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k0065 宋稗類鈔-清-潘永因 (master)


[016-1a]
欽定四庫全書
 宋稗𩔖鈔卷十六
             常熟潘永固編
 權譎第二十七世説原作假譎余易為權譎葢天下/事亦有不得不用詭者但善用之則
 為權變不善用之則為譎/詐此君子小人所由分也
皇城使劉承規在太祖朝為黄門小底時氣性不同已
 有心計官中呼為劉七每令與諸小底數真珠内夫
 人潛於窗隙覘之未嘗私竊一顆餘皆竊置衣帶中
[016-1b]
 洎太宗即位後有一宫人潛逾垣而出捕𫉬太宗遲
 疑間似不欲殺承規輒承意而奏曰此人不可容官
 家若放却宫人總走臣乞監去處置須是活取心肝
 進呈太宗甚然之六宫皆拜而泣告承規再三奏不
 可留於是就太宗前領去送一尼寺中潛逺嫁之却
 取旋殺猪心肝一具猶熱以合子貯來進呈六宫皆
 圍合子而哭之良久畧揭視之便令承規將去仍𫝊
 宣賜承規壓驚銀五錠由是宫掖之間肅然畏法
[016-2a]
丁謂嘗傾意以媚寇萊公冀得大拜生平最尚禨祥每
 晨占鳴鵲夜看燈蕊雖出門歸邸亦必竊聴人語用
 卜吉兆時有無賴于慶貧寒不立計且死凍餒謀於
 一落第老儒老儒曰汝欲自振必更姓名乃可後得
 志母相忘慶拜而聽之老儒遂改于為丁名宜禄使
 投身於謂謂果大喜收之門下不旬月而謂入相此
 人遂寵冠紀綱雖大僚節使倚藉闗説不踰年而宜
 禄家鉅萬矣老儒亦蒙引見得敎授大郡至今相𫝊
[016-2b]
 不解所謂適檢沈休文宋書宰相蒼頭呼為宜禄且
 復姓丁愈愜所願莫謂晉公眼不讀書也
丁晉公從車駕巡幸禮成有詔賜輔臣玉帶時輔臣八
 人行在祇候庫止有七帶尚衣有帶謂之比玉價值
 數百萬上欲以賜輔臣足其數晉公心欲之而位在
 七人之下度必不及已乃謂有司不須發尚衣帶自
 有小私帶且可服之以謝侯還京别賜可也有司具
 以聞既各受賜而晉公一帶僅如指濶上顧謂近侍
[016-3a]
 曰丁謂帶與同列大殊速求一帶易之有司奏唯有
 尚衣御帶遂以賜之其帶熈寧中復歸内府
丁晉公既投朱崖幾十年天聖末明肅太后上仙仁宗
 親攬萬禨當時仇敵多不在要地晉公宻草一表極
 自辨叙言甚哀切更念無縁上達乃封題云啓上昭
 文相公時王冀公欽若執政丁自海外遣家僮持此
 啓入京戒云須俟王公對客日靣投其奴如戒冀公
 得之驚不敢啓遽以上聞洎發之乃表也其間兩句
[016-3b]
 曰雖遷陵之罪大念立主之功多仁宗讀而憐之乃
 命移道州司馬作詩曰君心應念前朝老十載飄流
 若斷蓬又曰九萬里鵬容出海一千年鶴許歸遼且
 作瀟湘江上客敢言瞻望紫宸朝天下之人疑其復
 用矣穆修聞道州之徙作詩曰却訝有虞刑政失四
 凶何事亦量移謂失人心如此在崖州日方與客棋
 其子哭而入詢之云適聞有中使渡海將至矣公笑
 曰此王欽若遣人來駭我耳使至謝恩畢乃𫝊宣撫
[016-4a]
 聞也
  曹翰以罪謫汝州數年一日有内侍使京西太宗
  宻諭之曰卿至汝州當一訪曹翰觀其良苦然慎
  勿泄我意也内侍如㫖往見因弔其遷謫之久翰
  泣曰罪犯深重感聖恩不殺死無以報敢愬苦耶
  但衆口食貧欲以故衣質十千以繼粥飯可乎内
  侍曰太尉有所須敢不應命何煩質也翰固不可
  於是封褁一複以授内侍收複以十千答之洎囘
[016-4b]
  奏翰語及言質衣事太宗命取其複開視之乃一
  大幅畫障題曰下江南圖太宗惻然念其功即日
  有㫖召赴闕稍復金吾將軍葢江南之役翰為先
  鋒也
文潞公以樞密直學士知成都時年未四十成都風俗
 喜行樂公多燕集有蜚語至京師御史何聖從因謁
 告歸上遣伺察之何將至潞公亦為之動幕客張少
 愚謂公曰聖從之來無足慮少愚與聖從同郡因迎
[016-5a]
 見於漢州命酒設樂有營妓善舞聖從狎之問其姓
 妓曰姓楊聖從曰所謂楊臺栁者少愚即取妓項帕
 羅題詩曰蜀國佳人號細腰東臺御史惜妖嬈從今
 喚作楊臺栁舞盡春風萬萬條命其妓作栁枝詞歌
 之聖從極相賞洽後數日聖從至成都頗嚴重一日
 潞公大作樂以燕聖從迎其妓雜府妓中歌少愚之
 詩以侑觴聖從每為之醉及還朝潞公之謗遂息紹
 興中王鉄帥番禺有狼藉聲朝廷除司諌韓璜為廣
[016-5b]
 東提刑令往亷按憲治在韶陽韓纔建臺即行部指
 番禺王憂甚寢食俱廢有妾故錢塘倡也問主公何
 憂王告之故妾曰不足憂也璜即韓九字叔夏舊游
 妾家最好歡須其來强邀之飲妾當有以敗其守己
 而韓至王郊迎不見入城乃見堂上不交一談次日
 報謁王宿治具於别館茶罷邀游郡圃不許固請乃
 可至别館水陸具陳伎樂大作韓踧踖不安王麾去
 伎樂隂命諸倡淡籹詐作姬侍迎入後堂劇飲酒半
[016-6a]
 妾於簾内歌韓昔所贈詞韓聞之心動狂不自制曰
 汝乃在此耶即欲見之妾隔簾故邀其滿引至於再
 三終不肯出韓益心急妾乃曰司諌曩在妾家最善
 舞今日能為妾舞一曲即當出也韓醉甚不知所以
 即索舞衫塗抹粉墨踉蹌而起忽仆於地王急命索
 輿諸倡扶掖而登歸船昏然酣寢五更酒醒覺衣衫
 拘絆索燭照鏡羞愧無以自容即解舟還臺不敢復
 有所問此聲流播旋遭彈劾王迄善罷
[016-6b]
  國初朝廷遣陶榖使江南以假書為名實使覘之
  丞國李獻以書扺韓熈載曰五栁公驕甚其善待
  榖至則如李所言熈載謂所親曰陶秀實非端介
  者其守可隳當令諸君一笑因令歌姬秦蒻蘭衣
  弊衣詐為驛卒女榖見之而喜遂犯慎獨之戒作
  長短句贈之明日中主燕客榖凜然不可犯中主
  持觴立使蒻蘭出歌續斷絃之曲侑觴榖大慚而
  罷詞名風光好好因縁惡因縁祗得郵亭一夜眠
[016-7a]
  别神仙琵琶撥盡相思調知音少再把鸞膠續斷
  絃是何年
宣城有俗子娶婦甚都而悍於事姑每夫外歸必泣訴
 其姑凌虐之苦夫常黙然一夕於燈下出利刅示婦
 婦曰將安用此夫好謂之曰我每見汝訴我以汝姑
 之不容我與汝持此去之如何婦曰心所願也夫曰
 今則未也汝且更與我謹事之一月令汝之勤至而
 俾姑之虐暴四鄰皆知其由然後我與汝可宻行其
[016-7b]
 事人各快其死亦不深窮暴死之由也婦如其言於
 是怡顔柔語晨夕供侍及市珍羞以進姑即前撫接
 頓加和悦及一月復乗酒取刅玩於燈下呼婦語之
 曰汝姑日來與汝若何曰已非前日比又一月復扣
 刅問之婦即懽然曰姑今與我情好倍加前日之事
 慎不可作也再三言之夫徐握刅怒視之曰汝見世
 間有夫殺婦者乎曰有之復見有子殺母者乎曰未
 聞也夫曰人之生也以孝養為先父母之恩殺身莫
[016-8a]
 報及長而娶婦正為承奉舅姑以長子息耳汝歸我
 家我每察汝恃少容色不能承順我母乃反令我為
 此大逆神明其容之乎姑貸汝兩月使汝改過怡顔
 盡為婦之道與我母待汝之心知曲不在母而安受
 我刃也其婦戰懼涙如傾雨拜於床下曰幸恕我死
 我當畢此生承順姑如今日不敢更有少懈也久之
 乃許其後婦姑交穆播於親黨聞者皆謂此雖俗子
 而善於調御轉惡為良雖士君子有不能處者矣
[016-8b]
郭逵為西帥王韶初以措置西事至邉逵知其必生邉
 患因備邉財賦連及商賈移牒取問韶讀之怒形顔
 色擲牒於地者久之乃徐取納懐中入而復出對使
 者碎之逵奏其事上以問韶韶以元牒進初無一字損
 壊也上不悟韶計不直逵言自是凡逵論韶皆不報
 而韶遂得志矣
种世衡知澠池縣縣旁山上有廟世衡葺之其梁重大
 衆不能舉世衡乃令縣幹剪髪如手摶者驅數對於
[016-9a]
 馬前云欲詣廟中較手摶傾城隨觀既至謂觀者曰
 汝曹先為我致廟梁然後觀手摶衆欣然趨下山共
 舉之須臾而上世衡字仲平/放之兄子
  雄山在南安其上有飛瓦巖相𫝊僧初結菴時因
  山伐木但恐山高運瓦之艱積瓦山下誑欲作法
  飛瓦砌屋不用工師卜日已定逺近觀者數千人
  僧偽為傭人挑瓦上山觀者欲其速於作法爭為
  搬運頃刻都盡僧笑曰吾飛瓦只如是耳
[016-9b]
上官蘇慕恩部落最强世衡皆撫而用之嘗夜與慕恩
 飲出侍姬以佐酒既而世衡起入内潛於壁隙窺之
 慕恩竊與侍姬戲世衡遽出掩之慕恩慚懼請罪世
 衡笑曰君欲之耶即以遺之由是得其死力諸部有
 貳者使慕恩討之無不克
詩人鮑郎中當知睦州日嘗言桐廬縣一民兼并刻剥
 閭里怨之盡詛以死則必為牛一旦死鄰村産一白
 牛腹旁分明題其鄉社名姓牛主潛報兼并之子亟
[016-10a]
 往窺之悲恨無計恐其事之暴欲以價求之勒百千
 方售如數贈之贖歸豢於家未幾一針筆者持金十千
 首於郡曰某民令我刺字於白牛腹下約得金均分
 今實不均故首之吏鞠刺時之事曰以快刀剃去氄
 毛以針墨刺字毛起則宛如天生鮑深嫉之黥二奸
 竄於島
夏英公竦知安陸日受勅舉幕職令録為京朝官有節
 度推官王某者糲食弊衣過為亷慎一馬瘦瘠僅能
[016-10b]
 移步席韉弊不勝騎自貳車以下列狀乞以斯人應
 詔夏亦自知之遂改官宰邑去安陸數百里洎至任
 素履忽變侈衣靡食恣行貪墨夏俾親舊諭之答曰
 某乃妙攫也必無敗露請舍人無慮夏嘗謂僚屬曰
 世之矯偽有如此者時有世賞官王氏任浙西一監
 初蒞任日吏民獻錢物幾數百千仍白曰下馬常例
 王見之以為汚已便欲作狀并物申解上司吏輩祈
 請再四乃令取一櫃以物悉納其中對衆封緘寘於
[016-11a]
 㕔治戒曰有一小犯即發由是吏民警懼課息俱倍
 比終任榮歸登舟之次吏白㕔櫃公曰尋常既有此
 例須有文牘吏齎案至俾舁櫃於舟載之而去
康倬字為章元祐名將識之子少日不拘細行游京師
 生計蕩析遂偶一娼始來即詭其姓名曰李宣徳情
 意既洽為章誑以偕老之計娼槖中所蓄甚富分其
 半以給姥指天誓日不相棄背買舟出都門㳂汴行
 纔數里相與登岸小酌旗亭伺娼之醉為章解纜亟
[016-11b]
 發娼抝怒㦸手於河滸為章弗顧也娼既為其所紿
 倉皇還家後數年為章再到京師過其門娼母子即
 呼街卒録之為章畧無憚色時李孝夀尹開封威令
 凜然既至府為章自言平時未嘗至都下無由識此
 曹恐有邈相肖者願試詢之尹以問娼娼曰宣徳郎
 李某也為章遽云已即右班殿直康倬也尹曰誠倬
 也取文書來為章探懐中取吏部告示文字以呈之
 尹撫案大怒杖娼之母子令衆通衢慰勞為章而遣
[016-12a]
 之為章自此折節讀書易文資有名於世後來事浸
 露孝夀聞之嘗以語人曰僕為京兆而康為章能作
 此竒事可謂大膽矣與之其子也
建康緝捕使臣湯某者於儕輩中著能聲葢羣盜巨擘
 也一日有少年衣裳楚楚背負小笈投湯自通為鄯
 沙王小官人趨前致拜湯亦素知其名因使小憇辭
 曰觀察在此不敢留只今往和州擬假一力負裝至
 東陽鎮問渡湯疑有它遂擇其徒狙黠者偕往俾偵
[016-12b]
 伺之自離城闉遇肆輒飲已而大吐幾不能步同行
 者左負笈右扶醉人殊倦甚恚曰湯觀察以其為好
 手不過一酒徒耳凡七十里扺鎮委頓投床終夕索
 水喧呶不少休黎明有騎馬扣門者乃湯也密叩同
 行已悉在途及至邸沉醟狀亟造卧所少年聞湯來
 則亦扶頭强披衣問故湯謾以他語對之少年笑曰
 得非疑某沿途有作過否因指同行為証且曰雖然
 尚有他故願効區區之力湯囁嚅久之曰不敢相欺
[016-13a]
 實以夜來有酒樓失銀器數百兩總所移文制司立
 限購捕嚴甚少違則受重譴束手無措用是急冐求
 䇿耳少年微笑曰若然則闗係甚大恐妖異所為非
 人力能措手惟有哀祈所事香火或可徼神物之庇
 湯哂其醉中語誕荒不復詰力邀同還扺家謾用其
 説禱之聖堂則所失器物皆燦然横陳供牀矣湯始
 大驚以為神方欲出謝之則其人已去盜亦有道其
 是之謂乎
[016-13b]
王舒王呉夫人好潔成疾舒王至性任率每不相合自
 江寧乞歸私第有官藤床吴假用未還郡吏來索左
 右莫敢言舒王一日跣而登床偃卧良久呉望見即
 命送還
節序交賀之禮不能親至者每以束刺僉名於上使僕
 遍投之俗以為常劉貢父為館職節日同舍有令從
 者以書筒盛門狀徧散於人家貢父知之乃呼所遣
 人坐於别室犒以酒肴因取書筒視之凡與貢父一
[016-14a]
 靣之舊者盡易以已門狀其人既飲食再三致謝徧
 走巷陌實為貢父投刺而主人之刺遂不得逹癸辛
 雜識載呉四丈事亦同然𩔖説載陶榖易刺之事正
 與此相𩔖恐二公効之為戲耳
張鄧公當國有遺其子友直珠冠者使者不能徑通劉
 相沆謂曰我識學士為汝通之因以歸破其書别録
 一通用已圖書印之留其真本又於珠冠之角小書
 已名乃復封題如故以授使者使自通之他日以語
[016-14b]
 友直友直大驚劉時權三司判官尋即真俄知制誥
苗劉之亂勤王兵向闕朱忠靖勝非從中調䕶六龍反
 正有詔以二凶為淮南兩路制置使令將部曲之任
 時正彦有挾乗輿南走之謀𫝊不從朝廷微聞而憂
 之幸其速去其屬張逵為畫計使請鐵劵既朝辭遂
 造堂袖劄以懇忠靖曰上多二君忠義此必不吝顧
 吏取筆判奏行給賜令所屬詳檢故事如法製造不
 得稽滯二凶大喜是夕遂引遁無復譁者時建炎三
[016-15a]
 年四月己酉也明日昧爽將朝郎官𫝊宿扣漏院白
 急速事命延之入傳曰昨得堂帖給賜二將鐵劵此
 非常之典今可行乎忠靖取所持帖偕執政秉燭同
 閲忽顧問曰檢詳故事曽檢得否曰無可檢又問如
 法製造其法如何曰不知又問曰如此可給乎執政
 皆笑𫝊亦笑曰得之矣遂退後𫝊論功遷一官
靖康之亂柔福帝姬隨北狩建炎四年有女子詣闕稱
 為柔福自北潜歸詔遣老宫人視之其貌良是問宫
[016-15b]
 禁舊事畧能言彷彿但以足長大疑之女子顰蹙曰
 金人驅逐如牛羊跣行萬里寧復故態哉上惻然不
 疑即詔入宫授福國長公主下降高世榮汪龍溪行
 制詞云彭城方急魯元嘗困於靣馳江左既興益夀
 宜充於禁臠資粧一萬八千緡紹興十二年顯仁太
 后囘鑾言柔福死沙漠久矣始執付詔獄訊狀乃一
 女巫也嘗遇一宫婢謂之曰子貌甚𩔖柔福因告以
 宫掖秘事教之為詐遂伏誅前後請給賜賚計四十
[016-16a]
 七萬九千緡古今事未嘗無對成方遂遇雋不疑故
 其詐不行此女巫若非顯仁之歸富貴終身矣
紹興間一郎官疎蕩不檢一朝士與之善朝士家有數
 妓客至必出以侑酒即官者與一妓私相悦慕而未
 得間一日郎官折簡寄妓與為私約朝士適見之妓
 不敢𨼆具言其故朝士曰然則非爾之過當為爾輩
 一笑資姑答簡與之期以來夕宻㑹於西廂且云主
 人適有故之城外越日乃歸此機不可失郎官得簡
[016-16b]
 喜不自勝如期赴之妓已先待於㑹所引入屏後曲
 房妓先登榻垂幔命郎官解衣而登暨前褰幔則妓
 已自榻後潛去朝士者方偃卧榻上瞠目視之即官
 臝露惶遽欲走則門已閉朝士謾為好辭謔之曰與
 公厚善何為如此妓女鄙陋不足奉君子之歡已遣
 歸矣惟公勿訝徐起復曰某家使令稍衆不畧相懲
 彼將觀望無所畏憚乃呼羣僕掖之於柱以巨竹挺
 撻之二十流血及髁呼服謝罪復謂曰與公素善故
[016-17a]
 不欲聞官薄示庭訓亦不泄於他人也乃遣出亦不
 與衣其人狼狽遁還明日朝路亦復相見如故云
紹興中劉光世在淮西軍無紀律張魏公為都督奏罷
 之命叅謀吕祉往廬州節制光世頗得軍心祉儒者
 不知變䋲束頓嚴諸軍忿怨統制酈瓊率衆縳祉渡
 淮歸劉豫魏公方宴僚佐報忽至滿座失色公意氣
 如常徐曰此有説苐恐事泄耳因樂飲至夜分乃為
 蠟書遣死士持遺瓊言事可成成之不可速全軍以
[016-17b]
 歸金人得書疑瓊分𨽻其衆困苦之邉賴以安南軒
 言符離之役諸軍皆潰惟存帳下千人某終夕徬徨
 而先君方熟寢鼻息如雷
  何氏備史云張魏公素輕鋭喜功好合虗譽専以
  金帛官爵相牢籠無所靳惜士之貪利嗜進者爭
  趨之厥嗣南軒復以道學倡父子為當時宗主在
  朝通要竝出其門悉自詭為君子舉世無敢訾貶
  者淮西酈瓊之叛公論沸騰言路不得已遂疏其
[016-18a]
  罪既而併逐言者於外及符離軍潰國家數十年
  所積資械蕩棄無餘方且甘寢宴然稱是心學然
  當萬衆崩解時一人心法遽能收拾否大扺一時
  黨佞成風掩惡掩美亦何可盡言也
紹興間有代北人衛校尉者從襄漢來時楊和王為殿
 前帥曩在行伍中與結義為兄弟首往投謁楊一見
 驩如平生仍事以兄禮且令夫人出拜復招飲於堂
 欵曲&KR0907勤而不問其所向兩日後忽浸疎之來則見
[016-18b]
 於外室衛雅意以為楊方得路志在一官故百舍間
 闗赴之至是大失望栖泊過半年疑為人所嫉譛乃
 告辭又不得通或教使伺其入朝回遮道陳狀楊亦
 畧不與語判狀尾云執就常州于本府某莊内支錢
 一百貫衛愈不樂念已無可奈何倘得錢尚可治歸
 裝而一身從北來何由訪楊莊所在正徬徨旋邸遇
 一客自云是程副將謂之曰無庸憂吾將往常潤當
 陪君往奉為取之既得錢相從累日情好無間遂宻
[016-19a]
 語之曰吾實欲游中原君能扶我偕往否衛欣然許
 之迤邐抵長安入河東以至代郡倩衛買田我欲作
 一窟于此衛使牙儈為尋置無何得膏腴千畝衛治
 具待程程亦報席久之乃言曰吾本無意於斯此行
 盡出楊相公處分初慮公貪小利輕捨鄉里當今兵
 革不用非展奮功名之秋故遣我相追隨為辦生計
 所買良田已悉作衛氏名敬以相付於是悉取契劵
 付之厥值萬緡黯然而别其事甚𩔖蘇秦舍人之資
[016-19b]
 給張儀也
  和王第六女性極賢淑適向子豐居於霅未有所
  育王甚念之一日向妾得男楊氏使秘之以為己
  出且亟報王王喜甚即請告命輕舟往視之向氏
  聞王來窘甚無䇿以泥其行時王以保寧昭慶兩
  鎮領殿巖於湖為本鎮乃使人諷郡將往迓之竝
  屬&KR1060鞬伺於界首王初以人不知其來及聞官吏
  郊迎深恐勞煩生事遂中道而返因厚以金繒花
[016-20a]
  果遺其女且撥呉門良田千畝以為粥米故向氏
  有崑山粥米莊云
殿帥楊存中有所親愛吏平居賜予無算一旦無故怒
 而逐之吏莫知得罪之由泣拜辭去存中曰無事莫
 來見我吏悟其意歸以厚貲俾其子入臺中為吏居
 無何御史欲論存中乾沒軍中糞錢十萬餘其子聞
 知告其父其父奔告存中存中即具劄奏言軍中有
 糞錢若干椿管某處惟朝廷所用不數日御史果以
[016-20b]
 為言高宗出存中劄示之御史坐妄言被黜而存中
 之眷日隆逐吏亦兵法之餘智也
秦檜當國京下忽闕見錢市間頗皇皇忽一日秦相呼
 一鑷工櫛髪以五千當二錢犒之諭曰此錢數日有
 㫖不使可早使也鑷工遂與外人言之不三日京下
 現錢頓出一云民間以乏現鏹告貨壅莫售曰囂而
 爭京尹曹泳以白檜檜笑曰易耳即席命召文思院
 官未至趨者絡繹奔而來亟諭之曰適得㫖欲變錢
[016-21a]
 法煩公依舊夾錫様鑄一緡將以進入盡廢現鏹不
 用約以翼午畢事院官唯而退夜呼工鞲液將以及
 期富家聞之大窘盡輦宿藏爭取金粟物價大昻泉
 溢於市既而様上省寂無所聞矣都堂左揆閣前有
 榴每著實檜黙數焉忽亡其二不之問一日將排馬
 忽顧謂左右取斧伐樹有親吏在傍倉卒對曰實甚
 佳去之可惜檜反顧曰汝盗吾榴吏叩頭服
  文彦博知永興軍舍人母湜鄠人也上言陜西鐵
[016-21b]
  錢不便於民乞一切廢之朝廷雖不從其鄉人多
  知之市以鐵錢買物者不肯受長安為之亂民多
  閉肆僚屬請禁之彦博曰如此是愈使擾也召絲
  絹行人出其家縑帛數百疋使賣之曰納其直盡
  以鐵錢勿以銅錢也於是衆曉然知鐵錢不廢市
  肆遂安
秦㑹之當國四方饋遺日至方務徳帥廣東為蠟炬以
 衆香實其中𨕖駛卒持詣相府厚遺主藏吏期必達
[016-22a]
 吏使候命一日宴客吏白燭盡適廣東方經畧送燭
 一&KR2350未敢啓命取用之俄而異香滿座察之則自燭
 中出也亟命藏其餘枚數之適得四十九呼來卒問
 故曰經畧専造此燭供獻僅五十條既成恐不佳試
 爇其一不敢以他燭充數秦大喜以為奉已之專待
 方益厚鄭仲為蜀宣撫格天閣畢工鄭書適至遺錦
 地衣一鋪秦命鋪閣上廣狹無尺寸差秦黙然不樂
 鄭竟失志
[016-22b]
  秦檜之夫人嘗入禁中顯仁太后言近日子魚大
  者絶少夫人對曰妾家有之當以百尾進歸告檜
  檜咎其失言與其館客謀進青魚百尾顯仁撫掌
  笑曰我道這婆子村果然葢青魚似子魚而非特
  差大爾檜之奸葢有鑒於劉宋彭城王義康東府
  進柑大於供御故事耳
秦檜自遭施全狙刺之後常獨處一閣雖奴僕非命不
 敢輒入季年違豫三衙楊存中成閔趙宻往問疾召
[016-23a]
 入室中欵語久之言及近日表勲酒頗佳表勲乃賜
 酒名也各贈兩器皆降階謝復坐顧無僕使自携出
 室此亦寓駕馭之意
葛天民字無懐初為僧名義銛號朴翁後返初服居西
 湖上交游皆名勝士有二侍姬一名如夢一名如幻
 一日天大寒方擁爐煎茶忽有皂衣闖户將大璫張
 知省之命即水張太尉也招之至總宜園清坐高談
 竟日雪甚寒劇且腹餒甚張初不言相招乃似葛自
[016-23b]
 來相訪惟茶話不設盃酌延論至晚一揖而别天民
 大恚步歸悔為皂衣紿辱抵家見庭户間羅列筐篚
 布囊楮帛薪炭米酒殽品以至香藥適用之物充牣
 於前葢此璫欲餽是物故先戲之使怒而復喜耳
華亭金山廟瀕海乃漢霍將軍祠相𫝊云當錢武肅霸
 吴越時嘗以隂兵致助故崇建靈宫淳熈末縣人因
 時節競集一巫方焚香啓祝唱説福沴錢寺正家幹
 沈暉者獨不生信心語謔玩侮所善交相勸止恐其
[016-24a]
 掇禍巫宣言詈責甚苦暉正與爭辨俄踉蹌仆地涎
 流於外若厥暈然從僕奔告其家妻子來視拜巫乞
 命巫曰悔謝不早神已盛怒既執録精魂付北鄷死
 在頃刻不可救矣妻子徬徨無計但拊屍泣守暉忽
 奮身起旁人驚散謂强魂所驅沈笑曰我故戲諸人
 耳初無所覩也巫悚然潛遁闔廟之人亦捨去
京師閭閻多信女巫有武人陳五者厭其家崇信之篤
 莫能治一日含青李於腮紿家人瘡腫痛甚不食而
[016-24b]
 卧者竟日其妻妾憂甚召女巫治之巫降謂五所患
 是名疔瘡以其素不敬神神不與救家人羅拜懇祈
 然後許之五佯作呻吟甚急語家人云必得神師入
 視救我可也巫入按視五乃從容吐青李視之捽巫
 批其頰而出之門外自是家人無信崇者
韓彦古字子師詭譎任數處性不常尹京日范仲西叔
 為諌議大夫阜陵眷之大用有日矣范素惡韓將奏
 黜之語頗泄韓窘甚思所以中之范門清峻無間可
[016-25a]
 入乃以白玉為小合滿貯大北珠緘封於大合中厚
 賂鈴下老兵使因間通之范大怒叱使持去時有所
 愛妾在旁怪其奩大而輕試啓觀之則見玉合益怪
 之方復取視玉滑而珠圓分迸四出失手墮地合既
 碎益不可收拾范見而益怒自起捽妾之冠而氣中
 仆地竟不起其無狀至此李仁甫燾亦惡其為人弗
 與交請謁嘗瞰其亾一日知其出往見之則實未嘗
 出也既見韓延入書室而請曰平日欲一攀屈而不
[016-25b]
 能今幸見臨姑解衣盤礴可也仁甫辭再三不𫉬遂
 為强留室有二厨貯書牙籖黄袱扄䕶甚嚴仁甫問
 此為何書答曰先人在軍中日得於北方葢本朝野
 史編年成書者是時仁甫方修此編既成有詔臨安
 給筆札就其家繕録以進而卷帙浩博未見端緒彦
 古嘗欲畧觀不可得至是仁甫聞其言亟欲得見之
 則曰家所秘藏將即進呈不可他示也李益窘再四
 致禱乃曰且為某飲酒續當以呈李於是為盡量每
[016-26a]
 杯行輒請至酒罷笑謂仁甫曰前言戲之耳此即公
 所著長編也已為用佳紙作副本裝治就以奉納便
 可進御矣李視之信然葢隂戒書吏傳録毎一板酬
 千錢吏畏其威利其償輒先録送韓所故李未成帙
 而韓已得全書矣仁甫雖憤媿不平而亦幸蒙其成
 竟用以進其怙富玩世狡猾每若此
寧宗恭淑皇后崩中宫未有所屬楊貴妃與曹美人俱
 有寵韓侂胄見妃任權術忌之而曹性柔順勸帝立
[016-26b]
 曹妃性復機警各設席以邀羊車欲決此舉二閣皆
 同日楊固遜曹使朝而已候於夜曹不悟逮旰酒甫
 一再行曹未及有請則楊已奏肅帝輦矣上遂起至
 楊所則得從容且留寢故能䑛筆展紙以請奎章上
 醉即書貴妃楊氏可立為皇后付外施行而長秋復
 進筆乞又書其一付其兄次山逮曉雙出之中貴所
 受者未至省而次山已持御筆自白廟堂矣葢后慮
 韓匿上批事或中變故兩行之使不可遏耳
[016-27a]
  楊后㑹稽人其母張氏舊𨽻徳夀樂部誕后東朝
  禁中自是養於宫中既久新樂純熟所生母還民
  間后在楊才人位下以琵琶𨽻慈福宫舉動當太
  后意寧宗朝長信宫悦之後憲聖以賜寧宗進位
  為婕妤后醜其母家㑹有楊次山者亦㑹稽人后
  自謂其兄也遂姓楊氏
 
 
[016-27b]
 
 
 
 
 
 
 
 宋稗𩔖鈔卷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