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1a] 
欽定四庫全書
山谷外集巻十一
宋 黄庭堅 撰
楚詞
至樂詞寄黄幾復
余汎觀於天下兮何者樂而誰者足憂憂於窘窘不得
兮樂盡萬物而無求翫聲色而弊形性兮維造化之螟
蠧將逍遥鑪錘之外兮尚何俛首而嬰此細故百年存
[041-1b]
亡得失兮吾既視奕棊與摴蒲寒暑蚤夜極則遷兮有
滿則有虛應龍之不拘繫乎寧與羸馬帖耳而求芻雲
升雨降兮上下有無入與神㑹兮出與化俱無對於天
下兮制命在予賈羣囂而我静兮豈其跨一世以求直
乃有徳人相與友兮忘我於忘言之域廓宇宙以為量
兮奚自適而不通遂風休而水釋
録夢篇
春風亂思兮吹管絃春日醉人兮昏欲眠却萬物而觀
[041-2a]
性兮如處幽篁之不見天試縱神而不御兮如有順心
之洒然委蜩甲而去化乗白雲而上仙因天倪而造適
觀衆妙之𤣥𤣥風門閶闔而進予帝示予以化物之甄
予撼𤣥闗而去牡帝宴笑以忘言吾見萬靈朝明庭兮
冠佩如雲烟名聲毁譽之觀兮差無以異乎人間息心
於慕羶之蟻㑹理於止水之淵與我游物之初兮曰是
可以解而縣不知其所以得兮而冷然似有所存歸占
夢靈兮盖天振吾過矯心以循理兮殆其沃水而勝火
[041-2b]
故喜曲轅之櫟以得祥驚主人之鴈以近禍離水火而
天兮迺得使實自我蕩然肆志兮又烏知可乎不可
亂曰芻狗萬物兮天地不仁體止而用無窮兮播生者
於迷津有形而致用者之謂器無形而用道者之謂神
背昭昭而起見兮聚墨墨而生身犯有形而遺大觀兮
動細習於游塵彼至人而神凝兮同予夢而先覺顧天
下孰不學兮迺㑹歸於無學予心之不能忘兮將波流
風靡而奈何唯鎮之以無名之樸
[041-3a]
秋思和荅幼弟阿熊呈上六舅學士先生幷引
庭堅之少也學於舅氏而後知方長就食於江南北
間不拜請益之席盖十三年嵗在星紀實作此文申
寫依歸之願
柴門扃兮牛羊下來其已乆四壁立兮蛩螿太息不可
聽夜冉冉兮斗魁委柄若授人天寥寥兮河漢風浪西
南傾山川悠逺兮誰獨不共此明月維徳人不見兮采
薇蕨于江之南風露寒兮薇蕨既老而苦澁江道險難
[041-3b]
兮不知先生之何食徃予窺道而見兮俯甘井以解渇
天地施我生兮先生厚我徳水波無津兮既拯我舟杭
路㣲徑絶兮又翦我荆棘秉道要而置對兮一與而九
奪曽不更刀兮破肯綮於胷中湛湛兮如長江之吐月
霏霏兮若旋盤之落屑㑹鉏鋙於一堂兮曽不侮予以
色辭星翻翻其争光兮觀北斗之運四時維回首之日
淺兮又穿鼻而伏皁乘流下兮忽不自識其闕遺悲去
日之既往兮愛是日之方來有玉於槖兮師以為王所
[041-4a]
之闕 不謨獻之維令之莫予琢之起望天極南
兮闕 予馬恐蓍龜之逺兮入鮑肆不知其化子
歌闕 余心兮為而三歎其一和㣲子之昌言兮殆
莫振余過已矣乎芳蘭無澤兮嵗遒衆芳歇兮曷予佩
之求絶萬里兮吾以子牛横大川兮吾以子舟竊悲吾
子之多暇日兮愁嗟黄落如郢客之見秋
悼往
西風悲兮敗葉索索照陳根兮秋日將落髣髴兮夢與
[041-4b]
神遇顧瞻九泉兮豈其可作俄有悲秋之羽蟲兮自傷
時去物改擁舊柯而孤吟四郊莽蒼聲斷裂兮乆而不
勝其歎音平生之梗槩兮欲蕭蕭而去眼將絶之言語
兮忽歴歴而經心謂逝者有知兮何喜而棄此去也謂
逝無知兮誰職為此夢也憑須臾之不再得兮哀此言
之不予聽回廊窈窕月皓白兮無復曩時之履聲擥平
生之餘製兮薌澤其猶未沫雖飄飄其日敗兮吾不忍
改其此佩愁薨薨其中予兮如醳酒之不化歘别離之
[041-5a]
幾時兮誰與此夏日冬夜自我先兮一無窮在我後兮
亦一無窮六七十便了一生兮何異木末之有狂風待
外物而造適兮固不若放之自得之埸彼莊生之一缶
兮亦何異荀氏之神傷吾固知蔵於天者至精交於物
者甚粗飲泣為昏瞳之媒幽憂為白髮之母憂來泣下
不可安排兮如孟津之捧土彼寒暑之寖化兮天地尚
不能以朝莫目㷀㷀而不寐兮夜亹亹而過中雖來者
猶不可待兮恐不及當時之從容
[041-5b]
聽履霜操幷序
士有有意於問學不得於親能不怨者預聽斯琴予
故為危苦之詞撼其闗鍵冀其動心忍性遇變而不
悔
靈宫窈窕兮寒夜永篁竹造天兮明月下影木葉隕霜
兮秋聲動我以嵗莫起視夜兮北山飲予斗柄幽人拂
琴而當予曰夫子則鍾期嘗試刳心而為之聽若有人
兮亦既脩宴衽席之言兮不知其子之齊聖嘉孝子之
[041-6a]
心終無巳兮不忍忘初之戒命人則不語兮弦則語客
有變容而涕洟奄不知哀之來處悲乎痛哉葛屨翦翦
兮絺綌凉凉衣則風兮車上霜天雲愁兮空山四野竭
九河湔涕痕兮忽承睫其更下嫠不憂其緯兮恤楚社
之不血食盡子職而不我愛兮終非父母之本心天髙
地厚施莫報兮固自有物以至今雉雊雞乳兮麋鹿解
角天性則然兮無有要約哀號中野兮於父母又何求
我行于野兮不敢有履聲恐親心為予動兮是以有履
[041-6b]
霜之憂古人之骨朽矣匪斯今也蹙然如動乎其指浩
然如生乎其心也聲音之發鈎其深也枯薪三尺惟學
林也
鄒操幷序
晉人以幣交孔子而召之禮際甚善孔子將渡河聞
趙簡子殺鳴犢舜華臨河而不進曰洋洋乎丘之不
濟此命也夫學者常以事不經見相與獻疑以為魯
哀季桓不足與有為也公山佛肸不足與有為也衛
[041-7a]
以家聽南子齊以國聽田常陽貨亂人原壤之不肖
與之酬酢雍容禮貌而弗絶也簡子殺大夫何得罪
之深歟彼盖不知亡國之祥莫大乎殺賢大夫無罪
而戮一民士可以捨禄無罪而殺一士大夫可以命
車無罪而殺賢大夫鉏國之榦也鉏國之榦而不得
罪於國人國非君之有也推此以行其孰不翦刈故
君子見㣲歸在鄒作鄒操
歸歟懐哉此邦不可以遊眷吾車而有柅非河滸之無
[041-7b]
舟政何君而莫與君何國而莫求嵗荏荏而老至慨時
運之不逑洋洋乎水哉丘之不得濟也昊天不弔仁者
此無罪也攬國辟而家擅幾何而不殆也心病不可藥
手足未有害也鳥覆巢於主人鳯摩天而逝也求所用
生喪其生吾不忍幪此蠆也豈曰如之何然後求諸蔡
也已乎已乎鳥獸山林則以食也天下有道丘不與易
也歸我休矣奉帝則也大同至小天地徳也小物自私
智之賊也國無知兮我非傷悲兮騶御委轡四牡馳兮
[041-8a]
心不慊於前驅又欲下而走兮中園有林斧所相兮大
厦峩峩不謀匠兮往者不可及來者吾猶望兮
渡江
行渡江兮吾無舟蕩蕩東注兮褰裳不可以遊漁横舟
兮不即渡夐萬里以在前兮無家反顧雲翳翳兮雨凄
淒不濟此兮誰與歸行渡江兮我無楫釋吾馬兮不可
以涉嗟行路之難兮援琴以身忘手不得於吾心兮聲
乆抑而不張天涔涔兮又暮雨不濟此兮吾歸何處
[041-8b]
毁璧
毁璧兮隕珠執手者兮問過愛憎兮萬世一軌居物之
忌兮固常以好為禍羞桃肴兮飯汝有席兮不嬪汝坐
歸來兮逍遥采雲英兮禦餓淑善兮清明陽春兮玉冰
畸於世兮天脱其攖愛骨人兮㝠㝠棄汝陽侯兮遇汝
曽不如生未危可以去兮殆而其雛嬰衆雛羽翼兮故
巢傾歸來兮逍遥西山浪波何時平山涔涔兮猿鶴同
舍瀑垂天兮雷霆在下雲月為晝兮風雨為夜得意山
[041-9a]
川兮不可繪畫寂寥無朋兮去道如咫彼生坎兮可謝
歸來兮逍遥増膠兮不聊此暇
古詩
流水
一溪之水可涉而航人不我直我猶力行一溪之水不
杠而涉濡首中流汝嗟何及湯湯流水可以休兮嗟行
之人則濯足兮三章章四句
虎號南山
[041-9b]
虎號南山民怨吏也
虎號南山北風雨雪百夫莫為其下流血相彼暴政幾
何不虎父子相戒是將食汝伊彼大吏易我鰥寡矧彼
小吏取桎梏以舞念昔先民求民之瘼今其病之言置
于壑出民于水惟夏伯禹今俾我民昏墊平土豈弟君
子伊我父母不念赤子今我何怙嗚呼旻天如此罪何
苦二章章八句一章十句
采菊
[041-10a]
采菊傷君子也君子將有為獨立而無佽助是故傷
之
南山有菊于采其英誰從汝往視我惸惸伊時之人誰
適有比不與我謀不如其已薄言采之遵彼山曲汝來
遲遲去我何速伊時之人誰適與同不與我好殆其覯
凶江漢滔滔有楫有杭誰以濟此中流且風嗟爾君子
時處時黙㣲雲反覆無傷爾足三章章八句
新涼示同學
[041-10b]
西風先自無消息忽上青林報秋色天髙月明露泥泥
團扇已從蛛網織蛩螿何苦不自聊入我夜牀鳴唧唧
似言冰雪催授衣今者不樂君髮白春深花落病在牀
永夏過眼等虚擲巻簾昨暮得新凉空堂呼燈照几席
豈無熟書試一讀欲似平生不相識今日明日相尋來
百年青天過鳥翼夜䦨歎息仰屋梁廢棄寢膳思無益
吾徒奈何縱慢遊君不見禹重寸隂輕尺璧
宿山家效孟浩然
[041-11a]
秋陽沈山西委照藩落下霧連雲氣平濛濛翳中野空
村晩無人一二小蝸舍老翁止客宿喬木縻我馬松爐
依稀煙槁竹照清夜幽泉抱除鳴生涯渺蕭洒翁家炊
黄粱殺雞延食罷問余所從誰庸詎學丘也投身解世
紛恥問老農稼予生乆邅回百累未一謝斑斑吾親髮
弟妹逼婚嫁無以供甘㫖何縁敢閒暇安得釋此懸相
從老桑柘
病懶
[041-11b]
病懶不喜出收身卧書林縱觀百家治一作語浩𣺌半古
今空䝉象外意髙大且閎深聞有居覆盆豈能逃照臨
一馬統萬物八還見真心迺知善琴瑟先欲絶絃尋
宿靈湯文室
臨池濯吾足汲水濯吾纓塵埃一謝去神與體俱清月
明漸映一作隠簷東出置枕東牀夜蕭瑟更無俗物敗人
意唯有清風入吾室
戲贈諸友時詔下
[041-12a]
駑駘無長塗一月始千里驊騮嘶清風祇在一日耳詩
酒廢書史諸友勿自疑寧為駑駘懶當效驊騮嘶疏水
必有源析薪必有理不須明小辨所貴論大體生死命
有制富貴天取裁儻能傾真意何有於我哉討論銷白
日聖知在黄巻自此宜數來作詩情繾綣
午寢戊申作
讀書常厭煩燕處意坐馳動静兩不適塵勞敗天倪目
昏生黟花耳瞶喧鼓鼙沈憂愁五神倦劇委四支不聊
[041-12b]
終日堪况乃乆逺期投書曲肱卧天遊從所之是身入
華胥髣髴勝初時春蠶眠巨箔夏蜩化枯枝今之隠几
者豈有異子綦覺寐須臾間良亦休我疲迺知大覺夢
盖此徳之歸誰為今日是二十二年非
題徐氏姑夀安君夀梅亭
大雛銜枚來作亭小雛銜實來種花兩雛反哺聲查查
慈烏髮白爾成家梅梁丹青射寒日梅英飛雪㸃親髮
二雛同咮如春酒夀親一笑宜長乆金玉滿堂空爾為
[041-13a]
有親舉酒世上稀生育劬勞安可報折梅傾酒著斑衣
次韻叔父臺源歌
吾家叔度天與閒晩喜著書如漆園臺平舊基水發源
但聞淙淙下林巒一朝斬木見萬象吞若雲夢胷中寛
潄滌泥沙出山骨混沌鑿竅物狀完茶甘酒美汲雙井
魚肥稻香派百泉暑風披襟著菡萏夜月洗耳聽潺湲
時從甥姪置樽爼此地端正朝諸山除書謗書兩不到
紫煙白雲深鎖闗鄉人訟争請來決到門懐慚相與還
[041-13b]
呼兒理琴蕩俗氣果在巢由季孟間
息暑巖
水墨古畫山石屛雷起龍蛇枯木藤石嚢嵌空自宫室
六月巻簟來曲肱松風琴瑟心可寫水寒瓜李嚼明冰
却登夏畦視耘耔烘顔炙背棲蒼蠅聞道九衢塵作霧
烏靴席帽如饋蒸歸嘗玉粒不敢飽髙車駟馬何能乘
博山臺
宫亭只説香爐峰此地今見博山臺紫煙孤起麗朝日
[041-14a]
定是海山飛得來化工造物能神竒不必驚世出草萊
千年隠淪被昭洗博山我勸爾一盃先生髮白足力強
遥思秋風醉幾回童兒數脩掃洒職莫使石面霑塵埃
潯陽江口阻風三日
枯桑最知天風髙旅人更覺時序迫去年解官出北門
猶纜江船依賈客狙公七茅富貴天喜四怒三俱可憐
湖口縣前教戰鼓聲到潯陽渡頭船
過百里大夫冢
[041-14b]
行客抱憂端一作客行感時節况復思古人何年一丘土不見
石麒麟斷碑略可讀大夫身霸秦虞公納垂棘將軍西
問津安知五羊皮自粥千金身末俗工媒糵浮言妒道
真幸逢孟軻賞不愧㣲子魂
蒲城道中寄懐伯氏
北征無百里日力不暇給山重鳥影盡露下月華濕寒
憶共被眠屢成回馬立豈如同巢鳥莫夜得安集
舟子幷序
[041-15a]
予自大梁過汝求荷擔者有舟子來應傭行二日釋
負謝去曰吾雅善操舟甚不樂荷負之役赬肩而汗
垢豈所乆堪歸且返吾故矣因遣之而作詩
黄鬚客子居水濵水行水宿忘冬春莽𣺌三江五湖外
短船無地不知津弓彎夜月射鳴鴈舷繫曉風歌采蘋
時望青旗沽白酒醉煮白魚羮紫蓴平生未識州縣路
鷗鳥蒹葭成四鄰市人誘我利三倍輟棹一出幾危身
古來有道處漁釣豈與荷擔為臺臣欲論舊業誰知者
[041-15b]
滿地車輪来往塵言歸明月滄波上依舊操舟妙若神
思賢幷序
思賢感楊文公遺事也公事章聖以直筆不得乆居
中詔欲命公作某氏冊文公不聽卒以命陳公彭年
命下之日全家逃歸陽翟今者道出故邑冢木合抱
想見風烈故作是詩
楊家事業絶當時百家䟽通問不疑髙文大冊書鴻烈
潤色論思禁林傑堂堂司直社稷臣諌有用否不辱身
[041-16a]
勁氣坐中掩虎口忠言天上嬰龍鱗忍能持禄保卒嵗
歸去求田問四鄰今時此事乆索漠吾恐九原公可作
我来回首行路難城郭㕘差夕照間風急飢烏噪喬木
孤墳牢落具茨山
漫尉幷序庚戌為葉縣尉時作
庭堅讀漫叟文愛其不從於役而人性物理奫然詣
於根理因戲作漫尉一篇簡舞陽尉裴仲謨兼寄贈
郝希孟胡深夫二同年為我相與和而張之尚使來
[041-16b]
者知居厚為寡悔之府然知我罪我皆在此詩
豫章黄魯直既拙又狂癡往在江湖南漁樵乃其師腰
斧入白雲揮車棹清溪虎豹不亂行鷗鳥相與嬉遇人
不崖異順物無瑕疵不知愛故厭不悔為人欺晨朝常
漫出莫夜亦漫歸漫尉葉公城漫撫病餘黎不纂非已
事不趨非吾時人罵狂癡拙魯直更喜之或請陳漫尉
夀尉蒲萄巵酒行激懦氣攘袂起哨窺君子守一官烏
肯茍簡為奈何如秋葭信狂風離披漫行恐汙徳漫止
[041-17a]
將敗機漫黙買猜謗漫言来詬譏漫尉謝荅客願客深
長思漫行無軌躅漫止無
鞿漫黙怨者寡漫言知者
希吾生漫叟後不劵與之齊於戲獨如子因使目為眉
強顔不計返乾坤一醯鷄崑崙視糟垤既化不自知悔
吝雖萬塗直道甚坦夷覆轍索孤竹奔車求仲尼以旌
招虞人賤者不肯尸玉潤安可涸日光安可緇斯言出
繫表當以罔象窺賦分有自然那用時世移吾漫誠難
改盡醉不敢辭
[041-17b]
按田幷序
余與晁端國思道奉檄按馬鞍山東淃音倦河稻田陂
官丁誤引道左次水澤山深徑危泥潦堅冰長榦挾
馬僅可以度行五十里遂不容馬步沮洳虎迹新往
來烏鳥叢噪荆榛盡日出入乃至河上集近山之農
告以獻利者皆以為瀕水為舍居旁治新田果蓏有
畦桑棗成行自山之東西皆不可為陂淃河源出四
頭山支分為三其一盡南出少折而東入舞陽其一
[041-18a]
稍西流又折而北入石塘河其一淃河也出山而東
流卒與二水合而入汝河汝河今漕河也吾二人既
臨河具知獻利者之狀而余獨有感焉頃嵗肉食者
以羌胡為憂師老西鄙而士大夫知與不知争道孫
吳覆軍殺將開虜之輕量中國心而富貴者今日比
肩近者朝言多在民事欲化西北之麥隴皆為東南
之稻田良吏攘臂起郡有召信臣縣有史起矣夫土
性者自先王所不能齊而一切不問薅夫故苗灌為
[041-18b]
新田茫茫水陂丘壟平盡其君子威以法刑其小人
毒以鞭朴有舉斯有功有功斯有賞作者之議曰前
日吏持印相授以媮眼前而厚利棄於蒼煙野草之
間是豈不可笑以余觀之恐是非特未定也觀朝廷
之意初不責必成奉承者要必有功遂失之耳語曰
事傳三人輒失其真詩曰周爰咨謀盖使指也今也
咨謀者不慘怛以告者未忠信歟夫聽言之道必以
事觀之奪民之故習而強以所未嘗其利安在興利
[041-19a]
者受實賞有田者受實弊郡縣行空文朝廷妆虚名
名為利民其實害之議者謂之有意於民乎吾不知
也以為有功於民乎今既若是矣予既有是言思道
屢歎而巳是日所至巳逺不能歸遂宿水濵民家北
風黄草破屋見星月與晁五引酒相酌忽然已醉不
知跋涉之勞也綴以詩強思道和之
河冰積峥嶸山雪晴索寞幽齋怯寒威况復出城郭馬
為蝟毛縮人歎狐裘薄淤泥虎跡交叢社烏聲樂橋經
[041-19b]
野燒斷崖值天風落洩雲迷鴻濛戴石瘦犖嶨攀縁若
登天扶服如入橐窮幽至河麋落日更槃礴新民數十
家飄寓初棲託壯産無惰農荒榛盡開鑿臨流遣官丁
悉使呼老弱恩言諭官意鄣水陂可作春秧百頃秔秋
報千倉穫掉頭笑應儂吾麥自不惡麥苗不為稻誠恐
非民瘼不知肉食者何必苦改作我行疲鞍馬且用休
羈絡艱難相顧歎共道折腰錯勢窮不得已來自取束
縛月明夜蕭蕭解衣寛帶索卧看雲行天北斗掛屋角
[041-20a]
析薪爨酒鼎興至且相酌
送蘇太祝歸石城
蘇侯恃才頗跌宕常欲立談取將相風期家世非一朝
於我今為丈人行偶然把酒葉公城胷懐披盡能謔浪
畫燭如椽吐白虹花枝圍坐紅相向夜如何其不忍起
旭窻日照離筵上醉中一笑揮萬金眼前快意誠為當
僕夫結束底死催馬翻玉勒嘶歸鞅南驅靣有千里塵
道逺回首幾惆悵漢陽津上游女多何日石城蕩兩漿
[041-20b]
莫倚盧家有莫愁便成翻手辜前賞
寄季張
園中看笋已成竹堦下種槐還得隂出門望君車馬絶
臨水問信鯉魚沈贈君以匠石斸泥之利器淵明無絃
之素琴此書到日可歸來思子妙質為知音
贈陳公益幷序
官於葉城之下士之乆遊而寡過者無若陳公益言
中權衡行應繩墨中心誠樂其為人曽子曰目者心
[041-21a]
之浮也言者行之指也公益眸子睟清言寡而理贍
其行於是乎可攷予嘗有窮谷蒼煙寂寞之約唯公
益共之故系之以詩
陳子善學問正色鉏其驕束身居言前析理在意標心
隨出處樂性與寂寞超安安而雅雅不以行險徼王良
馭驥子冉弱六轡調自吾與之遊忘味如聞韶志道斯
近神莊生説承蜩顧恐陳子止誰能中道要我求一飯
飽黄綬強折腰取舍不由已悲哉馬銜鑣長嘯天地間
[041-21b]
搔首獨無聊雅約青山雲伊人與逍遥有如渝此盟白
日尚昭昭平時多英豪楚楚在本朝吾徒固長物分當
老簞瓢
將歸葉先寄明復季常
初日照屋山好鳥哢簷角巻簾吏却掃齋舍寒蕭索呼
兒篘春醪期與夫子酌簡書驅我出衝雪凍兩脚莫行
星輝輝曉起雞喔喔青煙過空村商旅無逺槖豈不欲
少留王事苦敦薄平生白眼人今日折腰諾可憐五斗
[041-22a]
米奪我一溪樂公等何逍遙睥睨寄講學談犀振清風
棊局落秋雹雲隂愁濛鴻山路險犖确慎無告歸軒使
我數日惡羸驂逆歸心旋寧蹶霜濼悲嘶惜障泥短箠
冷難捉南征喜氣動迎面蛛絲落買網鱠金橙歸償炊
黍約
送張仲謀
竹雞相一作争呼泥滑滑夜雨連明溪漲闊門前馬作逺
行嘶迺是張侯来訪别入門下馬未暖席猛如秋鷹一作
[041-22b]
隼欲飛掣黄花可浮惜别杯官沽苦酸不可設張侯少
年氣髙秀太華孤峯帶冰雪袖中日日有新詩正與秋
蟲同一律吏曹不能弄以事太尉家兒盡英悊窮愁寂
寞雙鳬縣唯子可輸肝膽説遊君宫室如芝蘭於我弟
兄比𤓰葛相親更覺相去難一作從來未覺嵗時乆挽斷衫袖不
忍訣一作言别奈何腸胃熱緬懐君家方盛時迺翁屢把連城節
北使初隨富亳州萬死不顧探虎穴煌煌忠槩奬王命
汝等于今仕朝列稍聞塞上秋草黄螗螂怒臂當車轍
[041-23a]
將軍西擁十萬師謀士各伸三寸舌胡不還家讀父書
上疏論兵欵天闕燕然山石可磨鐫誰能禦子勒勲代
功業未成且自愛早寄書來慰飢渇
擬君子法天運
君子法天運不言行四時提提無近功成嵗乃可知明
窺秋毫端耳察穴蟻争羣材極為力隂拱收視聽三辰
從昏明萬物安性命因時有更張斟酌如斗柄細人趨
眼前翻手覆手間狂風吹長林何枝鳥能安須臾誠快
[041-23b]
意狼籍不可言
傷歌行四首
草木摇落天沈隂蟋蟀為我商聲吟髙明從來畏鬼瞰
貧賤不能全孝心蚤知義利有輕重積羽何翅一鈎金
莫悲歸妹無錦繡但願教兒和瑟琴
孟氏至誠通竹笋姜詩純孝感淵魚古人常欲養志意
君子不唯全髮膚有妹言歸奉箕箒仰誰出力助葭莩
等閒親鬢貧中白自悔從來色養疎
[041-24a]
諸妹欲歸囊禇單值我薄宦多艱難為吏受賕恐得罪
啜菽飲水終無懽永懐遂休一夜夢誰與少緩百憂端
古人擇壻求過寡取婦豈為謀飢寒
伯夷不食周武粟程嬰可託趙氏孤死者復生欲無愧
受遺歸妹况在予經營百事失本意跬步㝷常畏簡書
人間若有不税地判盡筋力終年鋤
行行重行行贈别李之儀
行行重行行我有千里適親交愛此别勸我善眠食惟
[041-24b]
君好懐抱髙義動顔色贈子青琅玕結以永弗諼拭目
仰盛徳洗心承妙言子道甚易行易行乃難忘虚名織
女星不能成文章㣲君好古學尚誰發予狂事親見不
足擇友知無方大聖急先務君其愛頽光外將周物情
中不敦已道以客從主人辨之苦不早行身居言前悟
理在意表茍能領斯㑹大自足諸小勿念一朝患勿忘
終身憂忠誠照屋漏萬物將自求此道不予欺實吾聞
之丘羣居行小慧宴笑奉樽俎益友來在門疎拙不見
[041-25a]
取誰不聞此風去君鴻鵠舉
春思
花栁事權輿東風剛作惡啓明動鐘皷睡著初不覺簡
書催秣馬行路如徇鐸看雲野思亂遇雨春衫薄今日
非昨日過眼若飛雹光隂行晼晩吾事益落莫閒尋西
城道倚杖俯虚落村翁逢寒食士女飛綵索平生感節
物始悟身是客搔首念江南挐船趂鸂鶒夷猶揮釣車
清波舉霜鯽黄塵化人衣此計誠已錯百年政如此豈
[041-25b]
更待經歴
戲荅公益春思二首
能狂直須狂㑹意自不惡蚤知筋力衰此事屬先覺公
詩應鍾律豈異趙人鐸我為折腰吏王役政敦薄文移
亂似麻期㑹急如雹賦斂及逋逃十九被木索公思當
此時清興何由作前日東山歸花如萎莎落徑欲共公
狂知命知此樂公家胡蜀葵雖晩尚隠約晴明好天氣
蹔對亦愜適粧恨朱粉輕舞憐衫袖窄衣襦相補紉天
[041-26a]
吳亂鸂鶒草茅多竒士蓬蓽有秀色西施逐人眼稱心
最為得食魚誠可口何苦必魴鯽清狂力能否人生天
地客不者尚能來南窻理塵迹草𤣥續周書揲䇿定漢
厯有意許見臨為公酤一石
昔人有真意政在無美惡㣲言見端緒垂手延後覺大
聲乆輟響誰繼夫子鐸長笑二南間斯道公不薄性懐
如珮環詩筆若隕雹前篇戲調公深井下短索子雲最
清静亦動解嘲作光塵貴和同玉石尚磊落衆人開眼
[041-26b]
眠公獨寤此樂昔在西宫遊初非朝夕約邂逅二三子
蛾眉能勸客坐嫌席間疎酒恨盞底窄驪駒我先返看
朱已成碧况聞公等醉歌舞恣所索舞餘必纒頭歌罷
皆舉白清狂稍稍出應節自不錯譬如觀俳優誰能不
一噱何為苦解紛迺似自立敵人生忽逺行車馬無歸
迹黄粱一炊頃夢盡百年厯棄置勿重陳虛心待三益
衆人觀俳優
衆人觀俳優誠有可笑時侏儒笑人後所笑動未知非
[041-27a]
桀是堯舜諸生同一詞不能解其㑹何笑侏儒為桓公
方讀書輪扁釋斧鑿借問作書人已歸蒿里宅至精固
不傳所説乃糟粕使道如懐珍分我贍人貧人將遺朋
友誰不獻君親喁喁來噍食泯泯去㳺魂昭穆才弟兄
愚智已子孫愚游智者籠智受萬物役奔奔相後先成
則自為徳勞神不知疲求所不能知深心著文字有如
鳥粘黐敗新為故袴何獨鄭人妻鵠卵待啄菢自憐非
荆雞誰能起千載化此故紙癡
[041-27b]
次韻任公漸感梅花十五韻
花信風來自伊洛梢梢花光上林薄經年病骨怯輕寒
裁就春衫不勝著纍纍牆底卧虚樽醉鄉何處㝷城郭
小軒假寐逰華胥萬籟無聲燈寂寞落梅新詩入吾手
驚起詩魔如發愕髙文逸氣天馬趨尾端尚許青蠅託
坐恐勾芒棄我歸看花不及空紫萼生前常苦不自閒
芻豢縻人受羈絡我嗟卒嵗敝鞍韀風敗衣裾塵滿橐
輕裘緩帶多公暇公獨奈何猶不樂公言少年豈易知
[041-28a]
鳳屛翠幔愁蕭索蚤從琪樹折春飈每見新詩淚雙落
勸公且共飲此酒酒令雖嚴莫嗔虐時飜舞袖間清歌
日薦南蓴羮北酪花開莫問醜與姸隨分眼前罄杯酌
不須憔悴減腰圍也學東陽沈侯約
荅王晦之見寄
臨西風動商歌故人别來少書信為問故人今若何白
雲濛濛迷少室明月耿耿照秋河可憐此月幾回缺空
城每見傷離别郵筒朝解得君詩讀罷凉飈奪炎熱嗟
[041-28b]
乎晦之遣詞長於猛健故意淡而孤絶有如怒流雲山
三峽泉亂下龍山千里雪大宛天馬嘶青芻神俊照人
絶世無自言欲解羈銜去不能帖耳駕鹽車朝登商山
采三秀暮上緱嶺追雙鳬紛紛黄口争粟粒君用此䇿
固未疎但恐髙才必為一世用雖有潺湲不得釣空曠
不得鋤西風酌酒遥勸君好去齊飛鸞鳯羣窮山逺水
迺是我輩事荷鋤把釣聽子入青雲
寄懐藍六在延平
[041-29a]
貧賤相知若吾友取端於此能更求徳性委蛇結緑佩
文章璨爛珊瑚鈎與君千里共明月思子一日如一秋
願學延平兩龍劍風波際㑹永同遊
送焦浚明
西瞻岷山兮東望峨眉錦江清且漣漪地靈山秀誕豪
傑來入中州振羽儀相如傲萬物子雲窮一經黄金賣
賦聘私室白頭大夫不公卿窮閻卜四間十步一豪英
竟無人識李仲元不可屈致嚴君平四君徳音閉黄壤
[041-29b]
只今壟頭松栢聲我住葉公城常如井底坐不謂焦夫
子聞風肯來過焦子初見我如蘭生幽林春風為披拂
始得香滿襟中懐坦夷眉宇静外慕淡薄天機深花開
鳥啼晝寂寂酒䦨燭明夜沈沈人皆扶牽爛漫醉子更
把書求本心二年與燈火琢子之玉錬我金焦夫子我
以陋邦無人把書䇿邂逅逢君得三益胡為棄我忽逺
行手捧嘉陽從事檄焦夫子君起為我舞我其為君歌
君方跨馬涉逺道湖外地少山川多霜秋摇落天日逺
[041-30a]
西風翻翻水驚波一筵談笑遂相失兩地離愁各奈何
焦夫子酒行君定起此盃須百分少别遂萬里歸㝷所
種樹應已數千尺試照嘉陽水君髮猶未白古人不朽
事所願更勉力别後相逢豈在言拭目看君進明徳
新寨餞南歸
初更月蝕缺半璧三更北風雪平屋夜寒置酒送歸客
長歌燕鴈燈前落故園無書已十月目極千里雲水隔
客方有行乃未巳歸且經予江上宅比隣諸老應相問
[041-30b]
為道於今不如昔新知翻手覆手間故人江南與江北
有時日髙天氣清炙背南軒把書䇿可憐斯人巧言語
今已埋沒黄土陌乃知生前傾意氣不用身後書竹帛
往在江南最少年萬事過眼如鳥翼夜行南山看射虎
失脚墜入崖底黒却攀荆棘上平田何曽悔念身可惜
辭家上馬不反顧談笑據鞍似無敵邇來多病足憂虞
平地進寸退數尺意氣索然成老翁所有鬢髮猶未白
閒居為婦執薪爨宿處野人争卧席昔壯今衰殆不如
[041-31a]
吾恐未必不為福寄聲諸老善自愛客行努力更強食
門前種栁今幾長戒兒勿令打鸂鶒早晩歸來躑躅間
為公置酒臨江閣
曉起臨汝
缺月欲峥嶸鳴鷄有期信征人催夙駕客夢未渠盡野
荒多斷橋河凍無裂㼂羸馬踏冰翻疑狐觸林遁清風
蕩初日喬木囀幽韻崧髙忽在眼岌峩臨數郡𤣥雲黙
垂空意有萬里潤寒暗不成雨巻懐就膚寸觀象思古
[041-31b]
人動静配天運物來斯一時無得乃至順凉暄但循環
用捨誰喜愠安得忘言者與講齊物論
荅閻求仁
暮天攜手步河梁把酒淹留斜日光生當有别各異方
古人嗟此樂難當大梁嬉遊少年埸春風花枝囀鸝黄
節物謝徂嵗渠央來自江南登君堂秋氣欲動聞寒螿
㑹幾何日今别長與子觀化言兩忘浩歌放船入莽蒼
緑藻刺眼紅蕖香湖月夜飛衣袂涼相從宴坐歌胡牀
[041-32a]
贈言錦繡邀報章君心温良志則剛不能牛下學歌商
欲謝世紛自翺翔果行此䇿無乃良昔人所學浩𣺌茫
海涵地負無抵當棄捐及人其粃糠帝王之功一毫芒
既趨世故自暇遑何異臧榖俱亡羊以生隨之中道傷
止吾已知終必亡我亦聞之未能行慨今無䇿可伏蔵
身隨衣食葉南陽脱身自當及康強不待齒疎髮蒼浪
優㳺濠上如恵莊論交莫逆與子相
送陳季常歸洛
[041-32b]
人生俱行役何能如聚鹿浮楂在江湖邂逅一相觸天
邉數年别故人有陳叔誰云區區葉車馬肯來辱清樽
聽夜語常灺音謝燭貌三四燭劇談連古今天漢㵼崖谷髙
材歎加壯所向動乖俗我官塵土間強折腰不曲飽飯
逐人行君來方拭目汝潁無竒士僕夫催結束嗟如愁
牕暉來少去苦速蚤吾接雍容愛徳心不足嵗晩託懿
親清義迺愈篤落日送河梁鳴蟬度喬木嵗寒贈君何
唯有南溪竹
[041-33a]
雨晴過石塘留宿贈大中供奉
長虹垂地若篆字晴岫挿天如畫屛耕夫荷鋤解襏襫
漁父
網投笭箵子期聞笛正懐舊車𦙍當窻方聚螢
獨卧蕭齋巳無月夜深猶聽讀書聲
次韻荅薛樂道
薛侯筆如椽峥嶸來索敵出門決一戰莫見旗鼓迹令
嚴初不動帳下聞吹笛乍奔水上軍拔幟入趙壁長驅
劇崩摧百萬俱辟易子於風雅間信矣強有力天材如
[041-33b]
升斗吾恨付與窄攬物能㣲吟假借少儲積山城坐井
底聞見更苦僻子非知音耶何不指瑕謫
戲贈陳季張
氣清語不凡郭與陳季優季子有美質明月懸髙秋詞
談貫百家炙轂出膏油放聲寄大塊肆情無去留方圓
付自爾規矩為瘡疣當其説荒唐衆口莫能咻書案䑕
篆塵銜蔬滿牀頭居不肖家舍那問犬馬牛吾嘗觀聖
人與世為獻酬道通衆人行智欲萬物周㣲言觀季子
[041-34a]
頗亦有意不季子捧腹笑吾豈搢紳囚我將乘扶摇南
與大鵬遊相羊九萬里厭則下滄洲黄子失所荅如耕
不能耰井蛙延海鼈樂事擅一丘束牲盟伯夷固自取
揶揄音由無心以觸物愛子如虛舟維楫茍不存傾覆當
誰尤尚思濟來者非但自為謀
寄别陳氏妹
西風吹天雲頃刻異秦越叔子從天東忽與同姓别餞
行在半塗一食三四噎遥遥馬嘶斷芳草迷車轍引襟
[041-34b]
滿眼淚回首寸心折母氏孝且慈愛養數毛髮諸兒恩
至均如指孰可齕汝今始歸人綿綿比瓜瓞中畦不灌
溉芳意還銷歇黄鳥止桑楚南山采薇蕨擇歸既甚明
寡取迺為悦我聞賢女傳須已為汝説在宋有伯姬潔
身若冰雪下堂失傅母上堂就焚爇吾嘗嘉恵康有婦
皆明哲戮力事耦耕甘貧至同穴彼於視三公其猶吹
一吷雍容二南間此婦真豪傑男兒何有哉今壯而善
耋逢時秉鈞軸邂逅把旄鉞富貴多禍憂朋黨相媒糵
[041-35a]
等之彀中遊巧者未如拙勿以貧賤故事人不盡節母
儀尊聖善婦道尚曲折葛生晩萋萋絺綌代裘褐女工
既有餘枕簟清煩暍誰言淮蔡逺曽不以日月跂予升
髙丘佇望飛鳥滅善懐詩所歌行矣勿惜别皇皇太史
筆期汝書英烈
戲贈王晦之
故人邇在登封居折腰從事意何如月明曽聽吹笙否
我亦未見緱山鳬萋苴世上風波惡情知不似田園樂
[041-35b]
未知嵩陽禪老之一言何似黄石仙翁之三略
觀崇徳墨竹歌幷序
姨母崇徳君贈新墨竹圖且令作歌
夜來北風元自小何事吹折青琅玕數枝灑落髙堂上
敗葉蕭蕭煙景寒迺是神工妙手欲自試襲取天巧不
作難行看歎息手摩拂落勢夭矯墨未乾往往塵晦碧
紗籠伊人或用姓名通未必全收俊偉功有能事便白
首不免身為老畫工豈如崇徳君學有古人風揮毫李
[041-36a]
衛讓神筆衛夫人尚書郎李充母也以夫姓自稱李衛彈琴蔡琰方入室道
韞九嵗能論詩龍女早年先悟佛奕棊樵客腐柯還吹
笙仙子下緱山更能遇物寫形似落筆不待施青丹尤
知賞異老蒼節獨與長松凌嵗寒世俗寧知真與偽揮
霍紛紜鬼神事黄塵汙眼輕白日巻軸無人得覘視見
我好吟愛畫勝他人直謂子美當前身贈圖索歌追故
事才薄豈易終斯文所愛子猷發嘉興不可一日無此
君吾家書齋符青璧手種蒼琅十數百一官偶仕葉公
[041-36b]
城道逺莫致心慘戚我方得此興不孤造次巻置隨琴
書思歸才有故園夢便可呼兒開此圖
送陳蕭縣
欲留君以陳遵投轄之飲不如送君以陶令無絃之琴
酒嫌别後風吹醒琴為無絃方見心去夏雨餘清夜醉
黄鸝不覺報春深花枝栁色競鮮好迺是前日枯朽林
人生用捨四時可壯士憔悴非獨今大夫黄綬領垂素
二十餘年走塵土盈車載書遣兒讀不悔早為文墨誤
[041-37a]
治聲翕然先向東古蕭子國今萬户徳性忠純吏不欺
閨門孝友民所慕麥隴童兒憐雉乳氷天窮子兼襦袴
愔愔琴意如温風迺知不必徽絃具明月清河佳可遊
官倉縻我不得去白露為霜水一篙秋香蓮蕩浮輕舠
此中亦有無絃意相憶樽前把蟹螯
致政王殿丞逍遥亭
漆園著書五十二致意最在逍遥游後來作者逐音響
百一未必知莊周幽人往往泥出處俗士不可與莊語
[041-37b]
逍遥如何一蛇一龍以無為當有以守雌為雄與物無
對無内無外與民成功有物有對左肘生楊觀物化右
臂為雞即時夜果若乘氣有待游如何六氣無窮謝天
之蒼蒼非正色道真㣲妙安可得利害叢中火甚多此
心寂寞誰能識文人春秋誠未髙視聽聰明齒牙牢所
為淳拙有深越持置酷似巨山陶平生剛直折不得目
送飛鴻向賔客早束衣冠林底眠非闗暮年俗眼白種
田百畆初為酒買地一區今有宅家人嵗計不嬰心兩
[041-38a]
兒長不能措畫邇來信已不問天萬事逍遥只眼前何
必讀書始曉事此翁暗合莊生意
送何君庸上贛石醉中作
臘梅開盡欲凋年痛飲千江壁底眠江寒山瘦思親友
歸守平生二頃田西昌萬户深篁竹楚國無人知白玉
欲附絃歌慰寂寥絃斷枯桐誰識曲樽前顧曲客姓周
學問東山繼先流梅花惱人已落盡真成何遜醉揚州
我今頷底髭半白背世闕 學春秋此書百年鎮蛛網
[041-38b]
亦謂嵗晩成何休荀侯畫謀取垂棘之竒貪賢無處適
大庾嶺頭煙雨中萬峰挿天如劍直苦懐行李冰繞須
野店酒旗可試沽只今人才不易得儻逢滌器識相如
寄懐趙正夫奉議
春皇撫宇宙仁氣被園林草木懐元寵松柏抱常心攬
觀萬物表有覺詠時禽一勸君沽酒一起子投簮小人
畏罪罟澡雪奉官箴鷄鳴風雨晦鶴鳴澗谷隂維此方
寸寳日月所照臨澤蒲漸緑弱山桃破紅深永懐寂寞
[041-39a]
人黄巻事幽㝷虛窻馳野馬宴坐醉古今鴛鴦求好匹
笙磬和同音何時聞笑語清夜對横琴
四月丁夘對雨寄趙正夫
公家常怱務退食用寢訛相思雖勞勤書問不能多時
雨光萬物開雲見羲和乾坤有美意畎澮未盈科凱風
吹南榮官槐緑婆娑鷾鴯將其匹來巢自成家於物無
譏嫌人亦不誰何眷言生理拙無地牧鷄鵝丈人春秋
髙鶵鷇勤摩挲在公每懐歸安得借明駝畏塗失无鄉
[041-39b]
酌海持一蠡平生朱絲繩寂寞長生窠故人疊疊去宰
木上女蘿生存半白首㑹面阻山河趙侯乘金玉不與
世同波從容覺差晩鄙心寄琢磨外物良難必嵗寒不
改柯
山谷外集巻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