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201 弇州四部稿-明-王世貞 (WYG)


[056-1a]
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四部稿巻五十六
            明 王世貞 撰
文部
 序十一首
  送孫元之明府之新淦序
始予友濮陽李伯承也伯承能詩慷慨重然諾任赤洞
見亡隱乍接之或類若亢使氣者乆而後上下其論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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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當於理可信也伯承既以吏部選人次授新喻令行
而受予所為令者予素以自愧以不能當伯承即有所
稱說烏能資伯承哉伯承為新喻之三年而予僅得友
華亭孫君也孫君治詩其所稱業稍異伯承即乍接之
而温共委蛇斤斤亡不折行願親而乆而上下其論亦
沉深當於理亡異也孫君次復當得令乃令新淦其邑
居並臨江支屬出而朝臨江守及䑓臬為鴈行差池車
騎肩袵退而考吏牘案土風所施設類同當甚得也嗚
[056-2a]
呼奇哉予椎鈍少他能状幸得交二君二君幸得令而
壤封接蓋若予往矣日伯承有所不合而衆毁之盛曰
新喻令令而詩乎已哉吏晨環令案問一言冀獲當而
去而令愀然斥下之亡為敗吾思其毁伯承此耳亟言
之而予不信蓋伯承行予賦豳風云其指略曰豳風詩
也周公詩人也究物曲徧昆蟲草木析民隱則起止服
食祭祀燕饗食力助弱咸周愛而曲豫之而何以詩厲
政者伯承深於詩爾耶未幾䑓使首推揚伯承行能跡
[056-2b]
卓異冝别旌而毁者亦改前大譽令得民稱矣烏乎自
秦興剏罷經生業刼天下以吏為師漢雖稍蠲復之而
其道終泮不合今號能精刻名法家及所急錢榖兵甲
吏人鼓頬詆譏治天下何用腐儒為也此皆非真於法
家錢榖兵甲語者齊人轅固生河間韓嬰之流治詩大
氐守其師言膚末耳然能信之亢太后刺圈彘不撓為
正語非平津侯而傅清河常山各蹇蹇多善聲偽太子
詣闕時衆羣顧愕眙何敢先發而雋不疑奮然叱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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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引經非能當於指而朝省見亡不披靡下至其後
雖趙京兆之吏治獨屈指不疑以為此習朝廷事已曷
如也而况孫君明四詩體於其温柔敦厚者耶向予謂
伯承即令不稱然不以易其詩也果不稱令意其為詩
亡深得也今孫君行而之新喻而不治則可行而之新
喻而道途闢橋梁飭獄亡厲男安耜女安織口新喻令
功德不置又何疑哉為我謝伯承亡負友信矣更三載
而謝新淦令之亡負也
[056-3b]
  送按察王君督四川屯政序
益州古稱沃野千里天府之國非耶司馬錯往與張儀
争覩其利矣秦得李氷鑿江灌溉漢得唐䝉開犍為用
大行張騫言益斥地卭笮盡蜀土無磽瘠滷薄者語稱
崏山下有踆鴟至死不饑饒富何如哉蜀之賦足以自
國武侯用其理蜀法田漢中男女襍居按堵無犯嵗收
供吏士廼不乏此特一時而效已彰彰然者無他法行
也明興髙皇帝制詔天下定兵政諸邉重蜀西邉畨夷
[056-4a]
以故重已又詔天下兵當無事坐餕廪餼諸棄遺土地
漸蕪蔓不理其令所在兵三分之一以城守二者就南
畆即郡縣比沒入田田之收其息以贍蜀獨得六十餘
萬頃當天下半又故號饒無被兵然不聞轉巴蜀粟南
浮江北出子午助縣官費庫藏尠溢羡陳陳之積其説
何耶且既以蜀兵将恐蘖蠧嚴法而威之法乆不任特
分外䑓臣專糺理之亦宻矣網益宻蠧益深卒罷無所
恤迯亡銖累而将又極意蠶食焉藩國之彊有力與卓
[056-4b]
鄭之徒把持而漁其間何限也䑓臣泄泄然冀得逓代
去於是人又不任矣聞之衆稱外䑓唯屯田簡號無害
至多所兼治夫使因故襲陋視而不為之所冝其簡也
湘南王君始由尚書郎遷蜀臬王君任專理屯以璽書
馳傳往則過世貞而蹙額曰衆乃易予任矣夫予則何
敢易哉蓋王君嘗為郎治獄上間有所怒以屬郎而王
君釋牘從輕典曰法如是足也他曹郎私目攝君不動
而頼上仁聖竟伸王君法當君平時恂恂若不能出口
[056-5a]
一旦法所在極以重輕廹之愈自奮即君任誠不易君
胡不易也夫蜀大都之中彊挟勢要來奸吾政即以柱
後惠文彈治之耳或曰王君誠賢其望深而秩薄是不
乆當遷柰何世貞應之曰曷不聞趙搜粟棗都尉之治
許下哉承亂草創法事事起猶收效速王君賢即故案
不過一舉廢而裁棼何事乆也今大司農經耗賦稅竭
不足以奉戰士徵筭使冠蓋相望王君舉最報蜀士飽
而馬騰廪有贏食當齎持黄金詔道西者必之王君矣
[056-5b]
  送翁比部德成守開封序
大梁代稱帝王都距其初二千年矣魏公子之下身為
客者客豪舉咸自歸為任侠雪仇亡命下乃椎剽六博
為劇而務好雄其俗傳所謂梁國大都之中難治蓋漢
則已然自宣武起握天下樞隂陽風雨之所交與玉帛
之嚮且乆其習覩侈盛豈旦夕也地居五其民豪猾佐
吏而治吏又併以其耳目智巧用於守一人守晨朝撫
察藩臬候顔色亭午還坐郡治考見三十六州邑計吏
[056-6a]
無復隠校毛舉則已廹昏食矣毋論其郡中事也齎璽
書乘傳者水問車而陸舟兼道求息舍棘不剪不熟食
徒御告痡惟守側目而是讎不計其他猶未也同姓諸
侯王食湯沐何可屈指數哉此皆南面而孤與主上稱
伯父昆季者然土力計無復出而封尋未窮也夫竭澤
非守意也使諸侯王下不能具牛車與齊民等又大非
所以奉主上親親意也居猶常時語耳邇豫方事起甲
者出堂皇間執髠守大梁城門晝閉矣楊中丞鼔灌李
[056-6b]
之屬僅一再勝平之潢池中戢翼眈視者何限彼其驁
桀披地圖吭咽區鄙計孰有踰大梁哉而况以彫甲故
墉半菽之嵗誨且廹之也則亡不謂大梁守重且難已
大梁守當遷太宰方更新事端劑人地奏擢翁君德成
君為尚書刑部郎更諸曹不為曹事束賈其餘為尚書
閱章奏所醳讞决法平亭大小百數即他曹郎白事尚
書秘弗與謀也舍左右顧而君不在促召至已先觧頥
獄故無鮮稱者其守大梁亦用是君得無卑之厭股肱
[056-7a]
地耶予讀史至趙京兆煩當何下今大梁其所任揣摩
㕘伍中人之隂神其說乃究至𤨏𤨏者獨精悍常餘已
力而畢衆才聲聞強前後欲并三輔曰亂吾治者左右
馮翊扶風也使吾得兼治之差易易耳張子髙理京兆
時幾逮趙冀州界大賊枹鼓晝百起一聞刺史往徒衆
引散輒盡此何與造化威攝異焉然吾猶恠其詗昌邑
状承風㫖燕䙝亡脫又從吏卒圍廣川格奸私首懸宫
外大傷天子恩非所以處於疎與戚之間至趙用他事
[056-7b]
論殺所疑邑子五日京兆晝夜文致賊捕掾此不勝褊
心故上下廷尉繫法䧟身與奸人俱又何言也翁君繇
惠文出顧指寛輔法行而地今逺輦轂雖不鷙撃及工
小辦當無不随至舉矣第更聞曩中牟宻令梁支邑不
能如二君爪牙任忠愛孚尹積洽淪徧殆無以易也翁
君盍袵席其民而後洗刷之使元氣先精采而固衡宗
子與土饒瘠令足繼柔強藩扶禮善地無所容奸自易
而良行旅若歸囹圄頓稀雖嚮所稱奚加哉且大梁亡
[056-8a]
能難翁君得君恃以益重君得大梁又重予樂與諸君
子跂而俟矣
  送顧君序
顧君之視司𨽻比部者殆六年矣余三更秋曹曹事多
下顧君所任而因以窺君之為人君於統甚衆其專為
都官六察獄而自宫府中亡論鴻細亡不促五部辦治
日數十百矣固纍纍然奔走迫弗及晷也已獨比部寂
然亡見繁色者顧君才此寧無繁哉又金吾緹騎帥主
[056-8b]
刺姦號腹心爪牙任至貴倨也騎冠武冠鮮衣挟帥勢
直凌五部出其上事取頥指獨不能長加顧君君為推
心計其可所不可者條析端状以微詞遣之即無當所
欲亦内歡相戒顧君不欺我帥時時稱比部賢云蓋余
念庚戌事靡不憮然意自失也士居平抗眉論古昔亡
不見長者卒遇事起首䑕抱兩端何啻失其素哉敵輕
騎叩長安門大司馬而下䇿惟有閉門固耳不能出一
騎與角顧令五部各部罷卒深隍使戎馬不得逕度也
[056-9a]
君業已知計晩&KR0108身從數十白夫不齎持寸兵當賊矢
石百歩内從卒懾敵攝以目欲跳而廹君故莫敢先㑹
日暮入門門者欲絙懸君而上君怒曰敵來死吾耶吾
乃死王事柰何從絙上乎竟門啟從容入矣于䰄于䰄
棄甲復來彼其人恒時稱賢於君何限奪君勇當無自
愧也顧君則為予言殆兩身矣所不糜爛敵手幾髪然
予已聞君諸生居吳下任侠饒技多蓄奇出人阨而能
詩善尺牘交諸薦紳先生少不為君游揚盛美其視比
[056-9b]
部尤數以敏起最奏状無害即庚戌事胡可徇次舉也
今年春僅得擢徽審理審理為王治訟獄國大小無所
不關屬秩得比上士亦榮矣哉然君得無不愉快於志
乎漢法列卿二千石治行髙始任諸侯王相也明之初
興寔無間矣有司采過計狭束王國官不得復入京朝
著為令乃始厭薄以待不任雖然君誠謂漢重也而賈
長沙董江都竟不聞得代去彼其自意材豈出絳侯平
津下哉季葉之代柄者畫人以格猶未也士乃各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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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且自京以西無如徽大藩而王最貴當天子意所恃
夾輔屏翼者顧君末至授簡居客之右史稱枚叔游王
門不樂為漢官夫豈唯枚叔然耶
  送陸大夫子韶守南昌序
陸大夫子韶為豫章守楚人魏生具論守事若大夫所
以稱守状良悉大夫意未既也則間過世貞曰唯是江
左之役藉大教於吾子以母墮鷞鳩氏以不榖之不勝
席茲重未有處也諸君子既用寵惠不榖而以屬吾子
[056-10b]
其復之即世貞文惡能踰勝魏生哉雖然不可以辱辭
大夫大夫知豫章重耶守報闕再旬日宰公睥睨庶屬
亡可當熟問乃曰竟何以易陸生蓋亦重豫章守矣大
要謂郡握吳楚樞而撫察旬宣之寄也王國碁布郵使
接淅夕而馳抱牘種告守未易婁舉耳毋有語大夫所
以重者髙皇帝初起兵下建業披草萊置軍軍焉先是
稱偽號者南距吳四百里西距豫章為漢千五百里髙
皇帝出輕兵支吳若嬰兒之在懐而極力與漢争豫章
[056-11a]
幾以師覆數矣夫不憂四百里吳而憂千五百里漢也
豈無衡勢哉此豫章當天下重明甚漢得豫章輕舸而
順流因風不浃日扼龍江之領明得豫章楚列戍逆自
潰髙皇帝柰何不旦夕計也前時負濞相者始謀發發
即擣建鄴虚以社稷之靈奪其魄躑躅中道乃束手付
王伯安耳不然而小采用事議如鄧謁者上䇲豈遽作
丹陽鏦也今上固仁聖然海内承晏安乆而地數兵亡
不被中西北罷匈奴豫洛創大盗全楚脞苖滇踣土師
[056-11b]
甌閩吳越躪島㓂計獨豫章以東西樂土耳夫智者不
待跡仁者不治亂盧生之為醫也覩絶而任援望神而
却遁願大夫詳加詧也夫豫章民俗朴嗇力本士好先
禮義所詧非謂大夫更柱而易括謂大夫冝柔之也予
嘗恠班氏述趙京兆二三君發摘鈎攩中人之隂若神
鬼焉海内大者守小者令咸内遜居下風而班氏語津
津亦無容口至其著循吏傳獨以舉文翁龔遂軰其興
禮敦譲清净不擾世儒類能言之然嚮赫赫者聲奪矣
[056-12a]
甚哉班氏之深於吏也且世以最望大夫者有出簿書
期㑹奔走逢迎外乎髙之亦不過剔垢而任奇此何足
重大夫哉予聞之先守陳公蕃髙簡門亡所留刺恒一
榻延徐穉子化以大洽郡今當孔道大夫固不辨為此
然長安邸中倒屣謝山人矣舉陳府君事庶有以風焉
大夫勉旃其無負世貞與魏生且得藉口諸君子哉
  送比部吳峻伯江西恤刑序
惟辛亥嘉靖春正月天子詢於秋官之長下諸道使十
[056-12b]
有五人洗寃滯憫蠢愚辨疑似以聞上諸非大辟戍遣
論鬼薪下者徑得從末减甚大渥惠也秋官之長詢於
屬曰是惟上之至意毋負屬各以長徃劑其地最重曰
江西江西揚之屬而吳楚之交也其君子崇尚禮義彬
彬著天下其小人儉以嗇然或多深文相詐好鬼而信
徵嚚訟而非其上未易平也於是郎吳子竣伯應詔吳
子先江隂令髙第徵次當補諫官而年少不應格還為
郎㑹尚書患部牘冗未竟擇代閱者謂吳子習之吳子
[056-13a]
逡廵辭弗得即代閱牘著聲也秩宗之僚闕天官卿謂
呉子習之以薦格不行嵗丁未秩宗請試偕計士詔復
用呉子於是聲稱奕然著卿大夫乆之秋官以職請曰
律髙皇帝所定也列聖因時變推廣意益之曰例例非
律所該其究乃不大違逺律而中外巧法吏或借文餙
私怒甚非所以惠念元元遏絶奸宄也上曰善其更定
之退輙屬呉子呉子窮日夜力校勘情法稍増損復之
刋布著為式夫呉子儒術吏法斤斤精至如此其何有
[056-13b]
江西哉雖然予冥聼而瞽言之試籌一焉夫古之殺人
者非誠甚惡斷除其人也惡其意爾是故恒求其所以
生不得其所以生廼死之定死矣未竟其所以死則生
之豈好致難易生死間哉所嚮殊也今京師號輦轂民
犯者具獄成一不當大理得駁問夏五月上稱暑故賜
湔白他以第寛宥秋聚百官更推之必亡枉乃聼伏而
五載又大推至左右扶風外即漠然付廵察而所遣僅
此十五使嗚呼地中外殊赤子寜二命哉使者即不悉
[056-14a]
聰明務究得寃苦而優㳺據尊重自将時以隙故與廵
察相左至得請報免而輙肉腐其人比巨憝甘僇待季
者更優㳺食縣官是速生者而死之豈使意也又使者
或僅求欵成案中夫此語常格爾吏刻深名能法家必
精宻獄求欵得乎夫呉子固優知之予又何言也蓋前
後慮江西獄亡論數十百人其疏草傳至今惟孫忠烈
公與叅政葛公木其究可思矣呉子盍勉焉思惟日孶
孶以求稱使亦願愈砥節樹行巽道而敦學俾呉子之
[056-14b]
使以人重如孫公其人以使重如葛公予不佞與有光
寵哉
  送御史大夫芹山陳公總漕運序代尚書/
西北稱邉塞者九大鎮吏民被甲植立而仰度支地瘠
滷少産又羯羠亡竒羡之積大司農所領錢榖太半不
足以奉戰士受寄委輸若陸海然即大司農取辦賦江
以南耳轉都官粟繇江而北者嵗漕可四百萬石迂淮
濟取甬北走京師於淮置綱填焉當事者即亡不切偲
[056-15a]
慮冦以害且見廹而不知夫此特其標末耳夫江以南固
腹心也淮吭咽也不給邉吏士不足以戰江以南不治
不足以給淮不治不足以逹雖有壮士僨興張脉吭咽
扼塞首尻若絶勢固要致易晳也日者代上谷新中冦
而嵗數不登其人半菽而食守臣濶焉不以時請急上
赫然悉捕按諸不言急者大司馬畫室議推少府金錢
徧賜吏民上熟視羣臣中度可遣者少司冦陳公以職
非所治而上獨曰是無以易陳某於是公竟持中丞節
[056-15b]
飛六傳徃宣布上德意吏民扶痍傷叩首天子大恩還
齎金錢家相語為縣官乘障即兵死亡憾陳公以其間
日夜料徒卒行險易&KR0679齮蠧宿鉤尺營屯地圖方略上
之天子乃益器重公亡何中丞鄭公自漕鎮入賛銓柄
而陳公復見推擇超為御史大夫代之命下薦紳先生
交手相賀得賢計相治餉道淮不慮失鄭公矣蓋異時
島冦起肉呉㑹之墟江表列斥堠以百數冦蚕食且徧
羽檄旁午上大加惠元元制詔地殘冦者有司按行南
[056-16a]
畆蠲租籍减漕幾二百萬所以為根本計良悉雖然此
殆未易恒也夫公不從代上谷来耶諸邉人越數千里
而衣食江南轂相撃牛馬坌道輸發猶時至廢烟火剥
拾草橡上安得更一二嵗蠲租籍也京師宫府大小亡
慮億計豈皆枵腹而奔走事事哉吾故曰江以南不治
不足以給也即嵗甚饒樂守令科稅悉上漕綱無闕而
御史大夫東西罷奔命不暇卒有不虞濡滯途道或桀
黠奸人教海㓂窺伺䖍敓不益大可患矣吾故曰淮不
[056-16b]
治不足以逹也明方事治兵東南徵諸道掎角而迫島
冦海上蕩平為日以待而天子推喉咽之任舉而付之
陳公始公婁踐藩臬少躓輙起愈振而嘗督留京儲益
習熟其說至按行邉事上方略尤偉雖古人曷加焉公
才固無難乎漕者予嘗讀唐史多稱劉晏韓滉事鉤校
叅伍精悍善任一時人主倚以為命庻幾哉填撫之良
而陳李軰烏起跳梁江淮間滉方横一道節擁強弩不
能慨然有所祛除而徒齪齪工小辦治為也乃今島冦
[056-17a]
差徑庭悍藩矣而天子神聖公才固數倍二子當從戈
船將軍出大海截鯨鯢之波都護護舳臚魚麗而上亡
論中外飫江南粟陳陳之積䇿勛鼎彛方召之詩何以
過是哉陳公聞予言起而曰子固嘗試之者也請夙夜
毋負大教且以報二三君子
  贈沈君子善之光山令序
沈君之治鄱陽七月而政成持先惠州䘮歸再繇吏部
選人亡害補光山令鄱陽人得沈君未幾而其熟君之
[056-17b]
條而易其心志殆不啻乆然君不為一切小辦亡寄耳
目任所按即法大抵輔意而治其要以使人易受而已
邑故𨽻淮王諸王國官吏卒所為跡令状逆自欵伏戒
勿辱令知上供噐道相屬而吏不得縁是侵牟毛髮公
府之嚴沈君若神明其狎於民類倪孺之就哺江以西
上計固少殿度無踰於君者君今去為光山光山中土
亡藩封之奉與費地鮮上供民不罷驛騷之役即中才
之士尚能循跡而治而况沈君乎哉沈君乃過予有憂
[056-18a]
色曰夫易我於光山者淺我者也子獨不覩夫天下之
形耶懸瓠豫分之野史固稱剽輕易發怒又地薄寡積
聚當其時已然其民支三方而居巢藪盗俠椎埋為人
借軀忘命北迫之則南浮淮東走江夏南迫之則西北
跳宛洛令惴惴焉以其身寄於畸人之上唯難之是恤
徃正德中攘緑林者鼔行而剽上蔡確山躪為墟謳吟
未絶而師氏起幸接境亡相及而民間固尋響待起比
比也夫中土者寜獨髙枕卧哉今島夷犯呉㑹呉㑹人
[056-18b]
錯賊而耕敵騎數殘朔代南北羽檄之使轂撃蹄接招
輕民以亂形一旦投足而起憂未可量也夫令平居委
蛇飾刑名比詳之業足矣非所以語緩急任也墉堅而
濬深實甲庾積此未有不勞苦吏士者也見跡而動未
易理口也屬嵗之厲農千里半菽併口而食令袵席而
湯沐之猶懼鳥散卒有不虞胡以相待鄱陽故江邑耳
爬搔櫛束而煥然改觀嚮所謂平居令也今得無畏哉
沈君明習天下形如此而又虩虩然亡以成績待已亡
[056-19a]
以易心待事乃所饒不獨為令矣亦有虞君之所憂告
者乎吾聞之西門豹之令鄴也餼不廪蓋兵不庫藏卒
然而調發而子弟人操殳父兄糗糒兵食栖於閭閻之
間而却敵西河之外此所謂脩於不見跡者非不見跡
而動者也沈君其又何譲矣
  贈醫者光禄署丞諸君序為沈員外作/
周禮載膳夫庖烹内外饔人秩上士醫師掌諸醫療之
法而屬又有所謂食醫者均上中士秩也漢以後頗稍
[056-19b]
稍損益其官明興蓋加備焉為光禄寺治外饔秩眎中
大夫大醫院稍下下亦大夫也重矣然未有以其職之
相通說者夫古先王之衞身也甚周而取資於人甚悉
也綴衣圉馬虎賁侍御去師傅豈特尋尺迺必欲得吉
士君子哉察細防委其預於機深矣今夫醫之為功顯
則小而微則大也决脉投針石顯之效也飲食起居微
之幾也故醫之屬四食醫首焉俾烹治調和宣節之以
道也其所謂膳夫庖烹内外饔人者未有不通於醫者
[056-20a]
也昔者扁鵲朝三見齊王而三謂之曰疾漸近矣不治
不起王怒叱之扁鵲懼而走王疾然後求扁鵲也晩矣
夫使扁鵲得日視飲食起居何至斯哉今之於是官也
重其名尊其位而不責其實不以能者充之後或光禄
無預視膳太醫不究劑於是乎先王之法之意逺而君
之身惴惴焉付之豎刀易牙之徒而不顧嗚呼難哉吾
持是説久而未有告也吾友諸君授光禄丞丞之良也
以儒顯能熟經史諸書醫其餘也吾曩不自惜得疾幾
[056-20b]
殆頼君之餘以起凡起於君者蓋不但吾也吾故為是
說告之惜乎無有以告天子者俾諸君侍清穆之燕其
朝夕察細防委兼總二職而儒道申之将必有世受其
福者夫豈惟和平之在躬已哉
  贈楊慿序
大海以西任俠者稱楊君兄弟二人君之兄尤跅宕不
問家家數起數廢而好摴蒱决數十萬一擲雖資不中
豪其豪長目相攝亡敢犯君為人長身便騎習鬬尤以
[056-21a]
信義稱既濵海其人多業魚鹽君從其中度能任者致
之為撫恤計妻子良厚咸踴躍願為楊君死甚或驁桀
亡状衆所畏欲避而楊君獨狎之得其力郡守尉業稍
稍聞楊君於是郡多偷則下君捕諸任人咸来佐耳目
微知偷處楊君坐起不離家指顧曰某從某所得之或
繇偷伍中發或偷卧甲者出於牀俱以次就縳亡一脱
前時大盗洪等既越獄則糺衆浮艨艟首犯郡欲以報
執者直指使方行郡使軍将出擊之敗軍将死使大恐
[056-21b]
别遣将出而㑹有薦楊君乃令楊君叅軍事諸横海樓
船别校隂取君進止君謂賊驟勝驕速掩之勿失因夜
出黎明距賊里許鼔噪進君麾其私屬直前摶賊大破
擒酋洪餘斬獲無遺使以下襲楊君功得遷君僅上賞
格然不自明又捕商舶沒香藥珍珤悉以歸官楊君亡
美衣鮮食之好少鹵獲輙分其下其輕財好施予蓋天
性然楊君㳺於魚鹽人乎所結納多士大夫長者乍見
卑卑罄折稍與論事冝乃慷慨剖析咸歎服謂書生不
[056-22a]
如今年夏島夷大舉犯郡其游兵四出掠予方里居從
里中少年掲竿木褁裳而拒之小利則益憂其大衆讎
我楊君聞&KR0108袂曰吾不可坐視帕首韎韐佩兩刀從健
卒數十來赴至則坐大樹下料羣少年勇怯勇者給精
器居前餘分左右翼備聲援母令輕嘗賊申約束定賞
格予恃以益強數日聞郡兵且出掩賊而六合令自以
果毅往張甚衆亡不色得楊君獨曰六合令非能見大
敵者又帥二二當亡節度必敗尋敗問至衆驚而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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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君曰賊飽不久郤矣果郤其料審懸中若燭照然嗟
夫傳所謂朱家郭觧其人咸負氣豪餘聲足以起海内
乃不為縣官出死力北㓕匈奴竟以侠敗予固惜且恨
之周太尉得劇孟喜若降敵國然不聞事定後有所薦
豈吳得之重亡益漢抑孟故自引晦或忌之耶諸公固
俠人亡見才今楊君見才無為引楊君者何也使得五
千組練當東南寄必有可觀者予姑拭目以俟矣
  别汪仲淹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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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玉謝中丞而以戊辰春訪我海上也則仲淹能詩古
文辭稱名家矣太公誶謂伯倦宦而始詩古文辭仲乃
欲以詩古文辭宦乎哉仲淹意殊不屑也然其受經義
數試角諸生冠矣至甲戌而余入領太僕則伯玉為左
司馬益貴用事而太公亦封如伯玉官顧獨仲淹諸生
自如也問仲淹卿何以乆困諸生間大人伯兄盡貴柰
若何仲淹益不屑曰吾第五之名何必减驃騎哉而是
時余仲敬美副祠部郎仲淹楚服而㳺吾兩家兄弟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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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舒自得也顧乃伯視我又愛我詩古文辭既余出鎮
襄鄧而仲淹為祖至再不忍别且必欲得余之一言而
後返夫仲淹沾沾第五豈其陽浮慕之而姑為㳺大人
以成名夫亦余之一言有以少當其志乎哉仲淹念以
李于鱗沒獨吾與伯玉不廢操觚業而兩家兄弟為之
左提右挈以狎主齊盟夫亦安能不視我伯也第今天
下名為右文然不得越經生術而遽顯古文辭士古文
辭士故漸多顯者然亦不得越經生術而自顯仲淹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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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之其為我舉一觴曰藉大夫誨勉而就時趨矣當亦
為仲淹舉一觴曰士不享大烹不為知味今時綦熾昌
非子大烹日哉子苟仕矣夫豈唯伯玉余二人之歡子
之太公可無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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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弇州四部稿巻五十六