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1a]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四十二
明 賀復徴 編
設一
七發八首漢枚乘/
楚太子有疾而吳客往問之曰伏聞太子玉體不安亦
少間乎太子曰
謹謝客因稱曰今時天下安寜四宇
和平太子方富於年意者久耽安樂日夜無極邪氣襲
[442-1b]
逆中若結轖紛屯澹淡嘘唏煩酲惕惕怵怵卧不得瞑
虚中重聽惡聞人聲精神越渫百病咸生聰明眩矅悅
怒不平久執不廢大命乃傾太子豈有是乎太子曰謹
謝客頼君之力時時有之然未至於是也客曰今夫貴
人之子必宫居而閨處内有保母外有傅父欲交無所
飲食則温淳甘膬脭醲肥厚衣裳則雜遝曼煖燂爍熱
暑雖有金石之堅猶將銷鑠而挺解也况其在筋骨之
間乎哉故曰縱耳目之欲恣支體之安者傷血脉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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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夫出輿入輦命曰蹷痿之機洞房清宫命曰寒熱之
媒皓齒蛾眉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膿命曰腐腸之藥
今太子膚色靡曼四支痿随筋骨挺解血脉滛濯手足
惰窳越女侍前齊姬捧後往來遊燕縱恣於曲房隐閒
之中此甘餐毒藥戲猛獸之𤓰牙也所從來者至深逺
淹滯永久而不廢雖令扁鵲治内巫咸治外尚何及哉
今如太子之病者獨宜世之君子博見强識承閒語事
變度易意常無離側以為羽翼淹沉之樂浩唐之心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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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之志其奚由至哉太子曰諾病已請事此語客曰今
太子之病可無藥石針刺灸療而已可以要言妙道說
而去也不欲聞之乎太子曰僕願聞之客曰龍門之桐
髙百尺而無枝中鬰結之輪
根扶䟽以分離上有千
仭之峯下臨百丈之溪湍流溯波又澹淡之其根半死
半生冬則烈風漂霰飛雪之所激也夏則雷霆霹靂之
所感也朝則鸝黄鳱鴠鳴焉暮則覊雌迷鳥宿焉獨鵠
晨號乎其上鵾鷄哀鳴翔乎其下於是背秋渉冬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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摯斫斬以為琴野繭之絲以為絃孤子之鈎以為隐九
寡之珥以為約使師堂操暢伯子牙為之歌歌曰麥秀
兮雉朝飛向虚壑兮背槁槐依絶區兮臨廻溪飛鳥
聞之翕翼而不能去野獸聞之垂耳而不能行蚑蟜螻
蟻聞之拄喙而不能前此亦天下之至悲也太子能强
起聽之乎太子曰僕病未能也
客曰犓牛之腴菜以筍蒲肥狗之和冐以山膚楚苗之
食安胡之飯搏之不解一啜而散於是使伊尹煎熬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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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調和熊蹯之臑勺藥之醬薄耆之炙鮮鯉之膾秋黄
之蘇白露之茹蘭英之酒酌以滌口山梁之餐豢豹之
胎小飯大歠如湯沃雪此亦天下之至羙也太子能强
起甞之乎太子曰僕病未能也
客曰鍾岱之牡齒至之車前似飛鳥後類距虚穱麥服
處躁中煩外覊堅轡附易路於是伯樂相其前後王良
造父為之御秦缺樓季為之右此兩人者馬佚能止之
車覆能起之於是使射千鎰之重争千里之逐此亦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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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之至駿也太子能强起乘之乎太子曰僕病未能也
客曰既登景夷之臺南望荆山北望汝海左江右湖其
樂無有於是使博辯之士原本山川極命草木比物属
事離辭連類浮遊覽觀乃下置酒於虞懐之宫連廊四
注臺城層構紛紜𤣥緑輦道邪交黄池紆曲溷章白露
孔雀鶤鵠鵷雛鵁鶄翠鬛紫纓螭龍徳牧邕邕羣鳴陽
魚騰躍奮翼振鱗漃㵳薵蓼蔓草芳苓女桑河桞素葉
紫莖苗松豫章條上造天梧桐并閭極望成林衆芳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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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亂於五風從容猗靡消息陽隂列坐縱酒蕩樂娱心
景春佐酒杜連理音滋味雜陳肴糅錯該練色娱目流
聲悅耳於是乃發激楚之結風揚鄭衛之皓樂使先施
徴舒陽文叚干吴娃閭娵傅予之徒雜裾垂髾目窕心
與揄流波雜杜若䝉清塵被蘭澤燕服而御此亦天下
之靡麗皓侈廣博之樂也太子能强起遊乎太子曰僕
病未能也
客曰將為太子馴騏驥之馬駕飛軨之輿乘壯駿之乘
[442-5a]
右夏服之勁箭左烏號之雕弓游渉乎雲林周馳乎蘭
澤弭節乎江潯掩青蘋游清風陶陽氣蕩春心逐狡獸
集輕禽於是極犬馬之才困野獸之足窮相御之智恐
虎豹慴鷙鳥逐馬鳴鑣魚跨麋角履遊麕兎蹈踐麖鹿
汗流沫墜寃伏陵窘無創而死者固足充後乘矣此校
獵之至壯也太子能强起遊乎太子曰僕病未能也然
陽氣見於眉宇之間侵滛而上㡬滿大宅
客見太子有悅色遂推而進之曰㝠火薄天兵車雷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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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偃蹇羽毛肅紛馳騁角逐慕味争先徼墨廣博望
之有圻純粹牷犧獻之公門太子曰善願復聞之
客曰未既於是榛林深澤烟雲闇漠兕虎並作毅武孔
猛袒裼身薄白刃皚皚矛㦸交錯收獲掌功賞賜金帛
掩蘋肆若為牧人席㫖酒嘉肴羞炰膾炙以御賓客涌
觴並起動心驚耳誠必不悔决絶以諾貞信之色形於
金石髙歌陳唱萬嵗無斁此真太子之所喜也能强起
而遊乎太子曰僕甚願從直恐為諸大夫累耳然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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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色矣
客曰將以八月之望與諸侯逺方交遊兄弟並往觀濤
乎廣陵之曲江至則未見濤之形也徒觀水力之所到
則䘏然足以駭矣觀其所駕軼者所擢㧞者所揚汨者
所温汾者所滌汔者雖有心畧辭給固未能縷形其所
由然也恍兮惚兮聊兮慄兮混汨汨兮忽兮恍兮俶兮
儻兮浩瀇瀁兮慌曠曠兮秉意乎南山通望乎東海澒洞兮
蒼天極慮乎崖涘流覽無窮歸神日毋汨乗流而下降兮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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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其所止或紛紜其流折兮忽繆往而不來臨朱氾
而逺逝兮中虚煩而益怠莫離散而發曙兮内存心而
自持於是澡槩胸中灑練五臟淡澉手足頮濯髪齒揄
棄恬怠輸冩淟濁分决狐疑發皇耳目當是之時雖有
淹病滯疾猶將伸傴起躄發瞽披聾而觀望之也况直
𦕈小煩懣酲醴病酒之徒哉故曰發䝉解惑不足以言
也太子曰善然則濤何氣哉
客曰不記也然聞於師曰似神而非者三疾雷聞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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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逆流海水上潮山出内雲日夜不止衍溢漂疾波
湧而濤起其始起也洪淋淋焉若白露之下翔其少進
也浩浩溰溰如素車白馬帷葢之張其波湧而雲亂擾
擾焉如三軍之騰裝其旁作而奔起也飄飄焉如輕車
之勅兵六駕蛟龍附從太白純馳浩蜺前後絡繹顒顒
卬卬椐椐疆疆莘莘將將壁壘重堅㳫雜似軍行訇隐
匈磕軋盤湧裔原不可當觀其兩旁則滂渤怫鬱闇漠
感突上聲下律有如勇壯之卒突怒而無畏蹈壁衝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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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曲隨隈踰岸出追遇者死當者壊初發乎或圍之津
涯荄軫谷分廻翔青篾御枚檀桓弭節伍子之山通厲
骨母之場凌赤岸篲扶桑横奔似雷行誠奮厥武如振
如怒沌沌渾渾狀如奔馬混混庉庉聲如雷鼓發怒厔
㳫清升踰跇侯波奮振合戰於藉藉之口鳥不及飛魚
不及廻獸不及走紛紛翼翼波涌雲亂蕩取南山背擊北岸
覆虧丘陵平夷西畔險險戯戯崩壊陂池決勝乃罷瀄汨潺
湲披揚流灑横暴之極魚鱉失勢傾倒偃側沋沋湲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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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伏連延神物怪異不可勝言直使人踣焉徊闇悽愴
焉此天下怪異詭觀也太子能起觀之乎太子曰僕病
未能也
客曰將為太子奏方術之士有資畧者若莊周魏牟楊
朱墨翟便蜎詹何之倫使之論天下之精㣲理萬物之
是非孔老覽觀孟子持籌而算之萬不失一此亦天下
要言妙道也太子豈欲聞之乎於是太子據几而起曰
渙乎一聽聖人辨士之言涊然汗出霍然病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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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啓魏曹植/
昔枚乘作七發傅毅作七激張衡作七辨崔駰作七
依辭各美麗余有慕之焉遂作七啓并命王粲作焉
𤣥㣲子隐居大荒之庭飛遯離俗澄神定靈輕禄傲貴
與物無營耽虚好静羡此永生獨馳思乎天雲之際無
物象而能傾於是鏡機子聞而將往說焉駕超野之駟
乘追風之輿經逈漠出幽虚入乎泱漭之野遂屇𤣥㣲
子之所居其居也左激水右髙岑背洞壑對芳林冠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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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被文裘出山岫之潜穴倚峻崖而嬉遊志飄飄焉嶢
嶢焉似若狹六合而隘九州若將飛而未逝若舉翼而
中留於是鏡機子攀葛藟而登距巖而立順風而稱曰
子聞君子不遯俗而遺名智士不背世而滅勲今吾子
棄道藝之華遺仁義之英耗精神乎虚廓廢人事之紀
經譬若畫形於無象造響於無聲未之思乎何所規之
不通也𤣥㣲子俯而應之曰噫有是言乎夫太極之初
渾沌未分萬物紛錯與道俱隆葢有形必朽有跡必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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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芒元氣誰知其終名穢我身位累我躬竊慕古人之
所志仰老莊之遺風假靈龜以托喻寧掉尾於塗中鏡
機子曰夫辯言之艶能使窮澤生流枯木發榮庶感靈
而激神况近在乎人情僕將為吾子說遊觀之至娱演
聲色之妖靡論變化之至妙敷道徳之𢎞麗願聞之乎
𤣥㣲子曰吾子整身倦世探隐拯沉不逺遐路幸見光
臨將敬滌耳以聽玉音
鏡機子曰芳菰精稗霜蓄露葵𤣥熊素膚肥豢膿肌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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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之割剖纎析㣲累如叠縠離若散雪輕隨風飛刄不
轉切山鵽斥鷃珠翠之珍搴芳蓮之巢龜膾西海之飛
鱗臛江東之潜鼉臇漢南之鳴鶉糅以芳酸甘和既醇
𤣥㝠適鹹蓐收調辛紫蘭丹椒施和必節滋味既殊遺
芳射越乃有春清縹酒康狄所營應化則變感氣而成
彈徴則苦發叩宫則甘生於是盛以翠樽酌以彫觴浮
蟻鼎沸酷烈馨香可以和神可以娱腸此肴饌之妙也
子能從我而食之乎𤣥㣲子曰予甘藜藿未暇此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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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機子曰歩光之劔華𦸼繁縟飾以文犀彫以翠緑綴
以驪龍之珠錯以荆山之玉陸斷犀象未足稱儁隨波
截鴻水不漸刄九旒之冕散耀垂文華組之纓從風紛
紜佩則結緑懸黎寳之妙㣲符采照爛流景揚煇黼黻
之服紗縠之裳金華之舄動趾遺光繁飾參差㣲鮮若
霜緄珮綢繆或彫或錯薫以幽若流芳肆布雍容閒歩
周旋馳燿南威為之解顔西施為之巧笑此容飾之妙
也子能從我而服之乎𤣥㣲子曰予好毛褐未暇此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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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
鏡機子曰馳騁足用蕩思遊獵可以娱情僕將為吾子
駕雲龍之飛駟飾玉輅之繁纓垂宛虹之長綏抗招揺
之華旍插忘歸之矢秉繁弱之弓忽躡景而輕騖逸奔
驥而超遺風於是磎填谷塞榛藪平夷緣山置罝彌野
張罘下無漏跡上無逸飛鳥集獸屯然後㑹圍獠徒雲
布武騎霧散丹旗曜野戈殳晧旰曵文狐掩狡兎捎鷫
鷞拂振鷺當軌見藉值足遇踐飛軒電逝獸隨輪轉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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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暇張足不及騰動觸飛鋒舉挂輕罾捜林索險探薄
窮阻騰山赴壑風厲焱舉機不虚發中必飲羽於是人
稠網宻地逼勢脅哮闞之獸張牙奮鬛志在觸突猛氣
不慴乃使北宫東郭之儔生抽豹尾分裂貙肩形不抗
手骨不隐拳批熊碎掌拉虎摧斑野無毛類林無羽羣
積獸如陵飛翮成雲於是駴鐘鳴鼓收旌弛斾頓網縱
綱罷獠廻邁駿騄齊驤揚鑾飛沫俯倚金較仰撫翠葢
雍容暇豫娱志方外此羽獵之妙也子能從我而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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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𤣥㣲子曰余樂恬静未暇此觀也
鏡機子曰閒宫顯敞雲屋晧旰崇景山之髙基迎清風
而立觀彤軒紫柱文榱華梁綺井含葩金墀玉箱温房
則冬服絺綌清室則中夏含霜華閣縁雲飛陛凌虚頫
眺流星仰觀八隅升龍攀而不逮𦕈天際而髙居繁巧
神怪變容異形班輸無所措其斧斤離婁為之失睛麗
草交植殊品詭䫫緑葉朱榮熈天曜日素水盈沼叢木
成林飛翮凌髙鱗甲隐深於是逍遥暇豫忽若忘歸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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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任子垂釣魏氏發機芳餌沈水輕繳弋飛落翳雲之
翔鳥援九淵之靈龜然後采菱華擢水蘋弄蛛蜯戲鮫
人諷漢廣之所詠覿遊女於水濱燿神景於中沚被輕
縠之織羅遺芳烈而靖歩抗皓手而清歌歌曰望雲際
兮有好仇天路長兮往無由佩蘭蕙兮為誰修嬿婉絶
兮我心愁此宫館之妙也子能從我而居之乎𤣥㣲子
曰予耽巖穴未暇此居也
鏡機子曰既遊觀中原逍遥閒宫情放志蕩滛樂未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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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將有才人妙妓遺世越客揚北里之流聲紹陽阿之
妙曲爾乃御文軒臨洞庭琴瑟交揮左箎右笙鐘鼓俱
振簫管齊鳴然後姣人乃被文縠之華袿振輕綺之飄
颻戴金揺之熠燿揚翠羽之䨇翹揮流芳燿飛文厯盤
鼓煥繽紛長裾隨風悲歌入雲蹻㨗若飛蹈虚逺蹠凌
躍超驤蜿蟬揮霍翔爾鴻翥濈然鳬沒縱輕體以迅赴
景追形而不逮飛聲激塵依違厲響才㨗若神形難為
象於是為歡未渫白日西頽散樂變餙㣲歩中閨𤣥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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弛兮鈆華落收亂髪兮拂蘭澤形媠服兮揚幽若紅顔
宜笑睇眄流光時與吾子攜手同行踐飛除即閒房華
燭爛幄幙張動朱唇發清商揚羅袂振華裳九秋之夕
為歡未央此聲色之妙也子能從我而遊之乎𤣥㣲子
曰予願清虚未暇此遊也
鏡機子曰予聞君子樂奮節以顯義烈士甘危軀以成
仁是以雄俊之徒交黨結倫重氣輕命感分遺身故田
光伏劔於北燕公叔畢命於西秦果毅輕斷虎歩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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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慴萬乘華夏稱雄辭未及終而𤣥㣲子曰善鏡機子
曰此乃遊俠之徒耳未足稱妙也若夫田文無忌之儔
乃上古之俊公子也皆飛仁揚義騰躍道藝遊心無方
抗志雲際凌轢諸侯驅馳當世揮袂則九野生風慷慨
則氣成虹蜺吾子若當此之時能從我而友之乎𤣥㣲
子曰予亮願焉然方於大道有累如何
鏡機子曰世有聖宰翼帝覇世同量乾坤等曜日月𤣥
化參神與靈合契恵澤播於黎苖威靈振乎無外超隆
[442-14b]
平於殷周踵羲皇而齊泰顯朝惟清王道遐均民望如
草我澤如春河濵無洗耳之士喬岳無巢居之民是以
俊乂來仕觀國之光舉不遺才進各異方讃典禮於辟
雍講文徳於明堂正流俗之華說綜孔氏之舊章散樂
移風國富民康神應休臻屢獲嘉祥故甘露紛而晨降
景星宵而舒光觀遊龍於神淵聆鳴鳳於髙崗此覇道
之至隆而雍熈之盛際然主上猶以沉恩之未廣懼聲
教之未厲采英竒於反陋宣皇明於巖穴此寗子商歌
[442-15a]
之秋而吕望所以投綸而起也吾子為太和之民不欲
仕陶唐之世乎於是𤣥㣲子攘袂而興曰韡哉言乎近
者吾子所述華滛欲以厲我祇攪予心至聞天下穆清
明君莅國覽盈虚之正義知頑素之迷惑令予廓爾身
輕若飛願反初服從子而歸
晉問唐柳宗元/
吴子問於桞先生曰先生晉人也晉之故宜知之曰然
然則吾願聞之可乎曰可晉之故封太行掎之首陽起
[442-15b]
之黄河迤之大陸靡之或巍而髙或呀而淵景霍汾澮
以經其壖若化若遷鈎嬰蟬聨然後融為平川而侯之
都居大夫之邑建焉其高壯則騰突撑拒贅岈鬱怒若
熊羆之咆虎豹之噑終古而不去攫秦摶齊當者失據
燕狄惴怯若卵就壓振振業業覬闗蹀户惕若僕妾其
按衍則平盈旋緣紆徐夷延若飛䳒之翔舞洄水之容
與以稼則碩以植則茂以牧則蕃以畜則庶而人用是
富而邦以之阜其河則濬源崑崙入於天淵出乎無門
[442-16a]
行乎無垠自匃奴而南以介西鄙衝奔太華運肘東指
混潰后土濆濁麋沸龜鼉詭怪于于汨汨騰倒䭿越委
泊涯涘呀呷欱納推雜失墜其所盪激則連山參差廣
野壊裂轟雷努風撼
于
崩石之所轉躍大木之所
擢㧞漰泙洞踏者彌數千里若萬夫之斬伐而其軸轤
之所負橦檣之所御鱗川林壑隳雲遁雨瞬目而下者
榛榛沄沄百舍一赴若是何如吳子曰先生之言豐厚
險固誠晉之羙矣然晉人之言表裏山河者備敗而已
[442-16b]
非以為榮觀顯大也吳起所謂在徳不在險此晉人之
藉也願聞其他
先生曰大鹵之金棠谿之工火化水淬器備以充為棘
為矛為鎩為鈎為鏑為鏃為槊為鍭出太白徴蓐收召
招揺伏蚩尤肅肅褷褷合衆靈而成之博者狹者曲者
直者歧者徑者長者短者攅之如星奮之如霆運之如
縈浩浩奕奕淋淋滌滌熒熒的的若雪山氷谷之積觀
者膽掉目出寒液當空發耀英精互繞晃蕩洞射天氣
[442-17a]
盡白日規為小鑠雲破霄跕墜飛鳥弓人之弓函人之
甲膠角百選犀兕七屬乃使跟超掖夾之倫服而持之
南瞰諸華北讋羣夷技擊節制聞於天下是為善師延
目而望之固以拳拘喘汗免胄肉袒進不敢降退不敢
竄若是何如吳子曰夫兵之用由徳則吉由暴則凶是
又不可為羙觀也先軫曰師直為壮曲為老况徒以堅
甲利刄之為上哉
先生曰晉國多馬屈焉是産土寒氣勁崖坼谷裂草木
[442-17b]
短縮鳥獸墮匿而馬蕃焉師師詵詵溶溶紜紜轠轠轔
轔或赤或黄或𤣥或蒼或醇或駹黭然而隂炳然而陽
若旌旃旗幟之煌煌乍進乍止乍伏乍起乍奔乍躓若
江漢之水疾風驅濤擊山盪壑雲沸而不止羣飲源槁
廻食野赭浴川蹙浪噴震播灑漬漬焉若海神駕雪而
來下觀其四散惝恍開合萬狀喜者鵲厲怒者人搏决
然坌躍千里相角風騣霧鬛斸山抉壑耳揺層雲腹捎
衆木寂寥逺遊不久而復攫地跳梁堅骨蘭筋交頸互
[442-18a]
齧鬬目相馴聚溲更虚昻首張齗其小者則連牽繳繞
仰乳俯齕蟻雜螽集啾啾潗潗旅走叢立其材之可者
收歛攻教掉手飛縻指毛命物百歩就覊牽以荀息御
以王良超以范鞅軒以欒鍼以佃以戎獸獲敵摧若是
何如吳子曰恃險與馬者子不聞乎故曰冀之北土馬
之所生是不一姓請置此而新其說
先生曰晉之北山有異材梓匠工師之為宫室求大木
者天下皆歸焉仲冬既至寒氣凝成外凋内貞瀋液不
[442-18b]
行乃堅乃良萬工舉斧以入必求諸巖崖之欹傾磵壑
之紆縈凌㠝屼之杪顛潄泉源之淦瀯根絞怪石不土
而植千尋百圍與石同色羅列而伐者頭抗河漢刄披
虹霓聲振連巒秭填層谿丁丁登登硠硠稜稜若兵車
之乘凌其響之所應則潰潰漰漰洶洶薨薨若騫若崩
若螭龍之鬬風霆相騰其殊而下者札捎殺摧崪坱
圠霞披電裂又似共工觸不周而天柱折鵾鸛鶖鶬號
鳴飛翔貙豻虎兕奔觸讋慄伏無所入遯無所脫然後
[442-19a]
㫁度收羅捎危顛芟繁柯乘水潦之波以入於河而流
焉盪
硉兀轉騰冐沒類秦神驅石以梁大海抵曲鱗
蹙滙流雷解前者汨越後者迫隘乃下夫龍門之懸水
摺拉頹踏捽首軒尾澒入重淵不知其㡬百里也濤波
之旋滔山觸天既渟既平彌望悠焉良久乃始昻屹涌
溢挺拔而出林立峰崪穿雲蔽日渙然自撓復就行列
渾渾而去以至其所唯良工之指顧叢臺阿房長樂未
央建章昭陽之隆麗詭特皆是之出若是何如吳子曰
[442-19b]
吾聞君子患無徳不患無土患無土不患無人患無人
不患無宫室患無宫室不患材之不已有先生之所陳
四累之下也且虒祈既成諸侯叛之
先生曰河魚之大上迎波濤羅壅津涯千里雷馳重馬
輕車遂以君命矢而縱觀焉大罟㫁流修網亘山罩罶
罣䍡織維其間巨舟軒昻仡仡廻環水師更呼聲裂商
顔於是鼔譟沓集而從之扼龍吭㧞鯨鰭戮白黿逐毒
螭叱馮夷立水湄搜攪流離掬縮推移梁㑹網蹙騰天
[442-20a]
彌圍掉躃擁踴以登夫厯山之垂如川之歸如山之摧
如雲之披其有乘化㑹神振拔漣淪摛竒文出怪鱗騰
飛濤而上逸生雷電於龍門者猶仰綸飛繳頓踏而取
之莫不脫角裂翼呀嚇匍匐伏就臠切莫保龍藉具糅
五味布列雕爼風雲失勢沮散逺去若夫魦鱨鮪鯉鰋
鱧魴鱮之𤨏屑蔑裂者夫固不足悉數漏脫紘目養之
水府而三河之人則已填溢饜飫腥膏舄鹵聞膾炙之
羙則揜鼻蹙額賤甚糞土而莫顧者也若是何如吳子
[442-20b]
曰一時之觀不足以夸後世口舌之味不足以利百姓
姑欲聞其上者
先生曰猗氏之鹽晉寳之大也人之頼之與榖同化若
神造非人力之功也但至其所則見溝堘畦畹之交錯
輪囷若稼若圃敞兮勻勻渙兮鱗鱗邐瀰紛屬不知其
垠俄然决源釃流交灌互澍若枝若股委曲延布脉冩
膏浸潗濕滑汨彌高掩庳漫壠冐塊決決沒沒逺近混
㑹抵值隄防瀴瀛沛濊偃然成淵
然成川觀之者徒
[442-21a]
見浩浩之水而莫知其以及神液隂漉甘鹵宻起孕靈
富媪不愛其羙無聲無形熛結迅詭廻眸一瞬積雪百
里皛皛羃羃奮僨離析鍜圭椎璧眩轉的皪乍似隕星
及地明滅相射氷裂雹碎巃嵸増益大者印纍小者珠
剖涌者如坻㘭者如缶日晶熠煜螢駭電走亘歩盈車
方尺數斗於是裒歛合集舉而堆之皓皓乎𤣥圃之巍
巍皦乎溔乎狂山太白之淋漓駭變化之神竒卒不可
推也然後驢驘牛馬之運西出秦隴南過樊鄧北極燕
[442-21b]
代東逾周宋家獲作醎之利人被六氣之用和均兵食
以征以貢其賚天下也與海分功可謂有濟矣若是何
如吳子曰魏絳之言曰近寳則公室乃貧豈謂是耶雖
然此可以利民矣而未為民利也先生曰願聞民利吳
子曰安其常而得所欲服其教而便於已百貨通行而
不知所自來老幼親戚相保而無徳之者不苦兵行不
疾賦力所謂民利民自利者是也
先生曰文公之覇也援秦破楚囊括齊宋曹衞解裂魯
[442-22a]
鄭震恐定周於温奉册受錫夾輔紏逖以為侯伯齊盟
踐土低昻玉帛天子恃焉以有諸侯諸侯恃焉以有其
國百姓恃焉以有其妻子而食其力叛者力取附者仁
撫推徳義立信讓示必行明所嚮達禁止一好尚春秋
之事公侯大夫䇿文馬馳軒車出入環連貫於國都則
有五筵之堂九几之室大小定位左右有秩禽牢餼饋
交錯文質饗有嘉樂宴有庭實登降好賦犧象畢出犒
勞贈賄率禮無失六卿理兵大戎小戎鐘鼓丁寜以討
[442-22b]
不恭車埒萬乘卒半天下鼓之則震斾之則畏其號令
之動若水之源若輪之旋莫不如志當此之時咸能驩
娱以奉其上故其民至於今好義而任力此以民力自
固假仁義而用天下其遺風尚有存者若是可以為民
利也乎吳子曰近之矣然猶未也彼覇者之為心也引
大利以自嚮而樓他人之力以自為固而民乃後焉非
不知而化不令而一異乎吾向之陳者故曰近之矣猶
未也
[442-23a]
先生曰三河古帝王之更都焉而平陽堯之所理也有
茅茨采椽土型之度故其人至於今儉嗇有温恭克譲
之徳故其人至於今善譲有師鍚僉曰疇咨之道故其
人至於今好謀而深有百獸率舞鳯凰來儀於變時雍
之羙故其人至於今和而不怒有昌言儆戒之訓故其
人至於今憂思而畏禍有無為不言垂衣裳之化故其
人至於今恬以愉此堯之遺風也願以聞於子何如吳
子離席而立拱而言曰羙矣善矣其蔑有加矣此固吾
[442-23b]
之所欲聞也夫儉則財用足而不滛讓則遵分而進善
其道不鬭謀則通於逺而周於事和則仁之質戒則義
之實恬以愉則安而久於其道也至乎哉今主上方致
太平動以堯為凖先生之言道之奥者若果有貢於上
則吾知其易易焉也舉晉國之風以一諸天下如斯而
已矣敬再拜受賜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四十二
[442-24a]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四十二
明 賀復徴 編
設一
七發八首漢枚乘/
楚太子有疾而吳客往問之曰伏聞太子玉體不安亦
少間乎太子曰謹謝客因稱曰今時天下安寜四宇
和平太子方富於年意者久耽安樂日夜無極邪氣襲
[442-24b]
逆中若結轖紛屯澹淡嘘唏煩酲惕惕怵怵卧不得瞑
虚中重聽惡聞人聲精神越渫百病咸生聰明眩矅悅
怒不平久執不廢大命乃傾太子豈有是乎太子曰謹
謝客頼君之力時時有之然未至於是也客曰今夫貴
人之子必宫居而閨處内有保母外有傅父欲交無所
飲食則温淳甘膬脭醲肥厚衣裳則雜遝曼煖燂爍熱
暑雖有金石之堅猶將銷鑠而挺解也况其在筋骨之
間乎哉故曰縱耳目之欲恣支體之安者傷血脉之和
[442-25a]
且夫出輿入輦命曰蹷痿之機洞房清宫命曰寒熱之
媒皓齒蛾眉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膿命曰腐腸之藥
今太子膚色靡曼四支痿随筋骨挺解血脉滛濯手足
惰窳越女侍前齊姬捧後往來遊燕縱恣於曲房隐閒
之中此甘餐毒藥戲猛獸之𤓰牙也所從來者至深逺
淹滯永久而不廢雖令扁鵲治内巫咸治外尚何及哉
今如太子之病者獨宜世之君子博見强識承閒語事
變度易意常無離側以為羽翼淹沉之樂浩唐之心遁
[442-25b]
佚之志其奚由至哉太子曰諾病已請事此語客曰今
太子之病可無藥石針刺灸療而已可以要言妙道說
而去也不欲聞之乎太子曰僕願聞之客曰龍門之桐
髙百尺而無枝中鬰結之輪根扶䟽以分離上有千
仭之峯下臨百丈之溪湍流溯波又澹淡之其根半死
半生冬則烈風漂霰飛雪之所激也夏則雷霆霹靂之
所感也朝則鸝黄鳱鴠鳴焉暮則覊雌迷鳥宿焉獨鵠
晨號乎其上鵾鷄哀鳴翔乎其下於是背秋渉冬使琴
[442-26a]
摯斫斬以為琴野繭之絲以為絃孤子之鈎以為隐九
寡之珥以為約使師堂操暢伯子牙為之歌歌曰麥秀
兮雉朝飛向虚壑兮背槁槐依絶區兮臨廻溪飛鳥
聞之翕翼而不能去野獸聞之垂耳而不能行蚑蟜螻
蟻聞之拄喙而不能前此亦天下之至悲也太子能强
起聽之乎太子曰僕病未能也
客曰犓牛之腴菜以筍蒲肥狗之和冐以山膚楚苗之
食安胡之飯搏之不解一啜而散於是使伊尹煎熬易
[442-26b]
牙調和熊蹯之臑勺藥之醬薄耆之炙鮮鯉之膾秋黄
之蘇白露之茹蘭英之酒酌以滌口山梁之餐豢豹之
胎小飯大歠如湯沃雪此亦天下之至羙也太子能强
起甞之乎太子曰僕病未能也
客曰鍾岱之牡齒至之車前似飛鳥後類距虚穱麥服
處躁中煩外覊堅轡附易路於是伯樂相其前後王良
造父為之御秦缺樓季為之右此兩人者馬佚能止之
車覆能起之於是使射千鎰之重争千里之逐此亦天
[442-27a]
下之至駿也太子能强起乘之乎太子曰僕病未能也
客曰既登景夷之臺南望荆山北望汝海左江右湖其
樂無有於是使博辯之士原本山川極命草木比物属
事離辭連類浮遊覽觀乃下置酒於虞懐之宫連廊四
注臺城層構紛紜𤣥緑輦道邪交黄池紆曲溷章白露
孔雀鶤鵠鵷雛鵁鶄翠鬛紫纓螭龍徳牧邕邕羣鳴陽
魚騰躍奮翼振鱗漃㵳薵蓼蔓草芳苓女桑河桞素葉
紫莖苗松豫章條上造天梧桐并閭極望成林衆芳芬
[442-27b]
鬱亂於五風從容猗靡消息陽隂列坐縱酒蕩樂娱心
景春佐酒杜連理音滋味雜陳肴糅錯該練色娱目流
聲悅耳於是乃發激楚之結風揚鄭衛之皓樂使先施
徴舒陽文叚干吴娃閭娵傅予之徒雜裾垂髾目窕心
與揄流波雜杜若䝉清塵被蘭澤燕服而御此亦天下
之靡麗皓侈廣博之樂也太子能强起遊乎太子曰僕
病未能也
客曰將為太子馴騏驥之馬駕飛軨之輿乘壯駿之乘
[442-28a]
右夏服之勁箭左烏號之雕弓游渉乎雲林周馳乎蘭
澤弭節乎江潯掩青蘋游清風陶陽氣蕩春心逐狡獸
集輕禽於是極犬馬之才困野獸之足窮相御之智恐
虎豹慴鷙鳥逐馬鳴鑣魚跨麋角履遊麕兎蹈踐麖鹿
汗流沫墜寃伏陵窘無創而死者固足充後乘矣此校
獵之至壯也太子能强起遊乎太子曰僕病未能也然
陽氣見於眉宇之間侵滛而上㡬滿大宅
客見太子有悅色遂推而進之曰㝠火薄天兵車雷運
[442-28b]
旌旗偃蹇羽毛肅紛馳騁角逐慕味争先徼墨廣博望
之有圻純粹牷犧獻之公門太子曰善願復聞之
客曰未既於是榛林深澤烟雲闇漠兕虎並作毅武孔
猛袒裼身薄白刃皚皚矛㦸交錯收獲掌功賞賜金帛
掩蘋肆若為牧人席㫖酒嘉肴羞炰膾炙以御賓客涌
觴並起動心驚耳誠必不悔决絶以諾貞信之色形於
金石髙歌陳唱萬嵗無斁此真太子之所喜也能强起
而遊乎太子曰僕甚願從直恐為諸大夫累耳然而有
[442-29a]
起色矣
客曰將以八月之望與諸侯逺方交遊兄弟並往觀濤
乎廣陵之曲江至則未見濤之形也徒觀水力之所到
則䘏然足以駭矣觀其所駕軼者所擢㧞者所揚汨者
所温汾者所滌汔者雖有心畧辭給固未能縷形其所
由然也恍兮惚兮聊兮慄兮混汨汨兮忽兮恍兮俶兮
儻兮浩瀇瀁兮慌曠曠兮秉意乎南山通望乎東海澒洞兮
蒼天極慮乎崖涘流覽無窮歸神日毋汨乗流而下降兮或
[442-29b]
不知其所止或紛紜其流折兮忽繆往而不來臨朱氾
而逺逝兮中虚煩而益怠莫離散而發曙兮内存心而
自持於是澡槩胸中灑練五臟淡澉手足頮濯髪齒揄
棄恬怠輸冩淟濁分决狐疑發皇耳目當是之時雖有
淹病滯疾猶將伸傴起躄發瞽披聾而觀望之也况直
𦕈小煩懣酲醴病酒之徒哉故曰發䝉解惑不足以言
也太子曰善然則濤何氣哉
客曰不記也然聞於師曰似神而非者三疾雷聞百里
[442-30a]
江水逆流海水上潮山出内雲日夜不止衍溢漂疾波
湧而濤起其始起也洪淋淋焉若白露之下翔其少進
也浩浩溰溰如素車白馬帷葢之張其波湧而雲亂擾
擾焉如三軍之騰裝其旁作而奔起也飄飄焉如輕車
之勅兵六駕蛟龍附從太白純馳浩蜺前後絡繹顒顒
卬卬椐椐疆疆莘莘將將壁壘重堅㳫雜似軍行訇隐
匈磕軋盤湧裔原不可當觀其兩旁則滂渤怫鬱闇漠
感突上聲下律有如勇壯之卒突怒而無畏蹈壁衝津
[442-30b]
窮曲隨隈踰岸出追遇者死當者壊初發乎或圍之津
涯荄軫谷分廻翔青篾御枚檀桓弭節伍子之山通厲
骨母之場凌赤岸篲扶桑横奔似雷行誠奮厥武如振
如怒沌沌渾渾狀如奔馬混混庉庉聲如雷鼓發怒厔
㳫清升踰跇侯波奮振合戰於藉藉之口鳥不及飛魚
不及廻獸不及走紛紛翼翼波涌雲亂蕩取南山背擊北岸
覆虧丘陵平夷西畔險險戯戯崩壊陂池決勝乃罷瀄汨潺
湲披揚流灑横暴之極魚鱉失勢傾倒偃側沋沋湲湲
[442-31a]
蒲伏連延神物怪異不可勝言直使人踣焉徊闇悽愴
焉此天下怪異詭觀也太子能起觀之乎太子曰僕病
未能也
客曰將為太子奏方術之士有資畧者若莊周魏牟楊
朱墨翟便蜎詹何之倫使之論天下之精㣲理萬物之
是非孔老覽觀孟子持籌而算之萬不失一此亦天下
要言妙道也太子豈欲聞之乎於是太子據几而起曰
渙乎一聽聖人辨士之言涊然汗出霍然病已
[442-31b]
七啓魏曹植/
昔枚乘作七發傅毅作七激張衡作七辨崔駰作七
依辭各美麗余有慕之焉遂作七啓并命王粲作焉
𤣥㣲子隐居大荒之庭飛遯離俗澄神定靈輕禄傲貴
與物無營耽虚好静羡此永生獨馳思乎天雲之際無
物象而能傾於是鏡機子聞而將往說焉駕超野之駟
乘追風之輿經逈漠出幽虚入乎泱漭之野遂屇𤣥㣲
子之所居其居也左激水右髙岑背洞壑對芳林冠皮
[442-32a]
弁被文裘出山岫之潜穴倚峻崖而嬉遊志飄飄焉嶢
嶢焉似若狹六合而隘九州若將飛而未逝若舉翼而
中留於是鏡機子攀葛藟而登距巖而立順風而稱曰
子聞君子不遯俗而遺名智士不背世而滅勲今吾子
棄道藝之華遺仁義之英耗精神乎虚廓廢人事之紀
經譬若畫形於無象造響於無聲未之思乎何所規之
不通也𤣥㣲子俯而應之曰噫有是言乎夫太極之初
渾沌未分萬物紛錯與道俱隆葢有形必朽有跡必窮
[442-32b]
芒芒元氣誰知其終名穢我身位累我躬竊慕古人之
所志仰老莊之遺風假靈龜以托喻寧掉尾於塗中鏡
機子曰夫辯言之艶能使窮澤生流枯木發榮庶感靈
而激神况近在乎人情僕將為吾子說遊觀之至娱演
聲色之妖靡論變化之至妙敷道徳之𢎞麗願聞之乎
𤣥㣲子曰吾子整身倦世探隐拯沉不逺遐路幸見光
臨將敬滌耳以聽玉音
鏡機子曰芳菰精稗霜蓄露葵𤣥熊素膚肥豢膿肌蟬
[442-33a]
翼之割剖纎析㣲累如叠縠離若散雪輕隨風飛刄不
轉切山鵽斥鷃珠翠之珍搴芳蓮之巢龜膾西海之飛
鱗臛江東之潜鼉臇漢南之鳴鶉糅以芳酸甘和既醇
𤣥㝠適鹹蓐收調辛紫蘭丹椒施和必節滋味既殊遺
芳射越乃有春清縹酒康狄所營應化則變感氣而成
彈徴則苦發叩宫則甘生於是盛以翠樽酌以彫觴浮
蟻鼎沸酷烈馨香可以和神可以娱腸此肴饌之妙也
子能從我而食之乎𤣥㣲子曰予甘藜藿未暇此食也
[442-33b]
鏡機子曰歩光之劔華𦸼繁縟飾以文犀彫以翠緑綴
以驪龍之珠錯以荆山之玉陸斷犀象未足稱儁隨波
截鴻水不漸刄九旒之冕散耀垂文華組之纓從風紛
紜佩則結緑懸黎寳之妙㣲符采照爛流景揚煇黼黻
之服紗縠之裳金華之舄動趾遺光繁飾參差㣲鮮若
霜緄珮綢繆或彫或錯薫以幽若流芳肆布雍容閒歩
周旋馳燿南威為之解顔西施為之巧笑此容飾之妙
也子能從我而服之乎𤣥㣲子曰予好毛褐未暇此服
[442-34a]
也
鏡機子曰馳騁足用蕩思遊獵可以娱情僕將為吾子
駕雲龍之飛駟飾玉輅之繁纓垂宛虹之長綏抗招揺
之華旍插忘歸之矢秉繁弱之弓忽躡景而輕騖逸奔
驥而超遺風於是磎填谷塞榛藪平夷緣山置罝彌野
張罘下無漏跡上無逸飛鳥集獸屯然後㑹圍獠徒雲
布武騎霧散丹旗曜野戈殳晧旰曵文狐掩狡兎捎鷫
鷞拂振鷺當軌見藉值足遇踐飛軒電逝獸隨輪轉翼
[442-34b]
不暇張足不及騰動觸飛鋒舉挂輕罾捜林索險探薄
窮阻騰山赴壑風厲焱舉機不虚發中必飲羽於是人
稠網宻地逼勢脅哮闞之獸張牙奮鬛志在觸突猛氣
不慴乃使北宫東郭之儔生抽豹尾分裂貙肩形不抗
手骨不隐拳批熊碎掌拉虎摧斑野無毛類林無羽羣
積獸如陵飛翮成雲於是駴鐘鳴鼓收旌弛斾頓網縱
綱罷獠廻邁駿騄齊驤揚鑾飛沫俯倚金較仰撫翠葢
雍容暇豫娱志方外此羽獵之妙也子能從我而觀之
[442-35a]
乎𤣥㣲子曰余樂恬静未暇此觀也
鏡機子曰閒宫顯敞雲屋晧旰崇景山之髙基迎清風
而立觀彤軒紫柱文榱華梁綺井含葩金墀玉箱温房
則冬服絺綌清室則中夏含霜華閣縁雲飛陛凌虚頫
眺流星仰觀八隅升龍攀而不逮𦕈天際而髙居繁巧
神怪變容異形班輸無所措其斧斤離婁為之失睛麗
草交植殊品詭䫫緑葉朱榮熈天曜日素水盈沼叢木
成林飛翮凌髙鱗甲隐深於是逍遥暇豫忽若忘歸乃
[442-35b]
使任子垂釣魏氏發機芳餌沈水輕繳弋飛落翳雲之
翔鳥援九淵之靈龜然後采菱華擢水蘋弄蛛蜯戲鮫
人諷漢廣之所詠覿遊女於水濱燿神景於中沚被輕
縠之織羅遺芳烈而靖歩抗皓手而清歌歌曰望雲際
兮有好仇天路長兮往無由佩蘭蕙兮為誰修嬿婉絶
兮我心愁此宫館之妙也子能從我而居之乎𤣥㣲子
曰予耽巖穴未暇此居也
鏡機子曰既遊觀中原逍遥閒宫情放志蕩滛樂未終
[442-36a]
亦將有才人妙妓遺世越客揚北里之流聲紹陽阿之
妙曲爾乃御文軒臨洞庭琴瑟交揮左箎右笙鐘鼓俱
振簫管齊鳴然後姣人乃被文縠之華袿振輕綺之飄
颻戴金揺之熠燿揚翠羽之䨇翹揮流芳燿飛文厯盤
鼓煥繽紛長裾隨風悲歌入雲蹻㨗若飛蹈虚逺蹠凌
躍超驤蜿蟬揮霍翔爾鴻翥濈然鳬沒縱輕體以迅赴
景追形而不逮飛聲激塵依違厲響才㨗若神形難為
象於是為歡未渫白日西頽散樂變餙㣲歩中閨𤣥眉
[442-36b]
弛兮鈆華落收亂髪兮拂蘭澤形媠服兮揚幽若紅顔
宜笑睇眄流光時與吾子攜手同行踐飛除即閒房華
燭爛幄幙張動朱唇發清商揚羅袂振華裳九秋之夕
為歡未央此聲色之妙也子能從我而遊之乎𤣥㣲子
曰予願清虚未暇此遊也
鏡機子曰予聞君子樂奮節以顯義烈士甘危軀以成
仁是以雄俊之徒交黨結倫重氣輕命感分遺身故田
光伏劔於北燕公叔畢命於西秦果毅輕斷虎歩谷風
[442-37a]
威慴萬乘華夏稱雄辭未及終而𤣥㣲子曰善鏡機子
曰此乃遊俠之徒耳未足稱妙也若夫田文無忌之儔
乃上古之俊公子也皆飛仁揚義騰躍道藝遊心無方
抗志雲際凌轢諸侯驅馳當世揮袂則九野生風慷慨
則氣成虹蜺吾子若當此之時能從我而友之乎𤣥㣲
子曰予亮願焉然方於大道有累如何
鏡機子曰世有聖宰翼帝覇世同量乾坤等曜日月𤣥
化參神與靈合契恵澤播於黎苖威靈振乎無外超隆
[442-37b]
平於殷周踵羲皇而齊泰顯朝惟清王道遐均民望如
草我澤如春河濵無洗耳之士喬岳無巢居之民是以
俊乂來仕觀國之光舉不遺才進各異方讃典禮於辟
雍講文徳於明堂正流俗之華說綜孔氏之舊章散樂
移風國富民康神應休臻屢獲嘉祥故甘露紛而晨降
景星宵而舒光觀遊龍於神淵聆鳴鳳於髙崗此覇道
之至隆而雍熈之盛際然主上猶以沉恩之未廣懼聲
教之未厲采英竒於反陋宣皇明於巖穴此寗子商歌
[442-38a]
之秋而吕望所以投綸而起也吾子為太和之民不欲
仕陶唐之世乎於是𤣥㣲子攘袂而興曰韡哉言乎近
者吾子所述華滛欲以厲我祇攪予心至聞天下穆清
明君莅國覽盈虚之正義知頑素之迷惑令予廓爾身
輕若飛願反初服從子而歸
晉問唐柳宗元/
吴子問於桞先生曰先生晉人也晉之故宜知之曰然
然則吾願聞之可乎曰可晉之故封太行掎之首陽起
[442-38b]
之黄河迤之大陸靡之或巍而髙或呀而淵景霍汾澮
以經其壖若化若遷鈎嬰蟬聨然後融為平川而侯之
都居大夫之邑建焉其高壯則騰突撑拒贅岈鬱怒若
熊羆之咆虎豹之噑終古而不去攫秦摶齊當者失據
燕狄惴怯若卵就壓振振業業覬闗蹀户惕若僕妾其
按衍則平盈旋緣紆徐夷延若飛䳒之翔舞洄水之容
與以稼則碩以植則茂以牧則蕃以畜則庶而人用是
富而邦以之阜其河則濬源崑崙入於天淵出乎無門
[442-39a]
行乎無垠自匃奴而南以介西鄙衝奔太華運肘東指
混潰后土濆濁麋沸龜鼉詭怪于于汨汨騰倒䭿越委
泊涯涘呀呷欱納推雜失墜其所盪激則連山參差廣
野壊裂轟雷努風撼于崩石之所轉躍大木之所
擢㧞漰泙洞踏者彌數千里若萬夫之斬伐而其軸轤
之所負橦檣之所御鱗川林壑隳雲遁雨瞬目而下者
榛榛沄沄百舍一赴若是何如吳子曰先生之言豐厚
險固誠晉之羙矣然晉人之言表裏山河者備敗而已
[442-39b]
非以為榮觀顯大也吳起所謂在徳不在險此晉人之
藉也願聞其他
先生曰大鹵之金棠谿之工火化水淬器備以充為棘
為矛為鎩為鈎為鏑為鏃為槊為鍭出太白徴蓐收召
招揺伏蚩尤肅肅褷褷合衆靈而成之博者狹者曲者
直者歧者徑者長者短者攅之如星奮之如霆運之如
縈浩浩奕奕淋淋滌滌熒熒的的若雪山氷谷之積觀
者膽掉目出寒液當空發耀英精互繞晃蕩洞射天氣
[442-40a]
盡白日規為小鑠雲破霄跕墜飛鳥弓人之弓函人之
甲膠角百選犀兕七屬乃使跟超掖夾之倫服而持之
南瞰諸華北讋羣夷技擊節制聞於天下是為善師延
目而望之固以拳拘喘汗免胄肉袒進不敢降退不敢
竄若是何如吳子曰夫兵之用由徳則吉由暴則凶是
又不可為羙觀也先軫曰師直為壮曲為老况徒以堅
甲利刄之為上哉
先生曰晉國多馬屈焉是産土寒氣勁崖坼谷裂草木
[442-40b]
短縮鳥獸墮匿而馬蕃焉師師詵詵溶溶紜紜轠轠轔
轔或赤或黄或𤣥或蒼或醇或駹黭然而隂炳然而陽
若旌旃旗幟之煌煌乍進乍止乍伏乍起乍奔乍躓若
江漢之水疾風驅濤擊山盪壑雲沸而不止羣飲源槁
廻食野赭浴川蹙浪噴震播灑漬漬焉若海神駕雪而
來下觀其四散惝恍開合萬狀喜者鵲厲怒者人搏决
然坌躍千里相角風騣霧鬛斸山抉壑耳揺層雲腹捎
衆木寂寥逺遊不久而復攫地跳梁堅骨蘭筋交頸互
[442-41a]
齧鬬目相馴聚溲更虚昻首張齗其小者則連牽繳繞
仰乳俯齕蟻雜螽集啾啾潗潗旅走叢立其材之可者
收歛攻教掉手飛縻指毛命物百歩就覊牽以荀息御
以王良超以范鞅軒以欒鍼以佃以戎獸獲敵摧若是
何如吳子曰恃險與馬者子不聞乎故曰冀之北土馬
之所生是不一姓請置此而新其說
先生曰晉之北山有異材梓匠工師之為宫室求大木
者天下皆歸焉仲冬既至寒氣凝成外凋内貞瀋液不
[442-41b]
行乃堅乃良萬工舉斧以入必求諸巖崖之欹傾磵壑
之紆縈凌㠝屼之杪顛潄泉源之淦瀯根絞怪石不土
而植千尋百圍與石同色羅列而伐者頭抗河漢刄披
虹霓聲振連巒秭填層谿丁丁登登硠硠稜稜若兵車
之乘凌其響之所應則潰潰漰漰洶洶薨薨若騫若崩
若螭龍之鬬風霆相騰其殊而下者札捎殺摧崪坱
圠霞披電裂又似共工觸不周而天柱折鵾鸛鶖鶬號
鳴飛翔貙豻虎兕奔觸讋慄伏無所入遯無所脫然後
[442-42a]
㫁度收羅捎危顛芟繁柯乘水潦之波以入於河而流
焉盪硉兀轉騰冐沒類秦神驅石以梁大海抵曲鱗
蹙滙流雷解前者汨越後者迫隘乃下夫龍門之懸水
摺拉頹踏捽首軒尾澒入重淵不知其㡬百里也濤波
之旋滔山觸天既渟既平彌望悠焉良久乃始昻屹涌
溢挺拔而出林立峰崪穿雲蔽日渙然自撓復就行列
渾渾而去以至其所唯良工之指顧叢臺阿房長樂未
央建章昭陽之隆麗詭特皆是之出若是何如吳子曰
[442-42b]
吾聞君子患無徳不患無土患無土不患無人患無人
不患無宫室患無宫室不患材之不已有先生之所陳
四累之下也且虒祈既成諸侯叛之
先生曰河魚之大上迎波濤羅壅津涯千里雷馳重馬
輕車遂以君命矢而縱觀焉大罟㫁流修網亘山罩罶
罣䍡織維其間巨舟軒昻仡仡廻環水師更呼聲裂商
顔於是鼔譟沓集而從之扼龍吭㧞鯨鰭戮白黿逐毒
螭叱馮夷立水湄搜攪流離掬縮推移梁㑹網蹙騰天
[442-43a]
彌圍掉躃擁踴以登夫厯山之垂如川之歸如山之摧
如雲之披其有乘化㑹神振拔漣淪摛竒文出怪鱗騰
飛濤而上逸生雷電於龍門者猶仰綸飛繳頓踏而取
之莫不脫角裂翼呀嚇匍匐伏就臠切莫保龍藉具糅
五味布列雕爼風雲失勢沮散逺去若夫魦鱨鮪鯉鰋
鱧魴鱮之𤨏屑蔑裂者夫固不足悉數漏脫紘目養之
水府而三河之人則已填溢饜飫腥膏舄鹵聞膾炙之
羙則揜鼻蹙額賤甚糞土而莫顧者也若是何如吳子
[442-43b]
曰一時之觀不足以夸後世口舌之味不足以利百姓
姑欲聞其上者
先生曰猗氏之鹽晉寳之大也人之頼之與榖同化若
神造非人力之功也但至其所則見溝堘畦畹之交錯
輪囷若稼若圃敞兮勻勻渙兮鱗鱗邐瀰紛屬不知其
垠俄然决源釃流交灌互澍若枝若股委曲延布脉冩
膏浸潗濕滑汨彌高掩庳漫壠冐塊決決沒沒逺近混
㑹抵值隄防瀴瀛沛濊偃然成淵然成川觀之者徒
[442-44a]
見浩浩之水而莫知其以及神液隂漉甘鹵宻起孕靈
富媪不愛其羙無聲無形熛結迅詭廻眸一瞬積雪百
里皛皛羃羃奮僨離析鍜圭椎璧眩轉的皪乍似隕星
及地明滅相射氷裂雹碎巃嵸増益大者印纍小者珠
剖涌者如坻㘭者如缶日晶熠煜螢駭電走亘歩盈車
方尺數斗於是裒歛合集舉而堆之皓皓乎𤣥圃之巍
巍皦乎溔乎狂山太白之淋漓駭變化之神竒卒不可
推也然後驢驘牛馬之運西出秦隴南過樊鄧北極燕
[442-44b]
代東逾周宋家獲作醎之利人被六氣之用和均兵食
以征以貢其賚天下也與海分功可謂有濟矣若是何
如吳子曰魏絳之言曰近寳則公室乃貧豈謂是耶雖
然此可以利民矣而未為民利也先生曰願聞民利吳
子曰安其常而得所欲服其教而便於已百貨通行而
不知所自來老幼親戚相保而無徳之者不苦兵行不
疾賦力所謂民利民自利者是也
先生曰文公之覇也援秦破楚囊括齊宋曹衞解裂魯
[442-45a]
鄭震恐定周於温奉册受錫夾輔紏逖以為侯伯齊盟
踐土低昻玉帛天子恃焉以有諸侯諸侯恃焉以有其
國百姓恃焉以有其妻子而食其力叛者力取附者仁
撫推徳義立信讓示必行明所嚮達禁止一好尚春秋
之事公侯大夫䇿文馬馳軒車出入環連貫於國都則
有五筵之堂九几之室大小定位左右有秩禽牢餼饋
交錯文質饗有嘉樂宴有庭實登降好賦犧象畢出犒
勞贈賄率禮無失六卿理兵大戎小戎鐘鼓丁寜以討
[442-45b]
不恭車埒萬乘卒半天下鼓之則震斾之則畏其號令
之動若水之源若輪之旋莫不如志當此之時咸能驩
娱以奉其上故其民至於今好義而任力此以民力自
固假仁義而用天下其遺風尚有存者若是可以為民
利也乎吳子曰近之矣然猶未也彼覇者之為心也引
大利以自嚮而樓他人之力以自為固而民乃後焉非
不知而化不令而一異乎吾向之陳者故曰近之矣猶
未也
[442-46a]
先生曰三河古帝王之更都焉而平陽堯之所理也有
茅茨采椽土型之度故其人至於今儉嗇有温恭克譲
之徳故其人至於今善譲有師鍚僉曰疇咨之道故其
人至於今好謀而深有百獸率舞鳯凰來儀於變時雍
之羙故其人至於今和而不怒有昌言儆戒之訓故其
人至於今憂思而畏禍有無為不言垂衣裳之化故其
人至於今恬以愉此堯之遺風也願以聞於子何如吳
子離席而立拱而言曰羙矣善矣其蔑有加矣此固吾
[442-46b]
之所欲聞也夫儉則財用足而不滛讓則遵分而進善
其道不鬭謀則通於逺而周於事和則仁之質戒則義
之實恬以愉則安而久於其道也至乎哉今主上方致
太平動以堯為凖先生之言道之奥者若果有貢於上
則吾知其易易焉也舉晉國之風以一諸天下如斯而
已矣敬再拜受賜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四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