀出乎天習俗則繫乎所處之地與所接之人故聖
人立教必有典則制度以為凖又為之條格器具以抑
其過誘其不及導其嚮方使不惑於他岐示其瞻仰使
有所慕而不怠羣其居處使得專其業而不遷夫然後
不為氣習所移易而性可復也孔子不得位道不行於
時而著書立訓所以為典則器具者皆備於是乎有利
器之喻有居肆之説志道游藝之序學文修行之法雖
[032-10a]
萬世之久四域之逺人億兆之不同然從則善違則惡
一也則凡囿於斯教者惡可不致力于廟貌祭祀之間
以為瞻依嚮往之地哉學與廟之不可偏廢葢如此鎮
原之地服弓矢業耕牧累歴世代以入于熙皥之治登
甲科而名仕版者不乏也又有賢有司陳力宣化亟起
而作之非其民與仕之慶哉夫居良肆操利器得工師
以為之依歸而業終不就則士之責也矧秉彛好德出
乎其性其所為業有大於彼者又將以奚諉乎哉請以
[032-10b]
是為諸士子勸是役也廟有大成殿徙于舊址西北五
丈為間五左右有廡為間各十聖賢有像惟廡像皆新
設其數百有九前有㦸門又前有櫺星門有厨有庫庫
有簠簋罏爵及凡祭器為數百八十有五學徒于殿後
有明倫堂為間七有日新時習二齋前有學門後有饌
堂間各三有號房間二十凡費以緡計者千二百有竒
皆給諸藏錢而官與民不與焉徐侯字用和起己丑進
士其謫也以言事故今天子即阼用大臣薦擢知淮安
[032-11a]
府優仕學慎操履葢所謂良有司云
   南隱樓記
翰林侍講王君濟之謂予曰吾黨有業景荂氏世居吾
洞庭之山已而遷于蘇城閶門之南壕因名其所居為
南隱樓著志也葢洞庭之為山居奥區限洪波風濤洶
湧若不與寰境相接顧人稠地陿閲嵗月而長子孫者
不仕于京師則㪚而商于四方蹤跡所至殆遍天下而
景荂世守隱業至遷其居而不失若蘇之為城也稱繁
[032-11b]
華之地其最繁且華者莫如閶門天下之仕者商者旅
而游者舟檝鱗次貨貝山積喧閧嚚笑之聲窮晝夜不
絶而景荂構一樓藏古書名畵與左右處客至與語去
輒掩闗而卧州之人葢有不識其面者今老矣無復有
外慕矣於是人皆以南隱人稱之遂定名焉夫茍有慕
乎外則雖險僻如洞庭者不害其能仕與賈茍無外慕
則雖繁麗喧閧如閶門者亦不為隱害人之出處顯晦
固不繫于所處然哉然景荂之志猶有所慕葢聞世之
[032-12a]
所謂學士大夫者慕其名願得其文辭以傳于家書札
僕僕不逺數千里前後相屬以請于吾欲有以致之是
其為慕亦士之所有事非害乎隱者而或者亦有以成
之也吾用是致之請記其所以名予嘗泊舟閶門一再
宿已不任其繁欲辟之而不可得又嘗遊周山夜過具
區望洞庭杳若蓬萊弱水之不可以即其景物之相去
固若是逺也乃聞有山居市徙而世以隱名者心實異
之以為古所謂大隱者果有其人乎而久未之見也因
[032-12b]
次其説以為記
   曾文定公祠堂記
宋曾文定公子固居建昌南豐舊有書院在縣西奉親
坊後因以祀公寳祐中郡守楊瑱建祠迎旴門外叅知
政事陳宗禮為記元元統初公族孫元翊祠于臨川虞
學士伯生為記季世兵燬無復存者國朝嘗建先賢祠
于南豐縣學公實與祠而弗專也景㤗間訓導汪綸始
即河東山麓公舊讀書巖為亭名之曰曾巖祠亭成化
[032-13a]
壬寅無錫秦君廷韶來知府事慨其祠宇卑乃命知縣
李昱相地庀物即巖之東而重建焉背山為堂堂左右
鑿石闢地為東西廡前為門屋屋之前疊石為洞洞之
前因危石為階五五級下屬於池池之上為橋以達於
衢其旁則别為亭亭右折數歩則書巖故地也甲辰春
工始告畢於是命公子孫領祀事而時謹觀之謂不可
以無記走書京師請予記夫所重乎立言者必能明天
下之理載天下之事理明事盡則其言可以久而不廢
[032-13b]
經傳之學弊而詞章作其所著作能述事明理以翼聖
道禆世治君子有取焉其言不足重輕無所益乎為言
矣若從衡權謀異端之説其背戾聖道又可論也乎古
之所謂著述者自六經迄於孟氏若韓子不免為詞章
之文而所謂翼道禆治則有不可揜也宋盛時以文章
名者數家予於文定公獨深有取焉者葢其論學則自
持心養性至於服器動作之間論治則自道德風俗之
大極於錢榖獄訟百凡之細皆合於古帝王之道與治
[032-14a]
而凡戰國秦漢以來權謀術數之所謂學佛老之所謂
教一切排斥屏黜使無得以亂其説者其所自立非獨
為詞章之雄也且韓子去孟子已數百嵗無師傳授受
之緒其言之立世固以為難公之生嵗又數百而獨見
超詣去邪歸正於治有禆而於道不為無益則其言愈
難而其繫於天下亦重矣夫有功于天下則國祀之有
功於鄉則有司祀之孟子而上無俟論矣予於廟之祀
得韓鄉之祀得歐陽諸公如公之賢固天下之祀不可
[032-14b]
闕者而况其鄉哉而况其子孫也哉楊填與賢之心元
翊尊祖之義於今殆兩得之而無宗禮伯生之文以紀
事垂後予於公不能無慨於兹祠也秦君當世士好古
而文於其所嚮可以觀政矣
   岳州府新築永濟隄記
岳州府城北十五里有磯曰城陵當川廣雲貴之衝官
所置有驛有巡檢司有逓運河泊二所凡朝所遣使有
事於西南諸藩牧伯而下方巡嵗代及執事役夫之宣
[032-15a]
教布令商賈民庶之徃來胥此焉集其為地至要也顧
其西則長江奔流衝囓無定東則白石翟家二湖所滙
地勢卑墊毎夏秋際洞庭江漢與二湖合浩蕩掀播茫
無畔涯舟行則多限風濤或累信宿陸行則巡山歴澗
紆廻三百餘里艱阻萬狀人甚苦之前知岳州府眉山
呉侯行驗欲築隄構橋以得代弗果福清戴侯某繼守
始就二湖口構木為梁頗利病渉但冬置春設嵗費煩
擾利與勞不相直成化癸卯弋陽李君文明知府事事
[032-15b]
旣就緒乃命築土為隄長四千丈廣二丈緣地勢為平
髙者七八尺隄成名曰永濟傍夾樹栁二萬以固積壤
又鑿巨石于華容之層山為橋二于舊所置梁處廣二
丈髙倍半長五倍之下可容舟橋成名其南與隄同其
北曰廣通復慮水漲則舟不能出入乃倣規運河甃石
為閘于二橋之北廣五丈髙丈有二尺長加髙之三尺
架木梁以通車馬建亭列室以為官屬迎候之地而隄
之事始備葢始于甲辰十月越一年丙午某月為工二
[032-16a]
十有七萬金三千餘兩而成初城陵居民與水髙下依
山並磯以附市集至是乃募民俾自占隄築土架屋市
貨咸湊煙火相接户累數百無復有轉徙慮隄東隰地
舊為萑荻之區者恃其障蔽漸可耕藝以頃計者要其
成可至數百云夫隄堰之制起於中古所以障蔽水患
為田壤計鮮有專為道塗設者然民之生夷險勞逸亦
惟所在而為之利獨田也哉城陵之險惟道塗最急今
易水為陸縮逺為近就平夷而脱危阻其利可知也甚
[032-16b]
者變槎居為市集化棄地為膏沃又昔之所未有者葢
一舉而數利兼焉古稱更舊政者不十倍利則不必興
有如是役亦可以興矣且其費必公出工必傭致慮定
而事動期尅而功集改聽易視而民不知微李侯之賢
其曷克臻兹哉隄以永濟名者自唐已有之今名存實
廢不可復考是隄也呉侯之志戴侯畧施之李侯實大
成之嗣是以往如數侯者異時而同志則斯名也其亦
可以稱情矣乎李侯名鏡舉已丑進士歴刑部員外郎
[032-17a]
亷明平恕修學校飾公宇百度具作而隄之功為多佐
是役者某官某請予記者山東叅政鄧君宗器四川按
察副使柳君拱之及其卿大夫也
   宿州符離橋月河記
宿州符離橋月河者户部左侍郎白公所闢以殺河勢
者也葢自𢎞治二年秋河決原武支流為三其一決封
丘金龍口漫于祥符長垣下曹濮衝張秋長隄其一出
中牟下尉氏其一汜濫于蘭陽儀封考城歸德以至于
[032-17b]
宿彌衍四出不繇故道禾盡没民溺死者甚衆守臣聞
于朝詔廷臣舉可任兹責者公自南京兵部改命兹職
至則金龍已塞因隄而南之又導中牟之𣲖于淮然河
之大者未洩也復舉兵部郎中婁君性于南京會于宿
遷諮議旣恊徧視原隰得廢渠于小河口東與泗接詢
諸耆民咸曰引汴而通之則河勢可殺退而稽諸典籍
得之書曰灉沮會同傳曰灉即汴沮即睢今睢尚名州
而宿有睢寧驛淮亦有睢寧縣則知小河之為睢也遂
[032-18a]
浚而西抵歸德飲馬池諸口以受汴中經符離橋見其
庳不能檣舟且水為所阨故横不可制乃為月河於橋
南禹廟之下長三百八十丈廣十三丈深二丈五尺旣
又以其地當驛涂為機于梁水涸則設以通輿馬又病
河勢多曲徑其折而疏之為月河者十有四為丈殆萬
餘又緣河為隄七百里塞決口三十六由是汴入睢睢
入泗泗入淮以達于海復古故道梁宋之地没于河者
復為良田植藝交作貿易駢集固小河之利亦月河洩
[032-18b]
之也凡河之費取于邊儲之價及有司之藏夫取于旁
近州衛之籍而是河也用銀五百兩夫三千五百人量
地授役廪食苃息老弱者稍節其力病則遣之歸而責
代其家若其夫之長工始于三年五月望日至八月望
而成助材用者鳯陽知府章鋭經理其事者推官李渭
知州萬本州同知馬慶判官王玫主簿傅林指揮陳鑑
陳安梅元巡檢劉貞倉副使張惟益皆受役于婁君而
公實總之以要其成焉嗚呼河之為患自古有之漢以
[032-19a]
後决無常時治法亦異葢有塞有浚有疏而疏之説勝
國朝凡四决後為張秋都御史徐公有貞治之有撓其
義者曰不能塞河而顧開之耶使者至徐出示二壺一
竅五竅者各一注而瀉之則五竅者先涸使歸而議决
此白公之所親聞者也金龍之决山東以為憂而河南
復慮其塞兩議之弗定亦久矣白公旣從塞議於是培
增汴隄又疏其下流如所謂月河者故兩省之民咸宜
之疏之效亦明甚矣哉使繼公而治者修廢達滯類觸
[032-19b]
而葺之河之患可以終息漢之白公不得專一渠之利
矣宿學正顔寔學走書京師請紀是河之成故特書之
凡為河之功者各有記予不敢悉公名昻武進人丁丑
進士今為刑部左侍郎婁君上饒人辛丑進士公舊屬

   定州韓魏公祠堂記
定州之有韓魏公祠舊矣葢公帥于慶歴卒于熙寧至
元豐間州始建祠于學之西偏塑公像而神事之韓康
[032-20a]
公吕申公繼帥毎釋奠孔子廟畢必率僚屬弟子置祝
設幣奠諸祠下後數年知安喜縣衡規詢公遺事三十
條繪于祠之廡間公子忠彦繼帥遂成之元祐間從學
正吕通等二千人奏以廟額載諸祀典逮于勝國亦頗
因之嵗久祠壞有司莫能治成化甲辰知州裴侯泰改
建于孔子廟東為堂四楹髙亢疏達夐出前度以嵗春
秋修祀事學正是經等遣諸生走京師請予記初公為
帥時定州兵恃衆作怨欲譟于城下公用軍法勒習誅
[032-20b]
其尤無良者士死戰則賻恤其家京師遣卒戍保州道
路喧擾公悉留不遣以素教者代之行嵗㓙河决官責
隄防材用司農又出金幣使民均售民愈急公發廪賑
之為&KR0008舍饘粥活饑民七百萬於是訓兵勸稼置學建
師而定乃大治當是時西北多事始詔魏源鎮定並用
儒帥定之帥領定保深祁四州廣信安肅順安永寧四
縣而定實居之民之德公者尤深故雖閲代歴世而君
子之澤終不可諠也然則堂而祠之以附于禦災捍患
[032-21a]
勤事定國之典亦惡可少哉噫才之在天下何其難也
幹力宣化之能授之大任輒撓棟折鼎而不能舉廟廊
經濟之器而親民社領錢榖其於燭照數計之細或有
遺焉故黄覇佐頴川治行最天下而名以相損蔣琬為
廣都不治諸葛武侯以為非百里才魏公治州鎮德教
旁洽政令畢舉及佐天子安社稷危疑嫌隙交集乎其
前擔負調幹不動聲氣而天下定詩不云乎左之左之
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非公之賢其孰能與於
[032-21b]
此天下之名賢碩輔必闗乎氣運宋固多賢程子獨稱
公為間氣是其靈在天下固有不隨死而亡者英廟之
配昭勲之像特一代之著耳若其所統之故地所馭之
遺民感慕尊奉出乎其心者公之歆饗昭格豈能已于
兹邪公嘗知魏州魏亦有祠司馬文正公為記稱狄梁
公祠記出李邕馮宿以為愧東陽何人而敢為公役乎
裴侯勤民事有惠在州景仰先哲寔予心之同然者是
不可以不記
[032-22a]
 
 
 
 
 
 
 
 
[032-22b]
 
 
 
 
 
 
 
 懷麓堂集巻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