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k0065 宋稗類鈔-清-潘永因 (master)


[010-1a]
欽定四庫全書
 宋稗𩔖鈔卷十
             常熟潘永因編
 雅量第十七
郭進有材畧屢立戰功治第新成聚族人賔客落之下
 至土木之工畢預乃設諸工之席於東廡羣子之席
 於西廡人或曰諸子安可與工徒齒進指諸工曰此
 造宅者指其子曰此賣宅者賣宅者固宜坐造宅者
[010-1b]
 下進殁未幾果為他人所有
  錢武肅王初有國將築宫望氣者言因故府大之
  不過百年填西湖之半可得千年武肅笑曰世有
  千年而中不出真主者乎柰何困吾民為遂弗改
吕文穆公蒙正不記人過初參政事入朝堂有朝士於
 簾内指之曰此子亦參政耶文穆佯為不聞而過同
 列令詰其官位姓名文穆遽止之朝罷同列猶不能
 平悔不窮問文穆曰若一知其姓名則終身不復能
[010-2a]
 忘固不如弗知也時人服其量
李文靖公沆秉鈞日所居陋巷廳事無重門頽垣敗壁
 不以屑慮堂前藥欄壞夫人戒守舍者弗葺以試公
 公經月終不言夫人以語公公笑謂其弟維曰内典
 以此世界為缺䧟安得圓滿如意人生朝暮不保豈
 可以此動吾念哉
王文正公旦局量寛厚人未嘗見其怒飲食有不精潔
 者但不食而已家人欲試其量以少埃墨投羮中公
[010-2b]
 惟噉飯而已問其何以不食羮曰我偶不喜肉一日
 又墨其飯公視之曰吾今日不喜飯可具粥其子弟
 愬於公曰庖肉為饔人所私食肉不飽乞治之公曰
 汝輩人料肉幾何曰一觔今但得半其半為饔人所
 廀公曰盡一觔可得飽乎曰盡一觔固當飽曰此後
 人料一觔半可也嘗宅門壞柱撤厔新之暫於廊廡
 下啟一門以出入公至側門低據鞍俯伏而過都不
 問畢復行正門亦不問有控馬卒嵗滿辭公問汝控
[010-3a]
 馬幾時曰五年矣公曰吾不省有汝既去復呼回曰
 汝乃某人乎於是厚賜之乃是逐日控馬但見背未
 嘗見其面因去見其背方省也昔孫叔敖乗馬三年
 不知牝牡其公之謂乎
王沂公狀元及第還青州故郡府帥聞其歸乃命父老
 倡樂迎於郊公乃易服乗小駟由他門入遽謁守守
 驚曰聞君來已遣人奉迎門司未報君至何為抵此
 王曰不才幸忝科第豈敢煩郡守父老致迓是重其
[010-3b]
 過也故變姓名誑迎者與門司而上謁守嘆曰君真
 所謂狀元矣遂卜其逺大
章郇公作三府日寒食與丁晉公博丁負翼日封置所
 負銀數百兩歸公明年寒食復博而公負丁督索甚
 急公即出舊物以償之而封緘塵已昏垢丁服其氣
 局之大如此
丁晉公謂至朱崖作詩曰且作白衣菩薩觀海邊孤絶
 寶陀山作青衿集皆為一字題寄歸西洛又作天香
[010-4a]
 𫝊叙海南諸香及以州郡配古人姓名著詠百餘篇
 葢未嘗一日廢筆硯也後移道州旋以秘書監致仕
 許於光州居住流落貶竄十五年髭鬢無斑白者人
 服其量在光州日四方親知皆㑹至食不足轉運使
 表聞有㫖給東京房錢一萬貫為其子珙數月呼博
 而盡臨終前半月已不食但焚香危坐黙誦佛書以
 沉水煎汁時呷少許啟手足之際神識不亂正衣冠
 奄然而逝其能榮辱兩忘大變不懼當時稱為異人
[010-4b]
向常之敏中拜右揆宣麻日李昌武在翰林上謂之曰
 朕自即位以來未嘗除僕射今日有此殊命敏中應
 甚喜門下賀客必多卿往觀之明日却對來勿言朕
 意也向歸昌武往侯見門䦨悄無人昌武徑入見之
 徐賀曰今日聞降麻士大夫莫不歡慰朝野相慶公
 但唯唯又言自上即位未嘗降端揆此非常之命自
 非勲徳隆重眷倚殊越何以有此公復唯唯終未測
 其意又厯陳前代為僕射者勲勞徳業之盛禮命之
[010-5a]
 重公亦唯唯卒無一言既退復使人至庖厨中問今
 日有無親戚賓客飲食宴㑹亦寂無一人明日昌武
 具以所見對上笑曰向敏中大耐官職李宗諤字昌/武文正公昉
 之/子
  吕晦叔公著平章軍國時門下因語次或曰嘉問
  敗壞家法可惜公不答客愧而退一客少留曰司
  空尚能容吕惠卿何况族黨此人妄意迎合可惡
  也公又不答既歸子弟請問二客之言何如公亦
[010-5b]
  不答嘉問字望之常竊其從祖公弼論新法奏稿/以示安石公弼遂斥於外吕氏號為家賊
吕文靖生四子公弼公著公奭公孺皆穎異其少時文
 靖與其夫人語四子他日皆顯重但未知誰作宰相吾
 將驗之他日四子居外夫人使小鬟擎四寶器貯茶
 而徃教令至門故跌而碎之三子皆失聲或走歸告
 夫人獨公著凝然不動文靖謂夫人曰此兒必作相
 元祐中果大拜吕彛簡字坦夫夀州/人封許國公謚文靖
吕文懿公初辭相位歸故里海内仰之如泰山北斗有
[010-6a]
 一鄉人醉而詈之吕公不動語其僕曰醉者勿與較
 也閉門謝之逾年其人犯死刑入獄吕始悔之曰使
 當時稍與計較送公家責治可以小懲而大誡吾當
 時只欲存心於厚不謂養成其惡䧟人於大辟也
吕元膺為東都留守嘗與處士對碁次有文簿堆擁元
 膺方秉筆閱覽碁侣謂吕必不顧局矣因私易一子
 以自勝吕已窺之而碁侣不悟翼日吕請碁處士他
 適以束帛贐之内外人莫測碁者亦不安如是十年
[010-6b]
 許吕寢疾將亟子姪列前吕曰游處交友爾軰冝精
 擇吾為東都留守有一棋者云云吾以他事俾去易
 一著棋子亦未足介意但心跡可畏亟言之即慮其
 憂懾終不言又恐汝軰㓕裂於知聞言畢長逝
仁宗乆病廢朝一日康復思見執政坐便殿促召二府
 吕許公聞命移刻方赴召比至中使數促公同列亦
 贊公速行公愈緩步既見上曰久病方平喜與公等
 相見何遲遲其來公從容奏曰陛下不豫中外頗憂
[010-7a]
 一旦聞怱召近臣臣等若奔馳以進慮人驚動爾上
 以為得輔臣體
歐陽公於修唐書最後至局專任紀志而已列傳則宋尚
 書祁所修也朝廷以一書出兩手體不能一遂詔公看
 詳列傳令刪革為一體公雖受命退而嘆曰宋公於我為
 前軰且人所見多不同豈可悉如已意於是一無所易及
 書成奏御御史白舊例修書只列局中官髙者一人姓名
 而公官髙宜書公曰宋公於列傳亦功深者為日且乆豈
[010-7b]
 可掩而奪其功乎於是紀志書公姓名列𫝊書宋姓名宋
 公聞而喜曰自古文人不相讓而好相陵此事前所未聞也
富鄭公致政歸西都嘗著布直裰跨驢出郊逢水南廵
 檢威儀呵引甚盛前卒呵騎者下公舉鞭促驢卒聲
 愈厲又唱言不肯下驢請官位公舉鞭稱名曰弼卒
 不曉所謂白其將曰前有一人騎驢衝節請官位不
 得口稱弼弼将方悟曰乃相公也下馬伏謁道左其
 候贊曰水南巡檢唱喏公舉鞕去又杜祁公以宫師
[010-8a]
 致仕南都時新榜一巍峩者出倅巨藩道由應天太
 師王資政舉正以其少年髙科方得意於時盡假以
 牙兵寶轡旌鉞導從呵擁特盛祁公遇於通衢無他
 路可避乗欵叚裘㡌暗弊二老卒歛馬側立於傍舉
 䄂障靣新貴人頗訝其立馬而避問從者曰誰乎對
 曰太師相公
退傅張鄧公士遜晚春乗安轝出南薫繚繞都城游金
 明抵暮詣冝秋門而入閽兵捧門牌請官位退𫝊止
[010-8b]
 書一闋於牌云閒游靈沼送春囘闗吏何須苦見猜
 八十衰翁無品秩昔曽三到鳯池來
范忠宣謫永州公夫人在患難中每遇不如意事則罵
 章惇曰枉䧟正人使我至此公每為一笑舟行過橘
 洲大風雨中船破僅得登岸公令正平持葢自負夫
 人以登燎衣民舍稍蘇公顧曰船破豈亦章惇所為
 耶其在永州閉門獨處人稀識靣客苦欲見者或出
 則問寒暄而已家僮掃榻具枕揖客解𢃄對卧良久
[010-9a]
 鼻息如雷霆客自度未起亦熟睡睡覺常及暮乃去
 范正平字子/彞忠宣次子
范忠宣云或相勉以攝生之理不知人非乆在世之物
 假如丁令威千嵗化鶴歸鄉見城郭人民皆非則獨
 存亦何足樂
楊尚書玢致仕歸長安舊居多為鄰人侵占子弟欲詣
 府訴其事以狀白公公批紙尾云四鄰侵我我從伊
 畢竟須思未有時試上含元殿基望秋風秋草正離
[010-9b]
 離子弟不敢復言
 鑒識
李文正公昉為相有求差遣見其人材可取必正色拒
 之已而擢用或不足收用必和顔温語待之子弟或
 問其故公曰用賢人主之事我若受其請是市私恩
 也故峻絶之使恩歸於上若其不用既失所望又無
 善辭此取怨之道也公嘗期王旦為相自小官薦進
 之公病召旦勉以自愛既退謂其子弟曰此人後日
[010-10a]
 必為太平宰相然東封西祀亦不能救也
  劉宋王𢎞自領選及當朝總録將加榮爵於人者
  每先呵責譴辱之然後施行若美相盻接語欣懽
  者必無所諧人問其故答曰王爵既加於人又相
  撫勞便成與主分功此所謂姦以事君者也若求
  者絶官叙之分既無以為惠又不微借顔色即大
  成怨府亦鄙薄所不任問者悦服
真宗朝李文靖沆王文正旦同時執政四方奏報祥瑞
[010-10b]
 沆故㓕裂之如有災異則再三疏陳以為失德所招
 上意不懌旦退謂沆曰相公何苦違戻如此似非將
 順之美沆曰自古太平天子志氣侈盛非事四譯則
 躭酒色或崇釋老不過以此數事自敗今上富於春
 秋須常以不如意事裁挫之使心不驕則可為持盈
 守成之主沆老矣公他日當見之旦猶不以為然至
 晚年東封西祀禮無不講時沆已薨旦繪像事之每
 胸中欝欝則摩腹環行曰文靖文靖葢服其明識也
[010-11a]
曹瑋乆在秦州屢章乞代王旦薦李及衆疑及雖謹厚
 有行檢非守邊才韓億以告旦旦不答及至秦州將
 吏亦心輕之㑹有戌卒白晝掣婦人銀釵於市吏執
 以聞及方坐觀書召前畧加詰問其人服罪及不復
 下吏亟命斬之復觀書如故將吏皆驚服不日聲譽
 達京師億聞之見旦道其事且稱旦知人之明旦笑
 曰戍卒為亂主將斬之此常事何足異旦之用及非
 為此也夫以曹瑋知秦州十年羗人讋服瑋處邉事
[010-11b]
 已盡冝矣使他人往必矜其聦明多所變置敗瑋之
 成績所以用及者但以及重厚必能謹守瑋之規模
 而已億益歎公之識度
㓂萊公始與丁晉公善嘗薦其才於李文靖屢矣而終
 未用一日萊公語文靖曰凖屢言丁謂之才而相公
 終不用豈其才不足用耶抑鄙言不足聴耶文靖曰
 斯人才則才矣顧可使之在人上乎萊公曰如謂者
 相公終能抑之使在人下乎文靖曰他日後悔當思
[010-12a]
 吾言也晚年權寵相軋交至傾奪始服文靖先識
唐待制肅先與丁晉公為友後居水櫃街宅正相對丁
 將有弼諧之命唐遷居州北或問其故唐曰謂之入
 則大拜數與往還事涉依附經旬不見情必猜疑故避之
 耳後晉公南遷唐曰丁之才術李贊皇之流動多而
 静少任智而鮮仁可以佐三事但不可冡百官耳王
 魏公與楊文公品量人物楊曰丁謂果何如公曰才
 則才矣語道未可他日在上位使有德助之庶保終
[010-12b]
 吉若獨當權必為身累後丁果被流竄
章得象為職方知洪州罷歸丁晉公與楊文公博召數
 人皆不至丁以為二人博無歡楊曰有章職方者善
 博可召之既至丁不勝輸銀器數百章無喜色亦不
 辭他日又博章輸銀器數百亦無吝色丁嘉其有度
 援引以至清顯嘗云章公他日必為公台
王沂公曾初就殿試已有盛名李文靖公沆為相適求
 壻語其夫人曰吾得壻矣乃舉公姓名曰此人今次
[010-13a]
 不第後亦當為公輔是時吕文穆公家亦求姻於沂
 公公聞文靖言曰李公知我遂從李氏唱名果在第
 一晏元獻嘗屬范文正擇壻乆之文正言有二人其
 一冨髙一張為善元獻曰二人孰優文正曰冨修謹
 張疎俊冨君器業尤逺大遂納冨即鄭公也時猶未
 改名以宰相得宰相衣冠以為盛事為善亦安道舊
 名
盛文肅公度為尚書右丞知揚州簡重少所許可時夏
[010-13b]
 有章自建州司户參軍授鄭州推官過揚州文肅驟
 稱其才雅置酒召之有章荷其意為一詩謝别公先
 得詩不發封即還之謝不見有章殊不意往見通判
 刁繹具言所以繹疑將命者有忤詣公問故公曰無
 他也吾始見其氣韻清秀謂必逺器今封詩乃自稱
 新圃田從事得一幕官遂爾輕脱君但觀之必止於
 此官志已滿矣明年除館閣坐舊事寢奪改差國子
 監主簿仍帯鄭州推未幾卒於京師
[010-14a]
景德中契丹南牧真宗用㓂萊公計使供奉官曹利用
 議和許嵗遺銀絹三十萬疋兩利用之行也靣請所
 遺之數上曰必不得已雖百萬亦可及還上在帷宫
 方進食未之見使内侍問所遺利用曰此機事當靣
 奏上復使問之曰姑言其畧利用終不肯言而以三
 指加頰内侍入白三指加頰豈非三百萬乎上失聲
 曰太多既而曰姑了事亦可耳帷宫淺泊利用具聞
 其語既對上亟問之利用再三稱罪曰臣許之銀絹
[010-14b]
 過多上曰幾何曰三十萬上不覺喜甚由此利用被
 賞尤厚然當時朝論皆以三十萬為過多惟宰相畢
 士安曰不如此契丹所願不滿和事恐不能乆衆未
 以為然也然自景德至元祐將百年自古漢蕃和好
 所未嘗有畢公之言得之矣
鞠詠為進士以文受知於王公化基及王公知杭州詠
 擢第釋褐為大理評事知杭州仁和縣將之官先以
 書及所作文寄王公以謝平昔奬進今復為屬吏得
[010-15a]
 以文字相樂之意王公不答及至任畧不加禮課其
 職事甚急鞠大失望於是不復冀其相知而専修吏
 幹矣其後王公入為參知政事首以詠薦人或問其
 故答曰鞠詠之才不患不達所憂者氣峻而驕我故
 抑之以成其德耳詠聞之始以王公為真相知也
張忠定公詠知通進銀臺司并州有軍校笞他部卒至
 死獄具奏上法官謂非所部當如凡人公執奏之曰
 并接西羗屯兵數十萬一旦因一卒抵校死卒有輕
[010-15b]
 所部之心不如杖遣之於權冝為便上如法官議不
 數日并卒有怨本校白晝五六軰提刀趨喧爭前刺
 校胸狼藉户下遂竄去朝廷方以公所執為是一云
 公在銀臺時張永德為并代帥小校犯法杖之而死
 有詔按罪公封還詔書曰永德方被邊寄若責一小
 校遂摧辱之臣恐帥體輕而小人慢上矣不納既而
 果有營卒脅刺其大校者上始寤公言面加慰勞
張尚書乖崖鎮蜀時承㫖彭公乗始冠欲持所業為贄
[010-16a]
 求文鑒大師為之先容鑒曰請君遇旌麾游寺日具
 襴鞹與文候之老僧先為持文奉呈果稱愛方可出
 拜葢八座之性靡測一日果來鑒以彭文呈之公黙
 覽殆遍無一語褒貶擲之於地彭公大沮後將赴闕
 臨岐託鑒召彭至語之曰向示盛編心極愛嘆不欲
 形言者子方少年若老夫以一語奬借必凌忽自惰
 故擲地以奉激他日子之官亦不减老夫而益清近
 留鐵緡鈔二伯道為縑緗之助勉之後果盡然
[010-16b]
趙清獻帥蜀日有妓戴杏花公喜之戲謂曰頭上杏花
 真可幸妓應聲曰枝頭梅子豈無媒趙益感之謂直
 宿老兵曰汝識某妓所居乎曰識之曰為我呼來去
 已二鼔不至復令人速之旋又令止老兵忽自幙後
 出公怪問之兵曰某度相公不過一箇時辰此念息
 矣雖承命實未嘗往也
李久則嘗宴軍而甲仗庫火允則作樂飲酒不輟少頃
 火熄宻遣吏持檄瀛州以茗籠運器甲不浹旬軍器
[010-17a]
 完足人無知者樞宻院請劾不救火狀真宗曰允則
 必有謂姑詰之對曰兵械所藏儆火甚嚴方宴而焚
 必奸人所為若舍宴救火事當不測
景祐末西鄙用兵大將劉平死議者以宦官監軍主帥
 不得専致平失利請罷諸帥監軍仁宗以問宰臣吕
 文靖公公曰不必罷但擇謹厚者為之仁宗委公擇
 之對曰臣待罪宰相不當與中貴私交何由知其賢
 否願詔都知押斑保舉有不稱者與同罪仁宗從之
[010-17b]
 翊日都知叩頭乞罷監軍時嘉公有謀夫不動聲色
 坐罷監軍哲人舉事固自不凡陳竇之禍皆由謀之
 不足也是以君子立朝貴有智
慶厯中余靖歐陽修蔡襄王素為諫官時謂四諫四人
 者力引石介而執政亦欲從之時范仲淹為參知政
 事獨謂同列曰石介剛正天下所聞然性亦好為竒
 異若使為諌官必以難行之事責人君以必行少拂
 其意則引裾折檻叩頭流血無所不為矣主上雖冨
[010-18a]
 有春秋然無失德朝廷政事亦自修舉安用如此諌
 官也諸公服其言而罷介専以徑直狂徼為務人多
 畏其口或有薦於上謂介可為諌官者上曰此人若
 為諫官恐其碎首玉階葢疑其效劉栖楚也余靖為/人不事
 &KR0918作諫官日因賜對靣陳時方盛暑上/入内云被一汗臭漢薫殺噴唾在吾靣上
寶元中趙元昊叛上問邊僃輔臣皆不能對明鎬/樞宻
 四人皆罷王忠穆謫虢州翰林學士蘇公儀與忠穆
 善出城見之忠穆謂公儀曰&KR0934之此行前十年已有
[010-18b]
 人言之公儀曰必術士也忠穆曰非也昔時為三司
 鹽鐵副使决獄囚至河北是時曹南院自陕西讁官
 初起為定帥&KR0934至定治事畢瑋謂&KR0934曰决事已畢自
 此當還明日欲少留有所言&KR0934既愛其雄材又聞欲
 有所言遂為之留明日具饌甚簡儉食罷屏左右曰
 公滿靣權骨不為樞輔即邊帥或謂公當為相則不
 然也顧不十年必總樞柄此時西方當有警公冝預
 講邊僃蒐閲人材不然無以應卒&KR0934曰四境之事惟
[010-19a]
 公知之何以見教曹曰瑋實知之今當為公言瑋在
 陕西日河西趙德明嘗使人以馬博易於中國怒其
 息微欲殺之莫可諌止德明有一子方十餘嵗極諌
 不已曰以戰馬資鄰國已是失計今更以貨殺邊人
 則誰肯為我用者瑋聞其言私念之曰此子欲用其
 人矣聞其常往來牙市中瑋欲一識之屢使誘致之
 不可得乃使善畵者圖其形容既至觀之真英物也
 此子必為邉患計其時正在公秉政之日公其勉之
[010-19b]
 &KR0934爾時殊未以為然今知其所畫乃元昊竟如其言
 也
張鄧公士遜為殿中丞王城東一見厚遇之語必移時
 王公素所厚惟楊大年公有一茶囊惟大年至則取
 囊具茶他客莫與也公之子弟但聞取茶囊則知大
 年至一日公命取茶囊羣子弟皆出窺大年及至乃
 鄧公也一日公復命取茶囊又往窺之鄧公也子弟
 乃問公張殿中者何人公待之如此公曰張有貴人
[010-20a]
 法不十年當據吾座後果如其言又文潞公為太常
 博士通判兗州回謁吕許公公一見器之問潞公太
 博曾在東魯必當别墨令取一丸墨頻揩磨之揖潞
 公就觀此墨何如乃是欲從後相其背既而宻語潞
 公曰異日必大貴達即日擢為監察御史不十年入
 相至七十九嵗以太師致仕凡帯平章事三十七年
 未嘗改易名位隆重福夀康寧近世未有其比
  張芸叟云吕申公知人故多得於下僚家有茶羅
[010-20b]
  子一銀餙一金&KR0918一棕欄方接賓索銀羅子常客也
  金羅子禁近也棕欄則公輔必矣家人常排列於屏間
  以候之
  宻雲龍茶極為甘馨黄秦晁張號蘇門四學士子
  瞻待之厚每來必令侍妾朝雲取宻雲龍一日又
  命取宻雲龍家人謂是四學士窺之乃廖正一明
  略也
前軰名公鉅卿往往具知人之哲如馬尚書亮之於吕
[010-21a]
 許公陳恭公曾諌議致光之於晏元獻吕許公之於
 文潞公夏英公之於龎穎公皆自布衣小官時即許
 以元宰之貴不可一二數初非有袁李之術但眼力
 髙閲人多故耳史𫝊所載以為名談近世如史忠獻
 彌逺趙忠肅方亦未易及忠獻當國日待族黨加嚴
 猶子嵩之子申初官棗陽户曹方需逺次適鄉里有
 佃客邂逅致死者官府連逮急甚欲求援於忠獻而
 莫能自通遂夤縁轉聞因得一見留飯終席不敢發
[010-21b]
 一語忽問何不赴棗陽以尚需次對忠獻曰可急行
 當作書與退翁矣子申拜謝因及前事公曰吾已知
 之苐之官勿慮也公平昔嚴毅少言遂謝而退少間
 公元姬林夫人因扣之公曰勿輕此子異日當據我
 榻也其後信然又趙葵南仲通判廬州日往謁公時
 候見者數十人皆謝去獨召兩都司及趙延入小閣
 㑹食且出兩金奩貯龍涎氷腦俾坐客隨意爇之次
 至趙即舉二合盡投熾炭中香霧如雲左右皆失色
[010-22a]
 公亟索飯送客俾趙聼命客次人皆危之既而出劄
 知滁州填現闕即命之任而信公平生功業實肇於
 此焉又趙忠肅開閫西京日鄭忠定清之初任彞陵
 教職首詣臺參鄭素癯瘁若不勝衣趙一見即異人
 待之延入中堂出三子俾執弟子禮鄭跼蹐不自安
 傍觀怪之即日免衙參等禮及行復命諸子餞之前
 途且各出雲萍録書之而去他日忠肅問諸子曰鄭
 教何如長公答曰清固清矣恐寒薄耳公笑曰縱寒
[010-22b]
 不失為太平宰相後公疾革諸子侍側顧其長薿曰
 汝讀書可喜然不過監司太守次語文仲范曰汝開
 閫恐無結果三哥葵甚有福但不可作宰相耳時帳
 前提舉官趙勝素與都統制扈再興不恊泣而言曰
 萬一相公不諱勝必死於再興之手時京西施漕在
 傍公笑謂施曰趙勝㑹做殿帥扈再興安能殺之其
 後所言無一不驗
御史臺有閽吏𨽻臺中四十餘年事二十餘中丞矣頗
[010-23a]
 能道其事尤善評其優劣每聲喏之時以所執之挺
 驗中丞之賢否賢則横其挺否則直其挺此語諠聞
 凡為中丞者惟恐其挺之直也范諷為中丞聞望甚
 峻閽吏毎聲喏必横其挺一日范視事次閽吏報事
 范視之其挺直矣范大驚立召問曰爾挺忽直豈覩
 我之失耶吏初諱之苦問乃言曰昨日見中丞召客
 親諭庖人以造食中丞指揮者數四庖人去又呼之
 復丁寧教誡者數四大凡役人者受以法而觀其成
[010-23b]
 茍不如法有常刑矣何事喋喋之繁若使中丞宰天
 下事皆欲如此喋喋不亦勞而可厭乎某心鄙之不
 覺其挺之直也范大笑慚謝明日視之挺復横矣
  唐世士大夫崇尚家法栁氏為冠公綽唱之仲郢
  和之其餘名士亦各修整舊𫝊栁氏出一婢婢至
  宿衞韓金吾家未成劵聞主翁於廳事上買綾自
  以手取視之且與駔儈議價婢於窻隙見之因作
  中風狀仆地其家怪問之婢云我正以此疾故出
[010-24a]
  栁宅也因出外舍問曰汝有此疾幾何時矣婢曰
  不然我曽服事栁家郎君豈忍為此賣絹牙郎指
  使耶其標韻如是
吕獻可待對於崇政殿時司馬溫公為翰林學士相遇
 朝路溫公宻問曰今日請對何所言獻可舉手曰䄂
 中彈文乃新參也溫公愕然曰王介甫素有學行命
 下之日衆皆喜於得人柰何論之獻可正色曰君實
 亦為此言耶安石雖有時名好執偏見不通物情輕
[010-24b]
 信姦囘喜人侫已聼其言則美施於用則疎若在侍
 從猶或可容置諸宰輔必天下受其禍矣溫公又諭
 之曰與公相知有所懷不敢不盡未見其不善之迹
 遽論之不可獻可曰上新嗣位冨於春秋朝夕謀議
 者二三執政爾苟非其人則敗國事此乃腹心之
 疾治之惟恐不及顧可緩耶後安石變法人始服獻
 可先見吕誨字獻可正惠公端之孫其彈荆公文有/云外示朴野中懷險詐學師孔孟術慕管啇
 等/語
[010-25a]
  張樂全守陳冨鄭公在毫社以不行新法謫知汝
  州假道宛丘與樂全相見冨歎曰人果難知某三
  次薦安石謂其才可大用不意今日乃如此樂全
  曰自是彦國未識人方平昔年知舉辟為㸃檢試
  卷官每向前來論事則滿院無一人可其意者自
  是絶之至今無一字往還或薦宋莒公兄弟可大
  用昭陵曰大者可小者每上殿則廷臣無一人是
  者已而莒公果相景文終於翰長樂全與昭陵之
[010-25b]
  見同李待制在仁宗朝嘗為州縣官因邸吏報包
  希仁拯拜參政或曰朝廷自此多事矣承之正色
  曰包公無能為今知鄞縣王安石者眼多白甚似
  王敦他日亂天下者必此人
元祐間東坡在禁林張無盡以書自言曰覺老近來見
 解與往時不同若得一把茅葢頭必能為公呵佛罵
 祖葢欲坡薦為臺諌也溫公頗有意用之嘗以問坡
 坡云犢子雖俊可喜終敗人事不如求負重有力而
[010-26a]
 馴良服轅者使安行於八達之衢為不誤人也溫公
 乃止
王荆公初見晏元獻元獻熟視無他語但云能容於物
 物亦容矣荆公唯唯退而思之此語有所本或自為
 之言識者謂荆公平日所短正在乎此何元獻遂知
 其然耶
熙寧初王宣徽之子正甫字茂直監西京糧料院一日
 約邵康節吳處厚王平甫共飯康節辭以疾明日茂
[010-26b]
 直來康節謂曰某之辭㑹有以吳處厚者好議論平
 甫者介甫之弟介甫方執政行新法處厚每議刺之
 平甫雖不甚主其兄若人靣罵之則亦不堪矣此某
 所以辭㑹也茂直歎曰先生料事之審如此昨處厚
 席間毁介甫平甫作色欲列其事於府某解之甚苦
 乃已嗚呼康節以道德尊一代平居出處一飯食之
 間其慎如此
姚麟為殿帥王荆公當軸一日折簡召麟麟不即往荆
[010-27a]
 公因奏事白之裕陵裕陵詢之麟對曰臣職掌禁旅
 宰相非是以片紙召臣臣不知其意故不敢擅往裕
 陵是之又有語麟馭下過嚴者裕陵亦因事勵之麟
 恐伏而對曰誠如聖訓然臣自行列䝉陛下㧞擢使
 掌衞兵於殿廷之間此豈臣當以私恩結下為身計耶
 裕陵是之
熙寧中髙麗入貢所經州縣悉要地圖所至皆造送山
 川道路形勢險要無不備載至揚州牒州取地圖是
[010-27b]
 時丞相陳秀公守揚紿使者欲盡見兩浙所供圖倣
 其規模供造及圖至都聚而焚之具以事聞
神宗升遐㑹程顥以檄至府留守韓康公之子宗師問
 朝廷之事如何曰司馬君實吕晦叔作相矣又問果
 作相當何如曰當與元豐大臣同若先分黨與他日
 可憂韓曰何憂曰元豐大臣皆嗜利者使自變其已
 甚害民之法則善矣不然衣冠之禍未艾也君實忠
 直難與議晦叔解事恐力不足耳已而皆驗
[010-28a]
  建中初江公望為左司諌上言神考與元祐諸臣
  非有斬祛射鈎之隙也先帝信仇人黜之陛下若
  立元祐以為名必有元豐紹聖為之對有對則爭
  興爭興則黨復立矣徽宗初欲革紹聖之弊以靖
  國於是大開言路衆議以瑤華復位司馬光等叙
  官為所當先陳瓘時在諌省獨以為幽廢母后追
  貶故相彼皆立名以行非細故也今欲正復當先
  辨明誣罔昭雪非辜誅責造意之人然後發詔以
[010-28b]
  禮行之庶無後患不冝欲速貽悔朝議以公論乆
  欝速欲取快人情遽施行之至崇寧間蔡京用事
  悉改建中之政人皆服公逺識
元祐初政司馬光居政府凡王安石吕惠卿所建新法
 剗革畧盡至罷僱役復差役人情未協范純仁謂光
 曰治道去其太甚可也差役一事尤當熟講而緩行
 不然滋為民病願公虚心以延衆論不必謀自己謀
 自己出則諂諛得乘間迎合矣設議或難回則可先行之一
[010-29a]
 路以觀其䆒竟光不從持之益堅純仁曰是使人不
 得言耳若欲媚公以為容悦何如少年合安石以速
 冨貴哉純仁素與光同志及臨事規正如此後紹述
 之興果借此為詞
邵伯溫常論元祐紹聖之政曰公卿大夫當知國體以
 蔡確之奸投之死地亦何足惜范忠宣知國體者也
 故每欲薄確之罪時既不能用退而行確詞命然後
 求去君子長者用心也劉摯梁燾王巖叟劉安世疾
[010-29b]
 惡太甚卒貽後日縉紳之禍可柰何
司馬溫公為相每詢士大夫私計足否人怪而問之公
 曰倘衣食不足安肯為朝廷而輕去就耶内翰賈公
 廷試第一往謝杜祁公公獨以生事有無為問賈退
 謂祁公門下士曰黯以鄙文冠天下往謝公公不問
 而獨問生事豈以黯為不足魁乎公聞而言曰凡人
 無生事雖為顯官不能無俯仰依違今賈名列第一
 則其學不問可知其為顯官亦不問可知衍獨懼其
[010-30a]
 生事不足以致進退皆為廩禄所拘管耳賈為之歎
 服
杜正獻公有門生為縣令者公戒之曰子之材器一縣
 令不足施然切當韜晦無露圭角不然無益於事徒
 取禍耳門生曰公平生以直亮忠信取重天下今反
 誨某以此何也公曰衍厯任多厯年久上為帝王所
 知次為朝野所信故得以伸其志今子為縣令卷舒
 休戚係之長吏長吏之賢者固不易得若不見
[010-30b]
 知子烏足以伸其志徒取禍耳予非欲子毁方瓦合
 葢欲求和於中也此言味做涉世語便是老鄉愿味
 做用世語便是古大臣
國家與遼結歡兩國之誓敗盟者禍及九族宣和伐燕
 之謀用其降人馬植之言由登萊航海以使於女真
 約盡取遼地而分之子女玉帛歸女真土地歸本朝
 時主其事者王黼也時論多以為不可宇文虚中在
 西掖昌言開邊之非䇿論事亹亹數千言設喻以為
[010-31a]
 猶冨人有萬金之産與寒士為鄰欲肆吞并以廣其
 居乃引外禦而與謀曰彼之所處汝居其半彼之所
 畜汝得其全外禦從之寒士既亡雖有萬金之冨日
 為切鄰外禦所窺欲一日髙枕安卧其可得乎种師
 道亦言今日之舉如㓂入鄰家不能救又乘之分其
 室也兩喻最為切當當事者既失之於女真復用之
 於䝉古而社稷隨之矣宣和元年髙麗國王病遣使
 求醫上擇二良醫往嵗餘方歸醫奏王館待甚勤謂
[010-31b]
 曰髙麗小國世荷國恩不敢忘報聞天子用兵遼實
 兄弟國苟存之猶足為中國扞邊女真乃強敵不可
 交也願二醫歸告子早為之備用兵之失䇿雖髙麗
 亦知之天朝君臣其謀反出小裔下耶
承平時宰相入省必先以秤秤印匣而後開蔡元長秉
 政一日印匣頗輕疑之搖撼無聲吏以白元長元長
 曰不須啟封今日不用印復攜以歸私第翼日入省
 秤之如常日開匣則印在焉或以詢元長曰是必省
[010-32a]
 吏有私用者偶倉卒未及入倘失措急索則不可復
 得徒張皇耳葢即裴晉公之事也
劉豫揭榜山東妄言御藥馮益遣人收買飛鴿因有不
 遜語知泗州劉綱奏之張浚請斬益以釋謗趙鼎繼
 奏曰益事誠曖昧然疑似間有闗國體倘朝廷畧不
 加罰外議必謂陛下實嘗遣之有累聖德不若暫解
 其職姑與外祠以釋衆惑上欣然出之浙東浚怒鼎
 異已鼎曰自古欲去小人者急之則黨合而禍大緩
[010-32b]
 之則彼自相擠今益罪雖誅不足以快天下然群閹
 恐人君手滑必力爭以薄其罪不若謫而逺之既不
 傷上意彼見謫輕必不致力營求又幸其位必以次
 窺進安肯容其入耶若力排之此軰側目吾等其黨
 愈固而不破矣浚始嘆服
  張浚與趙鼎同志輔治相得甚歡行且竝相史館
  校勘喻樗獨曰二人冝且同在樞府他日趙退則
  張繼之立事任人未甚相逺則氣脉長若同處相
[010-33a]
  位萬一不合而去則必更張是賢者自相悖戾矣
秦檜當國有假其書謁揚州守守覺其偽繳原書管押
 其囘檜見之即假其官資或問其故曰有膽敢假檜
 書此必非常人若不以一官束之則鋌而走險矣
  韓范不能用張元李昊遂奔西夏大為邊患檜此
  舉勝韓范矣所謂下下人有上上智有人作韓魏
  公書謁蔡君謨君謨雖疑之然士頗豪與之三千
  因囘書遣四兵送之并致果物於魏公客至京謁
[010-33b]
  公謝罪公徐曰君謨手叚小恐未足了公事夏太
  尉在長安可往見之即為發書子弟疑謂包容已
  足書可勿發公曰士能為我書又能動君謨其才
  器不凡矣至闗中夏竟官之
韓蘄王之夫人京口娼也嘗五更入府伺候賀朔忽於
 廟柱下見一虎蹲卧鼻息齁齁然驚駭急走出不敢
 言已而人至者衆復往視之乃一卒也因蹴之起問
 其姓名為韓世忠心異之宻告母謂此卒定非凡人
[010-34a]
 乃邀至家具酒食卜夜盡歡深相結納資以金帛約
 為夫婦蘄王後立殊功為中興名將遂封兩國夫人
 王嘗邀兀术於黄天蕩幾成擒矣一夕鑿河遁去夫
 人抗䟽言世忠失機縱敵乞加罪責舉朝為之動色
 其明智英偉如此
張循王罷兵就第一日秦丞相召見言有少事煩郡王
 建康鎮江軍皆闕帥請薦其人張唯唯而退越日又
 言之張辭以居閒巳久部曲悉離散無可薦者秦曰
[010-34b]
 教郡王薦翰林學士則難薦軍帥職也復何辭張不
 得已乃以劉寶王權名上二人實嘗𨽻韓蘄王其逺
 嫌杜患如此紹興中車駕幸張循王第過午尚欲從容
 循王再三趨巨璫白上乞早早歸内皆莫測其所以
 他日有叩之者答曰臣下豈不願天子欵留私第為
 榮但幸秦太師府時未晡也即登輦聞者歎服其識
 慮之髙逺焉
張循王之兄保嘗怨循王不相援引循王曰今以錢十
[010-35a]
 萬緡卒五千付兄要使錢與人流轉不息兄能之乎
 保黙然久之曰不能循王曰冝弟之不敢輕相援引
 也王嘗春日游後圃見一老卒卧日中王蹴之曰何
 慵眠如是卒起聲喏對曰無事可做只得慵眠王曰
 汝㑹做甚事對曰諸事薄曉如囘易之𩔖亦粗能之
 王曰汝能囘易吾以萬緡相付何如對曰不足為也
 王曰付汝五萬對曰亦不足王曰汝需幾何對曰不
 能百萬亦五十萬乃可耳王壮之予五十萬恣其所
[010-35b]
 為其人乃造巨艦極麗市美女能歌舞音樂者百餘
 人廣收綾錦竒玩珍羞佳果及黄白之器募紫衣吏
 軒秀都雅若書司客將十數輩騶從百人樂飲逾月
 忽飄然浮海去逾嵗而歸珠犀香藥之外且多得駿
 馬𫉬利殆十倍時諸將皆缺馬惟循王得此軍容獨
 壯王大喜問其何以致此對曰到海外諸國稱大宋
 囘易使謁戎王餽以綾錦竒玩并招其貴人用事者
 珍羞畢陳女樂迭奏皆其國中所未嘗暏其君臣大
[010-36a]
 悅遂以名馬易美女且為治舟載馬以犀珠香藥易
 綾錦等物餽遺過當是以𫉬利如此王咨嗟褒賞賜
 予優厚問能再徃乎曰此戲也更往敗矣願仍為卒
 退老園中此卒頺然甘寢苔堦花影之下而其胸中/之智圓轉恢竒乃如此然以一弊衣老卒
 慨然捐五十萬畀之使得從容盡其展布其意度之/恢𢎞何如哉人謂循王在錢眼裏坐其然豈其然乎
楊和王沂中閒居郊行遇一相押字者楊以所執杖書
 地上作一畫相者再拜曰閣下何為微行至此冝自
 愛重王愕然詰其所以相者曰土上一畫乃王字也
[010-36b]
 王笑批緡錢五百萬仍用常所押字命相者翼日詣
 司帑司帑持劵熟視曰汝何人乃敢作王偽押來賺
 物吾當執汝詣有司問罪相者具言本未至聲屈冀
 動王聴王之司謁與司帑打合五千緡與之相者大
 慟痛罵司帑而去異日乘間白王王怪問其故對曰
 他今日説是王者來日又胡説増添則王之謗厚矣
 且思王已開王社何所復用相王起撫其背曰爾説
 得是即以予相者幾百萬旌之
[010-37a]
趙衞公雄相孝宗一日奏事上從容語及鄭丙曰鄭丙
 不曉事問他吳挺乃云小孩兒解甚的衞公曰以大
 將比小兒丙誠不曉事然以臣管見挺雖有長亦有
 所短上曰何故公曰為人細宻警敏此其所長然敢
 於欺君父及恃其險巧而愚弄士大夫此其所短但
 朝廷用之不得其地耳上曰何謂不得其地公曰往
 年恢復至德順中原父老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者肩
 摩𬒮接悉取免敵錢大失民望迄於無功中原之人
[010-37b]
 至今怨此子深入骨髓而朝廷乃使之世為西將西
 人又以二父故莫不畏伏挺亦望宣撫之任久矣蜀
 雖名三軍二軍僅當其偏禆雖陛下神武御將百挺
 何能為然古帝王長慮却顧為子孫萬世計似不如
 此上大感悟後挺死朝雖畧行其言已而復故開禧
 丁夘吳曦僭叛世始思衞公之言
趙汝愚與韓侂胄既定䇿欲立寧宗諭殿帥郭杲以軍
 五百至祥禧殿祈請御寶杲入索於職掌内侍羊駰
[010-38a]
 劉慶祖二人私議曰今外議洶洶如此萬一入其手
 或以他授豈不利害於是封識空凾授杲二璫取璽
 從間道詣德夀宫納之憲聖及汝愚開凾奉璽聖自
 内出璽與之
趙汝愚先藉韓侂胄力通宫掖立寧宗侂胄所望不過
 節鉞劉弼從容謂汝愚曰此事侂胄不能無功亦須
 分些官職與他徐誼亦曰侂胄異時必為國患冝飽
 其欲而逺之葉適亦調汝愚曰觀侂胄意止望節鉞
[010-38b]
 冝與之朱熹曰汝愚冝以厚賞酬侂胄勿令預政汝
 愚謂其易制皆不聼止加侂胄防禦使侂胄大怨望
 遂搆汝愚之禍趙從道有詩云慶元宰相事紛紛説
 著令人暗斷魂好聼當時劉弼語分些官職乞平原
 羅大經亦有云齋壇一鉞底須慳坐見諸賢散似烟
 不使慶元為慶厯也由人事也由天
元亷希憲禮賢下士如不及方為中書平章時江南劉
 整以尊官往見公毅然不命之坐劉去宋諸生襤䄛
[010-39a]
 冠衣䄂詩請見公亟延入坐語稽經抽史飲食勞苦
 如平生歡既罷公兄弟等請於公曰劉整貴官也而
 兄簡薄之宋諸生寒士也而兄加禮殊厚某等不能
 無疑敢問公曰此非汝所知我國家大臣語黙進退
 繋天下輕重劉整官雖貴背其國以叛者若夫宋諸
 生所謂朝不坐燕不與彼何罪而覊囚之况今國家
 起朔漠我於斯文不加厚則儒術由此衰熄矣公之
 卓識若此
[010-39b]
 
 
 
 
 
 
 
 宋稗𩔖鈔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