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h0057 四書講義困勉錄-清-陸隴其 (master)


[038-1a]
欽定四庫全書
 四書講義困勉録卷三十七
          贈内閣學士陸隴其撰
盡心下


不仁哉章總㫖 賽合註曰此舉恵王之不仁以為戰
 争者儆 按此章只是言不仁之禍其始及於疎而
 其終遂及於親不重務本意
不仁哉節 翼註曰首節仁不仁重不仁邊俱泛説末
 補恵王出來 張彦陵曰仁者所及是推及之及不
[038-1b]
 仁者所及是波及之及 翼註又曰以其所愛及其
 所不愛者而皆愛焉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而皆不
 愛焉二及字如此認意 又曰看來以其所不愛邊
 固當虛説即以其所愛邊亦未可遽用親親仁民愛
 物填講葢此一節若講太明則彼一邊只反觀之耳
 公孫丑何勞問乎
公孫丑曰何謂也節 賽合註曰何謂也是問其所不
[038-2a]
 愛及其所愛非問何謂不仁也 張彦陵曰恵王之
 意本謂太子自將庶士卒用命而仇可復耳原不料
 其敗也後來太子申被擄而死却似驅以為殉一般


又曰按子弟雖尤愛於民而本章立言特重其民


 勿逓重在子弟要曉得糜爛其民固為不愛之土地
 即子弟之殉亦只是戀此土地而復戰非為民復仇
 也當以民與子弟總屬愛而單以土地屬不愛 賽
 合註曰據註云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
 子弟此正解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新説不肯依
[038-2b]
 註謂人情所最愛者莫如子弟以土地之故沒要緊
 將自家子弟殉之豈不可惜之甚所愛以子弟言所
 不愛以土地言若依註恐太緩些予謂此説亦通但
 不合背註只依註更有理 圈外註仁人之恩四句
 一以内外言一以親疏言互文耳
春秋無義戰章總㫖 張彦陵曰此章意在尊王
春秋無義戰節 按春秋無義戰當從戰字説起葢此
[038-3a]
 章孟子本因當時用兵不休而有感於春秋之戰見
 春秋之戰尚未至戰國之甚也然已為聖經所深斥
 如此方切章㫖 又義字只宜空説葢春秋用意最
 深而立法最嚴非獨書名書人者顯示斧鉞於言中
 即書爵書字者亦寓刺譏於言外微獨僭王問鼎者
 罪跡昭然而不與以義之實即尊周伐楚者功施爛
 然而亦不貸以義之名 翼註曰彼善於此亦是聖
 經僅善之不但孟子泛論理 四書脉曰註擅興字
 勿用恐犯末節
[038-3b]
征者上伐下也節 翼註曰上指天子下指諸侯敵國
 皆是諸侯上伐下不必天子親伐只是命方伯以伐
 之耳
盡信書章總㫖 四書家訓曰此章舊謂概論讀書之
 法而證以武成非是本㫖孟子全為當時好戰嗜殺
 往往以武成血流漂杵一言藉口不但使仁人之心
 不白且以滋後世不仁之禍故發此論 翼註曰此
[038-4a]
 章全為武成不可盡信而發特以首節引起耳非泛
 論讀書之法而證以武成也 按李安溪謂此章專
 為不善讀書人害道説法愚意以讀書為主則武成
 只是一證以武成為主則讀書只是引起
盡信書節 張彦陵曰書非真可無只是見盡信之不
 可也葢為泥經者發 翼註曰要説透如何反不如
 無書葢無書不過不見古人之迹盡信之反有借之
 為口實假之以文姦者其貽害於天下後世不小也
吾於武成節 翼註曰奉天伐暴之義屬初伐紂時反
[038-4b]
 政施仁之法屬既伐紂時 又曰全重而已矣字見
 其餘不可盡信便帶起下節 徐儆弦曰獨言武成
 者葢湯之伐紂猶止於放若黃鉞之秉太白之懸當
 時武王之心已不能白於西山之二子洛邑之頑民
 矣而又以過辭文之天下萬世或疑牧野之舉非應
 天順人者特表而出之
仁人無敵於天下節 四書脉曰仁人句泛論其理至
[038-5a]
 仁不仁方屬武王與紂説 翼註曰至仁武王也至
 不仁紂也 翼註曰何其字言當時必無此事但史
 臣欲鋪張武功故其詞云耳讀者不以辭害義可也
 若盡信之豈不為後世塗炭生靈之所借口哉 血
 流漂杵乃商人自相屠戮孟子非不知之但孟子之
 意以為仁人用兵不但我之兵不待血刃亦必不使
 敵人自相屠戮至於如此故以為武王當日必無此
 事夫使敵人自相屠戮猶非仁者所為而况親自屠
 戮之乎孟子所儆深矣
[038-5b]
我善為陳章總㫖 呉因之曰此章是深惡强兵者發
 首言戰陳為大罪見有國者萬萬不當用此人然徒
 説箇不當用而不明其不必用世主或誤認以為有
 㓛而濫用之故詳言好仁無敵以見其無用戰陳為
 也舉湯武以明好仁之無敵末節又言好仁所以無
 敵之故總見仁必無敵意葢不證以事則好仁無敵
 無徵不信故引湯武明之不指明其故則好仁無敵
[038-6a]
 終未見得確然可據故以各欲正己推之也
有人曰我善為陳兩節 張彦陵曰夫世以善戰陳自
 負者必謂舍戰陳别無可以敵天下矣不知國君特
 患不好仁耳好仁則天下自無敵戰雖善安所用之


翼註曰好仁還當兼平時修徳行仁與一旦弔伐


 言但不可平耳單主弔伐未是 天下無敵謂天下
 不與之敵也非是敵他不過
南面而征北敵怨四節 翼註曰湯武平看俱是好仁
 無敵者革車載輜重之皮車虎賁執射御之親軍此
[038-6b]
 二句只言不尚兵威未説到無敵直到若崩句方見
 無敵也 四書脉曰若崩句雖是聞王言而然却是
 平日感王仁而然 呉因之曰仁義禮知四字運於
 省身克己則為道徳運於進戰行兵則為兵法
梓匠輪輿章 賽合註曰此見學貴自悟也 張彦陵
 曰悟即是巧不悟即是規矩
舜之飯糗茹草也章總㫖 翼註曰此章全是形容聖
[038-7a]
 人之心
舜之飯糗茹草也節 青岩病叟曰飯糗茹草四字畫
 出舜窮困風味被袗八字畫出舜榮華的景象若固
 有之若將終身畫出舜澹漠的精神 翼註曰無慕
 於外不更慕他日之富貴也無動於中不覺有驟得
 之富貴也舜之心亦不自知其無慕亦不自知其無
 動自孟子形容之則若終身固有
吾今而後章 賽合註曰此章不是報復之私重在感
 應之理説親即父兄殺人親之重言殺人親所係之
[038-7b]
 重也下正推言其所以重處 按報復感應兼説亦
 可 沈無回曰人君養全仁心自不須論到報復上
 戰國之君難以語此不得已而以禍福之理懼之
 大全辨惟適張氏曰君子唯有萬物一體之意然後
 可行放流誅殛之事 殺人者人亦殺其身亦可例
 見此是孟子有為之言故云然
古之為關也章 張彦陵曰此章專為借法以行私者
[038-8a]
 説 賽合註曰此章大意還重今一邊葢即古以歎
 今非以古今平較也 周用齋曰貪暴乘間而害民
 猶恃上之人禦之也君上横征而自為暴使誰禦之
 哉 翼註曰將以者原設關之意如此 又曰即存
 古法者亦失古意况其變古法者乎此意出南軒
身不行道章總㫖 翼註曰此以化人使人兩開平看


看來上段當重身字下段當重道字時講上下俱


 重道字者非
身不行道節 翼註曰如身不行孝難使妻子行孝身
[038-8b]
 不行弟難使妻子行弟是道不行也如父母使舜完
 廩浚井若子非大舜必不肯從是令不行也 按大
 杖則走則雖舜亦有難行者 南軒謂行道本也又
 謂使人以道亦行道之一事此皆是餘意正意是兩
 開説 又南軒謂行道本也使之以道而躬行未至
 彼亦未必信従朱子謂身不行道妻子無所取法然
 猶可使也此看不能行於妻子句有深淺故不同耳
[038-9a]
 非相背也 翼註曰使人不以道道字若屬人看則
 是使其人去做非理之事也若屬我看只是我使之
 者不合理也還屬我看為是不以道只是投以不堪
 施以不恕之意
周於利者章 張彦陵曰此章勉蓄徳意 賽合註曰
 徳命於天本至足而無歉 又曰周於徳者飽乎仁
 義也 四書家訓曰周於徳是舉聖賢至正之道實
 得於己且極其周徧而無滲漏極其周密而無間隙
 也 四書脉曰周是件件皆到事事皆精之謂若有
[038-9b]
 一毫末備則不可謂之周矣包得定見定力在内
 張侗初曰農儲粟士儲識儲氣儲識在勤學儲氣在
 砥行 王觀濤曰邪世與亂世有别葢治亂以政言
 邪正以道言邪世如世衰道微邪説暴行有作是也
 有定見則邪不能眩有定力則邪不能摇 據大全
 䝉引則不必如此分别 四書脉曰不能亂分明有
 轉移世道砥柱中流的手段不但不為邪世所惑
[038-10a]
 張彦陵曰仁義之徳不亂於楊墨帝王之徳不亂於
 功利守先待後正君善俗皆是孟子本身事 四書
 家訓曰非邪不能亂他他自不為邪亂也
好名之人章 張彦陵曰此為欺世盜名發其病全在
 一好字以名為好其心只曉得有名故名之所在則
 讓名之所不在則争争讓未必至此特舉其極以形
 容耳 李衷一曰其實争不待見色時方見就讓國
 處己是争了争名争利總是一病 四書家訓曰可
 見好名之人終不能成名人亦何為而好名乎 陳
[038-10b]
 明卿四書析疑曰按三代以上唯恐其不好名有一
 名必有一實三代以下唯恐其好名增一名必損一
 實也 四書脉曰見色者得之而喜見於色失之而
 慍見於色 繆當時曰人而好名猶能讓千乘之國
 苟非好名之人則貪汚苟取無所顧恤雖簞豆亦見
 於色此正謂名之一字尚足以維繫其心而不敢肆
 也 此段雖非正意然與正意自不相妨 湖南講
[038-11a]
 專主此説謂本註疏
不信仁賢章總㫖 翼註曰三平看仁賢略重
不信仁賢節 翼註曰信仁賢信其眞有益於國也信
 其真有益於國則必用之矣一説作孚信意用推心
 置腹不摇於讒搆講恐讒搆意白文原無 按翼註
 前一説包得後一説 張彦陵曰推心置腹之謂信
 不疑於讒搆之謂信始終如一之謂信若止説信用
 他其意不盡 四書脉曰不信或外親而内疎或始
 用而終疑則賢者弗庸猶之乎無耳故云空虚不必
[038-11b]
 説到賢者去國 彦陵與四書脉俱主翼註後一説
 意 翼註又曰國空虚猶云朝廷無人也折衷雖有
 億兆之衆等語似兼野言未妥當改億兆為百官有
 司意方妥 大全辨芑山張氏曰仁賢固不可不信
 非仁賢而遽信之如唐之於李林甫盧杞宋之於賈
 似道秦檜豈唯空虛敗亡可立待
無禮義節 禮必有義義即禮中裁制之宜照下文上
[038-12a]
 下亂看專主名分上説
無政事節 張彦陵曰按政事所該者廣不止理財而
 理財亦在其中周禮九職任萬民生之有道也九賦
 斂財賄取之有度也九式節財用用之有節也三意
 總是開源節流二意
不仁而得國者章總㫖 張彦陵曰按當時互相吞噬
 自謂力可經營天下矣故孟子以仁字喚醒他
不仁而得國者章 翼註曰騁其私智兼愚㺯人制服
 人二意如田氏厚施而取齊是愚㺯人者如三卿滅
[038-12b]
 智范中行而分晉是制服人者 四書家訓曰有之
 是倖有非宜有也是暫有非恒有也 據此則得天
 下并不可以倖有暫有也此雖只據孟子以前而斷
 其未有然得天下終難於得國 四書脉賽合註俱
 云得國以土地言得天下以人心言看來得國得天
 下俱以土地言但得國猶易而得天下則難耳蒙引
 説明 蘇子由曰不仁而得天下也何損於仁仁而
[038-13a]
 不得於天下也何益於不仁得國之於得天下也何
 以為異君子之所恃以勝不仁者上不愧乎天下不
 愧乎人而得失非吾之所知也 按子由是深一層
 説
民為貴章總㫖 張彦陵曰通章專為輕視其民者發
 全重民為貴一句社稷與君都是借他來形民為貴
 也下三節總是發明民為貴之意若將君與社稷平
 較便無味 湖南講曰就世法看來則君為貴社稷
 次之民為輕孟子反顛倒轉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
[038-13b]
 輕却像説得奇特然他下邊都有箇證佐
民為貴節 張彥陵曰民為貴只是匹夫匹婦或能勝
 予之意
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節 張彦陵曰首句是一節
 之綱下把諸侯大夫配説者只見得丘民之權即天
 子不能與之相抗耳 又曰此節要體貼貴字出
 翼註曰得乎丘民非只是得一丘民之心即天下之
[038-14a]
 民歸心也然作之要順口氣不必管他衆寡只論箇
 得民心可以有天下的道理
諸侯危社稷節 翼註曰危社稷要根虐民説來變置
 是更立賢君與滅國不同
犧牲既成節 張彦陵曰純色曰犧全體曰牲成者肥
 腯之意
聖人百世之師也章總㫖 牛春宇曰通章就夷恵流
 風之逺而明其為聖也葢夷恵清和古未有名之為
 聖者孟子乃名為聖何哉只因二子行雖一偏然已
[038-14b]
 各造其極故其流風之逺所關於世敎不小故曰非
 聖人而能若是乎
聖人百世之師也章 翼註曰聖人字要見各造其極
 意方切夷恵一偏之聖 達説曰人至聖人而止聖
 人者百世之師也葢其盛徳至善既有以淑人心於
 既往而流風餘韻自有以表師極於將來求其可以
 當此者伯夷柳下恵其人也故伯夷往矣而聞其風
[038-15a]
 之清者頑夫化而為㢘雖愚必明也懦夫化為有立
 志雖柔必强也栁下恵往矣而聞其風之和者薄夫
 化而為敦皆不偷之民也鄙夫化而為寛皆容徳之
 士也夫二子奮乎百世之上若是其逺而百世之下
 聞者莫不興起若是其神向使清非聖人之清而猶
 有所雜和非聖人之和而猶有所介則人亡而清和
 亦與之俱亡矣安能感化若是之逺哉夫百世之下
 聞其風者猶感化之若是而况與聖人生同其時親
 近而薰炙之者其感化也又當何如哉此見聖人感
[038-15b]
 發乎人心者大不凡也信乎其為百世之師而非人
 之所可及矣 翼註曰奮字勿作奮發有為只與聞
 文王作之作字相似 張彦陵曰非聖人而能若是
 乎贊歎之詞不是證其為聖人處
仁也者人也章 張彦陵曰此章専為世之求仁與道
 者每每向身外尋索故把仁也者人也㸃醒他見得
 仁與道即在當人之身總是欲人反身求仁與道
[038-16a]
 翼註曰此章有重仁字者有重道字者看來仁人道
 三字當重人字為是 又曰此章與形色天性章互
 看踐形即所以盡性論道者至於踐形而後實故
 曰重人字 按翼註是説字義如此其實踐形章是
 因人不求至乎道而言重在踐字此章是因人求之
 髙逺而言則反重在形字矣 王觀濤曰人知下句
 説箇合字此與蒙引不同不知上句即寓合字意了葢仁即
 人也已自合下不離的豈可離而言之乎故遂接云
 合而言之道也看一言字只説論道當如此體道意
[038-16b]
 尚在言外 翼註又曰合而言之只説合仁於人而
 言之不可又倒説合人於仁而言之如俗講用兩反
 云仁離於人則為虚理人離於人則為委形皆不得
 㫖 按人離於仁意大全朱子亦有之用作賓意自
 不妨 余初因程註欲以仁也者人也作天命之謂
 性看合而言之道也作率性之謂道看玩蒙引乃知
 不當如此分别葢程子只是舉以為例耳 按依余
[038-17a]
 初意分性道看如仁人心義人路例亦似通姑俟再
 定 仁雖即是性但此處説性道却不似中庸首章
 有體用之分故蒙引云此處不分性道玩存疑及大
 全朱子仁則性而已矣條亦似分性道與余初意似
 合不知蒙引何故云此處不分性道今總俟再定
 湖南講問道乃仁義禮智之總名仁原統於道如何
 必合人方謂之道答曰仁統於道乃指道之渾成言
 仁合人謂道乃指道之率由言道本一而所指不同
 有如此 附蒙引曰仁也者人也何以如此立言葢
[038-17b]
 人而無仁則不成人矣故曰仁也者人也故曰無惻
 隠之心非人也 又附蒙引曰一説此章重在道字
 曰仁也者人也只是為合而言之之地故集註只引
 程子曰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既不兼引天命
 之謂性又不引及所謂仁者人也其意可見 附呉
 因之曰此節專重道字大意謂仁者人之所以為人
 决不可無仁若離仁而言之單單是箇身子單單是
[038-18a]
 箇軀殻形不得理豈道之謂哉唯人而合之於仁這
 箇全是一團理來運用主張而天然自有之則至當
 不易之妙出乎其中豈不謂道合字要説得真切這
 仁緊緊附著在人身上便是合了此是責人體道口
 氣 按因之專重道字本蒙引别説而與存疑異又
 專主人合於仁説亦本蒙引别説而與翼註異 此
 節有王方麓一文可當傳註不必復他求矣癸亥二
  此章己酉四月十一已作一總評除湖南講一
 條外俱可不觀癸亥二月十五又作一評似勝前丁
[038-18b]
 卯六月十九又改 此章已於丁卯六月十九改定
 一講章録於後
 這一章是勉人求仁仁之一字有偏言之者是以愛
 之理言當時猶有人知其當重有專言之者是以心
 之徳言當時莫不以為迂闊而不切於人自仁之一
 字不明於天下於是蚩蚩之衆唯知負形秉氣有知
 有覺之為人而不復知人之所以為人聰明之士則
[038-19a]
 又各因其所見自成一道道益紛而天下之人益壊
 不知天下的人斷無有舍仁而可以為人者天下的
 道斷無有不根於人而可以為道者這箇仁不是
 可有可無的就是天所賦於吾之性是人之所以為
 人者也以其具於人之心而非是無以為心則曰仁
 人心也以其具於人之身而非是併無以為人則曰
 仁也者人也故人固必有形氣使空有形氣無這箇
 仁可以為人乎人固必有知覺使空有知覺無這箇
 仁可以為人乎是有這仁方得成人有這人即有這
[038-19b]
 仁仁與人原是合一的所謂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
 合而凝者也但就靜存之時指其不雜乎氣質者分
 而言之則謂之仁就發見之時指其不離乎氣質者
 合而言之則謂之道仁即天命之性道即率性之道
 也喜怒哀樂人之情也而合於仁則喜怒哀樂即為
 道視聽言動人之事也而合於仁則視聽言動即為
 道君臣父子人之倫也而合於仁則君臣父子即為
[038-20a]
 道若舍仁而言道不入於浮薄則入於煩苛不溺於
 虛無則遁於寂滅是異端曲學之所謂道非聖賢所
 謂道也是則一離乎仁不成其為人亦不成其為道
 雖侈然泰然自號曰人其實只是一團形氣耳何嘗
 是人雖巍然燦然自號曰道其實只是一團意見耳
 何嘗是道所以孟子當日有時以仁義並言有時以
 仁禮並言有時以仁智並言有時以仁義禮智並言
 總之只是一箇仁至此專提以示人曰仁也者人也
 合而言之道也此與性善之論實相表裏性之所以
[038-20b]
 為善者正以性即仁也孟子一生知言養氣無非所
 以求此仁故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求
 放心即求仁也是即孔門博文約禮家法也春秋之
 時人皆知重仁故孔子多言仁之可求孟子之時人
 不知重仁故多言仁之不可不求學者讀這章書要
 知聖賢敎人求仁不是好為迂闊是不得不然之事
 誠以非仁無以為人非仁無以為道也若仁可離得
[038-21a]
 聖賢何苦必以此責人然空言仁之當求亦無益須
 實従孔孟下手做工夫處猛力向前自强不息必求
 到熟的地位方不負聖賢這等鞭策 此章有重在
 仁字者有重在道字者有重在人字者重仁重道則
 是踐形之意重人則是道不逺人之意明季講家大
 抵皆重在人字蒙引一説重仁一説重道存疑兼重
 仁道重仁道為是而重仁者尤長重在人字則只可説
 合仁於人而言之而不可説合人於仁重在仁道則
 只可説合人於仁而言之而不可説合仁於人雖大
[038-21b]
 全朱子用互説然須辨賓主 仁字道字大全朱子
 謂仁則性而已道則父子之親君臣之分見於人之
 身而尤著者也蒙引謂仁與道是一時事此處不分
 性道二説似不同只依朱子為是 蒙引又云仁也
 者人也全重在人未有合意至下句方合之以見道
 之所以為道處此條亦不是仁也者人也便是合矣
 只是未就其合處言之耳仁也者人也是本來合合
[038-22a]
 而言之是責人合蒙引殊混 朱子謂仁也者人也
 與中庸仁者人也有切己言統言之分此葢以中庸
 是偏言之仁孟子是專言之仁故爾其以仁責人却
 一様 朱子又謂言仁而不言人則不見理之所寓
 言人而不言仁則人不過是一塊血肉耳須知孟子
 口氣原不如此互説朱子言仁而不言人此一意是
 賓意不是正貼本文 以上共五條悉照松陽講義
 録入
孔子之去魯章 四書家訓曰孟子此言其在去齊梁
[038-22b]
 之際乎
君子之戹於陳蔡之閒章 翼註曰戹陳蔡即絶糧時
 勿依史記發兵圍之説上下指陳蔡君臣無交是君
 不下賢臣不薦賢並際可公養之禮全然不曉意如
 此方切絶糧
稽大不理於口章 張彦陵曰按理註訓賴如云喫他
 的虧了一般 四書脉曰貉稽為不理於口有尤人
[038-23a]
 并自疑意
無傷也節 呉因之曰無傷就貉稽言士憎多口以下
 則泛就為士者以明無傷之意 四書家訓曰無傷
 二字要理會若不顧在我為士者何如任他訾議豈
 為無傷 按此意極佳然須知在言外 翼註曰增
 益也徳愈髙則知之者益希行愈卓則嫉之者益衆
 故比常人更多訕 孫淮海曰多口豈特無傷亦是
 進人之地詩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今之議論我者
 我能取以為善皆是砥礪切磋我也 翼註曰文王
[038-23b]
 孔子不免多口正見士増兹多口也貉稽患不為士
 耳何患不理於口哉觀増字可見貉稽尚未得為士
 了
憂心悄悄節 翼註曰上引詩重慍於羣小句下引詩
 重不殄厥慍句二慍字俱是人慍我即訕意也然憂
 心悄悄亦可貼孔子憂道不行意不隕厥問亦可貼
 文王柔順文明之徳無所損意但不重耳
[038-24a]
賢者以其昭昭章 張彦陵曰此節是明新註疏 翼
 註曰二抑揚不平看明不是知識之明是吾性全體
 大用吾復其性因率天下各復其性 四書脉曰言
 昭昭者明而又極其明也 又曰本文無古字不必
 㸃出 張彦陵曰雖至昏之主責人必明然唯其明
 於責人暗於責己所以成其昏昏耳 又曰兩使字
 是引導下使字是驅迫他
山徑之蹊閒章 張彦陵曰提醒髙子處在介然為閒
 四字上見心學不可少有閒斷 四書家訓曰山徑
[038-24b]
 之蹊閒是山上小路可為人行之處小路喻心之㡬
 希人行處喻此心㡬希中一㸃靈通總之見道心唯
 微也 徐自溟曰蹊閒數語最可以見人心道心危微
 之㡬 張彦陵曰為閒不用是既由之後復不用也


四書脉曰不用非枯槁灰心但不在天理上用事


 便是 又曰此不徒責他有望其亟反之意 徐自
 溟曰人亦惟自㧞其茅以闢此心之路可也問㧞茅
[038-25a]
 之功何如曰戒不睹懼不聞慎其獨 大全辨卓菴
 張氏曰不是專責髙子茅塞正要他有介然處蹊閒
 易塞亦易開不用則塞戒之也小註慶源新安皆歸
 結末句一味痛喝失孟子立喻之意
禹之聲章 張彦陵曰此章通重禹一邊而以文王相
 形看 殊偏大全蒙引存疑淺説所無 張彦陵曰
 論樂者㑹其性情本其㓛徳又諒其時勢然後可以
 見作者之精神而定其優劣豈區區在一器之末乎
 髙子問最淺陋故孟子不與深言但即其説以解之
[038-25b]


又曰若文王在千百餘年後其追亦如禹耳翼註


 曰鐘乃樂之一器舉鐘則凡樂可知 又曰城門之
 軌貼轍迹深意在内貼喻鐘之蠡也兩馬之力與貼
 日久車多所致在内喻禹在文王前千餘年也日久
 車多不可平日久故車多也
齊饑章總㫖 四書家訓曰此章見孟子可止則止之
 義
[038-26a]
齊饑章 翼註曰齊饑要見是再饑 張彦陵曰愚謂
 士君子心切救民豈有目擊時艱恤一笑而中止者
 顧其勢有所不可耳勢不可即是義不可始初發棠必待孟子
 之請則非齊王本意可知也况發棠已有故事則
 今日只消舉而行之足矣乃齊王坐視其饑而不發
 則意不欲發棠又可知也君子不自量而援故事以
 請不以為沽名則以為市徳矣且徒使王有拒諫之
 名孟子之不可復意葢如此 按不以為沽名即以
 為市徳此陳臻之所以為不可也救一時之人而屈
[038-26b]
 萬世之道此孟子之所以為不可也假使孟子復之
 而王發之天下必將謂儒者之道不妨委曲以従時
 一切苟且權宜之術將日出而不可遏救一時之人
 有限而貽萬世之害無窮此等處最可想見聖賢所
 見之逺大 臻之所為不可復猶非孟子之所為不
 可復也 何盱江曰孟子非有言責而齊王本無愛
 民之誠心一請而偶從已覺其蹈虎尾矣彼受牧者
[038-27a]
 恝然立視矧不在其位而狃於數請得不貽攘臂之
 誚哉以孟子切於濟民且未免遠避形迹人君不能
 舍己從人則無望乎嘉言之罔伏也 翼註曰全重
 一復字前已發棠而復發棠喻如前已搏虎而復搏
 虎搏虎非美事而復搏於為善士之後尤不可發棠
 雖美事而復請於王不用之時則不可如此看方斟
 酌 翼註曰善士淺看只是改去前日逞技角力之陋
 習意其為士者笑之不重取笑只見得義不可耳
口之於味也章總㫖 翼註曰性命本是合一的首節
[038-27b]
 不謂性非說全不是性但重在命耳次節不謂命非
 説全不是命但重在性耳故總註云各就其重處言
 之只用此重字作一章骨子
口之於味也節 若無君子不謂性一語則天下將止
 認氣質為性矣毫釐之差千里之謬蒙引謂一字之
 誤其禍將至伏尸百萬流血千里信哉 朱氏公遷
 謂修身立命之命亦兼理氣説殊謬
[038-28a]
仁之於父子也節 翼註曰賢者二字不必作否字只
 云知賢者之異於不賢則否字意已該了 晏嬰知
 矣而不知仲尼蒙引謂命字意在晏嬰不在仲尼看
 來當兼仲尼説如舜文之於君父例 張彦陵曰此
 聖人兼性之反之者説勿誤入生安等語 翼註曰
 聖人之於天道兼察之由之二意 翼註曰據註以
 天道配仁義禮智以聖人配父子君臣賓主賢者
 麟士謂此章天道與中庸言天道也之天道一般亦
 稍差葢此與中庸言天道也之天道雖俱是在人之
[038-28b]
 天道然中庸是兼氣稟言此專以理言 附存疑曰
 此云天道是就在天者言作仁義禮智之所従出無
 妨葢集註有脗合字則是以人而合於天 翼註曰
 君子不謂命也重在薄而濁一邊君子不謂性也要
 見安命意君子不謂命也要見盡性意 翁子先曰
 嗜欲之性不當與分定之命争衡故順命所以定性
 維均之性原不當以偶薄之命自限故盡性所以立
[038-29a]
 命 講家以此章為是性命合一之學是深一層解
 總註各就其重處言之是正解翁説乃性命合一之
 意 專重性之説葢即大全小註伸後抑前之説呉
 因之亦主此其實非也
浩生不害問曰章總㫖 呉因之曰通章只是斷樂正
 子為人總見其止於善信而未及美大聖神也首節
 説箇善人信人就有二之中四之下的意後靣説箇
 二之中四之下只完得首節善人信人二句意 通
 章以善信為主尤以善字為主葢美大聖神不過自
[038-29b]
 善信而充之又不過自善而充之圈外程註及新安
 陳氏以善信為主者也尹註及南軒雲峰以善字為
 主者也其實一也 須知此章不重合一意重擴充
 意 四書脉曰此章是堯舜可為之㫖
浩生不害問曰節 按不害一問或是溺於戰國之習
 而歎正子為無用或是慕其為孟子之髙弟而欲得其
 生平註無明文姑主慕正子説可也慕正子而問不是
[038-30a]
 泛問是已知其為超出流俗之正學特欲就正學
 中辨其淺深髙下耳 翼註曰何人是問何等人品
 善人信人勿講明明則不害不必問了若云專謂之
 善人不可專謂之信人不可合善人信人而明之而
 正子之為人見矣此則末節二之中意亦不宜全露


四書家訓曰善人也信人也空空作一句講 四


 書脉曰雖未必其終身造就何如據今日之資如是
 學如是誠可語善人信人也
何謂善節 翼註曰何謂善何謂信是問善信名義非
[038-30b]
 問克何以謂善人信人也
可欲之謂善兩節 呉因之曰可欲之謂善六句要把
 美大聖神對著善信説言天下之道始於善信而不
 止於善信還有充實之美有光輝之大有大而化之
 之聖聖而不可知之神上面有無限地步善信豈是
 住脚去處此中便含著勉厲樂正子意 賽合註曰
 可欲二句雖答善信之問俱泛言之也充實四句俱
[038-31a]
 不就樂正子説但因論善信而推其極耳 翼註曰
 可欲二節正答其問下四節又推類以盡其餘要分
 别主客 翼註曰可欲不重人欲我只重我可欲上
 大要立身行己俱在天理上做而可契乎人心之同
 然則其人有善無善可知故謂之善 張彦陵曰有
 字著力是堅固之意或存或亡不可謂之有 李九
 我曰善是資質信是心地信者善之根資質好了若
 真誠不足則無根之善若存若亡有諸己是善根心
 矣信字對虛偽看 不虚偽不復失二意原一串
[038-31b]
 翼註曰善信二等人或出於天資或兼乎學力不可
 定作是有天資未有學力者言亦不可以善屬天資信
 屬學力 按不特善信兼天資學力即美大聖神亦
 俱兼資學但此章則重在學耳 翼註曰註云凡所
 謂善皆實有之此實字是堅實意與下充實不同凡
 字皆字勿重看重看則礙下充實 附存疑曰信是
 誠意地位故註以惡惡臭好好色解之惡惡臭好好
[038-32a]
 色只是箇實反身而誠亦實也故解註皆同蒙引兩
 處解都末是 按存疑不是反身而誠已兼美大聖
 神地位有諸己之謂信亦統身心意知説不必專屬
 意註特援以為例耳存疑之誤亦因慶源輔氏 按
 大全充實節朱子第三條則信美又似以知行分亦
 非也
充實之謂美五節 呉因之曰可欲謂善二句與充實
 謂美四句口氣不同可欲二句只平析善信之義若
 充實四句則有一步未了又有一步之意隠隠見樂
[038-32b]
 正子所缺者尚多此等最要細心理㑹 又曰善與
 美所以異者善即據外面可欲不可惡處説猶是大
 概將就之詞美則精微純粹地位 湖南講曰充實
 是充滿積實乃致曲能誠 張彦陵曰美是純懿字
 様無瑕疵無虧欠意 徐自溟曰美指盡性而言所
 謂既飽以徳言飽乎仁義者也 翼註曰美人大人
 聖人神人俱以人品言故折衷云美字内藏人字
[038-33a]
 又曰註云徳業至盛而不可加不可以徳屬充實業
 屬光輝徳業渾看俱在光輝上見其至盛 袁七澤
 曰若論本地風光實泊然其無可欲也非己可有也
 本虚而無所謂實也無所謂光輝也故必化之而後
 入聖 翼註曰聖字勿用生知安行為有漸造者在


按雙峰似專主反之説不是 過至聖而不可知


 句須如淺説家訓云未至於聖猶可知也既至於聖
 則已且忘之而人又何知也 翼註曰不可知兼體
 用以體言則虛融而莫窺其朕如孔子毋意必固我
[038-33b]
 是也以用言則變化而莫執其機如孔子仕止久速
 各當其可是也神字只是妙意 張彦陵曰畢竟加
 聖一等即夷尹與孔子可見 徐魯人曰聖不可知
 亦特復了原頭的善之本體葢原頭之善本於不學
 不慮者也此不可知與赤子之無知同百姓之日用
 不知同 徐自溟曰大而化化而不可知所謂至聖
 達天其孰能知之者也 附䝉引云聖與神還是兩
[038-34a]
 様亦有聖而未神者如云湯武反之也禹入聖域而
 不優是也依程子則美大聖神只是三様人不得四
 矣此朱子據程子之説其實亦可疑看來做兩箇人
 説亦可 翼註曰可欲六句俱是上下一意如可欲
 即是善有諸己即是信作文講語如何分别自今觀
 之上半截即以懇切之詞發其理下半截當以贊歎
 之詞貼其字六節皆然
逃墨必歸於楊章總㫖 張彦陵曰愚按異端之與吾
 道抗固是道相左然其中豈無自悔其非者病在吾
[038-34b]
 黨攻擊大過反堅其不善之念故孟子發歸斯受之
 之説非徒欲成就楊墨并欲収楊墨以為用意 翼
 註曰首節重受字次節重辨字受便不追其既往辨則
 追其既往矣
逃墨必歸於楊節 張彦陵曰逃墨二句串説到歸儒
 上歸斯受之而已者彼一向在外今逃而歸如遊蕩
 的歸家一般原是我家裏人如何不受歸斯受之者
[038-35a]
 速與其進也而已矣者受之之外無他説也 呉因
 之曰異端與吾道如黒白之不相入彼染習既久一
 旦欲棄而去之未能便至吾儒大中至正之道故反
 正必有漸次逃墨二句一串言逃墨者不遽歸儒而
 必且先歸楊再一逃楊而後歸儒必矣 又曰只是
 就墨一邊説而楊一邊反正且末暇説出且天下亦
 有楊墨而竟歸儒不假此漸次者故註云大略 翼
 註曰吾儒之道先成已而後成物墨氏只務愛物至
 於忘其身二其本故曰務外不情楊氏稍近裏但遺
[038-35b]
 了成物一邊故曰太簡近實只在人已上見得 又
 曰逃墨歸楊是矯枉過直然亦歸儒之漸也要識此
 意 又曰末句歸字直作楊墨歸儒受字只作儒受
 楊墨不以楊與儒平 又曰受之不是徒受了有偕
 之大道意 蒙引謂此與齊一變至於魯同看來亦
 稍異一變至魯此是當然之次第齊不先至魯終不
 能至道歸楊歸儒此是自然之事勢天下亦有不歸
[038-36a]
 楊而徑歸儒者
今之與楊墨辨者節 張彦陵曰愚意此節要看辨字
 吾儒不可不與楊墨辨然辨宜在未歸之先既歸則
 當徐以俟其自悟若既歸而辨便使彼窮而無所入
 矣 又曰放豚之喻正禽獸之意苙字以比吾道之
 閑 張彦陵曰招之據註是追咎其前之奔逸然本
 文追字只是追趕之追與追咎追字不同 四書脉
 曰招是咎其前之奔逸非戒將來也 呉因之曰孟
 子平日闢楊墨放淫辭何等嚴峻得此章議論方見
[038-36b]
 仁義並行之道然闢之衛道也受之則與之共任斯
 道也總一為道之心而已故此章當與好辨章參㸔


又曰許行之説墨子之教也孟子闢許行正以闢


 楊墨 管登之曰楊墨微孟子之排亦將不久自熄
 何者世方決性命之情以饕富貴安肯如楊子之不以
 㧞一毛利天下世方後公家之急而急身圖安肯如
 墨氏之摩項放踵利天下至於髙明特逹之士又將
[038-37a]
 謂其道之不可以出死生而外之安得久流於世凡道
 之不正而久流於世者必其投小人之私心而又可附
 於君子之大道者也故惟媚世之鄉原與小人無忌憚
 之中庸足以亂孔子之道而賊百世以其通宦機適俗
 性而又可借孔子之時中以自文也孟子不及小人之
 中庸豈亦以楊墨之徒蔽之耶然楊墨真而鄉原與小
 人之中庸偽也今之世亦安得有真楊墨試思泣岐悲
 染此何等心事而墨守之困輸攻古今相傳為奇績假
 令今世有若人亦何暇稽無父無君之流弊析疑
[038-37b]
有布縷之征章總㫖 張彦陵曰此為當時取民無制
 者發全章重用一緩二上下二段指出兼併之弊正見
 二之不可不緩也
有布縷之征章 張彦陵曰三征俱國家正額勢不容
 廢然併征之害甚至父子不相保矣况後世巧立名
 色徴索無己者乎法不可廢而調停於用緩之間便
 是心溢於法之外 湖南講曰可見上之取下不特
[038-38a]
 不可為非制之取亦不可為非時之取也 丘瓊山
 曰自古中國所以為衣者絲麻葛褐四者而已漢唐
 之世逺夷雖以木棉入貢中國未有其種民未有以
 為服官未有以為調宋元之間始傳其種入中國然
 是時猶未以為征賦故宋元史食貨志皆不載 顧
 麟士曰讀禮疑圗曰織麻曰布析絲曰縷
諸侯之寶三章 張彦陵曰愚按論人主之寶必歸之於
 身而始為我享慎其所寶所以愛身此是淺一層講論人主之身必託之
 土地人民政事而始得所安故政理民和土地闢何寶
[038-38b]
 如之而世主乃以身殉珠玉孰知珠玉乃殺身之具也
盆成括仕於齊章 張彦陵曰此章戒天下之恃才者


胡敬齋曰君子以有才為幸小人以無才為幸 陳


 眉公曰聞得大道其才自不小 翼註曰小有才是
 權謀術數之類大道如仁義忠信是 又曰凡人無
 才者雖欲妄作而不能有才而聞道又自不妄作小
 有才而不聞大道則自恃其才而悖道妄作矣妄作
[038-39a]
 非一端凡機械變詐為禍之媒者皆是
孟子之滕節 翼註曰館於上宮作滕君館之 又曰
 或人别一人非館人也
或問之曰節 子以是為竊屨來蒙引謂只是下文來
 者不拒之來與存疑不同然亦似通但存疑尤勝
 王觀濤曰孟子之設科其心唯欲曲成後學而已或
 人雖不能釋竊屨之疑而其心亦終見諒則大道為
 公之心何如若只歎所遇之窮便非㫖 翼註曰
 來者非是將來謂來學也來者即是至者不拒即下
[038-39b]
 受字 又曰愚謂古人䝉無妄之疑不足為害然世
 有不肖等輩往往借有道之門牆以自庇於是以吾
 黨接引後學之心反意其為盗賊逋逃之藪矣此後
 世偽學之禁所自來也叙此章者與子輿氏毫無干
 涉只要學者慎自愛而已
人皆有所不忍章總㫖 呉因之曰孟子教人盡仁義
 只達不忍達不為便都説盡了恐人不知所以達故
[038-40a]
 有次節云云又恐人不知所以充故有三四節云云
 總不出首條之㫖
人皆有所不忍節 李衷一曰不忍雖在心不為雖在
 事然而事本於心 張彦陵曰喫緊在兩達字其提
 醒人處在人皆有三字 四書脉曰達者自此而通
 之於彼非是從忍處為處遏抑之直從不忍不為初
 機時時提醒自不至於有忍有為不落轉念工夫直
 恁直截 翼註曰仁也義也猶云是乃仁義之全徳
 也 呉因之曰章内仁也義也仁義不可勝用無所
[038-40b]
 往而不為義亦無大分别
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節 翼註曰次節與首節無兩
 層不可作申首節葢申者推申一步之意此乃實上
 文非申上文也然第三第四節與次節亦無兩層而
 註與䝉引却用申字者葢所謂申者原不同有推申
 一步而謂之申者有填實上文而亦可謂之申者故
 此節即用申字亦似無妨也 張彦陵曰此節是實
[038-41a]
 上文非申上文也 又曰充不是擴充乃充滿之
 充本體無虧則取之不盡民胞物與經世宰物皆
 有餘用必不可勝用方謂之充方謂之達 又曰
 須知不可勝用與仁也義也不同上以體言此以
 用言 言體則用見言用則體見故因之謂無分
 别而此本翼註謂其不同二説不相悖 翼註曰
 仁不可勝用是民胞物與無所不愛意義不可勝
 用是砥行立節無所不宜意 張彦陵曰達與充
 何别自其端緒之引伸曰達自其分量之滿足曰
[038-41b]
 充惟達故充然不充亦不可謂之達工夫只是一
 件
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節 張彦陵曰只充無穿窬
 之心一語義字已盡但穿窬之事易見穿窬之類
 難窮故特舉充無受爾汝之實見例此與下條不
 過指出所謂充無穿窬之心者如此耳意無兩層


翼註曰爾汝二節俱包在充無穿窬之心一句


[038-42a]
 内特抽出言之耳説者云充無穿窬之心充字是
 充自此起爾汝二節俱是充自此止此甚辨核但
 止字於末節方説得而爾汝節便説出止字未妥


又曰看來自無穿窬之心充起至受爾汝又至


 便侫隠黙一節深一節一歩進一歩并爾汝二節
 亦不可平對 按上節充字是充自此起此節充
 字是充至於此葢不義之類至受人爾汝是最糊
 塗者故充者必須至於此 又不忍之心易充故
 仁不待申言不為之心難充故復舉類以示言爾
[038-42b]
 汝則凡與爾汝同者皆然不可以其㣲而忽不可
 以其暫而弛此之謂能充 爾汝二字據蒙引無
 分别 賽合註曰爾汝之稱不是與己平等之人
 乃貴勢者加之於㣲賤甘受之者資其勢利其有
 耳有此念便非不為之本心 翼註曰無受爾汝
 亦不是與他相抗只不屈節於他便是如陽貨謂孔
 子曰予與爾言孔子據理答之畢竟不仕於他便
[038-43a]
 是不受他爾汝了 又曰貪昧者為利疚也隠忍者
 為威怵也 又曰充無受爾汝充字有兩説有放開
 説者有不放開説者不放開説只直直不受爾汝便
 是充也此拘定充至此止之意耳殊不知下節註云
 故特舉以見例此例字甚明白葢所謂充至此止乃
 充至如此例者而止豈謂只此二事是盡頭處而至
 此二事止乎况充者滿也不放開何謂之滿看來此
 充字當放開説但不當推深説爾推深説者如云無
 受爾汝猶其淺者耳充之又充凡一毫類此者皆不
[038-43b]
 為如此説又是充自此起了與放開説者不同放開
 説者只粘實字如云凡有貪昧隠忍適違其實心者
 皆不為 又曰無所往而不為義是随境皆義亦即
 不可勝用意變文耳 按朱子蒙引以不致取輕於
 人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是看實字不同葢實字亦
 有二説
士未可以言而言節 翼註曰士字不可忽謂之為士
[038-44a]
 必素講於語黙之宜 又曰以言餂之者我倏言彼
 必倏答而露其情以不言餂之者我不發彼必先發
 而露其情 張彦陵曰充字尚在言外 鄭申甫曰
 養浩然之氣則無受爾汝之實矣謹獨知之學則無
 餂人之為矣 蘇子瞻曰孟子以為聖人之道始於
 不為穿窬而穿窬之惡成於言不言人未有欲為穿
 窬者雖穿窬亦不欲也自其不欲為之心而求之則
 穿窬足以為聖人可以言而不言不可以言而言雖
 賢人君子有不能免也因其不能免之過而遂之則
[038-44b]
 賢人君子有時而為盗是二法者相反而相為用
言近而指逺者章總㫖 翼註曰此章言與道平看末
 節例不善道之病而言可推
言近而指逺者兩節 翼註曰近逺博約四字只切字
 義虛虛講若實則犯下文矣 又曰孟子主意重近
 約邊舊説反云言不近而指逺則失於玄虚言近而
 㫖不逺則失於隘陋守不約而施博則失於汗漫守
[038-45a]
 約而施不博則失於拘攣如此平平四反最不得㫖
 况又與末節相犯乎今只當用二句呌起云言豈貴
 於徒逺哉道豈貴於徒博哉 按大全朱子亦作四
 反説葢是説理如此若孟子主意則只重近約也須
 辨其賓主 紹聞編專以莊周之言為不能近墨翟
 之守為不能約然如楊墨之言皆不能近如申韓之
 守皆不能約 䝉引謂滄浪之歌可以見夫人必自
 侮而後人侮之嵗寒然後知松栢可以見士窮見節
 義以此為言近指逺恐不是存疑説得是翼註亦明
[038-45b]


張彦陵曰指是言中含蓄的㫖趣施是守中發出


 的施用 又曰兩㸃君子只是申明上文以起下意
 不重君子上 淺説過文云然所善言善道者非有
 道之君子其孰能知之如此只重君子二字了不是
 雖大全朱子亦有此二句然不可用作過文 翼註
 曰道存道字要見髙妙意方與指逺相貼然亦非外
 淺近别藏箇深逺的道理如此反涉有心矣君子若
[038-46a]
 論目前近事只就此近事論得精切確當圓融透徹
 玩之便有不窮之趣便是道存便是指逺如論鳶魚
 而上下察論飲食而知味皆言近而指逺也 張彦
 陵曰平天下者雖有禮樂刑政等事亦不過完脩身
 之分量不是脩了身方去平天下也 此説亦非南
 軒作推廣説為是 翼註曰天下平不作感化説觀
 一施字只是舉而措之耳
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節 附呉因之曰不脩己而
 求治平意就講在舍己之田二句内求人重求己輕
[038-46b]
 特㸃出輕重倒置以見其非善道耳 按蒙引麟士
 則舍其田二句乃是譬喻
堯舜性者也章總㫖 張彦陵曰此章以性字為主把
 堯舜湯武做箇様一性一反始别而歸同見人不可
 不盡其性意 以性字為生之性非性者之性乃天
 命謂性之性 張彦陵曰下二節是因言堯舜湯武
 而泛言性者之徳與反之之事非專指堯舜湯武説
[038-47a]
堯舜性者也節
動容周旋中禮者節 翼註曰次節四平㸔為是各段
 俱重自然意 又曰四段内俱以性字貫入 又曰
 先輩云中禮不是禮自為禮而聖人中之如此則徳
 與禮為二也此只是禮自性中流出如由仁義行非
 行仁義之例按此説甚佳但此意當發在盛徳之至
 也内若此處先發則下文説不去了 又曰盛徳之
 至也不作推原看不必説外之中禮本於内之盛徳
 只重自然意葢禮自性中流出便是盛徳之至了徳
[038-47b]
 即性也禮即徳也性外無徳得之斯為徳徳外無禮履
 之斯為禮自然意在至字上見有一毫勉强則徳未
 盛盛未至 張彦陵曰哭死而哀非為生自是所性之
 痛悼經徳不回非干禄自是所性之蹈履言語必信
 非正行自是所性之誠實是皆所為性者事 徐岩
 泉曰人自哭死者只是據禮當哭此禮從生者而以
 義起也故哭死而哀雖無心於哀而未必無心於禮
[038-48a]
 聖人性情之發唯知當哀而哀非為生者有義起之
 禮而然也 斷當從此説存疑未妥附後 按此則
 非以干禄也亦當云非以干禄之不可而勉於經徳
 也 附存疑曰聖人之心無有不誠一見死者誠心
 激發自然哀傷不欲生者我感故哀若為生者而哀
 便是有意非自然矣 又附存疑曰經徳不回自有
 得禄之理然聖人是稟性自然不回不是欲干禄故
 不回也若是欲干禄則出於有意非自然矣 張彦
 陵曰經徳猶云庸徳回訓曲天理自是直致纔有一
[038-48b]
 念計度便是回曲 尤西川曰必守之不回方是經徳
 亦必非以干禄方是不回 此俱是深一層看法 翼註曰必
 信必字不是期必只是無不信意 又曰正行正字
 著力看是有意以正之也行踐其言之謂正性者却
 是行自正非是正其行 張彥陵曰要知正行初無
 不好只多了安排念頭
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節 錢肇陽曰性本無方無
[038-49a]
 體就性中作用若有規矩繩墨不可逾越此謂法法
 實載命命實符法兩者原非相判堯舜性之之聖法
 自我出即是造命下堯舜一等則必行法俟命矣法
 有經常所不易亦有時勢所宜通君子遵而行之不
 敢以意為出入亦不敢以迹為拘攣循循天理一稟
 於法至於禍福所在無所强亦無所避葢幸而福固
 可徴吾動履之善即不幸而禍亦自氣數適然質之
 衾影吾且何愧葢不謬於法乃所以不謬於命而不
 戾於命益所以不戾於法若行法而為邀福地袁了凡功
[038-49b]
 過格便是不知俟命或有意祈福而為行法謀則假法之心便是
 衡命要命之心即屬棄法豈君子天人合一之學
 又而已矣承俟字來全不計較意 張彥陵曰法之
 不能行者以其惑於命也行法以俟命乃可以復其
 性 呂註命由此出䝉引二條解似是二意然可相
 兼其言孔孟湯文少康之事葢即小註所謂自作元
 命君相造命也若以義制命之説則小註所無
[038-50a]
説大人章總㫖 此章當與彭更宋句踐諸章參看
説大人節 朱子曰勿視其巍巍即藐也不是禮貌上
 倨傲待他
堂髙數仞節 四書脉曰堂髙二句是宮室之巍巍食
 前二句是食色之巍巍般樂三句是宴遊之巍巍
 張彦陵曰此三不為是鄙之之詞士君子得志自有
 行道濟時澤加於民事業豈效此等輩所為制字最
 可味大人宮室食色宴遊皆極其侈便放縦無制了
 若吾儒居仁由義一毫不敢踰越故謂之制正與放
[038-50b]
 縦者反 四書脉曰制不是制度只理之當然處若
 有成法耳以其為古聖賢相傳而守之者故曰古之
 制然又要知非是拘拘以古法自守即可以藐大人乃
 是精神體驗之中自有天則自我作古可也 四書
 脉曰吾何畏彼非傲睨王侯但此心快然無拘無迫
 得以自盡便是無畏處正與藐之勿視句相應 張
 雨若曰古來真正英雄皆従戰戰兢兢中來彼遊説
[038-51a]
 之徒亦有能藐大人而逞其雄者要只是俠氣所使
 耳乃孟子浩然之氣有卒然遇之王公失其貴賁育
 失其勇者定自不同也
養心莫善於寡欲章總㫖 張彥陵曰首句提起下四
 句存不存相形正見寡欲所以為養心之要處 蒙
 引謂此章當以心與欲對看極是四書家訓謂心與
 欲二字不當作兩件看欲亦心之欲也不是
養心莫善於寡欲節 李衷一曰看一養字縦固不是
 養枯槁寂滅亦豈是養 翼註曰養心者養之使存
[038-51b]
 也養字對戕害字看存字對馳鶩字看 又曰寡字
 註以節字貼之甚好時文每將不能無與不可縦二
 意平説殊失本㫖還重有節邊雖不能無意輕 又
 曰寡欲與克伐怨欲不行焉不同彼只制之不使流
 於外此在内境用工 按寡欲即克己工夫 程子
 謂只有所向便是欲看來此所指亦是好的欲 四
 書脉曰欲就内萌説可兼外誘説亦可 張侗初曰心
[038-52a]
 能御欲故寡欲莫若存心欲亦從心故養心莫善寡
 欲 周子言無欲孟子言寡欲蒙引在欲字上分别
 淺説在無字上分别依䝉引則寡欲無欲俱學者事
 依淺説則寡欲是學者事無欲是聖人事淺説是周
 子正解蒙引所云雖於理極明然似非周子正解也
 須辨 李九我曰不明寡欲之説若為多欲者調停
 目中固著一塵不得 王青蘿曰始初天以道命凝
 為人物則此軀殻亦是性但以既凝為體質則塊然
 為器矣 賽合註曰心做得主其輕清流行主宰於
[038-52b]
 其中而靈者此真性也程子云人不可従軀殻上起
 念夫耳目之欲聲色口之於味四肢之欲安佚此軀
 殻上起念也軀殻之欲或無因而起者此内欲之萌
 中庸所謂慎其獨是也或因物之感而起者是外欲
 汨之孟子所謂物交物則引之是也故念頭一起即
 是感物而動百孔千瘡皆從此出乃性之欲非復未
 發之真矣 賽合註曰心做得主便是存做不得主
[038-53a]
 便是不存 四書脉曰多欲之人其心何嘗不在内
 但無主之心雖存猶不存耳 又曰只重能存與不
 存意勿泥寡矣字面
曾晳嗜羊棗章 四書家訓曰自來孝子之心只是無
 之而非不忍親存則有存時之不忍親沒則有没時
 之不忍故曽子思其所嗜孝子之極思也此章首二
 句只重不忍二字下羊棗所獨獨字重看正是曾子
 不忍之故丑欲探其不食羊棗之由故有膾炙與羊
 棗孰美之問非真不辨其美也膾炙所同也二句不
[038-53b]
 可單在曽晳身上發揮全要挽出曾子不忍之心來
 唯人有同嗜則曾子不忍之心無觸而未現唯曽晳
 有獨嗜則曾子不忍之心有觸而即萌 張侗初曰
 人子如生如存這㸃念頭終身不解觸物偶動特借
 羊棗形出若計較羊棗膾炙便認影作真於不忍源
 頭何啻千里 張彦陵曰然則句意謂膾炙既美於
 羊棗曽晳亦必嗜膾炙矣曾子何以獨不食羊棗故
[038-54a]
 孟子特揭一獨字以曉之 附賽合註曰諱名不諱
 姓是借言以喻同獨之意只泛説存疑謂親之姓名
 未是
孔子在陳曰章總㫖 翼註曰此章以中道作主中道
 即所謂經也狂狷未能中而可進於中故孔子思之
 鄉原似中而實非中反賊乎中故孔子絶之欲絶鄉
 原只在反經則思狂狷者亦欲進之於中以傳經常
 之道於不冺耳 又曰中道無過不及有狂之志又
 有狷之守而并融其偏者也 呉因之曰孟子因萬
[038-54b]
 章以狂狷無可取鄉原無可惡是非不明故發孔子
 之意以示之如此 夏九範曰鄉原與狂狷一真一
 假正是箇對頭孔子惡鄉原之心即其取狂狷之心


翼註曰中道無瑕之玉也鄉原無瑕之石似玉者


 也
孔子在陳曰兩節 翼註曰狂簡是名目狂者必簡只
 重狂字進取不忘其初正是狂簡處據大全進取申
[038-55a]
 狂字不忘其初申簡字註解云求望髙逺不能改其
 舊習即下文嘐嘐慕古行不掩言作此二句題且勿
 講明葢此乃萬章引孔子之言只宜影響説
敢問何如兩節 翼註曰何如斯可謂狂是問當時魯
 士中如何人可謂狂也何以謂之狂是問狂者為人
 之實也二問不同勿混如琴張如字有不能盡舉意


管登之曰曽子子張皆狂者但子張乃陳人不在


 魯之狂士中曽子過絶糧後方事孔子亦非在陳所
 指之狂士
[038-55b]
何以謂之狂也兩節 翼註曰其志嘐嘐然嘐字従口
 旁屬言居多註云志大言大者志大形為言大也不
 是兩平話觀白文提其志二字於嘐嘐上可見 又
 曰動稱古人有自期待意夷平也不是平平不責以
 過髙之意只是據他動稱古人却將其言與其行比
 並要他言與行一般髙大他便有不掩其言處 附
 存疑曰夷平也這字從上古之人古之人生來縁他
[038-56a]
 動曰古之人古之人説得髙了故平平考之葢姑未
 責以其髙且從其日用平常而考之也 張彦陵曰
 或曰古之人古之人是形容其嘐嘐然處所謂前無
 古人也脉主此説若云企慕古人亦何以稱狂者夷字從
 嘐嘐生來不掩者不遮掩以自葢也非行不掩言之
 謂也王陽明曰不掩其言固是狂者短處亦是狂者
 好處可見其正大光明全不自家掩䕶也 如此説
 亦不妨若竟以本文不掩作不遮掩看便不是 大
 全辨嘉善陳氏曰行不掩言是造詣未精不能滿其
[038-56b]
 希古之願耳非五倫之介有所虧玷故狂者嘐嘐與
 大言不怍心事判然 玩此節程註則似簡是狂之
 病處 翼註曰節末找孔子思進於中與之傳道意
狂者又不可得節 四書家訓曰狂者又不可得此句
 要善看上文既有琴張曾晳牧皮如説全未有得豈
 不與上相悖還是難得而不可多得之意舊以造就
 未成死亡離散説不可得未妙 張彥陵曰按不屑
[038-57a]
 不潔是不屑為不潔之事的人然亦只據他心上説
 不在事上説要玩屑字潔之與不潔辨也義利之途
 顯屑之與不屑辨也心迹之介微 附翼註曰又其
 次其字指中行不指狂者狂者固中行之次狷者又
 中行之次也 按賽合註四書脉皆謂其字指中行
 然蒙引淺説呉因之皆謂是狂者之次 呉因之曰
 謂之又次者葢狷是矜持自守的其氣象規模似不
 如狂之髙邁卓越引而進之固不若抑而裁之者之
 為易也夫子之思及此其不得已又甚矣
[038-57b]
過我門而不入我室節 呉因之曰過我門節萬章此
 問是因上生來葢以狂狷之可取以其可進於中道
 而鄉原正中道之可取者故問何如斯可謂鄉原而
 孔子惡之哉是深以鄉原為無可惡意 翼註曰似
 徳非徳而反亂乎徳故曰徳之賊然此處乃萬章引
 孔子之言而問不可説明下文非之無舉節方詳言
 之 又曰何如斯可謂之鄉原究鄉原為人之實也
[038-58a]
 故下文亦只答以鄉原為人之實未詳言其賊徳也
何以是嘐嘐也節 四書脉曰何以是嘐嘐五句譏狂
 行何為句譏狷生斯世三句是鄉原總承狂狷而自
 言其志不可單屬狷一邊可矣二字正與上何以何
 為相呌應閹然二句又是孟子判斷鄉原的公案
 翼註曰踽踽是立已嚴峻凉凉是待人疎薄葢踽踽
 即獨清獨醒意凉凉只是不諧俗非刻薄也 又曰
 據註不見親厚於人似是説人不來親厚我然畢竟
 因我不諧俗 玩註不見親厚似總説踽踽凉凉
[038-58b]
 翼註曰時講生斯世也二句見不必如狂之慕古善
 斯可矣一句見不必如狷之違俗此太分析不如渾
 融善斯可矣緊頂為斯世也來 又曰善亦是稱其
 長厚許其員通之意 沈無回曰鄉厚是一人不敢
 得罪者如何却又譏狂狷狂狷流俗汚世之所不滿
 也鄉原亦從而不滿之孟子正從他媚世心膓中描
 出 貢受軒曰鄉原所以見絶於聖門只為他媚世
[038-59a]
 一念重一生精神心思只陪奉世界縦做到無非無
 刺其病痛愈深於自己性命全無干涉且包藏穢惡
 盗名欺世故曰徳之賊若是真為性命漢精神只向
 裏面打叠何暇去照管外人 大全辨芑山張氏曰
 鄉原譏狂狷之詞只推其意向如此何肯明目張膽
 譏議狂狷乎
一鄉皆稱原人焉節 翼註曰一鄉皆稱原人焉節方
 是問鄉原何以賊徳故下文乃詳言賊徳處
非之無舉也節 翼註曰無舉非真無可舉也無刺非
[038-59b]
 真無可刺也只因掩䕶之工葢藏之密耳 又曰無
 舉無刺言其善為彌縫以處己言也同流合汙言其
 巧為迎合以處人言也此四句且輕虚居之二句方
 實落 翼註曰如孔子云孰謂微生髙直大槩説他
 不直是非之也又云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是
 細數其不直之實事是刺之也刺字如以刀鎗刺人
 有深入攻擊之意蒙引云非輕刺重是此意一説刺
[038-60a]
 是婉言刺之殊不知君子事君交友之類嫌於直激
 則婉言可也闢邪可用婉乎 翼註曰同流合汙與
 尋常隨俗習非者不同葢他人隨俗習非乃是不能
 自守為世俗所染溺耳此却自托於達人之和光而
 曲為俛仰調停之術者 不但狥天下而且愚天下
 矣究竟求他同流合汙却又無流與汙之迹若他真
 有流與汙之迹又可非刺了 賽合註曰或問同流
 合汙與老子和光同塵其㫖同異曰鄉原專欲取媚
 於人老子只要占便宜自身平穏其作用大别 王
[038-60b]
 龍溪曰所為同與流只與俗浮沉却無流與汙之迹
 若自已有所汙染世人便得以非而刺之矣 又曰
 聖人在世猶然善者好之不善者惡之鄉原忠信亷
 潔既足以媚君子又足以媚小人比之聖人局面更
 覺完全無滲漏然而精神向外漏洩則脉絡便差
 翼註曰忠信是心不欺㢘潔是事不苟此即中道之
 散見處大奸似忠大詐似信大貪似㢘大汚似潔似
[038-61a]
 忠信似㢘潔正是説透鄉原之病 又曰㢘潔不必
 認定不貪財利凡恬靜好脩皆是 蒙引存疑皆云
 自以為是句極重不可泥葢謂此句不可忽則可謂
 此節專重此句則不可 翼註曰獨言堯舜者堯舜
 以中道相傳道之祖也 又曰故曰徳之賊也故字
 總承一節不單承自以為是 祝石林曰狂者得聖
 人之神狷者得聖人之骨鄉原得聖人之皮衆人以
 皮相故原之聖人以神相故賊之 南軒謂鄉原即
 小人之中庸而管登之以鄉原與小人之中庸分為
[038-61b]
 二等人管説似優 翼註曰非之無舉二節節㫖説
 者俱欠精融俱説上節重自以為是賊徳是賊己之
 徳下節重惡似而非亂徳是亂人之徳將孟子孔子
 之言分作兩意殊不知孟子即發孔子之意而引孔
 子之言為証也原是一意上節當重居之似忠信二
 句即下文似是而非也衆皆悦之自以為是總不過
 極言其似是耳非又深一步意也而不可入堯舜之
[038-62a]
 道觀一而字乃轉語口氣若云衆雖皆悦之彼雖自
 以為是而實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其所以不可入道
 者病根亦在似字上葢假不可以為真自然之理實
 非單承自以為是一句也至於賊徳亂徳分己之徳
 人之徳尤為不通葢徳字指道理言懸空説不屬人
 已所謂賊徳者只因他似徳非徳將此正理妨害了
 使之不明不行耳亂徳亦此徳也若謂亂徳是亂人
 之徳則如亂義亂信豈亦是亂人之信義乎二節必須
 一意貫看始得
[038-62b]
惡似而非者節 張彦陵曰真是固為盡善真非不能
 惑人惡似是而非者以其最易惑人也 翼註曰恐
 字皆是自推其惡之心 四書家訓曰亂字以紛紜
 淆亂解固不真即説亂人取舍尚落一層亦非正意
 看來只是似能亂真使人莫辨之意 湖南講曰佞
 似所言有理故亂義利口似所言無欺故亂信 翼
 註曰還當重講惡鄉原句亂徳徳字據註即是中道
[038-63a]
 而上文忠信廉潔亦包了但忠信㢘潔乃孟子語不
 入孔子口氣中 夫子之惡是為徳而惡之
君子反經而已矣節 翼註曰君子字是有主張世道
 之責者達而在上則為堯舜窮而在下則為孔子不
 可專主在上位者言失孟子自任之意 按存疑專
 主在上者言似稍偏似再詳 張彦陵曰經即上文
 所謂徳堯舜孔子所傳之中道也此道在宇宙為常
 行之道在人心為真是之理反經只在人心上發明
 復此真是的道理則是非曉然趨向歸正而邪慝自
[038-63b]
 無所容於世玩而已矣三字見轉移世道只在開明
 人心更無别法 又曰經原無不正只反之便是經
 正 又曰天下之民同受天地之中以生者故反經
 則民自興邪慝自無所容於其間譬如日月一出則
 人皆鼓舞於光天之下而魍魎自消爝火自滅矣又
 何待攻止而始無乎故君子闢邪之術一反經便了
 焉不必以口舌爭也 翼註曰常道原在天地間只
[038-64a]
 因鄉原障塞故不行不明今則復之不明者使之復明
 不行者使之復行 又曰邪慝泛説不止鄉原 按
 大全俱泛説似不必穿鑿 呉因之曰無邪慝非真
 無也雖有而不能惑人有若無耳 湖南講曰反經
 者要不外乎一真所謂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
 之大經 管登之曰人品唯中行為上格次狂次狷
 次謹厚謹厚之不傷本色者為鄉黨自好之士加之
 以閹然媚世之潤色則所謂鄉原也又有所謂反中
 庸之小人者近何品逺何品與鄉原孰賢曰鄉原似
[038-64b]
 中行亦似狷而逺於狂本相盡掩却不似小人之無
 忌憚者反中庸之小人似時中亦似狂而逺於狷本
 相猶存却不似鄉原之閹然媚世者俱非三五以前
 人物當春秋時則已多此二項人矣鄉原有忠信㢘
 潔之似而用之以媚世其格局尚小小人有時中之
 似而駕之以應世其格局已大然則天下有為亂臣
 賊子之羽翼者必鄉原有為亂臣賊子之渠魁者必
[038-65a]
 無忌憚之小人也 又曰孔子言志在春秋葢在誅
 亂臣賊子以定萬世之綱常也歴聘七十二君所遇
 卒多亂賊然亦不敢顯言誅之獨有鄉原有顯誅夫
 何故誅鄉原正所以誅亂賊也凡亂賊之得行其志
 者不自帶鄉原之標則必有為鄉原者輔之田常不
 以厚施得民豈能篡齊三晉不以好賢禮士収人望
 豈能分晉欲斬亂賊之根先自誅鄉原始至於亂賊
 既成則無所容其誅矣而春秋之所以養成鄉原又
 有本成周以鄉選里舉取士春秋時三物之教雖衰
[038-65b]
 而士猶從鄉評中出非一鄉稱原之人不足以動君
 國大夫此脩鄉原者之所以盛也今日之流風異是山
 林訪舉之途既塞學校三等之簿復荒士不以鄉原
 進而以雕蟲之技進亦以鑽刺之門進殊不以行誼
 之優劣為輕重何事學鄉原為故未進身之士多狂
 躁而鮮原人至於一入仕途則非閹然媚世之習不
 足以博令名而取髙位又或詿議居鄉則又欲以月
[038-66a]
 旦掩官謗是故宦流中之賊徳者鄉原猶居半焉天
 下縦有大聖大賢必不能奪鄉原之譽而鄉原一出
 却能奪大聖大賢之譽此非俗目所能辨也 鄉原
 與反中庸之小人亦不起於春秋唐虞之世已有之
 臯陶之謨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别傳以為孔壬
 即共工之名也巧言令色非鄉原而何四岳舉鯀治
 水堯曰吁咈哉方命圯族能方命能圮族非反中庸
 之小人不克鯀非鄉原中人而共工之靜言庸違象
 恭滔天却是合鄉原與無忌憚之小人為一人在唐
[038-66b]
 虞己有此等凶人矣而况春秋以後哉 又曰孔子
 與楊墨同時豈不能稽其無父無君之弊而無一言
 及之獨惡鄉原與無忌憚之小人葢照見百世後道
 中之賊唯此二凶耳絶此二凶種子雖有百楊墨並
 興於世皆吾道之羽翼也 湖南講曰狂狷譬如低
 銀雖夾雜銅鉛還可煎成真色鄉原譬如假銀雖成
 色好看落火盡是精銅
[038-67a]
由堯舜至於湯章總㫖 呉因之曰由堯舜至湯文孔
 子皆前有見知而後有聞知乃今既無見知安得有
 聞知通章口氣原是如此説者謂重見知信矣然此
 書之㫖本為憂道失其傳而發見前聖之道皆有所
 傳而後聖之道遂失所傳寧不深可憂乎是一篇立
 言歸束處又在聞知上大抵見知者各節語次之所
 重而聞知者則通章脉絡究竟之所重也若專重見
 知輕看聞知則是推道統所由傳而非憂道失其傳
 之本㫖矣
[038-67b]
由堯舜至於湯章 張侗初曰千古聖人道脉只是一
 知知便徹天徹地心口不傳而道已傳特就當世異
 世分箇見聞耳其實見知不屬面承聞知不關耳受
 面承耳受之知有限聖人傳心之知無窮 張説是
 深一層解固是無妨但不可偏主此葢千聖相傳不
 泥聞見亦不離聞見 四書家訓曰五百餘嵗大槩
 以常數言却不重在此只見歴世之逺而以道相接不
[038-68a]
 無待於人耳 翼註曰二知字宜㴱看道統之傳乃
 心契神授之妙知字即契字意 徐儆絃曰時説因
 孟子然而無有乎爾二句遂以為非有見知者續之
 於前則聞知者亦無以得之於後似非本㫖孟子語
 意只云某是見知某是聞知是論道統一脉相承従
 來兩項人接續不斷至末節嘆今世若無見知其脉已
 斷了則後世諒無聞知也其意只是如此非謂聞知
 者必專藉於見知以啟之也 徐説是專主以心相
 傳之意故有此解 附翼註曰新説作孟子以聞知
[038-68b]
 自任葢孟子意指顔曽思等為見知而已為聞知既
 有彼之見知决無無聞知之理但未顯言耳 湖南
 講曰聞知的人只是單傳見知的人若禹臯陶等少
 不得有幾個孟子正要自附於顔曽一流
 四書講義困勉録巻三十七
[038-69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